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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谍-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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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若蝶道:“这些灵仆前世的魂魄都是受尽苦难的冤灵,因为戾气太重,难以穿越冥海投胎转世。师父将他们暂寄在偶像体中,利用各种清退戾气的宝物炼化,再以玄门正宗心法教他们修身养性,去除怨怒。
  “只要持之以恒,三五十年后便能重获新生,得以超脱。”
  两人边走边说,小半个时辰后到了西侧的海边。一座碧竹筑起的楼台,像探出山崖的龙首,凌空飞驾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之上,仅倚靠一条盘桓上升的竹梯连接支撑。若非亲眼目睹,实在难以相信世上真有这般的“空中楼阁”。
  林熠与容若蝶沿着竹梯盘旋直上,越走越高,很快距离脚下的海平面三十多丈远。一蓬紫色云雾飘忽缭绕,把垂醉台环抱笼罩,宛如天上仙境。
  林熠这才明白,为什么容若蝶始终那么喜爱穿着紫色的衣裳。
  他不禁侧首观望身畔佳人,也不晓得究竟是那缥缈的云雾沾染了容若蝶的灵秀而充满仙意,还是容若蝶因着它们化作了随时会临风仙去的神女。
  释青衍闲逸地凭栏而坐,身前一座小炉滚滚烧着沸水,几上摆放了一套古色古香的茶具。林熠远远抬头看到他逍遥无忧的神姿,忽然觉得人世间的杀伐争夺离这里是多么的遥远。此间,只属于醉忘红尘的桃源。
  两人见过释青衍,在东帝对面的竹椅并排落座。
  释青衍微笑道:“贤侄,你可认得老朽几上的这只茶壶?”
  林熠闻言望去,见几上的那只茶壶乃是三个老树虬根,用一束腰合抱而成。左分枝伸出壶嘴,右分枝弯成把手,同含一壶水,共用一支盖。于自然古朴中透着无限高雅美韵,其造型之妙,创意之绝,堪称平生仅见。
  他想了想,说道:“小侄依稀记得在哪里听说过此壶的名字,好像是叫‘束柴三友壶’,暗藏有共饮一江水的寓意。”
  释青衍拊掌道:“不错,正是‘束柴三友壶’。蝶儿,就烦劳你替我们沏茶煮茗了。为师难得遇上一个通晓茶道的小友,定要好好聊聊。”
  林熠急忙道:“小侄这点三脚猫的见闻都是道听涂说而来,可禁不起先生考问。”
  释青衍莞尔道:“咱们不过随意闲谈,贤侄不必当真。”
  稍顷容若蝶沏上香茗,林熠端起杯盏啜了一口赞道:“好水,好茶!”又瞥了容若蝶一眼,加了一句道:“当然,沏茶的工夫更好。”
  释青衍哪会看不出这对小儿女之间暗藏的情愫,呵呵笑道:“看来老夫请蝶儿沏茶,还真是找对人了。茶饮之水,以江水为下,井水为中,泉水为上。贤侄或许能品出这茶是‘雨露春风’,但你决计猜不到这水来自何处。”
  林熠挠挠脑袋,偷眼望向容若蝶。
  容若蝶忍住笑替他介绍道:“这水是取自上善若水轩旁的难老泉,亦是逐浪岩唯一的淡水来源,有养生驻颜的奇效。”
  林熠叹道:“难怪若水先生一望只如三十许人,敢情是这茶水的功效。不过,好像对我却有一点大大的不妙。”
  容若蝶讶异道:“这泉水对你又有什么不妙的地方了?”
  林熠神秘一笑,改用传音入秘道:“若是过了七八十年,你仍是眼前这般娇艳年轻,我却成了弓腰垂背的糟老头子,那可怎生是好?”
  容若蝶心中一甜,就听释青衍笑道:“贤侄,你究竟说了什么,为何蝶儿突然脸红了?”
  容若蝶大窘,借着照料炉火逃转身去。
  释青衍端起杯盏,悠然道:“贤侄是否明白,这茶中也孕育有道。”
  林熠点点头,道:“古人以茶入道,寻求贵生、坐忘、无己的真谛,以期能道法自然,反璞归真。有的还将茶托喻为人,茶杯喻为地,茶盖喻为天,以合‘三才’之数。所以喝茶的时候要将这三者一起端起,表示作‘三才合一’。”
  他是酒徒,绝非茶痴,这些学问俱都是从宋震远那里批发而来。好在自己的二师兄不在此处,否则定会向他讨要学费。
  释青衍颔首道:“说的好,茶道博大精深,归根结底却仍在一个‘悟’字。假如痴迷于表面的技巧,便不免着于流俗落了下乘。道法自然,返璞归真,茶道如是;仙道也不过如是!”
  林熠一省,收起笑容道:“多谢先生指点,小侄定不敢沉缅于技,忘却心悟。”
  释青衍宽慰笑道:“孺子可教,难怪蝶儿会对你一见钟情,无以自拔。”
  容若蝶不依道:“师父,您老人家什么时候也开始喜欢取笑蝶儿了?”
  释青衍叹道:“你不晓得,老朽多么希望你能够像别人家的女孩儿那样快乐无忧的长大。能看到你害羞娇嗔,我有多高兴。”
  容若蝶捧着的杯盏微微一颤,轻轻垂下玉首,低声道:“师父——”
  林熠望着释青衍与容若蝶,心里感到一股温情。眼前不禁浮现起玄干真人的身影,忍不住又是一阵酸痛。
  忽然听见释青衍的声音道:“贤侄,老朽听说你身上有一枚自幼携带的玉坠,能不能取出来让我瞧上一瞧?”
  林熠心一紧,知道释青衍终于要进入正题。他取下玉坠,交到释青衍手中,问道:“先生,你认得这枚玉坠?”
  释青衍托起玉坠,缓缓回答道:“是的,我认识。我还晓得,它是魔圣聂天曾经拥有的三枚玉坠之一,原本的名字叫做‘执念玉’。
  “只要戴上它,任何的迷魂摄魄之术都无济于事,退避三舍。”
  林熠低声道:“执念玉——魔圣聂天——”他已然有了答案。
  释青衍一字一顿地道:“所以,你的父亲便是昔年魔圣三大弟子之一的林显!”
  原来如此,听到谜底揭晓的一刻,林熠反而感到一阵挪去千钧巨石的轻松。
  他甚至没有惊讶,没有激动,许许多多困惑自己数月之久的谜题,终于有了解释。
  忽地手掌一暖,是容若蝶在几下紧紧握住了他。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垂醉台静寂无声,惟有脚下的波涛拍岸,空中的鸥鸟呼唤。
  林熠接过执念玉,重新挂上,却首次感到了异乎寻常的沉甸甸分量,仿佛压得他将要窒息。
  平静地,他问道:“那我为什么会成为昆吾派的弟子?”
  下集预告:
  林熠利用破日大光明弓虚张声势,迫退了追捕自己的楚凌宇。几经辗转,终于带着容若蝶回到东海逐浪岩,也见到了闻名已久的东帝释青衍。
  然而在这次会面中,释青衍向他抛出了一连串匪夷所思的秘密——更告诉他,有一个比仙盟更加神秘、更加强大的诡异组织,正在暗中活动,要将林熠拉入其中。
  而杀害玄干真人的元凶,也终于有了眉目——
  第七集 斩龙计画
  第一章 垂钓
  释青衍摇头道:“这个问题的谜底,要你自己去找。”林熠略感失望道:“我明白了。谢谢先生告知小侄的身世。”释青衍道:“不,还有很多事你并不清楚。老朽要告诉你的,也远不止这点。”他的手向外翻转,露出一方翠牌,微笑问道:“你看这是什么?”林熠怔怔盯住释青衍手心里那方小小的翠牌,嗓子有些发干的沙哑道:“这是我还给楚凌宇的仙盟玉记翠牌,怎么可能会在先生手中?”释青衍含笑不答,低声吟道:“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手中碧光一亮,又多出了另一枚翠牌,只是比林熠的那枚多了个“水”字,少了个“仙”字。
  林熠再无怀疑,震惊道:“先生原来就是仙盟盟主!那若蝶她——”容若蝶低声道:“对不起,六哥,小妹不能擅自泄漏仙盟机密,所以直到现在才让你知道真相。”林熠一声苦笑,想起那日被仇厉截杀,自己为求脱身,胡言乱语地骗他说,仙盟新任的总召集人与自己两情相悦,关系非同寻常。没有想到,这些鬼话到了今天居然全都变成了事实。
  他怔了半晌,恍然道:“难怪那天在曹府,楚凌宇说什么也要我留下若蝶。”释青衍含笑道:“你和蝶儿抵达逐浪岩前的两天,老夫就收到了楚凌宇的传书。他不但详述了你们之间的那次对决经过,对贤侄多有赞词,更一再要求仙盟全力查清令师遇害真相。
  “甚至,他愿意挺身担保贤侄的清白。”林熠心中感动,就听释青衍继续说道:“他也提到,最后你为了能亲自护送蝶儿回返东海,竟亮出破日大光明弓,要与他玉石俱焚。”林熠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道:“我也是迫不得已虚张声势,其实根本没有法子能将破日大光明弓拉满,更别说要和楚兄玉石俱焚了。”释青衍笑道:“你以为楚凌宇没有看出来么?最后他是察觉你眼中魔意越来越浓,随时可能灵志崩溃毁于一旦。同时他可以确认你绝不会伤害蝶儿,所以才故作退让,放你离去。随后又暗中保护,直到你们返回逐浪岩。”林熠低头叹道:“好家伙,我还是小看了他!”然后说道:“所以先生昨晚会在海边现身,并将守心珠赠与小侄,对么?”释青衍赞道:“举一能反三,贤侄的机智深得我心。”林熠难得露出惭愧之色道:“您老人家就别再捧煞小侄了,我可算笨到姥姥家了。那天楚凌宇对着若蝶的眼神、语气都透着蹊跷,言语中更是不带半点敌意和蔑视,当时我就该想到这里面另有文章。”他同时也醒悟到上善若水轩中,容若蝶为何会提出要陪自己一起前往昆吾山的原因。只要她搬出仙盟总召集人的身分,想必玄雨真人也不能不卖上三分面子。至于请楚凌宇撤销与自己的十日之约,那更是小菜一碟。
  但林熠也知道,容若蝶固然能够办到这些事情,却大大违背了仙盟的宗旨和盟规,更会给她带来身分暴露后的巨大隐患。
  他百感交集,转头望向容若蝶。见她凝眸浅笑,深蕴柔情正默默注视着自己,不禁相视一笑,心有灵犀。
  释青衍道:“老朽差点忘记告诉你,曹府的人我已将他们送到‘合谷川’暂住。先前贤侄送来的那位黎仙子,如今也被安排在那里。等稍过几日,我会放出《云篆天策》的风声,黎仙子便可回返雾灵山脉。”合谷川,是仙盟专为藏匿和保护目的而特意经营的一处秘密基地,其具体运作只有极少数人清楚。林熠晓得曹彬等人和黎仙子都被安排到合谷川,心中大定。相信纵然五行魔宫挖开地脉,都别想找到他们的下落。
  他已恢复了冷静,问道:“先生,既然仙盟已发出缉捕小侄的命令,而且将我从盟单上除名,您还为何要向小侄表明身分,告诉我这些消息?”释青衍笑起来,说道:“老朽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我早已从十分可靠的消息来源里,确认了贤侄绝非杀害令师的凶手。只是,老朽现在还不能把真相公告于天下,只有委屈贤侄暂且蒙受这不白之冤了。”火炉边的容若蝶露出了惊讶之色,显然对释青衍所说的“可靠消息来源”也并不知情。
  林熠按捺住心潮起伏,沉声问道:“先生,您知道是谁杀害了我师父?”释青衍站起身,双手负后眺望海面,微笑道:“贤侄,可有兴趣陪老朽出海垂钓?”林熠看向容若蝶,见她轻轻摇了摇头,表示释青衍既未提及自己,那便是仅邀请了林熠同行。林熠立即明白,接下来释青衍要和自己谈的事情,连容若蝶也需要回避。东帝,到底还想对自己说些什么?
  三人下了垂醉台,在礁石旁泊了一叶小舟,长约九尺,宽不过三尺。东帝解开缆绳,跳上舟子招呼道:“上来吧!”林熠回头对容若蝶道:“我陪先生出海垂钓,你回上善若水轩等我们……海边风大。”容若蝶浅浅一笑,不置可否,向释青衍说道:“师父,多钓几条沧浪鱼回来。今晚蝶儿下厨为您老人家做几道好菜。”释青衍哈哈大笑,眼光扫过林熠,大袖一挥扬帆出海。
  小舟乘风破浪在海面上划出一道白浪,倏忽远去。行出大约五里,释青衍将石锚抛落海中,分出一根钓竿给林熠,在船头坐下道:“贤侄,你以前可曾钓过鱼?”林熠摇头道:“不瞒先生,小侄最受不了干坐,临风垂钓这样的雅事素来是心向往之,事到临头却免不了要退避三舍。”释青衍手腕一振,细长的钓线“嗤”的一响,划出一条美妙的弧线射入海水,说道:“钓鱼最考究的,就是耐心。钓者与鱼之间,斗智斗勇都在其次,首先看的还是有谁先忍不住,露出了破绽。”林熠在船尾一侧落坐,也学释青衍将鱼钩抛入海中,笑道:“听先生一说,似乎这垂钓与高手对决,有异曲同工之妙。”释青衍徐徐道:“从某种意义上说,仙盟也是一名钓者。只不过,它要钓的是一头庞大而凶悍的恶鲨罢了。”林熠一怔,不知道释青衍为何突然把话题从自己师父的死因,转移到了仙盟。
  但他没有打断,释青衍接着说道:“仙盟正式成立至今,仅仅区区二十余年。但其实早在几十年前,就有几个杞人忧天的老家伙私下里联合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小型联盟。这其中,除了老朽和雨抱朴,还有一个,是你绝对想不到的人。”林熠脱口而出道:“魔圣聂天!”释青衍微含惊讶地看了林熠一眼,道:“不错,正是聂天。我们几个老家伙,立场、背景各自不同,许多信念、理想也不尽相仿。贤侄,你如此聪明,可否能再猜一猜,到底是什么原因将我们聚集在一起么?”林熠虽然猜对了答案,可心底仍涌起一股难以置信的惊骇之情。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代表天下正道最菁华力量的仙盟创办者中,竟会有魔圣聂天的名字!
  他沉吟了半晌,试探地问道:“是为了《云篆天策》么?”释青衍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我们几个真正要对付的,是一个名叫‘九间堂’的神秘组织。
  “‘九间堂’什么时候建立的,目标是什么,甚至首脑是谁,我们几个都可说是一无所知。你一定会奇怪,既然如此,我们又为什么要联合起来和九间堂对抗,是么?”九间堂!这是林熠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而从他听到的这一刻开始,他的使命与命运将从此和这个组织息息相关,恩怨纠缠。
  释青衍自问自答道:“因为魔圣聂天,就来自于这个组织,甚至,他之所以能成为魔圣,睥睨四海,也完全是出于这个组织的造就和扶植。”林熠默默听着,毫不隐藏也无法隐藏自己的惊讶。
  海浪轰鸣,释青衍的声音尽管低沉,却依旧清晰无比的传来:“聂天自己并不知道,九间堂为什么要费尽心机,花费数十年的心血把他推上魔道王者的颠峰宝座。
  “但当他发现,事实上自己完全无法脱离九间堂的掌控时,他不甘永远成为傀儡,决定抗争,与九间堂逐渐决裂。”释青衍似乎是在整理思绪,顿了一顿才说道:“于是,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云篆天策》擅自取出,分赠给五行魔宫,自己手上仅留存一卷。
  “他并没有对我们解释过这么做的原因,只说不管发生任何变故,《云篆天策》再不可能完整落入到九间堂的手里。只要缺失一卷,他们的阴谋就无法最终实现。”林熠禁不住问道:“先生,那究竟是什么阴谋?”释青衍摇摇头,回答道:“不知道。但如果有一件事情,能令聂天都感到恐惧而不顾一切地去阻止,其分量可想而知。可惜,聂天擅分《云篆天策》的时候,我们的联盟尚远未形成,否则,他也不必出此下策。”林熠点点头,表示明白释青衍此言的意思。
  假如聂天早些时间与释青衍、雨抱朴等人结成联盟,那他大可以将《云篆天策》转交东帝、北帝。这么一来,如今仙盟也不必再为收集《云篆天策》而耗费无数人力,冒尽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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