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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伯就像撬开了被紧闭着的嘴巴似地发出了一连串的疑问。
“地上的?那么,总根据地是在天上吗?或者是在地底下?”
“知道了又怎么样?你是心中有了什么盘算才这么问的吗?”
对方的态度保持了一贯的样子。那是一种冷嘲和揶揄。这是和老丹尼尔共同的地方,可是,如果老丹尼尔是针的话,这个人就像是毒针。
“不,我只是问问看罢了。我们应该只知道地上的事情就够了。”
“没错。只要好好地把地上的事情办好就行。不过,最近似乎也显得很奇怪。”
“啊……”
“扫除虽然必要,但是如果拖得太久就会引起不快。漫长可不是一种美德啊,对下人来说。”
假借祖父外形的人蠕动着薄薄的嘴唇。
“地球的容量可不是大到可以随时容纳人道主义和民主政治这种伪善啊!已经达到界限了。低能的人们竟然把眼光挪移了事实……”
“嗯,我知道。不,我是这么想的。”
蓝伯谨慎地选择自己的用词。他觉得嘴巴里面一片干涩,声音好像在蛀牙的洞里回响着。不管是四姐妹的一族也好,大君也罢,都敌不过蛀虫的。尽管如此,浪费无聊的时间进行无聊的问答也该有个限度的。蓝伯提高了声音。
“可是,话是这么说,我还是有些疑点。您为什么要让阿道夫·希特勒毁灭呢?如果让他支配全世界的话,后续的工作应该很轻松的。”
“他是自取灭亡的。”没有任何热力的回答。有着祖父外形的人似乎微微地改变了姿态。
“您太冷酷了。希特勒不是您忠实的使徒吗?”
蓝伯的问话只得到了一阵狠毒的冷笑。
“选择他的不是我,是比你早三代的一族。使徒必得是无私的信仰者才行,可是,希特勒却是一个贪欲的小恶棍。”
“是吗?希特勒虽然颇有恶名,可是,却不致于有金钱欲和物欲吧?”
“到现在,把希特勒神格化的低能儿们似乎还深信这样的迷信啊!可是,难道你不知道他在当了德国总统之后制定了什么法令吗?他制定了总统没有缴纳税金的义务这种法令。会做这种事的人只会拼命地中饱私囊,不断累积个人的资产。”
“可是……”
“不要管那个留小胡子的男人了。”
坐在轮椅上的老人的影像冷然地封住了蓝伯的舌头。
“打从刚刚你就一直把话题岔开。你就那么讨厌进入本题,非要用这种方法来赚取时间吗?”
“……”
“或者,你讨厌的是自己被要求尽到的责任?追随我们是那么地勉强吗?”
被完全识破了。事情演变至此,一切战术都没有用了,蓝伯只有重新开始了。
“是的。因为我受不了像希特勒一样被抛弃。我不想像他那样死得那么愚蠢。”
蓝伯的声音变得很尖锐。如果老丹尼尔在场的话,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蓝伯竟然跟神圣不可攀的上位者出言顶撞。对于身为四姐妹一族的人而言,这是非常不逊的行为。
“蓝伯啊,你犯了大不敬之罪啊!”
对方没有怒吼。惩罚性的一击在蓝伯的脑髓进裂开来。恐惧和痛苦的悲鸣从青年的口中发出,他用两手压头,滚落在地上。脸和地面相冲突,一颗折断的前齿画着孤线飞在半空中。他的两脚高高地吊在半空中,只有脸支撑着全身,呈倒立的姿态。他的身体被扭转着、挥动着,撞击在地上。轮椅上的老人在不动一根手指头的情况下打倒了蓝伯。
“僭越也要有所节制,下贱的人!”
嘲弄掀起了波动敲打着蓝伯。成为缪龙财阀当家的青年在地上滚转着呻吟。呻吟的声音已经不成人声了。他的脸已经渐渐变形,口水从变成了牛形的嘴角流了出来,濡湿了地板。蓝伯的两眼中溢满了痛苦的泪水。
“保持这个样子不要变回人形也好啊!要晓得自己有几两重!”
残恶的叱责波动化成了鞭子抽打着蓝伯·克拉克。他在地上演出发一段苦闷的游泳。假借他祖父身体的某人对着蓝伯半像是唱歌似地丢出了一段话。
“不要有疑问,不要思考任何事情。奴隶和家畜是不需要这些的。相信!相信!只要相信!追随我!依照我的意思行动,颂赞我的荣耀!”
波动爆发,蓝伯发出了惨叫声,在地上弹跳。他的惨叫声也已经不是人类的叫声了,而是被宰割之前的牛的悲鸣。胃液跟在口水之后从他的嘴里吐出来。所有的内脏在他的体内造反,仿佛蓄意折磨着它们的主人似的。老人停止了责罚,兴味盎然地俯视着牛人。
“我很佩服你竟然不求饶。可是,现在我无意饶恕你。”
“你们不是全能的……”
蓝伯的意识片断这样喃喃说着。
“你们用恐惧支配着人类,强制人们信仰你们。打一开始就是这样。如果有人违抗,即便是婴儿,你们也照样屠杀。你们最喜欢警告人……”
“没错,你分析得很好。”
轮椅上的老人满含着恶意点点头。
“神没有办法让索多玛城的居民改变心意,也无能让埃及的国王改信其他宗教。可是却可以让索多玛城烧毁。杀死埃及的婴儿们。这样就已经足够了,不是吗?”
只要看过旧约圣经的约书亚记就知道了。信奉唯一真神的古代以色列的领导人约书亚毁灭了几个都市国家,杀死所了有的男女居民。马凯达、利普纳、拉金、耶古龙、哈索鲁。旧约圣经明白记载着“所有的东西都毁灭了,凡是有气息的生物都不留活口。这是以色列神的命令”。
“没有强者被选为神的战士这种事。”
轮椅上的老人好像很愉快似地继续说道。
“虽然一味地主张自己的正确性,却也懦弱得不得不借助神之名。而一旦借助神名之后,就可以将那些立场和价值观稍为不同的异己残忍地屠杀,这是企图使自己正当化的妄执。而这就是成为神之战士的资格。你的祖先们都有这种资格。而你……”
蓝伯再也无法挣扎了,他只是痉挛着身体而已。而其痉挛的样子也一直在变化中。体毛越变越短,缩进皮肤底下,凸出的鼻面也缩了进去,下巴往后退了。耳朵变了形,嘴巴也缩小了。牛头人身的怪物似乎要恢复原来的人样了。这不是一种偶然,而是有人在控制着。老人又发出了不知是第几次的冷笑。
“看来我也没有选择的余地,我只有直接地支配你了。偶尔栖息在人的身体上也不错吧?”
蓝伯连回答的力量都没有了。沉入黑暗中的意识片断微弱地发着光。那不代表着拒绝,只不过是厌恶的闪光而已。而在两三秒钟之后,这个闪光也消失了,从此没有再发光。
当蓝伯·克拉克·缪龙再度出现在客人面前时,他那落在草坪上的影子细长地延伸着。他带着奇妙的微笑回应客人们的招呼,并且在众人的起哄之下吻了新娘。新娘年纪约在二十岁中间,美则美矣,却给人一种奇怪的褪色感。在她迎接新郎亲吻时的褐色瞳孔中欠缺光芒,证明了这个婚姻并不是她所希望的。
老丹尼尔把探询的眼光投向蓝伯,可是,他没有达到他的目的。缪龙家的年轻新主人用他那掉了前齿的脸微笑着。掉落的牙齿在他脸上形成了奇怪的空洞,而好像有什么凶猛的东西形成了冷风从空洞中吹出来一样。看到这个景象的人反射性地想要笑出来,却为了压抑住这个反应而僵硬着脸上的肌肉。因为他们怀疑会不会因为一个笑而丧失许多宝贵的东西?他们毫无理由地有这样的预感,所以拼了命让自己不致失礼。
“最好去看看牙医……啊,对不起,我太多嘴了。”
勉强说出这句话的是美国总统的助理道格拉斯·W·文生。他代表佛勒斯特总统从大西洋的西侧赶过来。他和东半球的华尔特·S·汤生都是四姐妹组织中能干的下人。他不是四姐妹的族人,所以不能坐上大君的宝座,不过,由于他的努力加上好运,很可能可以坐上老丹尼尔的宝座。
以前文生一直很轻视蓝伯。他和竞争对手汤生一样,担心蓝伯的奇特和不安定感,企图从背后操纵无能的蓝伯。可是,现在文生知道那是他的痴心妄想了。在五分钟之前,这是他无法想像的事,可是现在他却被蓝伯的气势压倒,就要面临萎缩的境地。文生求援似地回过头看着老丹尼尔,可是,老人也只是沉默着不说话。
过了一阵子,三人转移地点到了以维多利亚样式统一布置的书房。蓝伯命令文生。
“把炭疽病菌散播到巴西。就选圣保罗的贫民街吧!在十月底以前要造成一百万人死亡。”
“是……”
“印度方面的状况也应该加快脚步了。把细菌散播到加尔各答、孟买、德里。今年内要有两亿人死亡!”
文生无能抗拒对方尊大的语气,只得卑屈地回答。
“再来是日本方面……”
蓝伯的两眼中散发出危险的光芒。
“让总统撤回不履行债务的宣言吧!再这样下去,日本的经济力会遭无益地破坏。只要陷住这个国家的食粮和能源,让它吐出财富就可以了。”
“遵命,可是现在撤回宣言的话,总统的威信就完全扫地了。”
“那就让他负起责任自杀吧!他将会因为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一个自杀的总统而名留千古吧?或者就按照惯例将他暗杀?”
恶意化成了语言从口中飞散而出。蓝伯·克拉克的语气正可以这样形容。每一句话都掺了毒,让听者的皮肤上起了鸡皮疙瘩。文生助理勉强地提出发慎重论。
“反正他不想出马竞选下一任的总统,早已形同废人。依在下浅见,是不是有必要让他死呢……”
“你这么想?”
蓝伯张开了没了前齿的嘴巴嘲笑着。表情原是显得很滑稽的,可是却让文生打从心底寒毛直竖。
“在、在下多嘴了。在下立刻依照您的指示行事。”
文生仿佛被恐惧的感觉狠狠地踢了一下屁股,退了出去,蓝伯遂把视线投向老丹尼尔。他带着似嘲讽又似玩笑的表情说道。
“老丹尼尔哟,你工作得太辛苦了。是不是该退休,保住晚节了?”
“我正有此意。现在已轮不到我这把老骨头出面了。”
蓝伯没有称呼他为“大叔公”,老丹尼尔心中就有数了。他知道,眼前坐在椅子上的人已经不是蓝伯了。他并没有特别感到悲哀。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可是,他想确认一件事。
“或许我问得太过分,不过,如果能得到您的回答,那将是我的莫大荣幸。在新世界中,四姐妹的存在还能获得认可吗?”
超越者只是动了动他一边的眉毛,睨视着老丹尼尔。
“老丹尼尔啊!你的族人在世界各地都有土地吧?”
“是……”
“你们都是自己管理、清扫这些别墅的吗?想必是委托给可以信任的人吧?道理是一样的。”
“我明白了,多谢指点。”
老丹尼尔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超越者仍然要把新世界秩序的管理权交给四姐妹。今后,洛克福德、玛丽关、缪龙、都彭四个家族仍然支配着世界,在背后操纵各国的政府。老丹尼尔相信他获得了保证。超越者在行了一个礼,转过身退出的老人背后露出了笑容。
那是一个仿佛将恶意结晶化的笑容。他没有将最重要的一点告诉老丹尼尔——当一个家在重建的时候,往往会更换管理人,而且看门狗也是有寿命限制的。然而,又有哪个饲主在毒杀看门狗时会将事情告知看门狗的?
借用蓝伯·克拉克身体的存在将两条腿放在土耳其椅子上,轻松地放松了全身。摆出了一副享受着这为时不长的休息时间的姿态。他闭上了两眼,喃喃说道。
“现在就直击阿马列克,将所有的东西都毁灭。不能原谅他们。不管男女老幼,牛羊骆驼、驴,一切都要毁灭……”
这是记载于旧约圣经上新的命令。在话声结束之后,他的表情变了,露出了强烈的憎恶感情。
“剩下的就是那些充满活力的龙王吗?哼,不过,近日内也要有个结束了。这是花了三千年所布下的陷阱。好不容易到达目的地了,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充满敌意的视线刺穿了挂在壁上世界地图的一点。那是中国大陆的西南部,连接西藏和青海省、新疆维吾尔自治区边境的不毛之地。该地应该有—个被称为龙泉乡的村庄。
第二章 身在龙泉乡
船团化成了无数的流星,接近了水晶宫的上空。
在仿佛铺了黑色天鹅绒的天空中央,绿色的行星就像一颗巨大的宝石一般君临宇宙。现在,这个被称为“地球”或“人间界”的行星前方散布着数千万个光点。那都是天船的灯火。
南海红龙王姓敖名绍,字仲卿。其优美秀丽在天界也是首屈一指。站在水晶宫高楼上的他在听到一个武将报告天军接近中的消息时也没有一丝惧色。他沉稳地问道。
“指挥官是谁?”
“还不清楚,不过,好像是称为讨逆都元帅。”
所谓“讨逆都元帅”就是“讨伐逆贼部队总司令官”的意思。红龙王端丽的嘴巴闪过一丝冷笑。逆贼到底是谁?认同玉帝在天界和人间界的权威,一直竭尽忠诚和礼节,为玉帝立下难以胜数的武动的龙王一族为什么得被称为逆贼?违反天理的不是玉帝和其一党吗?
“假借主上之名,为所欲为,横行霸道,将不顺从之人视为逆贼加以讨伐。这种行为上的丑恶不逊于人界的蛮族。如果牛种支配了人类,一定会假借绝对者之名,极尽邪恶之能事吧?”
这时属下前来报告的声音和红龙王的心声重叠了起来。原来敌将传进了通讯。挂在壁面上,长大的椭圆形镜子摇晃着钝重的光泽。当光泽仿佛被擦拭掉似地消失之后,一个穿着灿烂甲胄的天将出现在眼前。胸甲的部分描绘着徽章——一只白头上有着红嘴,翅膀前端有着像老虎般爪子的怪鸟。红龙王知道,这个天将的名字叫钦鹀。
“哟,所谓的讨逆都元帅阁下就是你啊?我由衷地祝贺你的出人头地。”
钦鹀的两眼闪着红光。因为他知道,红龙王表面上的礼仪蕴含着比叱骂声更痛烈的侮辱。但是,或许不了解还好一点吧?他带着猜疑的视线搜寻着红龙王的左右。龙族之长青龙王不在场令他觉得不可思议。
可是,他说出口的不是质问,而是一种威吓。
“大半数的天军都在这里。敖家的军队再怎么强悍,只要我一声令下,都会在一夕之间彻底毁灭。”
“如果你认为你办得到,那不妨试试看吧!”
红龙王再度冷笑着。他的冷笑仍然像兰花一般地艳丽。
“假借玉帝陛下皇威的豪言壮语实在损人听觉。我是不知道你是如何耍诈欺骗天军的,不过,虚张声势也该有所节制。”
“违逆者一律处死,这是玉帝的旨意。龙王们如果再违逆皇威的话,就会在一战之后直落地狱深渊的。还是早点弃械投降吧!”
“弃械投降有什么好处?”
红龙王反问道,这当然只是一种揶揄。钦鹀的太阳穴剧烈地鼓动着。
“如果你们为自己的罪过忏悔,将封爵和宫殿一并奉还以致歉的话,或许还可以保住性命。”
“如果这是玉帝本身的御意,我理当恭敬地接受。可是,我却没有理由听从你这种无礼的要求。如果你有话要说,是不是该尽了礼数之后再提出会谈的要求?”
“我是奉了玉帝的敕命而来。你以为我是按照自己的意思当讨逆都元帅吗?”
“这不是你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