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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海面色大变,喝道:“这小子必须杀之灭口!”董十三娘笑道:“何必和一个小叫化生气?你……”董十三娘想说的是:“你,退下去吧,我自有分数。”刚说得一个“你”字,只见剑光一闪,金逐流已是一剑向她刺来,董十三娘见到他剑法如此凌厉,也不禁吃了一惊。当下顾不得说话,连忙使个“风刮落花”的身法,避招进招。
哪知金逐流乃是声东击西之计,董十三娘刚一闪身,金逐流剑锋一解,已是突然向圆海杀来。圆海用戒刀一挡,不料挡了个空,金逐流欺身进剑,那一剑竟是从他绝对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
幸亏董十三娘的身手亦是十分矫捷,霍地一鞭,卷地扫去。这一招是攻敌之所必救,金逐流不敢被她的软鞭缠上,一个“黄鹊冲霄”的身法避开,剑锋从圆海的光头削过,几乎削去了他一层头皮。
圆海侥幸逃过了利剑穿喉之灾,但头皮一片沁凉,亦已吓出一身冷汗。董十三娘见金逐流如此厉害,自忖单打独斗,即使不至于输给金逐流,也绝赢不了他。她本要叫圆海退下的,此时也只好住口不说了。
金逐流打下了他们的威风,大为得意。董十三娘住了口,他可要说话了。他见圆海正在摸自己的光头,不禁哈哈笑道:“贼秃,你不用担心我要你的性命。俗语说:捉奸捉双,我杀了你,你们的奸情岂不是要殆无对证了?嘿,嘿,我倒不如让史白邵来处置你们,我乐得在旁边看看把戏。”
不过金逐流也没得意多久,心里又要暗暗叫苦了。
金逐流贪逞口时之快,说的话大犯董十三娘之忌。董十三娘虽然乃是水性杨花,但面子总是要顾的,怎受得了金逐流的口齿轻薄?听了他这几句话、不由得也是勃然变色,登时动了杀机。
董十三娘动了杀机,金逐流可就要大吃苦头了。论真实的本领,董十三娘未必胜得过金逐流,但她这根虬龙鞭却是一件宝物,可柔可刚,坚韧非常,刀剑削之不断,施展起来,可以打到三丈开外,金逐流的青钢剑只有三尺二寸,鞭长剑短,在兵器上先自吃了亏。
而且董十三娘的鞭法变幻莫测,奇诡无比,金逐流幼承家学,姬晓风又时常和他谈论各派的武功,他的所学本来极为广博,各家各派各种兵器的招数,他纵然不能说是全部通晓,但也能入眼便知来历,唯有董十三娘的这路鞭法,他解拆了二十三招,仍是摸不清她的路道。
殊不知金逐流固然是暗昭叫苦,董十三娘却也是大大吃惊!她这条虬龙鞭在江湖上不知打败过多少成名人物,如今在一个不见经传的后生小子手下,竟然讨不了半点便宜,若非有圆海相助,她一人单打独斗的话,只怕还有点应付不了!金逐流的家传剑法集各派之长,董十三娘也是摸不清他的路道。
圆海武功虽然较弱,也是一名高手。一炳戒刀,展开了“五虎断门”刀法,在董十三娘的长鞭掩护之下,一个远攻,一个近斗,对金逐流颇有威胁。激战中金逐流找到了圆海的一个破绽,刚要破他招数,哪知这是圆海诱敌之计,有意“卖”的破绽,金逐流要破他的招数,不免多分了一点精神去对付他,这就给了董十三娘以可乘之机。
剑光鞭影之中,双方都是快如闪电,金逐流一剑向圆海刺出,董十二娘的长鞭亦已打了一个圈圈,向金逐流的颈项套下。原来她与圆海配合有素,圆海敢于卖个破绽,并非他本身有破敌之能,而是给董十三娘制造有利的条件。
这一鞭名为“锁喉鞭”,喉咙被锁,多好武劝也得气绝而亡。金逐流当真是艺高胆大,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已将平刺出去的剑势变为“举火撩天”,举剑上撩,仍然脚步不停向圆海撞去。董十三娘喝道:“解得好!”长鞭一抖,忽地伸直,变作了一杆长枪,自上而下,径戮下来。武学有云:“枪悄圆,鞭怕直。”能用软鞭使出长枪的招数,内力必须贯注鞭梢,那是极难运用得好的。董十三娘这一下突然变招,连金逐流也是意料不到。
只听得“啪”的一声,金逐流背脊着了一鞭,登时起了一道血痕。幸而他是良幼练“童子功”的,肌肉结实,皮肤受伤,并无大碍。而圆海给他手肘一撞,却不由得倒退三步,痛得哇哇大叫!
可是圆海虽然吃亏较大,也还不是严重的内伤,董十三娘一鞭打着了金逐流,气焰更高,攻势也越发凌厉了。
金逐流暗叫不妙,心里想道:“今晚我恐怕是难讨便宜了,但那块玄铁未曾到手,就此一走了事,这口气却是怎生发泄?”稍一迟疑,圆海退而复上,金逐流两面受敌,想要摆脱董十娘软鞭的纠缠都难,逃走那是更不容易了。
幸而圆海吃了他的亏,心中颇有几分怯意,不敢过份进逼,金逐流尚可勉强支持。
董十三娘的软鞭使得矫若游龙,过了片刻,金逐流开始额头见汗,心里暗叫:“糟糕,糟糕!再过五十招只怕我就要支持不住了,今番可是偷鸡不着蚀把米也!”
金逐流正在暗自叫苦,忽听得董十三娘喝道。”是哪条线上的朋友,爽爽快快地出来吧!”金逐流由于全神应战,却没听到什么声息。
圆海说道:“想必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客人起身偷看。”于是大声喝道:“六合帮的人在此做案,识趣的快快躲迸被窝里去!”他这么一喝之后,果然听得有关窗的声音,董十三娘游目四顾,园子里井没发现一条人影,于是连她也以为刚才听到的声息是什么客人起来偷看的了。
其实在快活林投宿的住客,不是富商大贾就是公子王孙,谁敢多事偷看?他们后来起来关窗,那只是因为听到圆海的喝骂,生怕强盗会闯进他们的房间,这才不能不大着胆子起来关窗的。至于快活林的那班打手,早已知道他们两个是六合帮的人,当然更是不敢出来干涉。
董十三娘刚才听得有悉悉索索的声息之时,怀疑是金逐流在快活林中尚有同党,不免心神略分,攻势稍缓;金逐流何等矫捷,看出有可乘之机,蓦地又向圆海撞去,圆海吃过他的亏,慌忙躲闪。董十三道喝道:“哪里走?”长鞭霍地卷来,金逐流从圆海身旁擦过,趁势将他一推,圆海“哟”一声,恰恰给董十三娘的长鞭卷了起来,说时迟,那时快,金逐流已是一个飞身,掠出数丈开外。
董十三娘放下了圆海,冷笑道:“今晚若是让你这小子逃出我的掌心,老娘誓不为人!”飞步追来,暗器连发。董十三娘不仅是鞭法无双,暗器也是武林一绝。她的暗器都是淬过毒的,中了就是见血封喉。
金逐流弯弯曲曲地走着“之”字路,绕过了两座假山,董十三娘紧追不舍。金逐流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装作是给她的暗器打着,叫声:“不好!”跌倒地上。董十三娘想要捉着他盘问他的来历,见他跌倒,暗器便不再发。挥鞭护身,上前察看。
董十三娘是江湖上的大行家,她过去察看的时候,挥鞭护身,已是恐防有诈的了,不料仍然着了金逐流的道儿。就在她将到的时候,金逐流蓦地跃起,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尝尝我的夺命神砂!”董十三娘是使惯毒药暗器的高手,听得“夺命神砂”四字,大吃一惊,连忙煞着身形。
一片灰蒙蒙带着暗黄色的尘沙迎面撒来,饶是董十三娘的软鞭使得风雨不透,也是难以遮拦,董十三娘连忙闭了双目,同时挥袖护着面门,饶是如此,也着了几颗砂子。圆海着的更多,连光头上也被洒了一把,火辣辣的作痛。
就在这一瞬之间,金逐流已经飞掠过两座假山,躲进了一处花树丛中,待到董十三娘张开眼睛,已是看不见金逐流的影子。
圆海顾不得寻觅敌踪,摸着光头,惴惴不安地连忙问董十三娘道:“四妹,这夺命神砂是哪一门的暗器,毒性如何?你可知道解法么?”
董十三娘初时听得“夺命神砂”四字,也以为这必是一种毒砂,但她毕竟是使毒的大行家,“毒砂”着体之后,发觉并无异状,这才知道是受了金逐流之骗。原来金逐流是随手在地上抓起一把泥沙,向他们撒去的。
董十三娘骂道:“好个小贼,竟敢骗你老娘!哼,什么夺命神砂,待老娘抓着了你,这才真是要夺你的命!”圆海听她这么一骂,知道不是毒砂,放下了心上的石头,恨恨说道:“这小子太可恶了,捉着了他,让我来抽他的筋,剥他的皮。只是要他的性命还是太便宜他了。”董十三娘道:“他还未走出这个园子,你跟我来,向这边寻找,”董十三娘长于听声辨迹之术,刚才虽然闭了双目,也听得出金逐流逃走的方向。
金逐流心里暗笑:“我若是要逃走,早就走出了这个园子了。”原来他还念念不忘于要窃取那块玄铁。
金逐流躲在花树丛中,折下一支小小的树枝,双指一弹,树枝飞出,极似夜行人的衣襟带风之声,董十三娘喝道:“往哪里跑?”立即便向那树枝所落之处奔去,却不料又中了金逐流的“调虎离山”之计。
金逐流待他们到了前面,便悄悄地从花树丛中出来,他的轻功出神入化,比董十三娘还高明得多,黑夜中借物障形,几个起伏,便到了他们所住的那座房子,董十三娘只注意在前面搜索,竟没察觉。
金逐流进了董十三娘的房间,却不由得大吃一惊,那个藏着玄铁的红漆匣子已不见了!金逐流心里想道。”我明明看见是放在桌上的,怎的转眼就不见了?这么看来,当真是另有高人了!”正是: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十回 异宝轻抛真侠士 荒林谈笑救佳人
金逐流发现那摆在桌子的红漆匣子已经不见,大为失望。但他还不肯死心,心里想道:“那块玄铁有百多斤重,来人纵是高手,也绝不能轻易带走,竟不露丝毫声息。”希望这个红漆匣子仍是藏在房中,于是遂擦燃火石,仔细一看,房中摆设一目了然,那个红漆匣子果然是给人偷走了。
董十三娘搜不着金逐流,蓦然惊觉,回头一望,恰巧金逐流正在擦燃火石,董十三娘见火光一闪即灭,凭着她的经验,当然知道金逐流是在作什么了。
董十二娘失声叫道:“糟糕,咱们中了这小子调虎离山之计!”想不到的是几乎在同一时候,圆海也在大声叫道:“好小子,往哪里跑!四妹快追呀,这小子出了园子了!”
金逐流一跃而出,月色朦胧之下,只见一条黑影刚刚飞过围墙。
董十三娘和圆海同时发现“敌踪”,方向恰好相反,董十三娘赶回来,圆海则要跑出去,董十三娘叫道:“快回来,这小子在咱们房里!”圆海叫道:“不,这小子已经出去了!”两人不约而同的回过了头,那条黑影已经飞过围墙,董十三娘没有见着。但圆海则见着了刚刚从房中跳出来的金逐流。
圆海怔了一怔了,止了脚步。董十娘则是脚步不停,边跑边叫:“还不快来,这小子要偷咱们的宝贝!”圆海蓦地省觉,也在叫道:“不,这小子双手空空,玄铁若被偷走,一定是在外面的那个小子身上!”
玄铁是否被偷,董十三娘并不知道,但想一想圆海说的话却有道理,金逐流既然是手中无物,玄铁倘若被偷,当然是在另一个人的身上。但假如玄铁尚未失去,董十三娘去追另一个人,那就是正好给了金逐流以下手的机会了。董十三娘踌躇未决,不知是追哪一个好。
圆海与董十三娘未曾会合,给了金逐流一个各个击破的机会。金逐流在地上一抓,把手一扬,笑道:“我的夺命神砂又来啦!”
董十三娘上过一次当焉能再上,破口骂道:“混帐小子,还想恐骗老娘?”不料忽听得嗤嗤声响,金逐流打来的不是泥沙,而是石子。原来这次金逐流抓起的是一块石头,捍碎了当作铁莲子打出去的。
金逐流用的是上乘内功“弹指神通”的功夫,碎石发出,胜似铅弹,而且他在黑夜之中,认穴不差毫厘,所打的都是人身大穴。
石子不比泥砂,给打着了穴道可不是当耍的。董十三娘是武学的大行家,听风辨器,知道不能硬接,只好又使开了拨风鞭法防身。泼风鞭法遮拦不了一大片撒来的泥沙,但十颗八颗碎石打来,则是可以防护的。不过也已打得她手忙脚乱了!董十三娘还可以应付,圆海却是应付不了。金逐流双手齐扬,左掌掌心所扣的碎石,同样的也是以天女散花的手法向圆海打去。
圆海舞起戒刀,只听得“铛铛”之声不绝于耳,他的这路刀法本来也防守得相当严密,但却禁受不起金逐流打来的劲道,只打落了几颗石子,已是感到虎口疼麻,一个疏神,“曲池穴”着了一颗石子,戒刀坠地,随着“哎哟”一声,人也倒地了。
金逐流哈哈笑道:“你这贼秃不是说要抽我的筋剥我的皮吗?嘿,嘿,这句话我记下了,下次如法炮制,这次姑且饶你一遭。”董十三娘骂道:“好小子,有胆的你别走!”金逐流笑道:“有胆的你追来,我可没有工夫赔你,那块玄铁比你价值得多,我只想要那块玄铁,可不想要你,留在这里做什么?哈,你不敢追来,那就请恕我不奉陪了!”
金逐流将他们调侃一番,大笑声中飞出了围墙,董十三娘气得柳眉倒竖,紧咬银牙,但只是她一个人,她可还当真不敢去追金逐流,而且圆海给打着了“曲池穴”,也必须立即解救,只好眼睁睁的看着金逐流走了。
金逐流出了快活林,那条黑影已经不见。幸好前面只有一条路,金逐流便追下去,追了一会,果然见着一个人在前头奔跑,手上提的一个匣子也果然就是圆海所携的那个红漆匣子。
这人身材瘦小,穿一件青布长衫,似乎不大称身,衫脚着地,施展轻功奔跑之时连脚跟都看不见。头上戴着一顶风帽,遮过了耳朵,似是秀才的装束,却打扮得不伦不类。不过轻功却真是了得,由于他的长衫太长,看不见他在举步,浑身青色,就像一棵柳树,给狂风挟着飞去。
金逐流心道:“幸亏这人是拿着一百多斤的玄铁走路,要不然只怕我纵能追得上他,也要大费一番气力了。”
那人已经发觉背后有人,脚步加快,离开大路,想要逃进路边的林子。金逐流笑道:“朋友,别慌,咱们是同道!”他一出声,那人跑得更快。
金逐流使出“八步赶蝉”的身法,几个起伏,追到了那人背后,笑道:“道上的朋友,我给你打退了追兵,你不该谢谢我吗?不过,你可不用吃惊,我并非来求你分脏的。”
那人知道跑不过金逐流,只好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只见他蒙着一块黑色的面纱,月色朦胧之下,无法透视他的庐山真貌。那人停下了脚步,冷冷说道:“什么道上的朋友?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人捏着嗓子说话、而且故意说得粗里粗气。金逐流虽然不是老江湖,也懂得他这样的做作是不想露出原来的口音,但他虽然用的是假嗓子,而又说得粗里粗气,却仍然掩饰不了他那本来清脆的音色,并不令人感觉难听。
金逐流皱了皱眉头,心想:“这人为什么把自己故意弄得这样神秘,真面却不肯示人,连口音也要弄假?”于是哈哈一笑;“指着他那红漆匣子道:“真人面前,还说什么假话?你是干什么的,我也就是干什么的。哈哈,咱们还不是同道的朋友吗?”
那人似乎也是呆了一呆,不过因为他罩着面纱,金逐流看不见他面部的表情。半晌,那人说道:“哦,原来你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