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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的到来而黯淡沉寂,反而更加地闪耀。
这是海来市著名的酒楼街,平时人潮熙攘,今晚更加地热闹喧嚣,便如同盛大节庆一般,上一次这般景象时,是在“云来楼酒楼”经营的最后一夜,整条街让前来缅怀云来楼姑娘温柔滋味的男人给挤得翻了,便连其他酒楼都一齐前来祝贺“云来楼食堂”的新开幕。
而这一晚的热闹景象,似乎更胜于当时的“云来楼酒楼”歇业,这晚是“八仙楼”开张之日,一栋崭新高大的华美酒楼,耸立在这条街的中央,足足有五层楼高,墙上挂了无数的大小珠灯,传出爆响的欢呼声、爆竹声、欢笑声。
八仙楼外除了不停挤去凑热闹的男人之外,还有一批一批涌入的官兵巡捕,和带刀的莽汉男人。
“哗──怪不得土匪横行时海来没见到半个官兵,原来全窝在这里啊!”水半天指著眼前走过的一整队腰悬配刀的巡捕官兵,噫噫呀呀地叫喊著。
老许拉著水半天的衣领,要他别多话,一行人在这拥挤的街口向八仙楼一吋吋推进,曲子燕和远处几个同样素装配剑的女子交换眼神,她们都是月临堂的人马。
“别挤啦,有什么好看的!”那些带刀的莽汉们亮出了他们腰间配刀上的闯字印记,将一个个想挤进八仙楼的男人往外头推,那些男人们让八仙楼上一扇扇敞开的窗户里的姑娘撩人模样惹得口干舌燥、浑身焦热,但是见著了闯字配刀,腹中的焦火也只好熄了,心不甘情不愿地向后退去。
官兵们和闯天门帮众堵成了一条人墙,将八仙楼周围净出了一个范围不小的空旷处。
樊军一行人穿过最拥挤的区域,进入这个空旷区域,却没有受到那些闯天门帮众的阻拦,而是在几个带刀汉子的带领下,往八仙楼里去。
“我突然不想喝好酒啦!”水半天见到这些闯天门帮众粗鲁蛮横,拗脾气发作,让老许和霸王客栈的朋友们架著进了八仙楼。
八仙楼中的大厅富华绝伦,摆著一张一张的白玉桌子,一个个衣著华贵的富商地主,和这些富商地主的跟班仆人穿梭其中,在一群姑娘的带领下,各自入座。
樊军等被领上二楼廊台边缘的座位,正好能够见到整片一楼大厅,霸王客栈的一票弟兄们,虽然也是见惯了江湖场面,但他们流连的酒楼大都廉价简陋,可是甚少上这等富豪聚集的华美酒楼享乐过。
陈块和张三龙倚著廊台栏杆,抬头张望,他们前方三楼处,悬挂著两个大彩球,一绿一蓝,彩球上头各自写著“春”、“梅”二字。
向左面的三楼望去,则是悬著一红一紫、写著“夏”和“兰”两个字的大彩球。
右面同样悬著彩球,一黄一青,写著“秋”、“竹”二字。
“我们这一头也有球,写著啥字啊?”陈块和张三龙反仰著身子,想要看清楚自个这方向那一白一橙的彩球上写著什么字,但他们的角度瞧不见彩球上头的字,便叽叽喳喳地讨论著:“那三面是‘竹秋兰夏梅春’,咱们这两颗写得什么字?”
陈块回头向他们之中学问最好的王道士问:“你说说咱们这两颗上写得是什么字?”
虎哥将女侍端上的一杯开胃酒一饮而下,对著陈块笑喊:“你那两颗上有写字?谁写上去的?”
陈块胀红了脸,叫著:“我说的是彩球!”
水半天将花生吃得掉了满桌子渣,尖笑叫著:“小泼猴,咱们那两颗都是卵蛋,怎你的却是彩球?”
“你们几个!在曲姑娘面前,别说这些下流疯话。”张大妈重重拍了桌子,大伙这才安静下来。
“另外两个彩球上写的是‘冬’和‘菊’。”温香柔软的声音响起,一个年纪四十上下,一个体态丰匀、装扮妖娆的妇人,与另一个留著两撇小胡,一副纵欲过渡的中年男子,一前一后地快步走来。
那丰匀妇人脸上堆满了笑,拉著曲子燕的手说:“月临堂的曲姑娘,你们终于来啦,这下我们可放一百二十个心啦!”
那中年男子则是得意洋洋地介绍:“其实本来这二楼才是贵宾席位,但今晚为了开张晚宴上的安全起见,大富商全聚在底下参与开张大宴,小富商则在二楼吃喝玩闹。八仙楼外头有官兵,二楼以上有闯天门的弟兄看守,便连一只苍蝇也非飞不进来。”
“是哟,了不起哟──”水半天哼哼地插话。老许向四周张望,的确见到二楼座位坐著的男人们,一个个虽也是富有模样,但比起一楼大厅那些富商大户,便稍逊色了些,然而二楼中的百来桌子除了那些小富豪之外,也有许多带刀汉子占了许多座位,远处几桌,则是素装配剑的月临堂女子帮众。
八仙楼的幕后出资人是个土财主,和闯天门关系一向良好,土财主并购收买下几间老旧酒楼,花耗钜资重新装潢建造,重金礼聘四方名妓,为的便是想让八仙楼能够取代昔日的云来楼,成为整个海来市,乃至于大棠国的第一酒楼。这开张盛宴办得自然也得风风光光,奈何飞雪山庄连日兴风作浪,早早便放出风声,说是要让这八仙楼开张之日即是关门大吉之日。那幕后出资的土财主和几个小股东自是忧心地睡不著吃不好。
幕后出资的土财主只得背地里献上大笔礼金,宴请大批闯天们帮众前来与会,为得便是希望藉著闯天门的威势,来使那飞雪山庄不敢前来生事。
而在数天前的云来楼中,飞雪山庄的娄牧大大地得罪了曲子燕,这倒使得那土财主花费出去的礼金得到了数倍回报,月临堂全堂出动,又召集了海来市大半的官兵和其他几个闯天门堂口,出动大批人马前来围事帮忙,这可让土财主和几个小股东像是吃了定心丸一般,欢欣鼓舞地准备开张之事。
“许三娘、周先生,这一次咱们月临堂连同帮中其他堂口,千百人将这八仙楼上上下下守得如同铜墙铁壁,便连隔邻几间酒楼茶馆,都有咱们闯天门的人驻守巡察,四周大道则由海来市的官兵负责守卫,便连八仙楼四面墙上都设有机关,只要一有骚动,四张铁线大网立时盖下,将所有的窗全拦住,驻守在隔邻酒楼的弟兄们持著弓箭对著那些窗。那些不知好歹的贼若是当真前来生事,即便他们会飞,咱们也让他们吃不了兜著走。”曲子燕向同桌一行人举杯敬酒,得意地说:“大家尽管放心,八仙楼厨房中有另一批闯天门的弟兄看守,侍者上菜时也有闯天门弟兄随身护卫,那票飞贼可没办法在菜中动手脚。”她说完,顺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丰匀妇人与小胡子男人,都是从前旧酒楼的主人,此时则算是八仙楼的小股东兼任主事老板,他们听曲子燕说得胸有成竹,便更加笑嘻嘻地围在左右说了许多恭维感谢的话,这才转身各自去忙。
“当真是天罗地网。”王道士举头四望,他注意到那八仙楼中十数盏主灯,外头都罩著防范飞镖暗器的金丝铁网,不少闯天门弟兄脚边也备妥了火把,以防飞雪山庄飞贼射镖击灯。
水半天听那八仙楼的小股东缠夹啰唆,早已不耐,此时终于叫嚷起来,嘴巴喷出一些花生渣,说:“呿!我还当作是樊军新官上任,想要好好将这海来上下整顿一番,原来是替酒楼妓院做围事打手来啦,可真是好志气。”
樊军深吸了口气,重重将酒杯放下,看向他处,不理会水半天的挑衅。
水半天见樊军不答话,便继续叫嚣著:“怎么,你升了官,便瞧不起老头子我啦,来来,咱们来过过招。”
“你这老酒鬼真是不知好歹,这些日子要不是樊军和曲姑娘罩著咱们,你还可以如此逍遥快活,成天喝酒吃肉?”老许打断了水半天的话,斥责地说。
王道士也说:“当前情势纷乱,再过不久便是闯天门英雄会,届时各路人马齐聚,外头又有土匪作乱的消息,樊兄顶著捕快头头身份,不论于他还是于咱们一票人而言,倒是行事方便许多,樊兄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何苦出言相激?”
曲子燕也接著说:“咱们这次行动,可不是为了这八仙楼呀,咱们的目标是那飞雪山庄。他们这些天干尽坏事,四处捣蛋,城里都流传说那飞雪山庄勾结土匪,为的是在闯天门英雄会时里应外合,祸害海来百姓呀。樊大哥新任巡捕头头,奈何他巡捕房里那批家伙不能打也不能跑,哪里是飞雪山庄那批飞贼的对手。我想到前辈们个个身手不凡,又是樊大哥的好友,便想邀请各位前辈一并出力逮这些恶贼,一来造福海来百姓,二来也算是将诸位与闯天门之间的误会结清,月临堂会尽力替你们说些好话,要其他帮中兄弟别再和你们过不去啦。”
“哼哼,我才不希罕!”水半天啧啧地骂,他数杯黄汤下肚,肆无忌惮地叫喊:“咱们以前都知道,贝绿爷的飞雪山庄一向行侠仗义,专对付那些为富不仁的奸商坏蛋,谁说飞雪山庄不好,便是心中有鬼!依我之见,必定是贝老太太再也瞧不下去,率领飞雪山庄重出江湖啦,哈哈!好飞雪山庄,好贝绿爷,我水半天敬你在天之灵一杯!好好闹他个天翻地覆!”
水半天这话喊得飨亮,惹来了数桌之外一票闯天门帮众怒目相视,曲子燕也沉了下脸,不再说话。
“老酒鬼,这些疯话等你回去咱们的地盘再说,在这儿耍泼,你不怕走不出这个大门?”老许揪著水半天的衣领,拿颗卤蛋要塞他的嘴。
水半天气恼地拨打老许的手,嚷嚷著:“走不出我可以用跳的,跳不出我便挖洞,他们能拿我怎么样!”
“水老头,别啰唆啦,咱们来划拳!你喝了酒脑筋不好,肯定要输到脱裤子。”陈块、张三龙见水半天一张坏嘴逐渐失控,赶紧也帮著说些不著边际的废话,使他分心。
王道士则转移话题说:“曲姑娘,倘若飞雪山庄故意放出要来八仙楼生事的消息,实则调虎离山,让你们在这儿白忙一场,实则上其他地方行窃,那又该当如何?”
“咱们也想过这个问题,飞雪山庄神出鬼没,若他们存心去窃那些富人地主,其实也无须使什么调虎离山。总之今晚飞雪山庄若是当真来了,咱们便要他们全军覆没,若他们不来,转去其他地方干些下流勾当,便正好让所有人知道,闯天门是白昼阳光,飞雪山庄是阴沟老鼠,有闯天门在的地方,飞雪山庄便吓得不敢现身。”
曲子燕刻意将声音说响,引得四周其他的闯天门帮众一片欢呼鼓噪,其他小富豪们也跟著一齐叫好。
樊军则是一语不发,自顾自地喝著闷酒,一面轻拍著他腰间的黑铁拐子。
“樊军呐,小卫怎还没来?”老许问著。前些天樊军带著卫靖,买了酒菜,来到衙门地牢,让卫靖去和那票老友相会。老许、水半天、张大妈等见了卫靖,像是见了失散多年的儿孙一般,乐得大呼小叫,彻夜吃喝玩闹,卫靖也不厌其烦地将他这两年的经历见闻又讲述了一遍。
然而隔天以后,卫靖每日清晨便带著四只猴儿悄悄离开云来楼,直至深夜才返回睡觉,便连樊军也联络不上他。
“他每天带著猴子出去溜达,我也没那闲工夫四处找他。”樊军耸耸肩,又干了一杯酒,便将酒杯倒放,杯底朝上,不再喝了,他知道飞雪山庄中人身手健捷,便不敢轻心大意。
樊军和远处数张桌子那方的人马点了点头,那头坐著胡白、红舞云等人,胡白笑眯眯地向樊军打招呼,拍著肚子笑,但他身边坐著的一干武厨子,却是个个怒目圆瞪,紧握著菜刀铁棍,四处探望。
那日食胜天的菜肴让飞雪山庄下了泄药,让数百客人拉得鸡飞狗跳,这事儿一传千里,食胜天除了一一赔偿那些客人大笔医药银两之外,还歇业至今,厨子们个个义愤填膺,都说若是逮著了那帮贼儿,定要大卸八块、切成绞肉、包煮饺子吃了。
底下大厅一阵鼓乐鸣响,一群美艳姑娘自后堂飘逸步出,她们身形婀娜,走起路来彷如踏著云、踩著水。二十几个姑娘将大厅正中的空旷处占得满了,她一面起舞,一面和著乐曲哼歌。
张三龙、虎哥、陈块、水半天等都挤到了廊台边缘,向底下呆呆地望,那些大富豪们有的摇摆著身子和那些凑上来的姑娘一同起舞,有的则是潇洒地微笑,张口接了那些姑娘随手捻来的葡萄,有的则是不发一语,面无表情,冷冷凝视著那些姑娘,像是不当一回事般。
“操,装清高啊!”陈块看著底下一个摆出一张臭脸的富豪,向身旁的张三龙抱怨:“这些家伙便连上酒楼玩姑娘都要装模作样。”
“花色衣服的都比较美。”张三龙却没理会陈块,他才懒得瞧那些富豪,而是把全副心思都放在那些妖娇姑娘身上,他注意到这二十来个姑娘之中,有八个穿著华丽艳袍,其余十几个则是作婢女打扮。
婢女们纷纷自衣袍中取出一块块小木牌,抛向那些大富豪手中,八仙楼侍者们也纷纷献上笔墨,只见到那些富豪纷纷露出诡谲的神情,彼此隔著桌子和己方跟班,互相对视。
“他们在写些什么?”陈块瞧著底下那些富豪开始在小木牌上写起字,不解地问。
“他们在开价。”曲文瑛听了,便开口说明:“这是八仙楼的赚钱把戏,让那些富豪们各自具名出价,出价最高者,便能够最先挑选他想要的姑娘上楼。”
“上楼做什么呢?”水半天突然插口问。
“上楼……便是进去楼上那八间房。”曲文瑛苦笑著答。
“进房里之后做什么呢?”虎哥、陈块、张三龙等一齐追问。
“进房里做你们都不行的那档事儿!”张大妈恼火地拍了桌子,将虎哥等都吓得不再吭声,唯独水半天不服,骂著:“谁……谁说我不行了,楼下的,扔块牌子上来,我也要开价,他妈的!”
乐曲渐渐地高亢热情,姑娘们的舞蹈也更加撩人惹火,她们提著小篮,自富豪们手中接过那些木牌,送至后方主持台上,几个八仙楼当家的主人们眉开眼笑地说了些不著边际的场面话,一面向富豪们敬酒,一面嚷嚷著:“桂花街的王老板出手好阔气呀!”“胡大员外今晚艳福不浅。”“来来富的王先生不愧是海来赌王。”随著八仙楼主人的谈笑,那些富豪们听得可是既紧张,又期待,被点到名的都是昂头高声朗笑,没被点到名的则是一个个咬牙低头,斜眼睨视其他富豪。
“大各位大老爷、大员外们别心慌,即便是行军打仗,也会派出先锋斥侯,主力大军当然是居后押阵啦。”主持人的笑意几乎要从嘴角满出来了,他使了个眼色,那些姑娘们又纷纷拿出了另一块木牌,一一递给了那些富豪地主们。
主持台上也推出了块大板子,上头钉著一个个悬著饰物的金色钉子,那些富豪地主们知道这意即自己开出的价码会被公布在那看板上。
他们又见到那八个姑娘向他们不时露出楚楚可怜的神情,或者是倾心爱慕的神情,或者是冷酷漠然的神情,或者是火辣挑逗的神情,富豪们便更加拚命地开价了,他们捏著毛笔像是握著钢刀一般,一面考虑价码,一面抬头向其他富豪张望。
二楼的小富豪们也不甘寂寞,接过了女侍发下的小木牌,也填写著价码,他们可以竞标那十来个婢女打扮的姑娘。
“嘿嘿,还是坐二楼好,面子虽然不那么大,可是至少不会出丑。”一个二楼的小富豪和其他小富豪谈笑说话,他们手上也拿著木牌,随意填写价码。
其他的小富豪纷纷点头答腔,他们的家产身份只能坐在二楼,但见到底下火热的竞标气氛,反而都露出轻松自在的神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