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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时分，柯家门口停了辆里爸吉普车，一名身穿鹅黄套装的女子蹒跚地走下车。
接着又开来一辆宾士计程车，一名身穿粉色紧身裙的女子跟着走下车。
两辆车子还停在原地目送，这两名女子都有些醉意，走路时东倒西歪的，然后她们都拿出钥匙，摸索着要打开柯家大门。
“咦！你不是雨珊吗？”
“啊？二姐？”
两人相认，原来是姐妹啊！只不过刚刚醉眼朦胧，什么都看不清楚就是了。
“这么巧！”雨娥打开门，拉着妹妹走进客厅，一起倒在沙发上哈哈大笑，家里其他的人不知都上哪儿去了，总之，没有人被她们两个吵醒。
“你好臭喔！都是酒味。”雨娥掩着鼻子说。
“彼此彼此，你也好不到哪儿去！”雨珊兴致颇高，从柜子拿了一瓶威士忌出来。
“拜托！还要继续喝啊？真是的！”雨娥说是这么说，却取来两个杯子和冰块，还有冰箱里的下酒菜。
雨珊把杯子倒得满满的，“干杯！敬我们姐妹重逢。”
两姐妹先喝光了整杯酒，雨珊率先问道：“你说，你跑去哪儿了？平常都那么乖巧，竟然喝到半夜才回来？”
“今天晚上我心情不好，跑去一家叫‘安全地带'的PUB，结果就……遇到了熟人，相谈甚欢喔！”雨娥眼中充满了得意之情。
举凡台北的娱乐场所，雨珊都了若指掌，不禁惊问道：“咦？那儿不是男同性恋的酒吧吗？而且还有男扮女装的表演呢！”
“是啊！我以前都不知道，我是不小心闯过去的！”雨娥呵呵笑着。
雨珊皱起眉头，“我说二姐，你不要没有男人，就连男同性恋都去追啊！”
“才不会呢！我跟那个熟人是好姐妹、好朋友，刚才也是他送我回来的。”
“我远远看过去，没看清楚。”雨珊只觉得那辆吉普车有点眼熟。
雨娥眼睛一转，问道。“刚才送你回来的，好像又是你的专属计程车司机，而且你换到前座，不像以前一样坐后面了喔！”
提起这话题，雨珊就略感尴尬，“没什么，反正那是他的荣幸！够了，有空说话，不如喝酒，快给我喝！”
“遵命！”明天是周六，两人都不必上班，偶尔就成为醉鬼吧！
或许丁威说对了，雨娥真的有些变了，徐正扬慢慢养成了观察她的习惯。
其实，她本来就常常微笑，但现在看起来就是不一样，她嘴角的笑意有如春风，仿佛藏着一个浪漫的小秘密。
她还开始插花，分送到其他办公部门，让公司里都充满了芬芳气息。
有时他会看见她在走廊那一端，跟一群女同事有说有笑的，不知谈论什么话题，反正就是愉快极了。
她从未在他面前那样笑过，可能是他们的部属关系吧！让她还是有所保留。
这不是很恰当、很应该的吗？徐正扬应该感到庆幸，雨娥如此识大体，不因为帮他料理三餐，就以为自己可以跟上司毫无距离。
他对她还能有什么好挑剔的呢？如果她算谈了恋爱，他也该祝福她的。
一个礼拜很快就过去，又是周五来到，一阵敲门声之后，雨娥拿着文件走进来，温和的说道：“总经理，企画部送报告书来了，请你过目。”
徐正扬收回飘荡的心思，赶紧接过来审核，但当她稍微侧过身去，整理花瓶里的紫色雏菊时，那甜蜜的微笑却让他傻了。
究竟是什么天大的事情，让一个女人能有如此的改变？他发现，在这一刻，她简直美得惊人。
过了一会儿，雨娥又抬头道：“总经理，可以了吗？”
“哦！我……我还要再研究一下，你跟他们说我明天会决定。”
“明天？明天是周六，我们公司每周都周休二日的。”雨娥提醒他道。
“那就下周一了。”徐正扬都快忘了今天是星期五呢！真是活到哪一年去了，自己也搞不清楚。
“总经理，我在冰箱里放了一些吃的，你记得拿回家吃喔！”雨娥又提醒道。
“谢谢！”他停了一下，又问：“你那儿还有钱吧？要不要我再给你？”
雨娥摇摇头，“你上次给我五万块，实在太多了，根本用不完。”
“反正你别跟我客气，不够用就一定要告诉我。”对于这一点，他可是相当坚持。
“是，我知道。”她该走了，已经超过下班的时间了，但是她低着头，脸色微红，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还有什么事吗？”徐正扬发现她脸红的样子很可爱，简直叫人想咬她一口……
咦！他肚子又饿了吗？可是刚刚才吃过点心啊！他怎么还会对她产生胃口？
“总经理，很抱歉，我……我下礼拜想要请假。”
他听了倒是有些诧异，因为这段日子以来，她从来不曾缺席过呢！“没关系，当然可以，不过……为什么？”
她抬起头，眼中盈满了幸福，“因为……因为我要订婚了。”
“你、说、什、么？！”他瞪打了眼睛，仿佛她刚刚说的是公司破产了、大楼着火了，或地球毁灭了之类的话。
雨娥站在那儿，笑得娇娇的、怯怯的，“我不是跟总经理说过了吗？我阿姨帮我找了相亲的对象，后来我们开始交往，发现彼此很适合，所以……就在双方家长的赞成下，下礼拜三要订婚了，因为有很多事情要忙，我可能要请假三天，真是对不起。”
“是……是这样的吗？”他好不容易听进这串话，连忙又问：“你们不是才认识三个月？这么快就要订婚了？”
雨娥咬咬下唇，一副小女儿的娇羞，“因为阿明他三十岁了，他家里希望他快点结婚，我也见过他父母了，我们相处得很愉快，他们都对我非常好。我一直希望能有自己的家，我相信阿明会给我幸福的。”
阿明？这是什么俗气的名字？不过，听来就是个老实人的样子。
他阴沉的脸色被她解赞成了另一种意思，连忙道歉说：“总经理，对不起，我突然这么决定，可能会给你添很多麻烦，不过，我已经把工作都交代好了，我会尽量让你没有后顾之忧的。”
他相信她做事的态度，她一定会把所有的事情都打点好，但是，问题不在那儿。
“你……你订婚之后，是不是很快就要结婚了？也就要辞职了？”他喉中梗着的问题，终于被说出口了。
雨娥揪着双手，以歉疚的语气道：“嗯……很有可能。我和阿明都很喜欢小孩，我们希望早一点有自己的孩子，我想，我结婚前就得辞职了。不过，那还有三个月左右，我相信总经理可以找到更适合的人选。”
什么？短短的三个月之后，她就要走了？他就没饭吃了？他就没人管、没人理了？
徐正扬只觉眼前一片黑暗然而，他还是要勉强自己说：“这是喜事，我要恭喜你。对了，你们的订婚喜宴在哪儿举办？我也应该去捧场一下才对。”
雨娥连忙婉拒，“哦！不用了，真是谢谢你的好意，但我和阿明都不是喜欢铺张的人，我们只打算在自己家摆一桌酒菜，请两方的家人参加而已。”
“是吗？那我也得包个红包才行。”
“那怎么行？绝对绝对不需要的！”雨娥推辞道。
“总之，你下周四来上班，我一定要给你一份礼物，不准说不。”他也有他的固执，眼前是一位认真尽职的好员工，他有权利，也有义务这么做。
“这……”雨娥只好妥协了，“那我只好多做些好吃的来答谢总经理了。”
“用不着跟我客气。”他做出最有风度的表现。
谈话结束，雨娥离开了办公室。
徐正扬转过身，望着窗外高高的蓝天，没来由地叹了一口气。
那感觉，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好像被掏空了什么似的……
周末，徐正扬仍然埋首于工作之中，所谓娱乐，已经离他很远很远了。
他会一路升上总经历的职位不是没有原因的，若非他超人的工作能力、优秀的业绩表现，又怎会在公司重新改组之际，受到董事长的赏识而连连升级呢？
就像平常一样，他待在自己郊区的房子力，桌上摆着电脑、文件和档案，在一旁的茶几上，则是雨娥为他准备的食物。
吃了一片什锦被萨，喝了一杯凤梨汁，都是雨娥用心做的美食，让他更有精神去面对一切了。
只不过，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不免要问自己，人生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自从他得知雨娥要订婚的消息以来，心情便一直低迷不振，难道就为了以后没得吃了吗？还是他太久没出去玩耍，整个人都给闷坏了？
打了个电话给丁威，那小子居然说：“我在忙着拍照，有屁快放！”
“你忙？那就算了。”其实，徐正扬不知自己要说什么。
“兄弟一场，给你一点时间。”只听见他转头大喊，“卡！休息十分钟。”
徐正扬笑笑道：“算你还有点义气。”
“怎么了？难得主动打电话给我，活得不耐烦、没意义是吧？”
这小子还真是了解他！“勉强还活得下去，不过有个坏消息，我的秘书要订婚了，三个月后要结婚，我们两个真的要喝西北风了。”
“哈！果然不出我所料，”丁威哈哈大笑，“看她那春风得意的样子，就是恋爱了嘛！怎么？人家要订婚，未婚夫不是你，很感伤喔？”
“是啊！感伤我以后没得吃、没得喝。”
“谁教你自己不追她？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干嘛让一条美人鱼白白溜走？”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说的，你不是要我小心她一点吗？”徐正扬反问。
丁威自有一套理论，“我是叫你小心那些坏女人，但雨娥绝对是个好女人，这点我们两个都没有异议吧？好女人当然要抓住！”
徐正扬一愣，“什么时候开始轮到你来教我如何欣赏女人了？”
“因为啊！我的恋爱经验比你多，你这位大少爷、大帅哥、大总经理，你根本没谈过真正的恋爱。”丁威说得斩钉截铁。
“这我可不承认。”徐正扬得顾及自己的名声和自尊，二十七岁的男人没谈谈过恋爱，岂不笑死人了？
“不承认就算了，我懒得跟你说，谁教你自己没神经、没大脑，你就去后悔莫及吧！等你想开一点了，我再带你出去打猎打猎。”
“用不着！”他徐正扬可是行情好得很。
“到时再说吧！我要上工了，拜！”丁威挂了电话。
房里又恢复了安静，徐正扬望着窗外，远山沉默，夜空寂然，连月亮都不见了，这世界仿佛没有一点生机。
唉！他多愁善感什么呢？这不像是他，他应该永远都是活力充沛、精神昂扬的。
他摇摇头，决定去洗个澡，洗掉这一切无谓的愁绪。
周三，一个倾盆大雨的日子。
柯雨伊闷闷的靠在窗边，让那雨水滴在她脸上，她并不知道此刻自己的表情，又不小心变成了清纯玉女，她最讨厌自己一副梦幻的样子，但有没办法改变这种状况。
唉！她有一千零一种想哭的理由。
一阵敲门声后，一个熟悉的嗓音传来，“大姐，你在作什么白日梦？”
“雨娥？你今天不用上班啊？”雨伊惊喜交集的迎上前去。
雨娥收起水蓝色的雨伞，放下肩上的背包，“我请了三天特休，才刚从南投回来，我去看过爸妈他们了。”
“他们怎么样，会不会太累了？”雨伊倒了杯热茶给妹妹。
雨娥微笑道：“爸爸还是那么热心，妈妈还是那么强势，他们过得很充实、很开心，还说不想回来了。”
“真让人羡慕……唉……”雨伊一副无奈样。
雨娥挑起双眉，“怎么了？你的新工作不是很棒吗？顶着设计总监的名衔呢！”
“工作绝对没问题……”雨伊有气无力道：“我现在是有私人的问题……”
“跟你手上这枚戒指有关吗？”雨娥挑眉问。
“嗯……”雨伊点头，“为了一个可爱的老奶奶，我得假装是她孙子的未婚妻，可是老奶奶的身体愈来愈差了……”
“她的孙子？这位先生是谁？”雨娥立刻产生许多联想。
“他叫唐泽恩，上回我喝醉酒，就是他送我回去的。没有他的基金会，我那些艺术家朋友都要饿死了，算算他也是我的好朋友，所以我就义不容辞、拔刀相助了！”
“原来如此。”雨娥却不认为事情有这么简单，只是大姐太单纯了，可能早就踏入陷阱而不自知呢！
“你说我该怎么办？这样欺骗一个老人好吗？”雨伊又陷入矛盾情绪中。
雨娥想起了唐泽恩的模样，那男人看着大姐的眼神很有意思，想想大姐也两、三年没谈恋爱了，而且还是一位非艺术家的对象，雨娥对此挺看好的。
“那位唐先生会这么想，可见他很孝顺、很善良，大姐，你就好好演下去吧！我支持你，现在你做的一定是件好事！”
“你真的这么认为？”雨伊还是不太肯定。
“难道你忍心让那位老奶奶带着遗憾离开吗？相信我，要是不演出这场戏的话，你绝对会比现在更难过、更自责。”
得到二妹的肯定，雨伊总算微笑了，“雨娥，你从小就这么善解人意，谁要是能娶到你，真是太有福气了。”
雨娥眼里透着神秘，“是啊！那个人确实很有福气。”
在雨水声滴答中，两人互相打气，完全忘了窗外的世界。
第四章 上勾
如果对你用计，
全是因为，
我无力、我无奈，
直到你对我动心。
从周一到周三，徐正扬都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尤其在这十二月阴雨的天气，简直教人快活不下去了。
如同往常，他提早半小时到办公室，但是桌上少了个餐盒，少了张餐布，他这才恍然想起，雨娥请假订婚去了。
唉！他放下公事包，心想，这下没早餐吃了，泡杯咖啡来喝好了。
走到茶水间，他先是找不到咖啡粉，又找不到糖包和奶精，这一点都不足为奇，毕竟，他有半年没自己动手过了。
好不容易找齐了东西，倒热水时竟然又心不在焉的把自己的手指给烫伤了，只得打开水龙头让冷水冲过。
“妈的！”他很久没骂脏话了，现在却忍不住脱口而出。就不信没有柯雨娥的存在，他徐正扬就活不下去，哼！这句心中的气话，却在下午两点时完全印证。
忙了一整个上午，他根本没时间吃早餐和午餐，现在他的胃终于抗议起来，不容许主人如此长期忽略。
喝了一口咖啡，泡得真是有够难喝的，他实在不想喝这泥水。
找来外送餐厅的电话，订了义大利面和浓汤，但是半小时后送来了，他却吃了几口就觉得恶心，太油了、太腻了！真正好吃的东西才不是这样做的呢！
“唉！”不知叹气了几次，他趴倒在办公桌上，开始了解为何当初丁威一见到雨娥，就会问她：你是天使吗？
事到如今，只要有她出现，拿一小片可以吃的东西给他，那就真的是神迹了。
古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而这三天不见，就像过了十年，徐正扬不得不对自己承认，他确实很想念雨娥，想念她的便当、她的饮料、她的照顾。
每天不管吞进什么总是味同嚼蜡，只不过没有东西可吃而已，却是如此悲惨的下场，以往他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直到周四早上，徐正扬满心期待地来到公司，看到雨娥已经来了，正一边拿出餐盒，一边问候道：“总经理早。”
“早！”他吸吸鼻子，再次闻到那香味，让他几乎感动得想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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