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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幻境-第2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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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好地心境赏花。”
  魏国太后的面容清逸安然,岁月的痕迹,已悄悄掩尽了她昔年的绝代风华;多年的操劳,已无声地抹去了她当年的花容月貌。只是这般淡淡神容、安然眉眼,却始终无法让人相信,她会是手操权柄十余年,生杀予夺,愧煞天下须眉的一代权后。
  很难有人可以想象,一个人十余年间身处最险恶的权力场上,身上竟不染一丝肃杀和阴冷之气,神情更无半点刚烈威仪。她待自己的??重臣,素来是十分亲近随和的。
  此时她悠然一笑,意甚安然:“侠舞与皇上自小一起长大,今儿既回了宫,自该去见见皇上的,我一个惹人厌烦的老太太,何苦去打扰年轻人叙旧。”
  叙旧?
  叶知秋苦笑,如果仅仅是叙旧,自己用得着这么紧赶慢赶地赶来宫里吗?
  苏侠舞的地位在魏国一直极为超然,她是太后亲传的徒弟,在宫中与小皇上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一起习武,小皇帝学的,她都学过,而无量界的无数绝学秘法,就是小皇帝也无缘一窥,她却能得太后倾囊相授。
  她聪慧过人,天分奇高,闻一知十,习文、练武,无不远远胜过小皇帝。
  太后又最爱用她来激励儿子。动辄正言厉色地训斥皇帝:“人家一个女孩子,也比你强。”
  小孩子多有些争强斗胜地虚荣心。又不免有点儿仗势欺人的小性子。魏若鸿是个皇帝,所有人都捧着他、宠着他,哪里甘心被个小女孩儿压制,自然不免用出诸多手段来对付苏侠舞了。
  可惜,以势相凌,人家根本不理,以武相逼。又打不过,悄悄用各种恶作剧,结果每一样都反会整到自己头上来。命令苏侠舞身边地人,故意为难她,不听她的调派,结果反而小皇帝自己身边的亲信太监。都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叫声十几个侍卫,一起动手,以众凌寡。以大欺小。结果市十几个大汉被一个小女孩全部打飞,然后把发觉不妙,四处乱缩的小皇帝从树丛里揪出了来,一通拳打脚踢,打得小皇帝这一辈子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痛。
  自那以后,小皇帝彻底绝了和苏侠舞别苗头的心思,可是苏侠舞却把人打得顺手了。闲来没事,就爱找找他的麻烦。活动活动身体。
  可怜的小皇帝受尽欺凌想到母亲身边去诉苦,母后冷着脸骂一句:“堂堂男子,连个女孩儿也打不过,还有脸来告状,去,把太傅教地功课默写十遍。”
  自此,他就再不敢告状了。
  朝中的大臣瞧着不妥,本着忠君保国的立场找太后加以劝谏,太后轻描淡写答一句:“他们两个小孩子闹着玩,倒惊动了这么多重臣,想是咱们国家风调雨顺,百姓安乐,天下太平,朝廷里头再没有什么政务要处理了吧?”
  她就此把足可以株连九族的犯上行为,定做小孩游戏,堵得满朝臣子说不得话。
  如是几番交锋之后,苏侠舞更无顾忌,吃定了再没有靠山可以相救的小皇帝。稍不顺心,不是打就是骂,若有所求,必要先打骂恐吓一番,便能逼得小皇帝无不应承。
  幼时岁月,在魏若鸿的记忆之中,是无比惨淡凄凉地。
  事事被苏侠舞比得低人一头,时时被苏侠舞压制,处处被苏侠舞打击,所有的好东西都被她抢走,所有的赞美阿谀都冲着她;身边的亲信见了苏侠舞,一个个如同老鼠见了猫,口口声声誓死效忠地侍卫,远远见了苏侠舞捉着皇帝冒犯龙颜,一个个当做没看见,哈腰绕道走。
  这样的悲惨人生,水火煎熬,一直持续到他和她一同年满十三岁,朝中大臣见他们年纪大了,再打闹下去实在不成体统,便多番向太后进言。
  太后召见苏侠舞闭门密谈了一夜,苏侠舞就悄悄离开了皇宫。
  可怜的小皇帝,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可以吐气扬眉地抬头做人了。
  这些年来,苏侠舞飘然游走于各国之间,利用一众替身,同时经营数个身份,以稚龄而掌握魏国最大的探子机构。她始终没有正式的官爵,却对各国隐藏的魏国属下,有生杀予夺之权,同太后有可以密信直接联络的殊荣,除太后之外,不受任何人管辖统属,可以任意调动四品一下官员,亦可以向任何朝廷重臣要求合作。
  如许身份,如许重权,简直匪夷所思。
  然而,她为魏国立下地功劳,也足以当得起,她所得到的一切特权。
  转眼流年容易过,数载之后地今日,苏侠舞重归大魏皇宫,今日的魏若鸿已非当年稚龄少年,而是已经亲政的君王,一个真正的皇帝,一个不容许任何人轻侮的君王。
  可是,叶知秋在知道苏侠舞回宫的消息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立刻进宫救驾。
  可惜的是,忠心耿耿的他,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人家当亲娘的却是好整以暇,漫不经心。
  看他这般情态,太后不觉微微一笑,语气颇为轻松地说:“我知道很多大臣都以为,侠舞虽于国有功,但对君不敬,实在不宜进京入宫,最好永远都在异国他乡,为国卖命,直到老死,是吗?”
  叶知秋苦笑:“臣从未如此想过。”
  “我却觉得,侠舞能留在若鸿身旁,若鸿能容忍身边有一个无视他权威。敢于和他平等相待地人,这才市国家的大幸。”也许是江湖出身的原故。无论经过多少年权力顶峰的生死杀伐,太后身上依然带着只属于江湖人的不羁和自在。若非公开场合,在臣子面前,甚至从来不自称哀家。
  叶知秋闻此交心之言,却是微微动容:“太后……”
  太后的眼神却忽地望向远方云天最深处:“知子莫若母,我知道,大部分国人都轻视若鸿,认为他过于轻浮任性,朝中的臣子也并不看重他,都觉得他缺少君王风范,就连亲了政,也还不能认真处理国事,万事都退给我这个母亲处置。偶尔下几道命令,还总是朝令夕改,处处出错。可只有我明白。也只有我相信。若鸿会成为一位了不起的明君的。”
  她浅浅地笑,凝眸看向叶知秋:“知秋,你相信我地眼光吗?”
  她虽发问,却并不等待会答,复又笑道:“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若鸿所做的,其实都是为了保护一些他极珍惜、极在意的人与事。他瞒过了天下。却瞒不过我,终有一日,世人可以真正见到他的才华和能力。”
  叶知秋微一迟疑,才问:“要到哪一日呢?”
  太后微微一笑:“我死之日。”
  叶知秋脸色骤变,失声唤:“太后!”
  “我活不长了,知秋,你知,我知,天下皆知,这种事情,无需避讳。”太后的语气出奇平静:“我当年受过重伤,一直没有好转,这么多年不过是仗着无量界异法奇功,勉力延寿罢了。这几年我的身子每况愈下,百医无效。各地献上地神药灵物虽多,也不过徒然浪费罢了……”
  太后语气微顿,凝目深望叶知秋,看他脸上悲戚之色,淡然笑道:“知秋,这么多年,多谢你倾力助我。我的性子,你亦知晓,无需为我悲伤,以你的才华智慧,不必再为了无法改变地事情去徒然劳神,更无需为不能更改地事再去枉然悲叹。为国珍重,为民珍重,为君珍重。我去之后,盼你能和侠舞一样,帮助若鸿,保护若鸿,不要让他因至尊的位置而失去清醒,不要让他因为至高无上而日渐骄狂。令他警醒,给他支援,我能信托的,除了侠舞,也唯有你一人了。”
  叶知秋静静望着这个自己选择,自己追随,自己相伴了无数岁月的女中豪杰,那样华贵的太后袍服,穿在她身上,显得空空寂寂,那样明亮的凤饰霞钗,佩在她发边,映亮了岁月刻下的种种痕迹。
  这么多年来,看着这个女子,以重伤之身,断腕以震大局,以垂死之体,独力而抚孤子,以女子之躯,挺身而平朝纲。多少地苦难,多少的挣扎,多少的烦难,都已一一战胜,走到如今,却终是胜不过天意命数了。
  他默然垂首,良久,良久,方才深深一揖。
  他不似普通重臣一般,得太后如此推心置腹,泣拜伏地。他甚至不照君臣的规矩行礼,他只是如此一揖,再无多言,他只觉得眼眶发热,却始终未有一泪。
  太后微笑,这个心腹之人,终是知心之友,似她这般刚强女子,便是离去,也无需眼泪相送。
  她抬头,望向云天深处,明眸微笑:“世人都言魏国只知太后,不知魏王,都只道,我身一死,吾国即败,就连秦王宁昭也敢小瞧我儿,”明明国境与楚、魏相连,却只全心对付楚国,视我大魏如无物。终有一日,天下人会知道他们错了。我的孩子,会成为了不起的君王。他不似秦王绝情绝义,却比楚王更加聪敏能干,他不似燕王,过于逞勇好战,也不像周王、宋王,只知故步自封。有他在,有你在,有侠舞在,无论死后魂魄归于何方,我也可无所挂碍了。“
  当魏国的太后,为自己的儿子而感到欣慰时,她口中的未来明君,其实正在挨打。
  大象、狮子、老虎,在幼时被人捕猎驯养时,往往会吃足训兽者的苦头,而在它们长大后,即使力量已强大到可以随意杀死训兽者。却还是会在训兽者面前乖服顺从地如同小绵羊一样。
  因为幼时受地苦印象太过深刻,让它们总觉得。在训兽者面前,它们依旧完全无力自保。
  魏若鸿在苏侠舞面前,就是这种感觉。幼时被欺凌的记忆太过深刻,他全忘了自己是已经亲政地皇帝,自己是一国之君,是百姓的君父,而今日宫中侍卫们也多不是当年的旧人了。只要他一声呼唤,所有人都会冲出来把冒犯君王者千刀万剐。
  他一切都忘了,唯一记得的,只是如幼时一般抱头逃窜。身上挨了多少下,只觉得痛不可当,什么威仪、脸面都顾不得。一迭声地哀叫求饶。
  “你还敢求饶,为了你一个命令,我们死了多少人!我们在楚国所有的探子都几乎被一扫而光。多年经营毁于一旦。说,你到底为什么要捉楚王?”即使是刻骨般的仇恨,由那样美丽的声音说出来,依旧极之动人。
  魏若鸿哀声大叫:“我只是多年没见你,十分想念你,又知道圣旨是召不回你地,所以下这道命令。希望你在押送楚王时一起回来。”
  那疾风暴雨般打下来的拳脚,忽地顿住。魏若鸿抱着头。小心地抬眼,看到苏侠舞微微震惊的神情,心中不免得意起来,原来,不管对什么样的女人,用这一招,都是绝对有效的。
  “我只是多年没见你,十分想念你,又知道圣旨是召不回你的,所以下这道命令,希望你在押送楚王时一起回来。”
  听到这话时,即使是苏侠舞,也不觉一怔,停下了手。凝眸望去,却见这个披头散发、满脸灰尘地可怜皇帝,小心地抬头,样子异常狼狈。
  然而,当初年幼时的眉与眼,依旧如此熟悉。隔了这么多年,她依旧一眼可以认得出他。
  隔了这么多年,她的武功已可以在举手投足间杀人于无形,再激烈地战斗,她也能以优雅地姿势去迎接。唯有在面对这个家伙时,才会如幼年一般,仪态全失,并无半点章法地拳打脚踢。
  虽说她手上脚下也算暗含了点内力,却终究不会真正伤到筋骨,还有意无意地避开了他的脸,至少要在人前保住这个家伙的颜面。
  望着这个可怜又没用的皇帝一副倒霉胆小的样子,苏侠舞忽觉似曾相识,细一思忖,心中惊悟。
  原来是他!
  细想起来,那容若的懒怠闲散不正经,轻松适意没架子,竟是与魏若鸿有诸多相似之处。自己屡次在有意无意之间,对容若手下留情,甚至肯付出莫大牺牲,选择若容做自己施展情丝缚的对象,莫非,其实并不只是被容若打动,还因为爱屋及乌,念起了旧日之情。
  再看看魏若鸿地狼狈相,苏侠舞又是一笑。她是无量界这一代弟子中最杰出的一个,相比武功,她更擅长地是心机谋算,越是要算计某人,越是言笑如花,反倒是幼年时,待魏若鸿永远凶神恶煞,却实在从无一丝一毫相害之心。
  这般一计较,她这一笑,更是柔若春水,美如明珠。
  魏若鸿看得眼睛发直,唉呀呀,女大十八变啊,就是母老虎,居然也能一转眼就变成绝世大美人,皇宫里出入的佳人数不胜数,就没有哪一个,能有如许风姿。
  他这里正自眼睛发亮,脑袋发晕,却见苏侠舞笑至最柔最美处,陡然一掌挥来。
  魏若鸿连惨叫也来不及发出一声,就倒飞三尺,重重跌下来,压坏一片花花草草,两眼金光乱闪,看什么都是旋转的。
  苏侠舞冷笑道:“当着我的面,还敢胡言乱语,真以为我是好欺之人,你也不想想,从小到大,你哪一次说谎瞒得过我?”
  这话里杀气森森,魏若鸿听得全身战栗,抱头大喊:“我说的是真的,你就是打死我,我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苏侠舞本想再重重地将他教训一番,不拷打出口供绝不罢手,闻此言却是眉峰微微一蹙。她与魏若鸿自小一起长大,对他的性子颇为了解。自己都把他逼到这一步。他居然还嘴硬成这样,可见真正的原因。可能真的是不便宣之于口地机密。
  真要说起来,她还有的是其它狠毒的手段,实在不行,用移魂术套问也未尝不可。只是她实在不想把这样的手段,用在魏若鸿身上,只得另寻他法。
  心念一转,她便将满脸杀气敛去。冷冷地望着魏若鸿,淡淡道:“魏王陛下,你要还是个男人,是个皇帝,就别做让我看不起你的事,你的臣子们都肯为了你的一句话而死。但你至少让他们死得明白。这次地行动,我们损失了多少人马,你知道吗?有多少为了国家潜伏在楚地十几年含辛茹苦之士。为了掩护我们而身亡?你想让他们到死都不明白。自己是为什么而死吗?”
  一直抱着头缩成一团的魏若鸿震了一震,慢慢抬起头,脸上神色颇为沉重,沉默良久,方才叹道:“我真没想到会这样,我当时和天下大部分人一样,误以为楚王是个没用到要出卖母亲才能得回性命的胆小鬼。误以为他的离京,只是萧逸为免他碍手碍脚。而以这种方式将他流放。我没想到萧逸会为他如此大动干戈,我没想到我们会死伤这么多人。我其实不是想要捉他,我只是希望把他请到我面前,让我可以问他几个问题,解除我心中的一些疑惑,一点犹豫。”
  苏侠舞忍着气到:“没想到不是理由,做为决策者本该为自己的没想到而负责任,何况,我来到这里,不是为了追究,只是为了求个明白。”
  魏若鸿黯然点点头,低声道:“我找他,是为了母后。”
  苏侠舞一怔:“师父?”
  “母后活不长了。”魏若鸿惨淡一笑:“你知,我知,天下人都知道。我富有天下,却救不了我地母亲,我想我可以多少为母后做一些事,但是,我……”
  “这和你捉楚王有什么……”苏侠舞话音倏然一顿,脸现异色:“你找他,莫非是为了问……”
  魏若鸿不待她把话说完,便苦涩地点头:“世上也只有你能猜出我的心意了,不只是你和我一起长大,也因为你从不把这世间礼法规条看在眼中。可是,我毕竟不是你,我是魏国的皇帝,我要顾及皇家地体统和法则,我甚至比不上楚国那个传说很没有用地皇帝,我没有他的勇气和决心,所以直到现在,我的打算也从不敢宣之于口,只在心间一个人思量罢了。”
  苏侠舞沉默地望着他脸上的悲凉之色,心头长久以来的抑郁不平,终于渐渐消散了。
  为了他一个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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