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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兵-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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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柄乌钢剑,剑身上头涂上了银漆,使剑更美,尽管银漆会使乌钢剑减少那么一丁点的锋利和杀气,但王老爷终究不是剑客,向卫文购剑纯为收藏,以庆贺自己七十大寿。卫文混合了四种银漆,将这柄乌钢剑造得银白闪亮异常,是绝顶高超的技艺。
  “那你一天到晚说的那月儿铁,又好在哪儿?”卫文将银白乌钢剑入了鞘,微笑看着卫靖。
  卫靖怔了怔,耸耸肩:“我没见过,所以不知道好在哪儿。但我记得在那大棠国和印洲国边境的入云山的深处,藏着天然的月儿铁。”
  卫文哈哈一笑:“你连海来市都只去过一次,还是在七岁的时候随我去的,又哪里知道大棠国和印洲国边境的山呢?我没听过有这座山哪。”
  “老爹啊——”卫靖不服气地反驳:“你没听过的事可多着呢!”
  卫靖往前伸手,要去抽卫文手上其中一剑,卫文侧过身来,抢先抽出了四柄剑中最短的剑,那是柄红色剑鞘的长剑。
  红剑剑身是深沉的酒红色,和月光的反光处,闪耀出鲜艳的红,有如珠宝玉石一般。
  “哇——!”卫靖看得傻了,他从来也没见过这样漂亮的剑,他连连问着:“白日看的时候怎么没这么漂亮?爹爹,你给它涂上了漆吗?”
  卫文笑了笑:“哪有这样好看的漆,我用在花铜熔液中掺入七种红花添色,这对剑本身没什么,还会减低一些韧性,但色泽非常好看,作为观赏剑最为适合。”
  卫靖让这闪耀的花铜剑耀得目眩神迷,忍不住问:“老爹,这把剑有无名字?”
  “当然没有,这是要卖给王老爷的剑,名字当然是由他老人家来起,咱们只是乡下剑匠罢了,何必学人家附庸风雅?”卫文边说,又分别抽出了另外两把宝剑。
  一柄宽剑朴实灰白,且十分厚实,一柄暗绿色长剑毫无光芒,上头还刻了些许纹路。
  “纯钢跟绿铁,都是实战用剑,和乌钢剑差不多好用!纯钢耐打,怎么打都打不坏,打坏了也很好修复接合;绿铁韧性极大,适合打造薄剑,锋利无比,被刺被斩都不太疼,被斩断了手还得举起来看看才知道,这种剑刺客最爱用了!”卫靖张大了口,大声嚷嚷着,恨不得拿着那几柄剑,乱挥乱舞一番。
  卫文见卫靖看得合不拢嘴,又从衣袍口袋中掏出四张封条,贴在剑柄和剑鞘的接合处。
  “啊啊!”卫靖露出了失望的眼神,知道自己在途中是不可能拔剑来玩了。
  “别嚷嚷,我不让你乱玩王老爷的剑,这是对客人的一种尊敬,你要明白,对一般客人尚且如此,何况王老爷可是我们的大恩人。”卫文再次叮咛着。
  “是的,爹爹,我知道了。”卫靖随口应着,又掏出了八手,扳出乌钢小短刀,晃来晃去。
  “别失望了,这次你回来,我便让你自个打一柄剑。”卫文这样说着。
  “真的吗!”卫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又问了一次:“爹爹,你是说那种正式的宝剑,像是你打造给客人的宝剑那样?我可以用乌钢、花铜或是纯钢那些材料吗?”
  “王老爷给的酬劳很高,足以让咱们吃好几年啦,工房里还剩下一些材料,加上你这次上城采买回来的,你随意玩都可以,但是我要收到王老爷满意的答覆,才准你自个造剑。”卫文这样说着。
  “说来说去,你还是担心我在海来市惹事!”卫靖大声抗议,却难掩心中高兴,毕竟乌钢、花铜这样等级的铸剑材料十分昂贵,加上这些宝剑十分锐利,都是厉害兵器,多年以来,卫靖始终没有一柄自己的宝剑。有如孩童玩物般的八手,已是父亲允许的最大极限了。
  如今父亲答应让他自个打造一柄宝剑,可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大事,卫靖又翻起筋斗,连连高声欢呼,突然想到了什么,说:“老爹啊,好久都没看你如此认真造剑了,这次四柄剑可造得真好,你不是说海来市人手一柄好剑?你手艺这么棒,我看不比两个伯伯差,何不等你病好了,用王老爷的酬劳在上海来市开家店铺,必定很快能打出名堂啊,哈哈!”
  “要名堂有何用?”卫文在四柄宝剑剑鞘轻轻抚摸着,神情淡然,抬头凝望月色,说:“你从小生长在这儿,十几年下来也长得健康活泼,小原村悠闲恬静,好山好水,无忧无虑,在这儿平静一生,岂不好吗?”
  “一生!”卫靖吐了吐舌头,摸摸鼻子:“那还真久……”
  “这地方或许闷了点,要你在这过一辈子,也是极难,阿靖,我当然知道你会厌倦,你个性便和你死去的娘一般,好玩、好生事、好打抱不平、最爱吵吵嚷嚷……”卫文看着月光,像是在忆着往事,淡淡笑了笑,静默半晌,深深地长叹口气,又突然连连咳嗽起来。
  卫靖赶紧将父亲扶回了房里。
  月儿圆亮,天上的流云水似地潺动,卫靖伏在房内窗边,怎么也睡不着觉,不时睁开眼睛四处看,看看窗外月亮,看看外头的阿喜,看看铸剑工房,又开始盘算起到底要造一柄黑黝黝的乌钢剑,还是造一柄像方才那样漂亮的花铜剑,实在难以取舍。
  一夜过去,天渐渐亮了。
  “于雪姐姐!我又将网架子重新修了一遍,非常好用!”卫靖扛着三只网架子,气喘吁吁地跑过了好几条巷子,跑到了温老医生的家来。
  老狗阿喜紧跟在后,也不住地甩舌头喘气。
  远远便见到温于雪和她母亲,在院子一角将晒干了的菜放入大罐子里,加入盐和各式调味料。
  “是小卫来了。”温于雪见卫靖跑来,便也起身洗手,上前迎接,只见到卫靖背后左边背了个大包袱,是他前往海来市的行囊,背后右边背了个长条包裹,里头装的便是那四柄宝剑。
  卫靖网架放下,连连喘气,跟着便向温于雪说明着这网架子的用法。
  “多谢你啦,小卫!”温于雪从怀中掏出了个缝制精美的小人娃娃,递给卫靖。
  “咦?”卫靖看了看,问:“于雪姐姐,这不是你啊!我要一个跟你一样的娃娃,带在路上看啊!”
  温于雪苦笑了笑,说:“这本来就不是我,这是你啊。”
  “呃!”卫靖又仔细看了看那小娃娃,果然和自己有几分相似,本来略显失望神情,登时又开心了起来,嚷着:“这倒也不错,于雪姐姐,我要上海来市了,你再作一个娃娃,做成你的样子,两个娃娃摆在一块儿,就是我们夫妻俩的样子啦!”
  “又再胡言乱语了!”温于雪苦笑说:“小卫,你别打我的主意啦,你模样生得好看,又是铸剑名家之后,数年之后你高了壮了,肯定是村子里的万人迷啦,到时候姐姐我都成了老太婆了,那时你还肯叫我一声于雪姐姐,我便心满意足了。”
  “哪有老得这么快的!”卫靖反驳着,说:“不管啦,我注定了就是要娶于雪姐姐你当老婆的。就这么说定了,我将剑送给王老爷,很快就会回来,回来之后,我要自个打造一把宝剑,世上最好的剑,到时候再拿给你看看,你一定会爱上我的!”
  卫靖大声说着,眯着眼睛看看日头,搭乘多马车的时间就要过了,他一面说一面走,温于雪叹了口气,微笑看着卫靖,目送他离去。
  “要是那负心人,像小卫对我那样,要我死了也甘愿了。”温于雪用极低的声音喃喃念着。
  温于雪口中的负心人,在七年前离开小原村,去海来市闯天下,至今未归,据他们家人说,那男人在海来市已另结新欢,做起小本生意,不打算回来了。
  七年前于雪只有十六岁,和那男人是青梅竹马。
  当时的卫靖只有八、九岁,自然对这经过不甚明白,只知道以前村子里有个哥哥和于雪姐姐十分要好,之后那哥哥离开了小原村,于雪姐姐也变得不太爱笑了。
  “阿喜,你还撑得住吧!”卫靖吐着舌头,手上拿了只小草帽,遮着天上那毒辣太阳。
  阿喜也热得瘫软无力,摇摇晃晃跟在卫靖身后。
  “要是你是只大狗,我就造台小车,让你拉着我跑,可惜你是条瘦老狗,唉……去他老天个蛋,怎么会这样热呢?”卫靖喃喃念着,一边煽风,一边往前走着,他必须在日落之前赶到望春冈的马车站,才能搭上多马车,赶在富贵居王宝胜老爷七十大寿的前两天,进入海来市中心,再在王老爷七十大寿的前一天,将宝剑送进富贵居。
  卫靖到了一处小溪旁,领着阿喜在树荫下休息了半晌,补足了竹水壶中的水,又掬着溪水往自己头颈上泼、往阿喜身上泼,这才领着阿喜继续前进,四周小坡上的花草芬芳,天气也不那样热了。
  渐渐到了黄昏,卫靖终于抵达了望春冈,在一片长满翠绿青草的小坡下,有个马车站,有几个旅客或坐或站等着多马车。
  “啊,来了!”卫靖见到一台由四匹马拉着的大车开来,那大车是用简单的木板构成,这种木材虽没有参天木来得坚韧,确十分轻巧,用来造马车最是适合,尽管车体造得十分大,也不会替马儿增加太大负担。
  车上顶了个遮阳棚子,两排陈旧椅子互相对着,差不多是十人份的座位。马车站上数名久候多时的旅客纷纷从车后阶梯上车,各自找了空位坐下。
  卫靖付了车资,也抱着阿喜上车,阿喜瘫在卫靖身上,累得连叫都叫不出了。
  “老阿喜,你好可怜,你该不会去一趟海来市就要死掉了吧。”卫靖揉着阿喜耳朵,喃喃自语说着。
  “小伙子,你还带条狗上车呐!快将它扔下去,否则就多付一份车资!”那驾驶多马车的粗壮大汉回头这样说着,一条手臂全是结实肌肉,揪住了四匹马的缰绳。
  “为什么啊,阿喜是条狗,又不是人,坐车还要多付钱吗?”卫靖大声抗议着。
  “小鬼,你说什么,这是老子规矩,你要嘛付钱,要嘛下车!”驾驶大汉粗声说着。
  “小弟啊,既然是条狗,干嘛学人坐车,你干脆扔下它,让它追着车子跑,岂不是更妙?别耽误了大家的行程。”坐在卫靖对面座位一个模样猥琐的男人这样说着。
  卫靖更不服气地说:“我的阿喜趴在我脚下,又没占人家位子,我旁边这个大婶手上还提了两只鸡,那不是要多付两人的钱?那边那个大叔身子比我和阿喜加起来还大一倍,那不是要付四个人的车资?”
  坐在卫靖身旁的提鸡大婶瞪了他一眼,呸了一声。
  “小子!”驾驶大汉脾气火爆,转身站起,往车后走来,一副要将卫靖扔下车的模样。
  “驾驶大哥,我替这孩子付车资吧。”坐在卫靖对面一个老妇呵呵笑着,自手上小包袱里掏出了几枚钱币。
  驾驶大汉接过钱币,又瞪了卫靖一眼,这才转身回到驾驶座位上,挥动缰绳,驶动这多马车。
  “为什么……”卫靖还想说话,但见老妇朝他笑笑,轻摇手指,指指多马车棚外逐渐昏黄的天。
  卫靖点点头,知道这多马车上头的乘客大都赶着时间,为了这点车资拖延大家宝贵时间,那可是如何也不划算的了。
  “你人真好,婆婆。”卫靖向老妇道了谢,只见那矮小老妇一身朴素黑袍,还不时从小包袱里掏出些蜜饯零嘴往嘴里搁。
  “小弟,给你一个糖吃。”老妇将一个干果递给卫靖,卫靖接过吃下,只觉得香甜可口,说不出的好吃,正想伸手再要,突然见到对面坐在老妇身旁,那刚刚出言讽他的猥琐男子,睨着眼睛,贼呼呼地瞧着老妇怀中的小包袱。
  卫靖同时也见着了老妇人的小包袱里,除了蜜饯果糖之外,竟还有一大叠的银票,大剌剌地和蜜饯果糖混杂成一块,有几张还露出在包袱外头。
  “嗯嗯。”卫靖不再说话,用脚逗弄着阿喜,转头看着车外景色,却不时偷偷瞧那猥琐男子,看看他到底想做些什么。
  天色渐渐暗了,老妇吃了几颗糖后便打起瞌睡,怀中那包袱竟还没绑上。
  猥琐男子双手交叉闭目小歇,却时常睁开一眼,打量着老妇的睡像和他怀中的包袱。
  卫靖全看在眼里,又看了看车外,心想此时多马车行经荒郊,若那猥琐男子真有意要窃取老妇包袱,四周空旷,马车加鞭追赶,大伙儿一拥而上,男子很难逃脱,因此不会趁着当下动手,必然是等多马车驶到了大市镇,届时或偷或抢,随便跳下车拐进个小巷弄中一溜烟便逃不见了。
  多马车持续前进着,又经过了两三个马车站,换了一批拉车马,乘客们则在停伫马车站的空档中,下车歇息一会儿,松松筋骨。
  从深夜到了天明,多马车也已经驶进了海来市境内,却还没到达市中心,四周模样和郊外没有太大差别。
  车上几个乘客和驾驶大汉全都疲累到了极点,卫靖更是一夜未曾合眼,尽管他判断那猥琐男子应当会在进入人潮较多的地方才动手行窃,但却也不敢打包票,就怕是个疯贼,见财失却理智。
  卫靖伸手按着怀中的八手,他本便生气那男人先前出言讽刺他的阿喜,又加上见了那男人打量老妇装有大堆银票的包袱时的鬼祟眼神,卫靖也不理三七二十一,认定那男子必是坏人,心想要是那猥琐男子有什么坏心眼,就要扳出八手上的乌钢小刀教训教训他。
  随着日头升起,多马车渐渐接近市区,道路愈渐宽阔,四周的楼宇越来越密集,人也越来越多了。卫靖见着前方一侧建筑之后隐隐有条大河,河上驶着些大小船只。
  “呃!”卫靖又仔细看了看那小娃娃,果然和自己有几分相似,本来略显失望神情,登时又开心了起来,嚷着:“这倒也不错,于雪姐姐,我要上海来市了,你再作一个娃娃,做成你的样子,两个娃娃摆在一块儿,就是我们夫妻俩的样子啦!”
  “又再胡言乱语了!”温于雪苦笑说:“小卫,你别打我的主意啦,你模样生得好看,又是铸剑名家之后,数年之后你高了壮了,肯定是村子里的万人迷啦,到时候姐姐我都成了老太婆了,那时你还肯叫我一声于雪姐姐,我便心满意足了。”
  “哪有老得这么快的!”卫靖反驳着,说:“不管啦,我注定了就是要娶于雪姐姐你当老婆的。就这么说定了,我将剑送给王老爷,很快就会回来,回来之后,我要自个打造一把宝剑,世上最好的剑,到时候再拿给你看看,你一定会爱上我的!”
  卫靖大声说着,眯着眼睛看看日头,搭乘多马车的时间就要过了,他一面说一面走,温于雪叹了口气,微笑看着卫靖,目送他离去。
  “要是那负心人,像小卫对我那样,要我死了也甘愿了。”温于雪用极低的声音喃喃念着。
  温于雪口中的负心人,在七年前离开小原村,去海来市闯天下,至今未归,据他们家人说,那男人在海来市已另结新欢,做起小本生意,不打算回来了。
  七年前于雪只有十六岁,和那男人是青梅竹马。
  当时的卫靖只有八、九岁,自然对这经过不甚明白,只知道以前村子里有个哥哥和于雪姐姐十分要好,之后那哥哥离开了小原村,于雪姐姐也变得不太爱笑了。
  “阿喜,你还撑得住吧!”卫靖吐着舌头,手上拿了只小草帽,遮着天上那毒辣太阳。
  阿喜也热得瘫软无力,摇摇晃晃跟在卫靖身后。
  “要是你是只大狗,我就造台小车,让你拉着我跑,可惜你是条瘦老狗,唉……去他老天个蛋,怎么会这样热呢?”卫靖喃喃念着,一边煽风,一边往前走着,他必须在日落之前赶到望春冈的马车站,才能搭上多马车,赶在富贵居王宝胜老爷七十大寿的前两天,进入海来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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