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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我不知道,反正以前村里人见我这样都会告诉我妈说,要注意我的精神问题,实在要紧可以去镇里的精神病院,还要为我免费提供马车。”
“哈哈,”姗姗开怀大笑,“我觉得那些人根本不能理解你。”
见雪儿脱掉鞋子躺在那席子上,姗姗也忙不迭地脱去鞋子躺在那席子上,仰望天空。
“也许吧,其实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人是为了生存,一种人是为了生活。就中国而言,前者的主体是农民,后者的主题是市民,特别是那些小资之类的。”
“没错,前者的状态是挣扎,后者的状态是享乐,或者二者兼而有之,享乐多于挣扎。”
“你向往哪类?”雪儿翻过身,用眼睛看着姗姗,似乎对这问题很感兴趣。
“既非挣扎,也非享受,是一种平衡状态,我整个人其实都是在寻求一种平衡,爱的圆满,精神的愉悦,所有一切其实都可以用一种平衡来理解,平和就是我所追求的极致的人生境界。”
“很困难,我们都太平凡,有着平凡人的情感和际遇。”
“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要寻求平衡,最重要的就是心理的平衡。我觉得一切秩序都是以平衡为前提的,就象政治,它本质就是各种力量处在一种相对稳定的平衡状态。当这种平衡状态被打破就意味着革命或颠覆,人也一样,当人的心理平衡状态被打破后,就意味着堕落,怀疑,仇恨,嫉妒,甚至自杀或去杀人。所以,雪儿,我说,每个人都有一个维护平衡的天然使命,雪儿,你觉得自己现在处在那种状态?”
“挣扎。”
“雪儿,你会超越这种状态的。雪儿,相信自己能,好吗?”
“恩,我始终都相信。”
。。。。。。
姗姗眼里的森林和天空都变了形,不过很喜欢,于是就那样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雪儿坐起来,不知何时,天空飘来几缕白云,扯得很远,象是森林的纱巾,给幽蓝的天空注入了纯洁的元素。
“继续等待肖云飞吗?”
“恩,从来没想过放弃,尽力寻找,也尽心等候。”
“你从来不曾拥有他,因此也无所谓放弃,对吗,姗姗?”
“对,也不对。因为他还没有接触过我,但我始终相信我们会在一起。”
“真好,期待着下学期会有结果吧。”雪儿笃定地说道。
姗姗闭上双眼,尽情享受着难得的好心情,一副进入洞天福地的神情。不知过了多久,睁开眼,不禁吓了一跳——雪儿不见了。姗姗慌忙站起身来,正欲呼喊,却见雪儿在一棵高高大树的树杈上,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姗姗不禁愕然,她没想到雪儿竟会爬树,而且动作如此干净利落。
“上来吗?这里有一个绿色的海洋。”
“好的,帮我。”
从来没有爬过树的姗姗在雪儿的培训下,迅速掌握了基本动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并且在雪儿的大力协助下终于爬到了树叉上,“哇,真是别有洞天啊!”极目远眺,林海起伏有致,形成凝固的巨大波浪,那涌动着的一波又一波的浪,令人心潮澎湃。那绿色不是肤浅的,而是深沉的,透出苍茫的美,让人的心也塌实。两个人就这样肩并着肩,看林海涌动,赏云卷云舒,谈人生理想,聊如丝琐事。不时有风吹来,树干微摇,雪儿就紧紧搂住姗姗,不过她们都不怕,因为那树杈是粗壮到足以支撑起她俩的,姗姗说,那一刻,有飘飞的感觉,闭上眼睛,就好象有了翅膀,可以随风荡漾了。雪儿说,她经常爬上树,看看远方,看看未知的世界,可是她的视线从未逃出过这片海。就这样的,不觉已是黄昏,迟暮的天空很好看,有悲壮的美丽,显得从容。留恋地看最后一抹夕阳,二人便相继下了树,朝家走去。
身在何处
我的无比熟悉的故乡啊,回到你怀抱里,我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在家门口传来了雪儿妈熟悉的声音,“这事我做不了主,得听孩子的。”
“你一定得帮这忙儿,你说这是多大的福气呀,这事要是成了,你就享清福了,否则可。。。。。。”一个男人故意压低声音。
雪儿带着姗姗走进院子,被莫名其妙的谈话搞懵,但还是很有礼貌地打了声招呼,那人是本村村长赵大满,长得雄壮巍峨,面黑如土,虎背熊腰,令人不寒而栗。推着一辆破自行车,正往外走,斜眼打量着雪儿,口中念念有词,“这姑娘水灵,好,好。。。。。。”雪儿妈也跟着往外送客。雪儿带着姗姗头也不回径自进了屋,脸色难看。
“谁呀?”
“我们村村长,我最烦他了,五毒俱全的家伙,打小就是扬名乡里的恶少,打架斗殴,凌辱妇女,是这一带的恶霸,后来闹到县里,县政府没辙,就给了他一个村长当,其实根本不配。”
“罢免啊?!”
“敢吗?他是一个靠打架出身的人,全村就这么几户人家,都怕他,敢怒不敢言。再说了,村长是上边任命的,从来不征求老百姓意见。”这时雪儿妈进屋来了。
“妈,怎么回事,他来干吗?”
“唉,说来话长了,闺女,”雪儿妈一副无可奈何,心事重重的样子,“这不,去年你考上大学后,在咱乡出了名,就有好些人到咱家来提亲,不过一个个都被我打发走了。只有这村长三番五次到咱家来,软磨硬泡,威逼利诱的,要为你和乡长的儿子李小驴提亲。他说,这事儿是乡长托付给他的,要是不答应,就是不给他面子,也是不给乡长面子。后来我又从别人那里听说,乡长答应他,事成后把他调到乡里当副乡长,他已经来了七八次了。”
雪儿犹如五雷轰顶,姗姗惊得目瞪口呆,二人面面相觑,仿佛活见了鬼。
“雪儿呀,你说咋俩咋这么命苦。”雪儿妈顷刻见抑制不住伤心的泪水,呜呜地哭了起来。她知道,拒绝的后果将是村长三番五次地闹事,或是在其他方面做出不利的事儿,他有权力。而且一个寡妇,孤苦伶仃势单力薄的,雪儿又不长在身边,这里是法制的盲区,也是道德的沙漠,村民们的善良不足以压制邪恶。一年来,雪儿妈以为这事儿伤透了脑筋,担惊受怕,进退两难,很多日子,在泪水的浸泡中度过。这样的事在城市里被当作奇闻,可在这里,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人们也不足为奇,甚至觉得嫁给乡长的儿子是高攀。人们的思想远未从封建婚姻的桎梏中摆脱,它象一座大山,压在很多农村女人身上,使她们丧失了一生的幸福。今天,这座大山又将压在雪儿身上。况且,雪儿是远近闻名的美女,又将成为有知识的人,乡里乡外谁家要是娶到这样的媳妇儿,是足以值得炫耀的事情。那些提亲的人中,有许多人是知道乡长盯上了雪儿后才打退堂鼓的,他们深知对手实力强大,一乡之内,天老大,乡长老二。在这片迂腐的土地上,女孩二十岁就谈婚论嫁了,稍一晚些,便被视为异类,于是很多女孩便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匆匆嫁掉了事。雪儿妈深知雪儿的个性,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是她将如何面对呢?她又能怎样呢?母亲的心最容易破碎,这一年来,雪儿妈心力交瘁,身体愈加不堪重负。体力上的劳作已使她积劳成疾,精神上的痛处更无处治愈。正如雪儿感到的一样,她的健康明显不如从前了,夜里经常盗汗,身体虚弱无力。有时干一点活,就要听下来休息一阵,时常腰酸背痛,双腿发麻,而且视力也越来越差了。今天,又遇上这样的事,如果一切相安无事也好,偏偏又碰上了多事之秋。雪儿妈从来与世无争,喜欢过安宁的生活,并且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他人。可这些日子,她时常觉得自己都无法帮助自己。
雪儿坐在那里沉默了好久,黑暗再次降临,当黑夜再次主宰世界时,不再有昨夜的恐惧,却在心中留下了刻骨的悲哀,那悲哀仿佛让血液都凝固了。雪儿嘴唇都气紫了,心也凉透了,她甚至想,自己为什么生在这样一个地方?可是这就是她的故乡,善良与愚昧并存,勤劳与懒惰共在,能怎么样呢?这何止是一种贫穷的生态啊,这分明就是野蛮。
“妈,您放心,他们不会把您怎么样的,会没事的,您别总整天怕这怕那的,咱又没做错什么。”
“我不怕,我就怕我的雪儿受伤害。”
。。。。。。
又一个长夜来临,雪儿整夜未眠,“要我嫁给他,有没有搞错,简直是国际玩笑。”
李小驴是个游手好闲的人,而且精神不是很正常,就是说,这人的精神时而正常,时而不正常。正常时和正常人一样,不正常时疯疯颠颠到处乱跑,但并无暴力倾向。他如今已是三十好几,至今没有讨到老婆,因为正常的人是不会嫁给他的,嫁给这样的人是需要以一生的幸福为代价,是把自己推向毁灭之渊的行为。尽管如此,乡里乡外还是有不少人前来提亲,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些人都是以婚姻为诱饵巴结乡长的。可是乡长有时也会搞不清楚自己的位置,经常忘记自己的儿子是一个残疾人,便也清高起来,于是便出现了精神病挑媳妇的奇怪现象,不过挑的人不是李小驴本人,而是他的乡长爸爸。对于李小驴来说,能讨到老婆就已经是大福大贵了。他实在是一个容易知足的人,清醒时,他意识到自己的残疾时,他想:任何一个嫁给自己的人他都会用一生的付出来回报她,他觉得这种举动无异于恩同再造。李小驴是个善良的人,不过这一点别人都不大相信,因为他爸爸骄横乖张,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儿子娶媳妇,成了他挑选情人的游戏。其实,乡里了解他的人,尤其是年老一点的,都知道他是一个好色的无耻之徒,乡里稍有姿色的良家妇女一旦被他盯上,一定就会落得个妻离子散。这几年,由于上了一点年纪,恶习改了不少,但本性没有改变,所谓“老骥伏枥,壮心不已”,他又打起了自己儿媳妇的主意。这种伤天害理的事真是,真是为乡里人所不齿。作为一个国家级贫困县里最贫困的乡,他的主要工作就是开开会,扯扯淡,认认人,碰碰面。偶尔也要到各村视察一番,说是了解乡情,了解乡情的时候总要开着那辆奔驰,尽管这车走在乡里的土路上实在是委屈了点。他通常都要告知村长自己某某日要视察了,要村里安排安排。很多情况都是吃完走人,烂醉如泥,视察变成了吃饭,顺便到村里换换空气,这里山清水秀的。席间,他总是要了解该村有没有稍有姿色,风姿绰约的乡间极品啊之类的,各村村长了解他的这一癖好,于是竟相搜集本村美女,形成了激烈竞争之态势。最近,赵大满处于上风,因为他把雪儿的情况搜集得极全,令乡长极为高兴,甚为满意,称其仕途不可限量。于是,赵大满更加积极,便向雪儿妈施加了强大压力,赵大满暗下决心这事一定要办成,这事不仅关系到自己的仕途,还关系到自己在各村村长中的威望。他是个虚荣的人,非要别人认为他很厉害,为此,他吃了不少苦头,也获得了一些成功,迎来了一些称赞。他靠这些东西活着,他没有明确的价值观,反正他就是希望自己与别人不同,关于在哪些方面与众不同,他就不管了。比如说打架很厉害,调戏妇女很勇敢,头发脏兮兮总也不洗之类的。但他对乡长还是必恭必敬的,他这人不知怎么搞的,见着当官的就摇头摆尾,见着百姓就横眉怒对,这并非天性使然,而是后天学习的结果。因为这个地方的官都是这个样子的——用职位的高低衡量一个人价值的大小,这一观念一经普遍接受便会制造出一些怪物,比如赵大满这类人。雪儿打小就讨厌这种人,她有一个纯白的世界,含了爱与平等的价值观的精神世界,就象自己的名字一样晶莹剔透。她一直努力珍存那份洁白,尽管时时受到伤害,她依然坚信,这份信仰值得留守,因为它正确。只是慢慢的,雪儿疲惫地感到,有时留守比放弃更需要勇气,坚持逐流更考验耐力。可是她还是很难相信这个年代里竟还有逼婚的事在自己身上活生生地上演,而自己竟要被迫成为这部戏的主角,荒唐吗?荒唐吧。痛吗?不,已经麻木了,便很难触摸到那痛了。只是感到空气凝固产生的窒息,只是感到胸口有座大山,只是觉得血液拒绝流动。雪儿不知道如何面对,确切地说,至少在现在她找不出圆满解决的办法。她隐约感到断然拒绝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但不想以这种方式制造“世界奇闻”。就在几天前,雪儿还是那么快乐,她的愿望很简单——只是希望和姗姗度过一个美好的假期,帮她走出感情的低潮,让两个人都留下永久的记忆,关于自然的,关于彼此的。看来不会了,雪儿觉得有点对不起姗姗,故乡无法掩饰的贫穷和愚昧依然坚固,雪儿知道这些都不是自己的错,她只是单纯地希望,故乡能在姗姗的记忆中留下美好,不求唯美,只求纯白。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想法都不能实现,难道我犯了什么错吗?黑夜里,雪儿狠狠地咬着嘴唇,难过极了。
她的身心被一种东西残酷地压制——现实,她并不担心自己,至少不象担心妈妈那样担心自己。她不忍再让妈妈受到伤害,一个孤单无助的母亲,如何面对深山之中一群蛮民呢?真想带着母亲去飞啊,飞到遥远的南国,飞到宁静的角落,安安静静,平平淡淡地生活。雪儿侧过脸,发现姗姗还没有睡。
“对不起,姗姗,我也许不能带给你一个完美的旅行,也许也不能帮你逃出感情的低谷了,我真傻,不该带你来,我连自己的悲哀都无法摆脱,还想帮助别人,哈,太可笑了,很可笑啊。这一年,你象姐姐一样帮助我,疼爱我,除了妈妈,你是这个世界上离我最近的人。可是姗姗,我太他妈的穷了,什么都不能给你,连一次顺心的旅行也不能。我拥有什么呢?只有寒酸和不可遏止的窘境。我能摆脱什么呢?我可以摆脱贫穷孤独,但却无法摆脱悲哀,我想把家乡一切美好的东西印入你的记忆,天空,森林,草原。。。。。。让它成为我们记忆中共同的财富。我一直认为,拥有共同回忆的人是幸福的,他们可以在彼此的记忆中找回自己,我希望有一天可以和你在一起看着大海,数着星星,回忆这些日子,温暖而幸福。我终究无法主宰你的记忆,无法阻止那些怪诞和愚昧,无法改变一切突如其来的闹剧,因为他们都是真实的,又或许我太富于幻想,在真实面前,我总是不堪一击,我的心太累,麻木了。那些强作欢颜的日子,我的心却在远方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哭泣。这次回来,发现妈妈的病情加重了,而且她在刻意地向我隐瞒着什么,苍老了许多,我终于体会到了时间的残酷。但我无法阻止它的流逝,妈妈每增添一道新的皱纹就是在我心上刻下的伤痕啊,白发增多了,脊背弯曲了。如今,又要面对一些乡痞无赖,那些痞子,我真想剁了他们一走了之。。。。。。我能杀了他们吗?能。我真能杀了他们吗?不能。小时候,希望时间快些奔走,长大后可以帮妈妈砍柴卖菜驱散孤独恐惧,摆脱清贫枷锁,如今我长大了,却又希望时光慢些走,慢些走,好让母亲的身体不再瘦小下去,让那皱纹迟些,再迟些爬上妈妈的额头,阻止不断恶化的病情。时间每向前走一秒,我的心就又多了一刀,我却只能无动于衷,姗姗,告诉我,如果有一天母亲就这样的去了,我该用怎样的理由继续人生呢?可我又能如何呢,我是一个多么不孝的孩子,多么卑微自私。那些暗自流泪的夜,弥漫着恐惧,让我一次又一次地感到生命的苍白无力,反抗只是自慰,可是我知道我会的,去反抗,反抗。。。。。。”
雪儿的眼泪在夜里汩汩地流着,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