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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遥点了点头,看著窗外,半晌之后才笑了笑:“你从前削给我的那木剑,早被我弄坏了。”
“你和人打架呀?”
“嗯……和周兄弟那干人动手,周兄弟学武天分也是极佳,和师父学习刀法,已学得有模有样,不过我不喜欢他这人,师父脑伤加剧之后,他们那帮人便不将师父看作师父了,又重组了天鹰盟,在百叠屋村耀武扬威……”
“周彰,天鹰盟……原来是这张狂家伙,哼哼。”卫靖猛然想起了在破庙时,进入密室与贝小路交谈的那五人,那时贝小路便称他们“天鹰盟”、“周帮主”。
太阳尚未出来时,靠在床边的公孙遥已经醒了,瘫在床上的李岳仍呼噜睡著,他推门出去,隔邻卫靖的房已经空出,卫靖比他更早起床,已经离开。公孙遥回头看著桌上那封信,是卫靖昨夜写好,要他带给杨仇飞的信,信封外还写有杨仇飞的藏身地点。
这一天他过得战战兢兢,李岳醒后也不说话,呆楞楞地坐在房中,公孙遥为了不让李岳起疑,换回朴旧破衣,与阿凤一同整理著房中酒瓶菜盘,换上新的酒菜。
大部分的时间里,李岳都是漠然喝著酒,偶而吃几口菜,有时会突然焦躁起来,狰狞地揪著公孙遥的衣领问:“神兵会到底开始了没。”“咱们在哪儿?”“怎地还不去?”
“师父,就快了……”公孙遥这时只能连声应和:“咱们很快地将那些坏人的脑袋,一个一个地取下……”
“对!对!”李岳狂笑著喊:“将他们的人头,一个一个斩下!”
一直到了黄昏,李岳又醉得不省人事,公孙遥从李岳的鼾声中判断他这么一睡,应当能睡到明日白昼,他带著两只金条,将其余的金条藏于床下,又带上绿铁剑、卫靖的信,这才准备出门。
梅文柔这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在底下恭迎著他,左一句公子,又一句哥哥,公孙遥想起李岳这几日的蛮横无礼,反倒有些愧疚,从怀中掏出两只金条中其中一只,递给梅文柔,说:“两位姐妹,这些日子可难为你们了,上头那人是我师父,他生了病,有时失去理智,若是有所得罪,请多包涵。这段时间恐怕劳你们多费点心思,这金条便当作是咱包下整间店的费用,你们只便招待我师徒二人便是了。”
“这……这怎么行!”远远擦著桌子的阿凤让这金条吓得连连摇手,这金条值一万银,将近是飞飞客栈一整年的营收。
“哗──”即便是梅文柔,此时捧著那沉重金条,也是心惊愕然地不知所措,待她回神时,公孙遥已经离开了飞飞客栈。
公孙遥花费了不少时间,来到一家银号将他带著的另一只金条换成银票,方便行事,跟著又向一个旅人买下一匹快马,照著书信上的地点,加鞭赶往那绿草小坡。
他上那小坡时,天色已经转暗,他骑著马四处探找,来到了一处林中,见那林子中有几间小房,他骑马前去。
四周突然乍响成一片,一颗一颗的石子从顶上四面八方射了下来,公孙遥愕然翻腾下马,左右闪避,那马给石子射得嗥叫连连,展开蹄子狂奔而逃。
那石子雨一般地射下,响亮亮的猴啼声震耳欲聋,公孙遥失了坐骑,只好用手遮著头,狂步飞奔。
突然前头闪出一个人影,横刀拦阻,叱问:“这儿是私人地方,来者何人?”
公孙遥让石子射得满头包,急急回答:“剑王是否住这儿?”
那持刀人哼了一声,手中弯刀斩向公孙遥,一面说:“你听不懂人话?你是谁?”
“在下……在下是卫靖的朋友,他要我来这儿找剑王……”公孙遥一面闪避,一面以绿铁剑的剑鞘挡格。
那持刀汉子便是茶水店老板,茶老板听他自称是卫靖的朋友,颇感讶异,但他一心想要跟著杨仇飞干些轰轰烈烈的事,早已憋得手痒,此时也不管是敌是友,打了再说,他将弯刀挥得大开大合,每一刀都照著公孙遥的要害斩去,自然也未尽全力,以免误伤好人,他想先将眼前的家伙吓得弃剑再说。
公孙遥当然不会弃剑,而是一一挡下刀斩,连声说:“阁下又是何人?能不能好好谈?”
“你先将剑扔了,才能好好谈!”茶水店老板这么说,顺势一刀自下向上撩刺,他出了十数刀都让公孙遥轻松化解,知道对方身手也好,这出手便比一开始重上许多。
“这剑是卫兄弟父亲所铸,卫兄弟借我一用,我可不能随便扔在地上……”公孙遥见那茶水店老板纠缠不休,背后的猴儿还鼓噪叫著,便想速战速决,他也不脱剑鞘,直接便朝茶老板小腿点去。
“喝!”茶老板见公孙遥一连挡下数十刀,突而反击,动作竟如此之快,他猛地向后一跃,小腿还是给点著,只觉得像是给棍子撮了一下般,微微发疼,却无重伤,知道公孙遥手下留情,便也不再纠缠,恨恨地退开,交叉著手生著闷气。
“哈哈。老茶想逞威风,倒是吃了鳖!”小屋中发出了笑声,一个魁梧汉子步出,手上拿著长柄大砍刀,大砍刀乌黑深沉,材质是乌钢,刀刃锋锐,刀背竟是一排尖锐锯子,大刀长柄是坚木外包覆著一层黝黑铁皮,柄末则是一柄锐叉,这大砍刀是杨仇飞亲铸兵刃──兵五十八。
这人是猪肉先生,他朝茶水店老板嘿嘿一笑,跟著大步朝公孙遥迈去,来到他面前便先来个惊天一斩。
公孙遥侧身避过,愕然嚷著:“有话好说,你们到底是不是和剑王同一路的?”
“先打两下再说。”猪肉先生也想过过瘾儿,试试手上的兵五十八,他左劈右扫,出手自然也是保留几分,但几下劈砍,连公孙遥的衣角也碰不著,正想多施几分力气,就觉得有些喘了,只好重重地将那大砍刀插在地上,叉腰喘气说:“让我歇息一会儿。”
“哈哈!猪肉先生太久没和人动手,一身筋骨已经僵了。”又是一阵大笑,一个身影快速奔出,一跃极高,翻了个筋斗落下,一柄锐叉直取公孙遥脖颈。
公孙遥向后闪避,勉强才闪过这锐叉突刺,在月光下,他见到这人身形瘦长,留著山羊胡子,和满头长辫,双手各自抓著两柄锐叉。
锐叉形状特异,是一长一短的尖锐长刃,以一短柄相连,形状便如同“工”字翻转九十度一般,相连两根利叉的短柄便是握把,如同拐子长端指向外那般握法,只是与拐子相比,握柄两端都有尖叉,两根尖叉上都带著数个倒钩,在月色照映之下闪闪发亮,凶厉异常。
卖艺叔舞动锐叉,疾风雷电地狂攻,每每将公孙遥逼退,他都会朗声大笑地说:“你死一次了,死第三次了,死第八次了……”
公孙遥起初不解卖艺叔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他见那锐叉虽有胳臂长,但握柄置于锐叉三分之二处,长的那端向外,攻击距离只比短刀略长,是故他往往只要向后一跃,便能避过,他再一次地向后一跃,又避开了卖艺叔的突刺。
“你死十七次啦!”卖艺叔突然止住动作,似笑非笑地将手臂高举,突然一只飞箭自左边锐叉内侧射出,流星似地射向天际,原来那锐叉握柄处设有弩箭机关,一柄锐叉两支尖角内侧各藏有一支短箭,两柄锐叉便共有四枝短箭,打斗时能够出奇不意地扣动机关发箭。
公孙遥一凛,这才知道方才这山羊胡子大叔所言为何,若是这大叔在突刺时突然发箭,自己即便反应再快,都要给飞箭射中,尽管锐叉上安设的小型弩箭装置强度不及于一般弩箭,但临战时突然中箭,下一招让敌手刺穿胸肺的机率便大增了。
待那射上天的短箭落下时,卖艺叔又纵身窜来,冷冷地说:“嚣张的小子,你给我拔剑!”
“前辈……”公孙遥便是再耿直傻楞,也听出卖艺叔发怒了,为的便是他不拔剑相斗,好似瞧不起对手一般。公孙遥赶紧抖了抖手,甩脱剑鞘,先是虚攻几招,跟著解释:“我不是来和人厮杀争斗的,我只想见见剑王一面,如有得罪,也请见谅。”
“我气量超小,你得罪了我,我绝不见谅,除非将你斩去两手一足,这才甘心!”卖艺叔哈哈大笑,攻势更加凌厉。
“怎……怎能如此!”公孙遥愕然,他不愿意全力攻击,因而招式大半是守招,他见卖艺叔那对锐叉能够放箭,只要锐叉朝向自己,便赶紧侧身闪避,这使得他的不禁乱了阵脚,连连后退。
“好!我不发箭,你尽管来攻。”卖艺叔见到公孙遥狼狈地低伏滚倒,哈哈一笑,双手高举,得意地说,但下一瞬间,本来滚在地上的公孙遥竟窜至他腰腹下,绿铁剑直直上窜,指向他下颚。
公孙遥闷吭一声,蜷缩倒地,夸张地滚了一圈。
卖艺叔愕然僵直著身子,在情急之时,他一面后仰,一面将锐叉往公孙遥背上砸打。但公孙遥的长剑在离卖艺叔下颚一吋时陡然停下,卖艺叔砸下的锐叉却止不住势子,重重砸在公孙遥背上,锐叉是三角钢支,还造有刃面,本来还有劈斩剁肉的作用,但公孙遥在感到锐叉劈向自己时,本能地蜷缩滚倒,只有后背上受了些皮肉伤。
卖艺叔犹自楞著,看著自地上站起的公孙遥,心想若他那剑直直刺来,自个下巴便给贯穿了,若是他没能情急之下卸开了锐叉的劈势,那此时自己便已无端杀了一个人。无论如何,都是眼前这青年技高一筹,卖艺叔便向公孙遥深深鞠了个恭,说:“小兄弟,瞧不出你身手这么好,我本事差,出手收不回,砍伤了你,真对不起啦。”
公孙遥连忙想要回礼,便听见一旁那新的陌生声音,说:“剑术尚可,身手极好。”
公孙遥还来不及分辨那声音从何而来,便见到一个身影窜来,一柄长剑直直刺向他胸口。这剑太快,公孙遥避无可避,只得出剑反攻,刺向那身影胳臂。但那窜来的敌人变招极快,长剑一抽一放,避开公孙遥的反刺,一柄剑尖仍然贴在公孙遥的颈处。
两人动作皆止,来人长剑指著公孙遥的颈子,公孙遥的剑则贴在那人手臂外侧。
“剑王……”公孙遥一见眼前的对手是个灰衣老者,更兼剑术绝顶,知道定是剑王无疑,赶紧后退一步,单膝跪了下来,拱著手说:“老前辈,我是卫靖的朋友,如有得罪,请责罚我。”
“要我责罚你?那好吧,起来再打过。”杨仇飞长剑一挑,又将公孙遥逼起了身,连连出剑虚点,逼著他还击。
公孙遥哭笑不得,但既是剑王要求,他只好从命,出剑还击,但仍是守势居多。
“哼哼,原来是公孙家传剑法,你就是公孙遥?”杨仇飞见识了这青年剑法和他说话语气,立时知道这便是卫靖时常和他提起的公孙遥,他抖擞长剑,朗声说:“原来公孙家后人不将剑王放在眼里?与我动手过招还要礼让几分?”
“不……不是这样……”公孙遥连连解释,加快身形步伐,在杨仇飞周边左右绕转,伺机出剑,但杨仇飞的剑势悠游随意,总在公孙遥快剑刺来之际,便弹开了公孙遥的长剑,时而缓、时而疾。
公孙遥疾攻了数十剑,起初还不敢全力出手,渐渐地发觉即便是全力出手,也丝毫攻不进杨仇飞的守势中,杨仇飞冷冷地说:“以你现下这等身手,和无双堂几位副堂主倒是有得打,但是倘若碰上神武堂那干异人,一样要败下阵来。”
公孙遥大汗淋漓,听得杨仇飞这么说,心中凛然,悲怅之意又起,突地变招,攻势大开大阖,不再是先前的家传剑数,更像是刀法。
“这薄剑是这么用的吗?”杨仇飞见公孙遥开始乱打,先是一愣,忽地一剑点去,挑中公孙遥手腕,要将他长剑击脱。
然则公孙遥身子一旋,腾空打了几个转,向后弹远,长剑并未脱手,而是又冲了上来。
“这啥功夫?”杨仇飞怔了怔,又出一剑,点中公孙遥大腿,但剑未刺入,公孙遥即已跪倒,但却再度蹦起,长剑疾快,直直刺向杨仇飞脸面。
这时的公孙遥已将杨仇飞当成了青眼儿、藤田加胜这干神武堂绝顶高手,他一记突刺刺得极其猛烈。
杨仇飞脑袋微微歪侧,千钧一发之际让公孙遥的长剑自他脸旁刺过,而杨仇飞的剑,则抵著公孙遥胸口。
“啊!”公孙遥一愣,将剑收回,扑倒在地,诚挚道歉著:“我……我只想著如何才能击败神武堂那干高手……出手没了分寸……差点误伤老前辈……您……您别见怪!”
“笑话,你哪能伤得了我?”杨仇飞虽如此说,默然了一会儿,说:“你比卫靖厉害些,卫靖尚不能将剑架在我的肩上,起来,再打过。”
“咦!还要打?”公孙遥不解地问,杨仇飞的长剑再度逼来,直取他身上要害。公孙遥打了几个滚,眼前一阵闪耀,手腕一疼,让杨仇飞的剑点著了手背,但是他还是没有松手,而是翻了个滚,仍将剑紧紧抓著,手背上也仅有一个血点,伤得不深。
“你这打滚功夫到底是向谁学的?这么有趣!”杨仇飞嘿嘿一笑,长剑连击,每一剑都轻点公孙遥手背,在他手背上点了七、八下,只见他不停夸张狼狈地翻滚扑倒,右手鲜血淋漓,仍紧紧握著手中的绿铁剑。
杨仇飞将长剑收进了腰间的鞘中,公孙遥也将剑放下,以为打得够了,岂知杨仇飞的身影已经晃到了他身边,一爪抓向公孙遥的手腕,公孙遥转身抽手,但手腕已让杨仇飞给紧紧握著,甩脱不得,突地天旋地转,头下脚上,重重摔砸在地。
杨仇飞手一甩,又将公孙遥拉起,一拳击向公孙遥肩头,公孙遥被击中那刹那又是夸张地甩身翻滚,但他手腕被杨仇飞扣住,这一翻滚便翻得不全,无法将力卸去。
“原来如此,这是捱打功……”杨仇飞突然领悟,看著公孙遥那扭曲变形的指节,和受伤变形的耳朵。杨仇飞松开了手,转身向猪肉先生说:“泡几壶好茶吧。”杨仇飞说完,又看著弯腰伏身的公孙遥,说:“跟我进来吧。”
“是,老前辈。”公孙遥感到松了口气,但又有些害怕,就怕杨仇飞又突然转身要打他,只好缓缓跟著,离杨仇飞保持一段距离。
小屋中幽暗昏黄,猪肉先生在一张方桌上放了几个杯子,捏著一只茶壶在每个杯子中倒了七分满的茶。
“你和李岳在一块儿,你身上的伤,是李岳打的?”杨仇飞问。
公孙遥点了点头,将他和李岳相处的情景,大致说了一遍。
杨仇飞点点头说:“原来如此,你让李岳打久了,便知道如何闪避,才比较不会痛,日积月累,便练就了这身捱打功,能化解对手的攻击,这倒真了不起,我瞧你施展的剑术并未有特别精湛之处,公孙家的剑法你还没学全,你出剑全凭动作矫健,脚步扎实……是了,李岳他对剑术研究不深,无法在剑术上教你更多,你和他学拳脚、学刀法,以长剑使之,这一点倒和卫靖有些相似……”
公孙遥听杨仇飞将他尚未述说的情形也料中了,不禁对这名动四方的剑王更加折服,他和李岳拜师数年,李岳没有教他一记剑招,甚至很少主动教他,他总是跟在周彰等人后头,有一招没一招地学著,今儿个学拳脚,过两日学刀法,再过两日耍耍棍棒、轻功等功夫。
周彰资质极佳,练就了一身好刀法,公孙遥只得默默地反覆练习这些与剑法全无相干的东西,却也渐渐地将刀法里的身形、拳法中近身搏斗的观念,都融入了自家剑术中,在长年刻苦磨练之下,公孙遥将以往的剑术练得更加精纯凌厉,身手已能够与无双堂副堂主之流比肩了。
“你的剑也不错,几次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