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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新的起点
一、新的起点
汽车在一个大转弯的地方停了下来，提醒祥子的目的地到了。祥子背着大袋小袋奔赴一个全新的学校——云安中学，开始了全新的人生旅程。在祥子的想象里，云安中学应该是一个十分漂亮和气派的学校，至少也是一个令人感到舒适的学校。穿过一条狭窄的凹凸不平的满是垃圾的街道，远远地，祥子看见了云安中学的大门。那是一栋三层水泥结构的房子，上面斜乱地挂一些泛白的旗子，在燥热的风中无精打采地飘着，大门的上面挂着一行标语“欢迎新老师生回校工作和生活”。两边的窗框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老旧和了无生机，有好几个窗的小柱子已经折断或者破裂；完全被灰尘蒙盖着的窗帘掩在一旁，默默向人们述说着这里的时光变迁。学校的第一印象没有给祥子带来惊喜和震撼，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离开了安凹，离开那个使他感到窒息和失望的地方，已经让祥子从心底里升起一股难以掩抑的高兴。是的，祥子将开始自己认为全新的工作和生活。
走进校们，只见里面是更为破旧的学生宿舍。那是一栋低矮的两层瓦房，由红砖砌成的柱子已经斑驳不堪，由木板铺就的楼面到处是用一根根木条支撑着。祥子心里一颤，学生在这样的地方住宿不会有危险吗？这样的环境还能够住人吗？祥子早前盘算着这是一所条件优越，环境优美的学校，现在看来，所有的想法都要落空了。二楼的栏杆上晾着一些学生的衣服，红的，白的；校服，运动服；衬衣，裤子，全在各显风骚，令人目不暇接，令人眼花缭乱。
这就是祥子所要工作和生活的地方。不管怎样，祥子终于实现了自己当初的计划和梦想，成功地逃离那个令他伤心欲绝和爱恨交加的地方。祥子心里默念着春光和塔子对自己的帮助，要是没有他们两个的帮助，自己就是绞尽脑汁以及动用所有的聪明才智也无法实现。“感谢你——春光！感谢你——塔子！终生感谢你们！”祥子边想边望着这些虽不是让人耳目一新的环境，仍然感觉是如此的轻松和超脱。祥子向四周张望，想看看到那里报到。
“你就是来学校报到的祥子老师吗？”一个后背甩着辫子的女青年走了过来问。
“是的，我是来这所学校报到的新老师。”
“欢迎你来到我们学校。”她接过祥子的大小袋子说“我叫李梦婷，以后就叫我梦婷吧，我是教语文的，你教什么科目呢？”
“我是从小学调上来的，暂时还不清楚安排教什么科目。”祥子喘了口气说。
“我先带你去住所放好行李，整理好房间后，再带你去见校长。”梦婷老师飞快地说着。她把祥子肩膀上的袋子也取了下来，叫来几个学生帮忙提着。祥子跟着她，走下一条带台阶的斜坡，穿过一条长长的又暗又潮湿的走廊。她使劲地推开一扇木门，来到学生宿舍的后面。原来在学校后面还有一栋教学大楼，被学生宿舍挡住了，站在内操场升旗台的位置看不见。
前面横着一条小河，河上还没有铺好桥梁，只是用三根较大的木条架在河面上。事实上，整栋教学大楼就横跨在河面之上。小河被这个庞然大物压在脚下，只能发出呻吟般的流水声响。
“我们学校的教学和生活条件是比较艰苦的，你可要有心理准备呀。”梦婷老师怕祥子看到这样的情景会受到精神的强烈刺激，赶紧给他打思想的预防针。
“这里比我先前教的那所学校好多了，那里全都是瓦房，白天热得要死，雨天是下流星雨，经常排水不畅，整个校园都是一口池塘，教师房间满是黄泥水，连个落脚的地方都要拿放大镜来找……”祥子也用大量的真实论据使她放心，他是很快会适应这里的生活环境的。
“还有这样的学校啊！”梦婷老师表示难以置信“都改革开放二十多年了，普九时候全都通过验收了，竟然还有如此落后和破烂的学校？”
“是的，自己能有什么办法呢？”祥子无奈地说。
梦婷老师吩咐学生把行李全部搬到二楼靠近学生宿舍的一个房间里。祥子仔细看了看这个房间的位置，它的下面就是那条小河，紧挨着的是另外一个老师的厨房和那栋破烂不堪的学生宿舍。房间的后面是一个菜园，里面种着各种不知名字的青菜；前面是一个荒地，到处是石头和杂草。再远一点，就是一排瓦盖的农房和一条弯弯曲曲的乡村公路。
梦婷老师将祥子的行李放在一个比较干净的地方，又帮他把床用扫把扫了许久，把席子铺上去。祥子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是站在一旁看着她忙来忙去。祥子发现，梦婷老师的辫子很是可爱，摆动起来是多么的美妙，就像一条小鱼游走于手指之间，直让人想轻轻地抚摸一下。
“这边都是教学楼，没有多少教师房间，也没有多少人住。平时大家一上完课就到宿舍那边了，这里比较冷静。不过，你可以经常到我那里聊，反正也无什么事情做。”她对着祥子说“整理得差不多了，我们去见见校长吧。”
“这就是我们的校长”梦婷老师望着一个领导模样的人向祥子介绍说。
“我是祥子。你是——”祥子来不及细细思量，立即跟眼前的人搭话。
“我姓王，是这里的负责人。”他笑着介绍说“我也刚刚上任，原校长已经调到镇上教办去了，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
“哦，是王校长。”祥子猛然醒悟“真是有眼无珠，这真是劳烦校长你了。”
“哪里，哪里。”他风趣地说“听说你在县教育局组织的面试中获得全县第一名，早就闻知你的才华横溢了。”
“领导你也太抬举我了。”祥子很不自然地说。
王校长把他领到一个办公室模样的房子里，给他倒了一杯热茶。祥子浑身不自在，不知坐在什么地方好。校长意识到祥子不自然的情态，马上把灯管开着，叫他随便坐坐，不用那么拘谨。祥子这才顺着他指的地方坐下。
祥子坐下之后，才看清王校长的模样。挂着一副安详的笑容，给人一种容易亲近的感觉；穿着天蓝色的西装，给人十分朴实的形象；个子不是很高，但很结识，给人以老成稳重的印象。祥子认真地看过通透，认为这个王校长不会像林主任那样老奸巨猾，那样凶神恶煞，那样两面三刀。他的心里稍微安稳了许多，没有那么拘束了。
“王校长，我是一个小学教师，对中学课程不是很熟悉，对中学生的思想和生活特性也不了解，可能一时很难适应中学教学工作。”祥子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我想到中学教，可我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师范毕业生，能不能胜任中学教学工作，自己心里还没有一个底。”
“你们的底子我是了解的。”王校长呷了一小口茶说“这次全县面试，你的成绩获得第一名不就说明了你的实力和能力了吗？”
祥子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更为平静了。眼前的这个校长对自己是充满信心的，也是十分胜任的。自己没有理由不对自己充满信心，也没有理由惧怕工作上的困难和挫折。祥子觉着，自己一定要趁现在这个难得机会好好地展示自己的才智和能力，不要辜负了同学对自己的期待，也不要辜负了校长对自己的期望。
“王校长，相信在你的悉心指导下，我会很快适应这里的工作环境，熟悉自己的工作岗位，尽自己的能力干出成绩。”祥子似是表态一样说“在小学，我一周要上二十四节课，还要负责少先队工作，这么苦都挺过来了，因此，对于中学的教学工作我是有充分的心理准备的。”
“那很好”校长笑着说“我就欣赏这样的教师，不怕苦，不怕难，勇于挑战困难，勇于啃硬骨头……”他抬手看看表，时间差不多十二点了，他打住了话茬“具体的工作安排明天就会通知你，今天就谈到这里吧。你是新来乍到，大家一起吃个便饭吧，算是为你接风洗尘……”
祥子跟着王校长来到一处小房子里。房子中间摆着一张破旧的茶几，茶几上已经摆满了丰盛的菜肴，茶几的一角还有一瓶贝墩酒，旁边放着几个玻璃杯子。只见一个高大的额头有些光亮的人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盘猪肠子。王校长连忙介绍说：“这是我们学校的总务主任，姓李，做饭和炒菜都是一流的。”
“李主任，请坐下。”祥子赶紧站起来让坐。
“不了，我……坐在里面。你就坐在校长……旁边吧。”李主任说着“今天，你是我们学校的新……人，也是我们的新……力量，相信你的到来能给我们学校带来新的面貌。”
祥子想不到这个李主任还挺会说话的，看来，这里的每个教师都不简单哩。“我今天刚来，希望大家多多指教，帮助我尽快进入工作轨道……不瞒大家说，我是教小学的，恐怕不适应中学哩。”
“哪里哪里，大家都是差不多的……我也是从小学调上来的，才三年多，还不是教得好好的？关键是要有信心，要有勇气，要有胆识……没有什么干不好的。”
听着李主任的一席话，祥子心里好像看到了自己的方向，看到了自己的目标。“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以前，祥子总是不相信；现在，他信了，而且是百分之二百的相信。
随着副校长、教导主任、政教主任等先后入座，午宴的气氛热闹起来了。“我提议，大家为我们学校又增加一位新教师干杯。”王校长举起一杯酒说。
“我……响应校长的……号召，好，大家……一起先干一杯。”李主任也跟着举起了酒杯。
“大家为祥子的到来干一杯。”其他主任也附和着说。
祥子平时不喝酒，但被这样的热情感染了，高兴地站了起来。“承蒙各位的盛情款待，感谢各位！我无论如何也把这杯酒喝了。”说完，祥子摒住呼吸把满满的一杯酒喝了个精光。
“酒过……三巡，情高……一层。”李主任的脸上现出一圈红晕来“来，连干两杯……祝愿我们今后的工作顺利、合作愉快！”
祥子推辞说不胜酒力，不能再喝了，请求他们原谅。可是，被热烈的气氛高涨起来的酒兴怎么阻挡得住呢？
一连三杯下肚，祥子的头晕乎乎的。酸的甜的，苦的辣的一齐涌上心口。想到自己这些年在安凹所遭受的苦难，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来到这所学校，想到自己就要在这所学校开始新的工作，祥子决心坚持住，跟他们再喝几杯。“今天大家都这样热情，大家的心意我领了，我也敬大家一杯，还望大家以后在工作中多一些关照……”说完，他给自己倒满了一杯举了起来。
“毛……毛……泽东告……诉……我们‘说’（喝），此时不‘说’（喝）……待……待何时？”李主任碰了祥子和校长的杯子说。
“今天不谈工作，大家喝个痛快，不要有太多顾忌，工作的事情明天……”校长怂恿着说。看到校长这么说，祥子猛一口气把酒喝了下去。一股带着火的液体从口腔一直烧到胃里，祥子的心跳突然加快了许多，头部好似被黄蜂蛰了一般肿胀，眼睛好似被魔法控制了一样不听使唤……祥子的眼前出现了一群乱飞的红蜻蜓，出现了流泻的星光，出现了深不见底的深渊。委屈、挫折、伤心、痛苦、爱情、梦想，都在这一刻化成令人深醉地烈酒，化成可以自由飞翔地思绪，可以化成任凭想象的漫画。他是醉在心里，是一个没人能够洞悉的秘密；他是醉在梦里，是一个让人幸福的时光陶醉了心田；他是醉在满足之中，是一个虚设的成功贯注在脑海里。祥子失去了控制的能力了，不由自主地瘫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王校长看到这个情形，赶忙吩咐部下扶着祥子到隔离的一个老师房间里休息。
一觉醒来，祥子发现自己睡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这个房子很小，但是收拾得井井有条。祥子依稀记得，学校安排给自己的房间应该在学生宿舍后面的教学楼二楼呀，怎么会在这里呢？祥子寻思着昨天的一举一动，希望找出一点蜘丝马迹来。可任凭祥子极力搜索，还是一无所获。祥子检视起这个房间来：桌子上整齐地摆放着一些教学参考书、教案、学生作业本等，靠左的地方立着一面镜子，在一张小凳子上放着一个电饭锅。很明显，这是一个厨房与住房二合为一的教师住房。祥子正要认真地看个究竟，一个穿着运动服的人走了进来。
“你终于醒过来了。”他说着“昨天，你喝得好醉。老是说你如何辛苦、如何艰难、如何来到这里，无论怎样劝慰你，都不愿意停住，都不愿意休息……阿呀，我忘了介绍自己了……我叫黄喜贵，教数学的。”
“黄老师，太不好意思了，让你这么操心了。”祥子怀着歉意的口吻说“昨天经不住王校长他们的劝酒，喝多了……以前自己从没有超过一杯酒，一下子喝了四杯，大大超过自己的酒量了。以后一定要控制自己的酒性，不要再出洋相了。”
“这也没有什么的，王校长是一个很随和很热心的人，不会在乎这些生活小节的。平时里，王校长也喜欢跟我们一块喝酒……他说是以酒会友，以酒促进工作，以酒促进同事感情……但是有一条，酒可以喝醉，就是不能耽误了工作，也就是说要能够喝酒，更要做好工作。”
“哦，这样。”祥子惊讶地说“那么，学校里同事间的生活就很丰富咯。”
“是呀。王校长是刚升正校长的，还在他是副校长的时候，每天夜自修和学生回宿舍睡觉后，我们都要聚在一起喝喝酒，庆祝又完成一天的工作任务了。想想吧，乡镇学校又没什么文化活动，电视又没时间看，抽空喝喝酒，趁着酒兴大家欢喜一些，娱乐娱乐，彼此间拉近了距离，协调了工作，沟通了感情，真是一举两得。”
听黄老师这么一说，祥子已经勾勒出在这个学校的大致工作思路。有了在家乡的工作经历，祥子现在学会了观察，学会了分析，学会了适应。虽然黄老师说得很轻松，但是祥子可没敢放松自己，“一定要认真做好自己的工作，这是无条件的底线。”他给自己内定了工作守则。
学校安排给祥子的课程是初一语文，每周10节，以及初一（2）班班主任工作。祥子十分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一旦走向了正常的工作轨道，他就会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
第三天，还是梦婷老师带祥子来到初一（2）班课室。祥子从来没有教过这么大的班级，面对这么多学生不免有些心慌慌。梦婷老师十分镇定地走到讲台上，开始对全班同学发话“现在给你们介绍一位新教师，将做你们的班主任，你们将一起学习……你们经过了一周的军训，已经熟悉这里的环境了。但这位新老师还不熟悉，应该多给老师介绍……”说完，梦婷老师叫祥子给学生们说几句。
“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就让我们从此成为好朋友吧，好吗？”祥子有好多话要说，千言万语太罗嗦，还是简洁些好。人们不是常说“浓缩的才是精华”吗。讲完后，祥子无话可说了，只能在讲台上站着。
下面是蜜蜂一样嗡嗡的一片。由于还没有正式讲课，学生也无作业和练习做，学生之间交头接耳，小声地说着话。祥子又站了一会，觉着无聊就径直走出课室去。梦婷老师还在外面等着祥子，看着他走了过来，马上过来说“今天到我家吃午饭吧。”
“不要太麻烦你了……帮我做了这么多，我还没有来得及谢你呢！”祥子腆着微红的脸说。
“那有什么的，都是举手之劳……家里已经备下饭菜了，你就不要客气了。
望着一脸真诚的梦婷，祥子还能说什么呢？
梦婷一家很是热情，备了一桌丰盛的午饭。梦婷不停地给祥子挟菜，搞得他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吃吧，太多了，吃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