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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老王-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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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东西卷土重来?”沉默至今,满肚子的问题,但他阴沉的脸色让展琳找不到开口的机会。现在见他总算有了愿意交谈的迹象,她立刻趁势追问。
  “你刚才看到的那个人,他身上的病。”
  “那是什么病?”外表看上去,似乎是发于全身的某种疱疹,但好像还伴有发烧的迹象,可能是疱疹化脓后身体出现了炎症。即便这样,应该是种比较严重的皮肤病吧,不是很明白奥拉西斯的脸色为什么会这样难看。
  “过去了那么多年,我们依然无法准确地给这种病一个合适的名称,正如我们至今没有找到医治它的有效方法。”声音有些沉闷,正如从侧面看上去的,他被晨光拉长的身影:“在那些记录着这种病肆虐于我凯姆•;特的文献中,我们把它称之为瘟疫。”
  “瘟疫……”沉默。
  瘟疫,这个词于她并不陌生。在她的印象中,最为深刻的应该就是欧洲中世纪时那场至今为人所动容的,由鼠疫扩散出来的黑死病。当时传播范围之广,速度之快,造成的灾难之严重,许许多多的电影和书籍中都有大量详尽的描写。
  只是直面瘟疫,对于她来说,这是前所未有的第一次。
  “传染性怎么样?”
  “传染速度极快,尤其对于小孩。”
  “但是奥拉西斯,你会不会看错了?我觉得他的症状更类似某种严重的皮肤病。”
  “最初咳嗽,伴低热,当全身出现红色癍痕的时候预示该病已处于第二阶段。咳嗽止,患者开始持续高烧。至第三阶段,全身红癍陆续化脓,溃烂,直至……”感觉环着自己腰的手微微颤了颤,奥拉西斯停下这段不带任何温度的讲演,回头,轻轻扫了她一眼:“闲暇时,我或多或少接触了这一类文献。大致就是如此,当然,我也希望是自己看错。”
  和黑死病症状不同的瘟疫,21世纪任何资料都不见有类似记载的瘟疫……这到底是种什么病,如果埃及曾经爆发过这样可怕的病毒,历史上应该会有记载吧,为什么从来没有看到过……思忖半晌,展琳抬起头:“你刚才说,它百年前爆发过,后来是怎么终止的?”
  “半个国家的代价。”
  “半个国家……”
  “半个国家的人,那些被感染的,怀疑被感染的……全部集中在一个地方……”话音突然停顿。冗长的发遮掩了他侧过头刹那间眼底的神情,手指细微的触感,传递来他身体瞬间的紧绷:“那一场我们无法忘却的灾难,无法磨灭的罪。”
  扬手猛抽一鞭,马吃痛,陡然间加速朝前方狂奔而去:“我们必须加快速度,琳。它回来了,离孟菲斯太近。”
  镀金的墙面浮雕,纯金的镂花靠背椅,一溜直长桌上整齐摆放着黄金的杯子和盛放在黄金托盘里的水果点心……金碧辉煌,穷奢极侈。只是坐在这奢华的殿堂中央,阿努所剩下的惟一感觉,是胆战心惊。
  从窗外一团漆黑到东方蒙蒙泛白,从最初的强烈倦意到现在双腿发麻,它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坐了多久,也不知道这样坐着,还得坐上多久。单看满桌人脸色时冷时热,语气时而沉缓时而激烈的架势,似乎一时半会儿还停不下来。只是路玛的脸色同边上老宰相一样凝重,重得它连找借口开溜的念头都兴不起来。
  事实上它已经紧张得有些无所是从,因为那些人滔滔不绝的时候,目光都在时不时地瞥向它。进来前路玛嘱咐它尽量少开口,稳稳地坐在这张椅子上安静听着就好。它照做了,可是,这些人的话,他们的眼神,他们的表情,似乎逐渐让它无法再继续保持沉默了。脑袋里反复有个声音在说:“阿努,你至少得表示些什么,看看他们的眼睛,听听他们说的话,继续不吭声,可能吗?”
  可是……说什么呢,没有路玛一字一句事先安排好,那天在赫梯公主面前超水平的表现,其实只是极其幸运的昙花一现。
  “放进来?太可笑了,阿尔特内斯大人,您是否还记得当年那场瘟疫过后留给我凯姆•;特的都是些什么?”
  “当年所发生的,你我都未曾亲身经历过,况且,谁都没有办法证实这消息的确凿性。”
  “但北边过来的那些人中确实有类似的症状存在,不是吗?而过去那些日子以来瞒着我们耳目陆续迁徙到底比斯来的贵族们,迁来的原因又是什么?论气候,论通商,北边都比这里要好得多。”
  “但谁都没法证实那种病确实是瘟疫。”
  “谁也不能证明它不是。”
  “但至少普通的病例得有人去给他们看看,他们在外面,一无所有!”
  “您认为城门打开会有怎样的后果?”
  “那您认为不开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脸色微微涨红,在说完这句话后,那名为阿尔特内斯的大臣目光转向眼睛已经有些发直的阿努,恭敬一揖:“请王去城楼一观,如果再继续封闭城门,城内和城外的民众恐怕会……”
  “现在才想到请示王,不觉得太晚了?”出声的人是路玛,一脸漠然,冷冷看着他:“更早的时候,你们做什么去了?”
  “我以为……”
  “什么都靠你以为,大人至王权于何地?”
  “阿尔特内斯只是不希望随便什么区区小事都要惊动王!”
  “那请问大人,这区区小事可曾被您处理妥当了?”
  “……”语塞。
  “再请问大人,当事情还未演变到不可收拾局面的时候您没有及时告之王,亦没有及时解决,而现在演变成这个地步,才带着这一堆麻烦跑来惊动王,您认为这就是您对王的尊重了?”
  “路玛,王还未曾说些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来质疑都统大人!”
  眼神轻轻一闪,路玛垂下头,朝阿努扫了一眼:“路玛越矩了,各位大人继续。”
  阿努随即轻轻咳嗽了一声。
  气氛逐渐升温的大厅内顿时静了下来,目光的焦点从路玛身上移开,所有的视线不约而同集中到了他们这位沉默至今的“法老王”身上。
  半晌……
  “法老王”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对着他们微一点头:“继续。”
  失望。却并不敢表示在脸上。
  大厅陷入一种有些凝固的僵窒状态,每个人都沉默着,为了各自心中所想,也为了这平时听完了禀报便立刻将事情清晰而条理地归纳出来,一一剖析,再一一责令众人如何应对及说出其想法和见解的年轻王者,今天异常的少语与漠然。
  难道孟菲斯城内突发的大规模不知名病症,和那些从孟菲斯躲避到这里,遭到阻拦后逐渐开始在城外闹事的民众,连他都感到无措了?
  突如其来的强烈不安。当首脑停止了运转,四肢所能做的,惟有混乱。
  不知过了多久……
  “王……您认为……城门究竟该开还是不开……”
  阿努的头皮一阵发麻。好容易等到有人打破僵局,没想到一开口,问的就是自己。怎么回答,路玛再三警告过,一旦有人要自己做出选择和处理,无论用什么方式,都得保持沉默。他说他自会处理,但问题是,眼前的状况,恐怕连他都没有办法帮到自己。
  思忖间,目光朝路玛扫了一眼。
  他垂首坐着,视线对着桌面,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有些呆滞。
  看来,连个暗示都没法从他那里得到了。用力喝了口水,它嘴巴张了张,硬着头皮把目光转向那名提问者。
  却在开口前的一瞬,一道声音冷冷插了进来,及时解脱了它举步维艰的状态:“王,臣有一句话想说。”
  “说。”
  “不论这次在孟菲斯爆发的疾病究竟是哪种病,照现在这么多人大举迁徙过来,想必那里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虽然把他们全部拒绝在城外的表现确实不尽人情,但臣以为,与其冒着同孟菲斯一样境遇的风险,不如再观察一阵,等彻底弄清楚了病症,以及城外那些人中有多少是健康的,多少是已经病倒的,再做决定也不迟。”
  听上去似乎有点道理,正琢磨着想要点头,冷不防前边又一道声音突兀插了进来:“那些人只是想见一眼俄塞利斯大人。”
  这句话一出,周围再次静了下来。
  “他们想见俄塞利斯?”联想到琳和奥拉西斯正在寻找他的途中,阿努的目光闪了闪:“为什么?”
  “继承了天狼之眼的大神官拥有为自己国家祈福祛灾的能力,他们只要他开坛,祭祀神石天狼之眼。”
  “阿布拉辛托,你难道忘了,神石不是想请就能请出来的,违背它的意愿将它请出,只会给我凯姆•;特带来更大的灾难。”开口的是老宰相阿赫拉谢普,坐在阿努身旁沉默了许久,直到现在,他才掂量着,缓缓开口。
  “阿布拉辛托明白,但如果孟菲斯的疫情真的严重到无法收拾的地步,阿布拉辛托认为,该冒险的,还是得冒险一试,如果神官大人和王同意的话。”
  “但俄塞利斯大人并不在底比斯。”
  “孟菲斯的地方都统拒绝他们拜见俄塞利斯大人的请求,也是造成他们蜂拥至底比斯的原因之一。”
  “为什么要拒绝……”一旁路玛忽然轻声开口,目光依旧对着桌面,不知道究竟是对着众人,还是一个人自言自语。
  没有理会他的话,阿布拉辛托目光转向阿努:“王,所以他们汇集在底比斯城外,就是为了能求见王一面。”
  “见王?”
  “是,见王。因为全凯姆•;特能够开祭天狼之眼的,除了它选定的大神官,还有一个人,那便是本国现任的王。”
  语出,全场一片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阿努身上,期待的,不安的,焦躁的,烦恼的,犹疑的,等待的……那一刻,它突然无措到想吐。
  城门,开还是不开……
  民众,见还是不见……
  祭祀,办还是不办……
  王……王……怎么办……怎么办……王……王……无数的目光,无数的询问,在这一瞬铺天盖地化作这几个字眼,朝着阿努失魂落魄的大脑中蜂拥而来。
  胃疼得厉害,和此时的大脑一样,混乱,刺痛……
  受不了,它真的受不了了,不堪负荷的负担,它不是奥拉西斯,不是王,不是凯姆•;特的主宰啊!
  逃……想逃……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不管了……去它的凯姆•;特,去它的疾病,去它的选择,去它的责任……这一切和它无关,它只是一头狼,一头狼,一头狼!!!
  蓦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撞得身前的桌子一阵颤抖。随后在众人由茫然到惊讶的目光下,阿努一声低吼,扭身撞开椅子,朝着大厅深处的某个角落没头没脑地奔了过去。
  “王?”
  “王?!”
  “王您怎么了??!”
  “王!”
  各种各样的声音在耳边模糊成一片。不加理睬,跌倒,爬起来,爬到离自己最近的角落,阿努捧着自己的头,浑身颤抖着,在这点黑暗中缩作一团。
  “王……”
  “王!!”
  “王怎么了,王!”
  “快来人!快来人!王晕倒了!!”
  晕倒了?它不知道,没有任何感觉,只有头痛欲裂。然后,在那些渐渐模糊的声音中,忽然一道沙哑而奇特的嗓音,若隐若现搀杂其间,在它耳旁低低响起:“……阿努……阿努比斯……我的神……阿努比斯……契约……契约……”
  幻觉?
  “……阿努比斯……我的神……契约……”
  “契……约……”紧闭着眼,它轻轻重复了一遍。
  忽然,它的眼睛睁开了,在感觉到有人将它肩膀紧紧抓住的瞬间。
  抓着它肩膀的路玛一怔。
  他看到这只紧张到昏迷的狼眼睛睁开的霎那,似乎有一丝奇特的绿光由眼底悄然划过,在接触到自己焦急凝视着它目光的一刹。随后目光缓缓朝四周扫了一圈,低头,若有所思地绽出抹淡淡的笑:“路玛,请出天狼守护,我们开坛祭祀。”
  天狼守护,历代侍奉神石天狼之眼的大神官手中所握的权杖,因其造型为鹰与眼镜蛇这两样凯姆•;特圣兽以守护的姿态依托镶嵌着天狼之眼,而被人尊称为天狼守护。
  这把黄金雕刻而成的权杖,是仅次于天狼之眼而轻易不在人前现身的圣物,就连路玛也只有在为数不多的日子里,才能见到那位苍白美丽得不似凡人的大神官带着它出现。
  所以当他从阿努微笑着的口中听到这字眼的一瞬,大脑里突然间就被抽空了。
  阿努怎么可能知道天狼守护?
  阿努怎么可能知道,天狼守护是祭祀天狼之眼所用的圣物?
  但当时当地,并不允许他有任何诧异的表现和迟疑:“是,王,明天路玛就派人……”
  “现在。”话音未落,已起身推开众人的搀扶,径自朝原来座位走去的阿努轻声说道。似乎感觉到身后人因自己这句话而出现短暂的沉默,它回过头,对着一言不发望着自己的路玛扫了一眼:“我说现在。”
  一股血气骤然间由急速跳动的心脏涌向大脑,意识到身周闪烁的目光,路玛轻吸了口气,点点头:“是,臣这就派人去取。”
  转身正要离开,冷不防,耳旁再次传来阿努淡淡的声音:“你要去哪儿?”
  “为王取天狼守护。”
  “取东西,随便叫个人就行,是不是,诸位?”目光朝四周轻扫一圈,在接触到每个人都因此而低下的头颅后,满意地一笑:“所以,阿赫拉谢普,烦劳你替路玛走一遭,为我把天狼守护取来。”
  “这……”略一迟疑,老宰相随即起身离开自己的位子:“是,老臣这就去取。”
  等阿赫拉谢普略带蹒跚的脚步声离开,回头,再次望向那脸色已经由赤红,逐渐恢复到正常的路玛,点了点身旁的空椅:“路玛,还站着干什么?坐。”
  “……是。”带着满腹的疑惑,路玛应了一声,走到阿努身旁坐下。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它的脸,却不知道是因为光线,还是它昏迷又清醒后的态度突然之间的反常,他隐隐觉得,这头平素贪吃胆小的狼此时隐在忽闪的火把和阴影交替下的脸,和平时的它似乎不太一样了……
  一种突然之间高贵起来的姿态,却又完全不同于奥拉西斯本人的气质……这头狼,它究竟怎么了……
  “我们刚才说到哪里,阿尔特内斯?”
  “回王,说到从南边过来的民众聚集在城门,想见到王,也期望王能够请出天狼之眼祭祀,以消除困扰着他们的疾病。”
  “是的,那么……”
  “王!恕臣直言,天狼之眼请出的时间有限制,不到时间擅自请出,会遭到天狼之眼的惩罚。”
  目光朝边上轻轻一瞥:“哦?听上去,似乎有点道理……”
  “可如果孟菲斯内爆发的当真是传说中的瘟疫,不请天狼之眼消除,恐怕会秧及整个底比斯!”
  “阿尔特内斯将军说得有理……”
  “遭到天狼之眼惩罚的代价是亡国!”
  “瘟疫带来的灾祸不亚于亡国!”
  “但谁能证明他们得的病就是百年前那场突然爆发又突然消失的瘟疫,或许那只是个传说!”
  “荒谬!难道当真要等到灾情扩散至整个凯姆•;特的时候,大人您才甘心?!”
  “难道非要惹恼了天狼之眼,大人您才满意?!”
  “你……”
  争执,片刻间因两派人所执的不同见解而一片舌战,又因老宰相不在当场,法老王亦似乎没有阻止的意识,逐渐变得不可收拾,余下那些说话没有太多分量的官员,一声不吭地坐在一旁,惶惶然看着两边。
  路玛见到阿努的嘴角轻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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