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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辰两眼茫然地望着窗外,双唇一声不响地紧闭着,整张脸严肃得像坐雕塑。我小心翼翼地瞟了他几眼,暗自猜测,他在想什么呢?是不是不回来看看一生痛苦,回来看看痛苦一生?
我沉思着,不知不觉就扑在他怀里睡着了。等我醒来,他十指扣在一起抱着我,也睡着了,只是睡得眉头紧锁,心事重重。唉……我一声叹息!
快到边城时,他们都醒了,谈话开始顺畅,气氛也活跃了起来。我想,准是好心的神仙,乘我们睡着时,把我们不愉快的心情统统拿走了。我们又开始了热烈的谈话,开怀地大笑,好像直到现在,所有人的心才从历史和现实两盘挤压着的磨盘中走出来。
“高总,杨柳”吴星辰说“我邀请你们去我家吃晚饭好了,我妈做的饭可是一流的。杨柳,到了我家,就说追安是你们公司的同事!”
嘿……嘿 ……我们都会心地笑了,一股幸福的暖流涌上来,我俯到他耳朵前悄声告诉他“我又可以跟你多呆一阵子了!”
车停到了一个单位的小院子里,我们跟着他上了楼梯,这是一栋老式的单元房,楼道里一团漆黑,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忍不住去抓他的手,他一把紧握我的手,牵我上楼。突然间,我感觉到自己抓住的不是一只手,而是抓住了全世界。
当眼前完全明亮时,我们已站在他家门口了。
和所有的父母亲一样,他年过七旬的老父老母一脸的慈祥、一脸的幸福、也一脸的皱纹。老人家热情地呼我们坐下,迈着老年人特有的步伐为我们端茶倒水,摆水果和零食,弄得我们简直不敢坐享其成地受用,一个个从坐位上弹跳起来帮忙,手忙脚乱嘴里还不停说着:“伯父,伯母,让我们自己来,让我们自己动手!”他妹妹也暂时放下厨房里忙碌的活,走出来热情招呼我们,看她那双悬在半空中油光光的手,就知道她正在切肉,今晚是她当大厨。我们充满感谢地与她问好。
这就是吴星辰跟我讲过的在当地中学当老师的妹妹。他们几个姊妹中只有这个小妹留在父母身边,其他几个都远走高飞了,照顾父母的大事义不容辞地落在了小妹的肩上,他们姊妹几个,都打心底里疼爱这个妹妹。
刚坐定,吴星辰就兴奋地叫了起来:“妈,我小时候的那些照片都放在哪里了,拿出来给我们看看,那张露着小鸡鸡的照片没有丢吧?”
在场的人被他逗得笑出了声,他母亲充满了极致的慈爱笑着说:“我这个老儿子啊!”口气之亲切,那绝对是无法复制和模仿的。我瞬间就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一阵感动,为天下所有的母爱!
她妈妈从里屋抱出三大本影集,我们一阵兴奋,快乐地打开看了起来。我看到他孩提时和读书时候的照片,她妈妈已经按照时间顺序依次完整地将其置放在相册中。至到今天,我也没有忘记他那张大学毕业时的半身像,那样的儒雅脱俗,那样的年轻英俊。和我眼前的他完全就是判若两人。我久久凝望,禁不住用手抚摸,再对照着身边的吴星辰仔细看,不由自主为岁月的无情而叹息,为他失去的青春给我带来的无穷无尽的遗憾而感叹。
当我打开第二本影集时,欢快愉悦的心情和表情在瞬间就凝固了,那是一张他的结婚照,我无法用平静的心情一睹他的那个幸福时刻。立即接着往下翻,这完全是一本他在澳大利亚的生活集,从结婚照到小孩子出生,再到小孩的成长,各个时期的留影皆完整无缺地陈列里面。照片上的他们一家,幸福和谐,温馨美满,照片上的他,更是潇洒,活得无比滋润的样子。这一切,像一阵狂风挟裹而来的飞砂走石直击我的全身,打得我周身疼痛,睁不开眼。时至今日,我都还清楚记得当时看到的那些照片和看照片时被撕裂了般疼痛的心情。我紧紧抿住嘴唇,努力稳住我那已经垮掉了的神经,把那颗一次又一次砸到地上处处凹凸不平的心捡起来。我警告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失态,终于合上像册的那一瞬间,我庆幸自己,总算是没有出任何状况地挺过来了。
理智突然活过来一般跳直来指挥着我,它说,“何不趁此机会,好好一睹其尊夫人的风采,你再回避,再受伤,再绝望,这也是个事实。既然是这样,何不换种思维来看待这件事。”我终于镇静下来,又一次把手头的影集打开了。这一次,是我主动出击来了!当那个穿着婚纱,一脸幸福依偎在吴星辰身边的女人再一次映入我的眼帘时,我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眼睛里像是有团火在燃烧般热辣辣的,我盯着她一动不动地、中了邪似地看,这是真正的“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哪怕是张照片,效果还是一样,杀伤力还是一样!我伤得很惨,而且还是内伤。但我的火焰最终还是渐渐小了,因为我自信,照片上的人跟本不如我。有了这个极其关键的结论,我支离破碎的心总算是找到了一个暂时的平衡点。
继续一页一页往后看,仔细看,认真看,冷静地看,说句绝对不带半点恩怨情仇的话,这个相当尊贵的博士夫人是个小个子女人,长得无半点姿色可言,更是与美丽动人、仪态万方、气质不俗擦不上半点边,典型的广东人的容貌,其缺点还被惨不忍睹地放大了一些。一眼看上去,很是对不起观众。但不管怎么说,极其普通甚至是让我不屑一顾的她,还是像把刀一样插进了我的心里,姑且不说她是把宝刀还是把锈迹斑斑的钝刀,对于我来说,结果都是殊途同归!
合上最后一页时,自己已是大汗淋淋,气短胸闷。严重的心肌缺氧缺血,这就是视觉效果给人带来的巨大冲击力,知道什么叫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知道什么叫百闻不如一见了吧?这一见足可以要你的命!
“开饭了,开饭了。”他妹妹快活的招呼声把我从恍恍惚惚的飘荡中招了回来,我的思绪这才得已安全着陆。谢天谢地,终于可以有点别的事来帮我打岔一下郁闷无奈、沉重苦楚的心绪。否则,我真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我们就围在厨房外面一张小小的餐桌上开饭了,菜都是些熟悉的家常菜,荤了素了的一样不缺。按理来说,连着几天下饭馆,看到这样的菜,应该是让我胃口大开的,可是,多事的吴星辰却在吃饭前给我上了盘最倒胃口的菜,我现在,真是什么也吃不下了。但我还是尽了最大的努力,假装让自己全心投入到其乐融融的晚餐中,细嚼慢咽着似乎在尽量让味蕾享受爽口的饭菜,其实只有我知道,此时,就是给我上盘龙肉,我吃起来也形同嚼蜡。这在饭桌上的所有表现都被洞若观火的吴星辰看到了眼里,我用余光瞥见,他时时用无限爱怜与关切的眼神在凝视我,频频投过来的眼光在明示,希望我能理解他不能随心所欲的无奈。他哪里知道,我难受的不是在他家里不能被他无微不至地关照,我是被他真实、有形的世界打得落花流水,丢盔卸甲,失魂落魄了。
努力扒完一碗饭,总算可以把碗筷合情合理地交待下去了。放下碗,我不知自己都吃了些什么,更感觉不到是吃饱了还是饿着。
饭后小坐片刻,我们便起身告辞。吴星晨说:“爸、妈,我还得跟高总他们出去谈点事,很快就会回来!”
我清楚他没有事要谈,是特地送我回酒店的。一进门,他就解释道:“追安,我没有想到我妈会把所有的照片都拿出来!看你没有一丁点吃饭的心思,我几次忍不住想拣点菜到你碗里,唉……”
“我不是在生气,只是看到你们一家那样幸福美满,可能是太嫉妒了,难受得很!然后……然后就觉得有点悲哀,因为……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坏女人!”
“追安啊!”他一把把我抱在怀里说,语气带着极致的痛惜“你都在说些什么?你不知道自己是个多么好的女人!你不知道,我能碰上你是多么地满足啊!追安,我真的非常非常爱你!你要相信我,你看今晚,我本应该多陪陪我父母,你想想,他们都那么老了,我一年又才回来那么三四趟,每次回家最多两个晚上,我是真应该好好陪陪他们的。可我心疼你,舍不得你难过,才跟你到酒店来陪陪你!不是吗?”
后面的表白倒是真话,人人都是父母生,父母养,哪有父母是不希望儿子陪在自己身边,特别是像他这种情况,我同意地点头,挤出酸楚地苦笑,“我没事了,你赶快回家陪陪老人吧!记得别熬夜太晚,明天我们还要赶路呢。”
他紧紧抱我,吻别。临出门时,再三交待我关好门窗。
一个人坐在空落落地房间里,倍感孤单寂寥,特别是在经历了那样一场遭遇战后,更是觉得自己心神俱疲,惆怅无助。突然觉得该给家里打个电话了。电话那头,老公愉悦的声音,告诉我他和儿子都安好,不用担心。
我一滩烂泥般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张大嘴,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不知道要想点什么,更不知道该想点什么,除了心跳声在提醒我生活仍在继续外,仿佛世界已停滞。一个念头幽灵般倏地闪现在我的脑袋里:“其实,我应该知足了!”
第二天早上九点,我俩准时登上了开往春江的高快客车。这是我俩相识以来,第一次坐公交车。我俩都不想再麻烦别人专车接送,再说公交车也很方便,这样也挺好的。
当我俩置身于没有一张熟悉面孔的公交车内时,陌生的环境一下子让我们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对方的手,我们就这样一直握着,仿佛紧紧握在一起的是彼此的心,这种相握是流浪在荒郊野外的相握,是只有我俩在相互保护的相握。在这个与我们没有亲密关系、塞满了同类、没有半点亲切感和归宿感的环境里,只有我们心心相印、息息相通、相依为命地紧握对方。
陷落在高高的靠背内,我们终于找到一点属于自己的小小世界,无所顾忌地相拥在一起,低声说笑,频频交头接耳。动情时,长长地拥吻在一起,累了,叠靠在一起酣然入睡。长达七个小时的车程在我俩的浓情蜜意中不知不觉就划过了。车到终点站时,我俩不约而同瞪大眼睛望着对方,意思是,怎么就到了?有了这一次的亲身感受后,我俩都心照不宣地爱上了一同坐公交车的感觉,只要时间条件允许,绝不要别人接送。买张车票,高高兴兴蹦上车,再快快乐乐跳下车!
夜幕降临的时候,吴星辰很庄重严肃地对我说“追安,来,坐在我对面,今天晚上我得跟你谈点正事,你不介意吧?”那肃穆的表情和锐利的眼神,是我爱上他以来从来不曾见过的。
我一下子被震慑住了,轻松随意的心情瞬间被他冻结,不自觉地就紧张起来“哦,好的,马上。”
他注视着我,那眼神在表面上看来很清澈,但从深处细处看,却是难以探测的,在此情此景下,他的眼睛似乎不是用来表达他的内心世界,而是专门用来探索我的灵魂深处,它们敏锐又严厉,似乎半句假话也休想从他那里逃脱。“追安”他说“现在是十二月份。下次我们见面,估计是在明年三月份。如果一切都顺利的话,你应该是在春江的大学里深造了。所以今晚,我务必跟你进行一次很正式的谈话,因为这次谈话势必影响到我们公司在战略上的一些决策,这不是小事,所以你必须抱着认真负责的态度如实回答我!”
我无法猜测他到底要与我谈什么,只感到气氛太过严肃,紧张得有点透不过气来。有点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飘摇和不安。我说服自己坦然应对,事实上,与他相识相知相爱的每一天,我都心底无私,诚心实意地对待一切,从没有想过要撒谎,要隐瞒什么事实,要欺骗什么而得到什么。我历来信奉老天有眼,事物总有其特定的运作规律,何时始,何时终,自有定数,无须徒劳地逆天而行,那样做,除了劳神,别无所获,“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一切顺其自然。
这样一想,我的心自然就静如止水了,我坦然而毫不畏惧地说,眼睛直视着他就像他直视着我一样。
“吴博士,今晚,不管你问什么问题,我都将毫不保留,真真实实地将答案告诉你,你尽管可以放心地提问。说句心里话,自从认识你的第一天起,直到今天,我从来就没有向你说过一句假话,撒过一次谎,苍天可鉴我心!”
“好,很好!那我今晚要问你三个问题。”一丝胜利和满意的眼神从他眼中一闪而过。
“其一,你出生土长在日月城,现在,你一家三口又都生活在日月城。按说,你现在工作也开心,收入也不错,从你的谈话中感觉得到你老公待你也不错。你完全可以就这样比较舒适的度过此生,可你为什么还要选择出来?其二,你三月份一旦真的上春江,就意味着最少要过半年的夫妻分居生活,才可与家人团聚一次,你的家怎么办,你的小孩怎么办?你想过吗?你又能适应吗?而且,一年的学业结束后,我们分公司只可能设在春江,那就是说,只要你在公司工作的一天,就要忍受一天夫妻分居两地的生活,这不是一件小事,你想过你的承受能力和这样做的后果吗?其三,如果你对以上的两个问题没有办法解决的话,或者说,你的回答无法给公司一个满意的答案的话,你认为公司还敢冒这个风险送你来春江进修吗?”
听完他的问题,我反倒是彻底地轻松了,诚然,这些问题落在除我以外的任何一个有夫之妇和年轻妈妈的头上,都不是能等闲视之的小问题,可它们偏偏落在了我的头上,结果就不成其为什么问题了,就像读书时我们常说的难者不会,会者不难。我这么说,绝对是有我的道理,不信,你就一同聆听我的回答吧
“我还以为是多么大多么严重的问题,搞得像是审犯人一样,逼口供时的气氛也不过如此,只差补上句,今天在法庭上所说的供词完全具有法律效力!原来是这些问题呀。” 我情不自禁失笑着说。
他没有笑,依然严肃正规一动不动地盯着我,只是探照灯般的眼神里又注入了些许困惑,面对他毫无礼貌的直率,一心要洞察入微且断然不放的神色,我反倒是没有了拘束感,轻松地想,这下,轮到我上台了。
“开始答卷了?”我夸张地清清嗓,摇头晃脑地热了一下身。
“第一个问题,至于我为什么要放弃眼前在你看来舒适的工作生活环境,离开家人孤注一掷、背井离乡到遥远的春江,从头开始书写自己的人生。”
“很简单,我的家乡日月城是个只适合旅游,不适合人居住的地方。那里气候恶劣,生活艰苦,一年中有半年是冬天,天寒地冻,冰天雪地。海拔三千多米高的居住环境,使得缺氧情况十分严重,特别是上了点年纪,根本没办法在那里居住。我们那里的人,只要有调离到外地去工作的机会,都会不惜血本,甚至倾家荡产地调走,实在没有办法调动工作的,熬到退了休,无论如何都要到气候条件好的地方度过余生。我也和所有的人一样,不想长期生活在那种自然环境过分恶劣的地方。我们有句歇后语是这样说的‘日月城不是人居住的地方,是神仙居住的地方!’经典吧?我本来身体就不好,在日月城的每一个冬天,都要病倒好几次,也怕在漫长的冬天三天两头就往医院跑的滋味。你想想,隆冬时节在医院输液,那点滴滴进你的血管时,一只手从针眼到手臂都被冷得疼痛难忍,那不是针水本身疼,而是被冰冷的液体冻得生疼。叫我怎么跟你描述才好呢?在这种时候,语言真就显得是那么苍白无力了。俗话说,要知梨子是什么味,唯有自己亲自尝一尝。那种让人发狂的痛苦滋味,我真是无法表述出来!所以,我们那里的护士都特别好,她们会提前把液体放在电炉边加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