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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青年女工在窗前站住,探头往里看,见有生人,扭转身就走。她俩一个剪男孩短发,一个束着马尾巴,她俩身材都好:皮细,臀部圆润。秃顶放下茶杯,探起头,久久目送她俩的臀部,直到她俩从视线里消失,他叹了一口气,见梁宝看着他,就解嘲说:“要说便宜吗?唉……不过,也不容易……要是退回十年二十年呀……现在倒好,她不尿你,逗着你玩,你想来点真格的吗?那好,来吧,不过,你空着瓜子可没门儿……”
“你和她是啥关系?”秃顶突然问。
“咱们是知青战友。”梁宝说。
“重温旧情?”秃顶问。
“几年不见了,来看看。”
“她丈夫可是个醋坛子。”
“尿坛子也与咱无关,咱没那意思。”
“咱这人,只要你讲实话,绝对讲义气。她丈夫那头由我对付。咋样?”
茶水喝干了,假牙在茶叶里露出一大截,雪白血红,白的是牙,红的是龈,秃顶提起塑料皮暖水瓶,咕咚咕咚续水,假牙被冲起来了,混杂在茶叶里,上下乱晃。
梁宝看着假牙,直恶心。秃顶说:“瞧我累的!用她们的话说:蛋上掉毛,牙齿不牢,嗓子是哨,罗锅着腰……我弄着啥了呢?我那丧天害理的老伴说,要是退回十年,非和我离婚不可……”
后来,秃顶又缠着要和梁宝搞联营,梁宝说厂址太偏僻,产品也不俏,不干。
秃顶软缠硬磨,梁宝几次要走,都被他拉住。胖子终于回来了。几个女工马上围住她,往厂长室这边指点。梁宝要出去,秃顶说:“在屋里谈吧,我让给你方便。够意思吧?”
胖子奔这边来,梁宝迎了出去。在屋外两人握上手了。
女工们纷纷议论,做出种种猜测。有几个颇具姿色的还扭到梁宝附近招摇,遭到别的女工痛斥,她们才讪讪而退。
在工友们的赞叹艳羡中,胖子地位高了,她嗲声嗲气,炫耀卖弄,故意让她们听见。“咱们出去转转。”她对梁宝说。
秃顶忙说:“你们好好玩玩吧,你就不用来上班了,几天都行。”他又多余地补充一句,“袜子我叫人给你送去。”女工们一片讥骂之声。
走到外面,上了出租车,梁宝问她上哪儿,胖子问他带钱多不多,梁宝自信地笑笑,胖子说:“去依斯拉姆吧,都说那儿特棒,袜厂只有一个小徒工去过,把她抖得呀,见天吹牛,别人围着她,问各种细节,连秃顶都对她另眼相看。”
出租车司机往后看一眼,梁宝贴她耳朵说:“人家笑你了。”
,胖子又担心地问:“我一点准备也没有,这一身上班打扮,人家让进吗?”
梁宝说:“只要有钱,进哪儿都成。”
胖子说:“要不,我回家换一身衣裳?”
梁宝说:“不必了。”
梁宝要了雅座,单间,一张小国餐桌,中间摆一大盆鲜花。胖子凑上去嗅来嗅去,连夸好香,又问梁宝:“这花要钱吗?”梁宝说算在饭费里,胖子说:“那咱不是太吃亏了?咱吃饭,又不吃他们的花。走时咱把它抱走!”梁宝笑了。
女服务员芳龄十八、九,亭亭玉立,训练有素,递菜单都十分讲究。瞅她们短暂离开,胖子说:“人家这活儿多体面!穿得干干净净,漂亮大方,衣裳是发的,踩着地毯,闻着鲜花,挣得又多……”
梁宝说:点菜吧。
胖子接过莱单,念错了好几个菜名,“这字印的,稀里糊涂!”她顺水推舟说,“你来点吧。”
梁宝问她最想吃什么,叫她尽管点,他拍了拍鼓鼓囊囊的票夹子。
胖子说:“如鱼海参咱吃过,那是谈对象时他请的。咱要点燕窝鱼翅,把他吓得小脸煞白,差点背过气去。咱呐,也差点和他吹灯拔蜡,要不是他要死要活……
结了婚,他有把握了,鱿鱼海参都不请了……“她点了燕窝鱼翅熊掌,又发现了飞龙,”飞龙是一种长虫吗?咱可不敢吃长虫。听说南方人见了它,比见了爹还亲…
…“
梁宝告诉她,飞龙是一种飞禽。
胖子说:“就点它,叫它飞!”
一顿饭下来,花去梁宝一大把钱。
胖子眼看着一大把钱落进白领丽人手中,惋惜地说:“可惜了的,那么多钱!
要是早知道了,还不如……“
她摸摸梁宝脑袋,见他面不改色,夸奖说:“要换了咱家死鬼呀,现在该往火葬场送啦!”
梁宝带她换个环境,去喝咖啡。两人抚今追昔,不胜感慨。梁宝问她想不想念张庄,她说:“想个屁!把人累个贼死。吃的是啥?净是粗粮,猪狗食……”梁宝说他想回去看看,她斜着眼,勾引他说:“要说想嘛,也想,你知道我想的是啥?”
梁宝脸红了。
胖子说:“你忘了,那炕,热乎乎……不象城里的床,吱嘎吱嘎响……你怎么脸红了产梁宝仔细瞧着她:”你变了。“
“我又老又丑吧?”
“那倒不是。”梁宝欲言又止。
胖子狡黠地瞅着他,突然问:“刚才我没听清,你是说她和你离婚了吧?”
梁宝说:“比那还糟。她自杀了。”
胖子精明地说:“省你多少事。”
梁宝叹了口气:“唉,人非草木呀。”
“瞧你耗子啃书箱,咬文嚼字,就象你是个作家似的。”胖子说。
“其实……咱也是个作家——”
梁室把他创作和出书的事大概说了,胖子吓了_跳,她定定看住梁宝,眼珠一转,慧黠地说:“咱想求你帮出个主意。”
梁宝说:你说吧。
“我想和那死鬼离了,你看咋样?”
胖子目光灼灼,盯住梁宝,同时,左手无意识放在梁宝大腿上。
梁宝吓了一跳,话也结结巴巴:“他……不是,挺好的……”
“好?你咋不嫁给他?”
胖子肆无忌惮地逼住梁宝。由于喝了点啤酒,再加上滚烫的咖啡,她两颊鲜红,青春的野性又回到她日见衰颓的脸上。梁宝一阵阵春心骆荡。但他又想,咱可不能上当。女人就会用话套你,诱你上钩。她现在啥本钱也没有,连个工人老大哥都拴不住,竟想把咱攻陷,咱可千万顶住,别吃她的迷魂汤。
胖子吹嘘说,刚回城时她的追求者络绎不绝,她挑三拣四,岁数大了,才下嫁现在这个家伙。他一直是个童男子,对女人一无所知。她不知给他多少次下手的机会,他竟然毫无知觉。她十分感动,但没忘了耍花招糊弄他。他是个厂级先进生产者,技术上有一套。他还想入党。后来他不知听到了什么,对她冷淡起来。他有个女徒弟,胸脯挺大,经常带好吃的给他,还用自己香喷喷的手绢给他擦汗。大林及时地告诉了胖子。大林开始频频接近这位先进生产者,不多久,这对男女开始有了些超出工友关系的活动。有一天,他应邀去她家,她丈夫不在,他把衣眼脱得精光,老早躺在床上等着,她刚脱了裙子,她丈夫开门进来,不大时胖子也来了。先进生产者跪地求饶,胖子和大林丈夫讨价还价,给他三百块钱拉倒。胖子让丈夫写了保证书,一式两分,给大林丈夫一份,自己留下一份,把垂头丧气的丈夫带回家去。
从此后,女徒弟不再给他擦汗了,他对胖子言听计从,别人都说他是胖子雇的男佣人。他照常当他的先进生产者。还光荣地加入了党组织,并被选为小组的组织委员。
梁宝说:“没想到,你还真有一套。”
胖子说:“过去是他想甩咱,现在呀,轮到咱甩他了。”
梁宝不爱听了,看看表。
胖子捏了他一把,把他手拉到自己大腿上:“捏捏看,我是不是瘦了?”
梁宝捏了几下:“没瘦,比那时长膘了。”
胖子不高兴了:“我又不是猪。”
梁宝又看看表:“时候不早了。”
胖子往四周看看,有的男女偎在一起,一个姑娘张着小嘴,她的男伴喂她吃点心,掉了点渣,他又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擦她的嘴丫子,还有一个老头,竟和对面年轻姑娘亲起嘴来……胖子看得入迷:“这才叫生活!刺激……”她一直看到梁宝眼睛深处,“黑呼呼的,点着蜡,没胆儿的也有了胆……”
梁宝站起来:“咱们走吧。”
胖子说:“着哈急,又没熟人瞧见。你一点不象过去,人胡子拉碴的,胆子越来越小……”
到了外面,天已经黑下来了。胖子说:“到我家去吧。”
梁宝说:“不敢。”
胖子说:“他敢把你怎么着?再说,他今晚上夜班,明早八点才回来……”
后来,胖子恼了:“原来你是怕叫咱赖着!你呀,狗眼看人低!咱是抬举你,才和你开玩笑……忘了你在张庄那阵儿,不是老娘偷鸡摸狗养着,早就完你的蛋了,还有今天?好了伤疤忘了疼,是人吗?是杂种兼子!……”
梁宝笑了。她又央求他,把她弄过去,在他手下干,一个月多弄几个钱,见梁宝不肯痛快答应下来,她又威胁他,要把他下乡时勾引她现在又企图诱夺她的贞操写成材料,广为散发,毁坏他的名声。梁宝说他的艳绩越辉煌,生意就越好。胖子也承认这是事实,她请求梁主原谅,并逼他答应以后继续和她幽会。梁宝问她钱方的下落,她瞪起眼睛。“你找她干啥?”
梁宝说:“和找你一样。”
“眼镜蛇找你了吗?”胖子突然问。
梁宝说没有。
胖子说眼镜蛇回城后当了一气政工干部,干得相当不赖,后来毁在顶头上司手里。上司有个闺女,一条腿粗,一条腿细,她看上了眼镜蛇,他一来她就眼睛放光,他一走她就哭。上司决定把女儿托付给他。眼镜蛇回绝了有来头的伐柯者们,外贸部门也混不下去了,索性扔了铁饭碗,做起买卖来了。他打着残疾人协会的旗号先后坑骗过街道办事处、中小学、邮局、税务所,有一次诈骗交通大队犯了案,被关押三个多月。现在他已是国际倒爷了。把中国的货运往东欧,再把东欧的货带回中国。胖子帮他弄过几批袜子,出厂价,他赖着不给钱,胖子没拿着一分钱好处,还赔了好几顿饭。胖子还神秘兮兮告诉梁宝,眼镜蛇有好几回占了她一点小便宜:她丈夫不在家。
梁宝说:“恐怕不是小便宜吧!”
胖子红着脸说:“你不知道,这人多不要脸,劲儿又大……”
梁宝又问钱方。
胖子说:“她呀,恐怕比你还会挣哩!”一梁宝问:“她怎么个挣法?”
“躺着呗,无本万利……”
梁宝说:“你说的是人话吗?”
胖子说:“你去领事馆、合资企业、留学生宿舍转一转,看我是不是诳你。”
梁宝转了几回,看见外国男人搂着中国姑娘就凑上去瞧一瞧,有一回还被女硕士骂了一句:“土鳖,真无聊!”
梁宝赶紧回敬一句:“臭婊子!”
外国中年男子用英语问梁宝说了什么,女子也用英语回答,那外国人回头看了梁宝一眼,梁宝冲他瞎比划一招中国功夫,外国人笑了。
这一回梁宝从后面看,觉得女郎眼熟,就跟了上去。他吸取了以往教训,与这一对保持着不致引起疑心的距离。男的是一位黑人老汉,年纪在五十至八十之间,肥大臃肿,仿佛一堆巨大的肉团,装在滑轮上往前滚动,每动一下,都叫人担心衣裳会被撑破。梁宝想,咱也见过不少黑人男女,身材捧得没法说。这一位可就别提了。瞧他穿的,邋邋遏遏,料子不咋的情有可原,你弄得埋埋汰汰的,怪谁?梁宝想,这位不是一位老工人,就是一位老农,顶多是小农场主,养了几千只鸡,让自己的三四个媳妇伺候着,他的二十多个孩子跟在她们身后捣蛋。他身边这位女郎,怎么说也是中国女人中拔尖儿的:高个儿,身板笔直,白高跟鞋,上等的短裙(不是超短裙),肉皮色长筒袜一点折也没有,两腿修长光洁,腿肚子自然过渡上去(不象有些女同志,腿肚子粗如瓷坛),细腰往下过渡,玉腿往上过渡肥臀部隆得气象万干,柔软飘逸的裙子里面仿佛藏有一万篇文章。她昂着头,走路不看地面,步态训练有素,身子摆动得细柳春风。叫梁宝对她肃然起敬的是她对黑人老汉那种若即若离的态度。对面没人走过来,或远处没人不友好地品评时,她就让黑人老汉搂着她的纤腰;若周围有人投来锋利的目光,她就快走几步,把黑人老汉拉下来,要么往旁边闪开他的搂抱。令人生气的是,人们都好象没见过中国人与外国友人友好交往似的,一个个神着脖子,愣是看个不够,更为恶毒的是,有的甚至出言不逊,谩骂咱们中国的姑娘。好在这位小姐视而不见,依旧昂着头,有节奏地扭动着腰肢。
前边不太远是一家星级大饭店,梁宝想,咱得开口了,人家进了饭店就来不及了。
于是快步超过小姐,走出六七步,突然掉头往回走,和她碰了个正面。
“你不是钱方吗?”
梁宝问。女子不答话。梁宝知道她一眼就认出他了。
一你咋不说话?“梁宝又问。
女子快走几步,超过了梁宝。黑人老汉见有男人纠缠他的女伴,很生气,气喘吁吁,加快脚步追上来。梁宝跑着超过钱方,又猛回头,又问。
钱方人了:“少废话!我不认识你!”
梁宝说:“咱可认识你,扒了皮,咱也能认出你的骨头。”
钱方说:“再不走,我喊警察了。”
梁宝说:“咱也正想找警察呢。”
黑人老汉追上来了,他揪住梁宝,要动武的。梁宝猛的挣脱,嗨的一声,一蹲一起,弓步蓄势,摆出一副少林架式。黑人老汉大概听说过中国功夫的厉害,吓得原地站住,愤怒而可怜巴巴地望着这位神秘的东方人。
钱方突然跑了。梁宝追,黑人老汉也追。这一带胡同多,七拐八弯,黑人老汉不见了,梁宝却紧紧咬住钱方。
钱方身子一扭,脚崴了,她忙蹲下去,呻吟,揉脚。梁宝上前扶她,她阴着脸,骂他,搡他,梁宝嘻嘻笑,给她当拐棍拄着。钱方叹了口气:“唉!你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梁宝问:“我坏了你的好事?”
“你送我回家吧。”钱方说。
“你丈夫看见了,不揍死我才怪。”
“我们分居了。”
梁宝还是不放心:“他知道你的住址吗?”
“我怎会让他知道?”钱方说。
梁宝说:“这还差不多。”就扶着一瘸一拐的钱方,来到她脏乱不堪的小窝。
“象狗窝吧?”钱方问。
梁宝觉得味儿不对,使劲嗅,四处撒目,想找出点什么。
“没有外人来过,你是第一个。”钱方说。
梁宝还是不信。
钱方脱下高跟鞋,换上拖鞋,又脱了外套,挂在黑乎乎的墙上。她往身上喷了点香水。屋里一股女人的气味。
“你是警犬吗?瞎嗅什么?”钱方问。
梁宝说:“咱们张庄那拨人,你是我找的最后一个。”
钱方说:“别提什么张庄了,一想起来我牙根都疼。”
梁宝提起猴子、卫东,又提别的人,钱方打开门,冷冷地说:“没别的可说,你就出去吧。”
梁宝嘻嘻笑着把她推回到床上,关了门,涎皮涎脸对她说:“我把你追得崴了脚,不得罚我给你揉揉吗?”说着就揉了起来,钱方板着脸,让他揉。
“当着那人的面,你不是成心叫我下不来台吗?”钱方还是气哼哼的。
“他是个老农吧?”梁宝问。
钱方脸红了。梁宝自知失言,忙补上一句:“我这么一闹,咱们占他便宜了吧?”
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