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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将他点燃的星星之火,她轻轻地吻着他,慢慢地,两人之间蔓延起熊熊的燎原之火!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极力控制着体内汹涌的火焰,欧辰从她的唇上抬起头,眼神深黯地望着她。他混乱得完全无法分辨自己的情绪,想要给她幸福,哪怕看着她离开,可是,又那么那么想要留下她,哪怕只是夜晚的这一刻。
“我知道……”
她两腮嫣红,眼睛却如大海般澄澈:
“……我是你的妻子。”
深蓝色的窗帘被夜风吹得露出窗户的一角。
雪纷纷扬扬地下着。
屋外晶莹透明,有白皑皑的雪色,有美丽飞舞的雪花,屋内温暖如春,有缠绵的香气,有如醉的低喃……
*** ***
百合花在夜色中静静芳香。
她宁静地睡着,海藻般的长发散乱在枕头上,洁白的手臂露在被子外面,她睡得很沉,两颊染着淡淡的红晕,身体像孩童一样蜷缩着,双手抱在胸前。
欧辰倚在床头望着她。
这个凝望她的姿势已经保持了很久很久,他的眼睛黯绿如深夜的森林,想要去碰触她圆润洁白的肩头,想要为她轻轻盖上被子,然而她无邪的睡姿又仿佛任何一种行为都是对她的亵渎。
一切都是真的吗……
那种深入骨髓的欢愉,那种如天堂般的缠绵,这一晚,她真正成了他的妻子。有一瞬间,他以为他会随着那幸福的极至一同融化掉,如果时间停止在那一瞬间,就真的可以永远幸福了吧……
而现实又渐渐回到他面前……
……
“即使用这种卑劣的手段使我和她分手,她就会喜欢上你吗?欧辰,我告诉你,夏沫不会喜欢你!从前没有!现在也不会!哪怕你胁迫她跟你结了婚!”
……
曾经以为,只要能留住她,将她禁锢在他的身边,无论什么样的手段和方法他都是不在乎的。从小时候,到相隔五年后的重逢,他也一直是这么做的。他相信只有他能够给她幸福,只有他能够让她快乐,所以当他清除掉每个阻挡在他和她之间的障碍时,从来没有犹豫过。
那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渐渐没有这么肯定了呢?当洛熙自杀、小澄拒绝做换肾手术,她几天几夜高烧不退昏迷在病床上时,他才知道,原来他的强势可以将她逼到如此痛苦的地步,甚至可以使她死去……
……
“那么……”
洛熙直直地凝视他,眼睛幽深漆黑。
“她现在幸福了吗?”
……
她现在幸福了吗……
黑夜里,欧辰长久地望着睡梦中的她,她睡得很沉,洁白的双臂抱在胸前,眉头轻皱着,仿佛正在做着不太好的梦,整个人蜷缩得像一只小小的虾米,而她的手腕上,系着那条长长的颜色有些发旧的绿蕾丝。
……
……
许久以前庭院里的青石台。
月光中,他打开盒子,里面有一条绿色的蕾丝花边,长长的,华丽的花纹,被夜风一吹,轻轻飞舞出来。
“以后,每天扎着它。”
“为什么?”
“只有在我面前,你才可以散下头发。”他从她手中拿过蕾丝,轻轻俯身,将它扎在她的头发上。
……
……
一直以来他对她都是这样的霸道,因为不想让除他之外的任何人看到她散着头发的模样,就命令她必须把头发扎起来。望着她睡梦中无意识地轻皱的眉心,欧辰心底的黯然越染越浓,他以为可以给她的幸福,真的能够使她幸福吗?
他有什么权力去强迫她……
当一个人的生活失去了自由选择的权力,怎么可能会真的幸福呢?这样简单的道理,是他如今才终于想通,还是始终逃避去想呢?
雪花静静在窗外飘落。
睡梦中的她不安地颤抖了一下,手腕也挣扎地动了动。欧辰俯过身去,轻轻伸出手,没有吵醒她,轻轻将那条绿蕾丝从她手腕解开,然后轻柔地将被子拉上来,慢慢在她的眉心印上一个吻。
他,是她的。
而她,是自由的。
*** ***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柔和地洒照在尹夏沫的面容上。
她坐起身,怔怔地出了一会儿神,身体略微酸痛的感觉让她明白昨晚并不是一场梦。
欧辰已经离开了,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穿上衣服,她下床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雪已经停了,外面的世界是白皑皑的冰雪天地,空气格外的清冽,她深呼吸,微笑了起来,内心一片从未有过的平静。
转过身,正准备下楼为小澄和欧辰准备早餐,忽然,床头柜插满百合花的花瓶旁有件东西让她停下了脚步。
她疑惑地走过去。
清楚地记得床头柜上并没有这样类似文件的东西啊,难道是欧辰留给她的。
手指将那份文件拿起来——
雪后的阳光反射在纸面上,有微微的刺眼,“离婚协议书”五个黑体的大字仿佛从纸上跳了出来!
尹夏沫呆呆地怔住。
一时间心底闪过无数种滋味,良久,她低下头,发现系在自己手腕的绿蕾丝也不见了。
欧辰……
握紧那份文件,她闭了闭眼睛,迈步走出卧室。
走过二楼的走廊。
走下楼梯。
她对欧辰太了解了,她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她会让他明白,昨晚的事情并不是一时冲动才……
“澄少爷——!”
“澄少爷——!!”
突然,一阵女佣们惊慌的呼喊让尹夏沫骤然大惊,她急忙顺着喊声从楼梯望下去,只见画架和画笔散落了一地,而小澄正面色苍白地在壁炉边的软椅中晕厥过去!
又下起了大雪。
自从那天尹澄晕厥过去被送到医院,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那晚的雪早已融化,然后又下了新的雪,这年的冬天似乎雪特别的多,一场接一场地下着,好像永远没有停止。
尹夏沫木然地望着窗外。
窗外是一片白皑皑的雪色。
医院会诊室里的气氛,比外面的冰天雪地更加冷凝肃穆。
“……肾移植手术虽然暂时延长了他的生命,但是他体内的很多器官也已经同时出现严重的衰竭,目前的医学界对于这种情况无能为力……”
“如果再进行手术呢?”
目光从一直沉默看着窗外的夏沫身上移开,欧辰凝神继续听完医生的解释后,沉声问。
“他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内已经接受了四次手术,毕竟手术对身体会有破坏性,每次手术都会使他更加虚弱……而且目前看来,手术对他的帮助并不显著……”
最初,尹夏沫还努力地去听,然而,渐渐的,她耳朵好像关闭起来了,什么都听不到,只是望着窗外的雪呆呆出神。小澄还会再好起来吗?会的,一定会的!多少次危险的情况他都挺过来了……
这次……
这次……
或许是因为她异常的沉默,会诊室里渐渐静了下来,所有的医生都担忧地看着她。
重新回到医院的这一个多月,她竟瘦得比尹澄还快,身体单薄得像张纸,眼睛黑幽幽的又大又深,在眼底那深不见底的死寂中,只是偶尔才会闪出一抹微弱的光芒,支撑着她的身体和精神。
“夏沫……”
她那种恍惚得仿佛全无生息的模样令得欧辰心中骤然惊痛,忍不住出声唤醒她。
“夏沫!医生!”
会诊室的门突然被鲁莽地推开了,珍恩冲了进来,一眼看到夏沫,她忍不住又哭又笑地喊着:
“夏沫——,小澄醒了!”
*** ***
这是尹澄这个月的第三次昏迷。
在昏迷了六个小时后,他终于再度醒了过来。当尹夏沫冲进病房,尹澄已经睁开了眼睛,虽然他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氧气面罩遮住了他大半的面容,但是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他乌黑湿润的眼睛中猛然流露出孩子气般的欢欣。
“姐……”
雪白的病床上,尹澄虚弱地对她伸出手,努力试图对她微笑,尹夏沫颤抖着握住他,喉咙中堵塞着翻涌的酸痛,一句话也说不出。
“姐,你放心……我没事……我会永远陪着你……”
手指吃力地握紧她,他的眼皮如被重物压负般地缓缓地闭上,声音断断续续,昏迷再一次向他席卷而来,好像他方才只是一直强撑着,在等着她过来安慰她。
“姐……我再睡一会儿……一会儿就醒……”
手指渐渐无力地松开她,尹澄又昏睡了过去,虚弱的面容比枕头还要雪白。
“……”
尹夏沫呆呆地望着又一次昏迷过去的小澄,眼前突然一阵阵眩晕,身旁仿佛有人扶住了她。良久之后,她才从漆黑的眩晕中挣扎着恢复了视线,木然地看着医生们为小澄做了各项检查,然后她随着医生一起走到病房外的走廊上。
“是不是,他醒过来就没事了?”尹夏沫的眼睛空洞洞的,好像没有焦距一样。
“这个……”郑医生有些为难。
“那么,接下来的治疗方案是什么?”她机械地问。
“只能采用保守治疗的方法了,”郑医生叹息,顿了顿说,“必须给小澄一定的时间来恢复身体的元气,如果以后身体恢复得好,再考虑有没有积极的手术方法。”
“保守治疗……”尹夏沫木然地重复了一遍,“保守治疗的话,他大约……还能活多久……”
郑医生和其他医生们互相看了一下,犹豫片刻,对她说:
“这要看他身体的状况,如果情况良好,也许有两三个月的时间,如果情况恶化的很快,也许一个月之内……不过,每个人的身体都有很大的差异性,人体也是很奇妙的构成,如果病人的意志力很强,也许会出现奇迹……所以,夏沫,你和小澄都不要放弃……”
奇迹……
凉气从尹夏沫的背脊一丝丝地钻进来,越来越冷,她的耳膜轰轰地响着,全身的血液如海浪般一波一波冲击而上!奇迹,难道小澄的生命只能依赖在这两个轻飘飘的字上了吗?!
郑医生被别的病人叫走了。
尹夏沫茫然地站在走廊上,然后忽然觉得无法再待在那里,她呆呆地走着,就像坠入最深最黑的地狱,望不到底,没有尽头,一直一直地下坠,彻骨的冰冷……
忽然有细柔的冰凉落在她的脸上。
有人将外套罩在她的身上,轻轻拂开她脸上和头发上的那些冰凉,而有些冰凉已经开始融化,落在她的睫毛,又顺着睫毛滑下她的面颊……
“只要有信心,会有奇迹出现的。”
坚定而温暖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就好像是一根绝望中的救命稻草,尹夏沫茫然地仰起头来看向那个说话的人。
良久,她眼前弥漫的雾气渐渐散去,她发觉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到了走廊尽头的露台上,面前是纷纷扬扬的雪花和欧辰那双深黯怜惜的眼睛。
“我从来都不是会被命运眷顾的人。”
苦涩如空中飞舞的漫天雪花将她淹没,尹夏沫颤抖地闭上双眼。从小到大在她从未相信过任何奇迹和幸运,所有的事情只能够靠努力奋斗而得来,奇迹两个字对她而言,虚幻得就如孩童们吹出的肥皂泡泡。
“也许正因为如此,命运会将所有的幸运都眷顾给小澄……”
雪花纷飞,欧辰拥住她单薄如纸的肩膀,将她紧紧地抱进怀里,用尽他全身的力量来给于她温暖和支撑。在他的怀抱中,她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似乎有了那么一点点微弱的希望。
*** ***
好像真的有奇迹似的。
尹澄昏睡两个小时后,再度醒了过来,就像要实现他对姐姐的承诺。虽然他的面容像窗外的雪一样苍白,身体也越来越虚弱,而他的病竟仿佛是在好转,下床活动的时间越来越多,渐渐变得很有精神,谈笑说话的声音也比以前宏亮了些。
窗台上的杜鹃花灿烂地开放着。
“姐,外面又下雪了啊。”
尹澄半坐在床头,眼睛亮亮地望着窗外飞舞的银色雪花。
“是啊,今天的雪出奇的多。”尹夏沫边低头给杜鹃花洒水,边微笑着说,“小孩子们肯定很喜欢。”
“我也喜欢啊!姐,我们出去打雪仗好不好?等姐夫来了,我们一起去!”他兴奋地说。
尹夏沫手上怔住,她望着盛开的杜鹃花,“欧辰”这两个字使得一抹温柔和感动在她的心底静静漾开。
欧辰几乎整天都在医院,将集团的事情全都交给了得力的手下。他每天忙于与医生们沟通商量治疗方案,不断地请其它著名的医生加入会诊的行列,甚至亲自飞到国外去请专家过来。出现在病房中的他并不经常说话,却把照料小澄之外的所有杂事都接手了。
如果没有他陪在身边,这次她说不定真的支撑不下去了……
“医生说你还不能去室外活动,等身体再好些,我们再去。”从对欧辰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尹夏沫笑着回头看他,见他像小孩子一样眼睛里充满了渴望,小时候他最喜欢打雪仗,也喜欢堆雪人,每个下雪的日子对他都像节日一样快乐。
“那些医生们总是危言耸听,其实这些天我的身体好多了呢,”尹澄笑呵呵地说,夸张地举起胳膊做出大力水手的招牌动作,“姐,你看,我的手臂很有力气,好像也长胖了一点。”
“嗯,我也觉得你的精神好了很多,”望着他苍白如纸的面容,和越来越孱弱的身体,她心中猛地痛了一下,却强自露出开心的笑容,走过来坐在他的病床边,“也许再过一段日子,你就可以出院了。”
“没错,而且反正现在也不用做手术,应该很快就能出院了。啊,真想回家啊,牛奶自己在家里一定很寂寞吧,”他怔怔地说,然后又笑起来,“出院以后,我有很多事情想去做……”
“办个画展怎么样?”她忽然说。
“画展?”
“是啊,你的个人画展,把你全部优秀的作品都展示出来。”她轻声地说,眼睛里有闪亮的光芒,“以前你的作品只是参展,或者被评奖,现在也到了正式展现在世人面前的时候了。”
“姐,只有出名的画家才开个人画展呢。”
“哪有!谁规定只有他们才能开,而且你画的比他们都要好,当然更加有资格开画展!”她憧憬地说,仿佛他开画展的场面已经铺显在她眼前,“到时候要邀请你所有的同学和老师,当然还有我,还有欧辰、珍恩……”说着说着,她唇色一白,脑海中忽然再次闪出一个童年时那个隐约的人影……
“如果有机会开画展,我不希望有太多的人来,”尹澄深深凝视她,“因为那些画,大部分只是为姐姐一个人而画的,只要姐姐喜欢,只要姐姐是来宾就足够了。”
“小澄……”
尹夏沫愣住,眼底一阵又酸又热的暖流,而脑海中闪过的那个人影又让她长久地迟疑起来。她不知道小澄还记不记得那个人,那个让母亲痛苦得坠入地狱的人,那个只在很久很久以前的童年碎片中偶尔闪现的人影……
“……你想见的,还有什么人吗?”
良久,她试探着小心翼翼地问,那时候小澄还是很小的孩子,也许他完全不记得了吧。
“嗯?”
“比如……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曾经有位夏叔叔……他……”如果可以,她宁可永不在小澄面前提起那个人。可那个人毕竟是小澄的……她不想让小澄有任何的遗憾,如果小澄想要见他,她无论采用怎样的方法也会将那个人送到他的面前……
尹澄的身体骤然僵住!
他呆呆地坐着,方才明亮的眼睛也渐渐黯淡。从她口中说出的“夏叔叔”那三个字如同是遗留在过去的噩梦,本早已尘封,却再次被吹拂出来,露出血迹斑斑的伤痕。
看着他的表情,尹夏沫知道了。
尽管那时候他还很小,可是却从没有忘记过……
……
……
“……你为什么去找她?!你究竟对她说了些什么!”
幼小的她紧紧拉着小澄的手躲在房间的门口,听着客厅里传来盛怒的咆哮。她很害怕,她知道那位夏叔叔在黑道中很有势力,好像还曾经杀过人,而此刻他对着妈妈吼叫的声音,仿佛是想要杀了妈妈。
“我是去告诉她,你是我露娜的男人!她不是早就把你抛弃了吗,而且她已经结婚了,没有资格再缠着你!”妈妈也大声地吼回去,吼声里带着哭泣的尾音。
“啪——!”
响亮的耳光声打在妈妈的脸上,也惊得房间里的她脸色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