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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她并不在我的身边。
'小别重逢'
黑暗里,呼吸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好像就在我的耳边一样。我伸手朝里一抓,同样抓到一只手,我紧张到就要啊一声大叫起来,那只手猛地捂住我的嘴巴,轻声说:“别喊啊,我是阿东!你一喊就被宾灿发现了!”
“阿东?!”我看不清楚对方的脸,但声音的确是阿东的。
“我好容易回到梦中世界,一回来就看到你被人追杀,笨到连躲的地方都不会想,这座蜂窝就是我帮你想出来的,只是我的身体一时还传不过来……”
“你,你怎么……又回来了!”我像被人当头一闷棍打下来般匪夷所思。
“我为什么不回来?”他也疑惑不解地问。
“你!为什么要回来!”我渐渐变响的声音,使阿东再次狠狠捂住了我的嘴巴。
“我为什么不能回来!”我们就这样莫名奇妙地重复着同一个问题。
终于,我说:“阿东,我快要被你气傻了!我们这么辛苦才把你送回现实世界,结果你到那里像度假一样逛了一圈,又回来了,你回来干什么?送死?”
“什么话!我本来就是为了要帮你传个信才回去的,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才不跑这么一遭呢!再说!你本来就不聪明啊!”他很无辜地说。
我心里真有杀了他的冲动。但我们只是卡着喉咙用极小的声音在蜂窝里吵架。
“好啦,不要激动,发那么大火何必呢,别忘了你现在还在躲命呢。”阿东反过来安慰我。
我遏制住怒火问:“那麻烦你辛苦跑了一圈,找到什么结果呢?”
“和你想的不一样呗,陈老吉就是一个普通的老头,他说在其他镇上的“老吉”凉铺,那个老字其实是有个单人旁的佬,不是他开的。结果我什么也没办成,倒喝了一杯他做的红豆冰,真是很难喝啊!”阿东哀叹到。
“你……”我想我要爆炸了。如果说把事情办成了,回来只是为了通知我这个喜讯,然后一切结束,我们携手回到现实世界,那还不错。可是事情没有办成,阿东你还回来做什么呢?
我推开他的手,恨铁不成钢地沉默着。
他说:“别生气呀,知道我是怎么回来的?我就跑到七彩墙的床上,躺在那里努力地想睡觉,睡啊睡啊,我就过来了。”
乱讲,我才懒得听。
“真生气了?”阿东有些无可奈何。
过了很久很久,直到从外面传来的光也暗淡下去。宾灿似乎放弃了寻找,不知身在何处。万籁俱寂,我绝望地和阿东对峙着。
他愣在一旁好久,猜不透我在想什么。
终于,我清了清嗓子,我说:“其实,自从你走后,我也想过你说的那些话。”
“唔?什么话?”阿东突然听见我开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我笑了笑说:“关于生命的意义,生活的意义,可能是这两个意思吧,我总结得不好。”
“你?你会想吗?”阿东觉得很不可思议。
“虽然我想不太好,也弄不太明白,我最多只能用大白话来描述一下自己的感受。”我说:“其实我心里很清楚,有时候就算我说了什么,也未必有人当真。所以我不太会撒谎,我总是沉默,但这并不代表我没有想法。就像人们觉得大胖子都应该很快乐,胖子们不应该忧郁,但其实胖子同样也是人,同样也会有不开心的事……”
“你想说明什么?”这次换成阿东弄不懂我的想法。
“想说我也是有感情的,虽然我看上去很傻很笨,还很蠢,长得像丑八怪,但我心里还是有感情的。”
“这话,好像你应该对你外婆或者米洛说吧。”阿东百思不得其解。
“不是,我是想告诉你,因为怀有感情,再来看待人生,就会发现生命的美好。一个人即使只有很短的一生,但他只要生活在世界上,就总能留下痕迹。可能他吹过一次蒲公英,而这朵花的种子飞到很远,扎下根来盛开出更美丽的花朵,生生不息。可能他浇过一次水,让一棵小树茁壮成长,变成绿荫。可能他爱过一个人……”
“想不到啊!就这么些时间不见,田阿牛你变深沉了。”阿东啧啧称奇。
轮到我被打断,发现被打断的滋味还真憋屈。
阿东说:“其实现在都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我们得考虑一下怎么摆脱宾灿。”
我心想,难得我有心思跟你讨论个没完,你倒还嫌我罗唆了。
我没好气地说:“宾灿已经向魔鬼臣服,拥有很大的本领,论机智和聪慧,我全不是他的对手。虽然我现在是乔伊,可我连隐身术都还没学会,就算加上你,也只是加个次等灵魂,哪里是他的对手!”
“听起来好像挺难办。原来下地狱还可以向魔鬼臣服,在地狱里当个小官应该也没问题。”阿东说着,窃喜起来。
我瞪了他一眼,虽然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但我希望他能够感觉到我是在用多么犀利的眼神瞪他。阿东,自甘堕落可是无耻的啊!
不过大敌当前,说这些也白搭。
“我们究竟怎么出去呢?一个梦境待久了,可是会变质的啊。”我叹息道。
“要不你想蜜蜂,想出万万千千只蜜蜂,我们混在其中一起飞出去算了。”
“这个点子不错哦。”
“对呀!我是谁?”
“那万一宾灿想出一罐杀虫水来喷怎么办?”
“这么损的点子,只有你想得出来吧。”
我们俩就在蜂窝里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半天,依旧没有答案。但是就如我们所知道的,一个梦境待久了,它必然会变质一样。蜂窝开始变软,融化成蜂蜜似的粘粘胶质。
“田阿牛,没的选啦!快想蜜蜂啊!”阿东焦急地喊道。
于是我努力地想啊,使出吃奶的力气想。只听啪啪啪,我想出一堆长翅膀的蜂蜜罐头,装着我和阿东飞去。
“连蜜蜂的样子都想不起来!你好白痴哦!”阿东没好气地数落我。
“只要能飞就成了吧。”我吐吐舌头。
我们一同往下偷偷张望,却四处也找不到宾灿的踪影。
“怎么?舍得出来了吗?”他喊。
我们连忙寻音望去,宾灿正举着枪站在蜂蜜罐的边沿。“不错啊,还多一个同伴当陪葬是吧。”
“田阿牛,我来掩护,你快跳出去!”阿东用力把我推开。
“不要,阿东!”
但是宾灿已经扣动扳机,连发的枪响传来,我听见阿东在我身后惨烈地哀嚎,但是他依然竭力把我推出罐子。我裹在一团蜂蜜中,笔直地往地面掉落,我看见阿东的鲜血溢出来,一滴一滴砸在我脸颊。
'还我阿东'
银白色的铠甲从四面八方涌来,它们把我托举起来,重又往天空中飞去,铠甲和着蜂蜜牢固地粘在我的身上,我的武器则是一把神武的长柄银勺。
在天空中,我正式迎战高宾灿,我们的武器相击,摩擦间迸裂出巨大的火花。
宾灿举剑向我砍来,分明还在眼前,刹时又转到了身后,我急忙扭头,他又一个长身翻跃来到我的眼前,像只猴子般灵活。他伸手向我胸膛袭来,我右手急挥,长勺将他顶了出去,宾灿瞬间向后仰,手中已经换了把弓箭,嗖的一声,毒箭向我射来。情急之下,我用勺面往身前一挡,刚巧挡回了那枚箭。
宾灿气急败坏地说:“田阿牛,你少做些无谓的抵抗了,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想出这些无聊的招数,不觉得自己可笑嘛!”
我才懒得多说,能够为阿东报仇就不算无聊。我嘶声呐喊:“还我阿东!”
于是朝宾灿冲去,但他已经举起火箭筒等待着,用一发火箭弹将我炸飞,我的铠甲应声爆开,我遍体血痕地往下坠落。
宾灿举着长矛向我飞来。
就在这危急关头,场景忽然莫名奇妙地变成了晦暗的夜市,我落在一条街巷的垃圾堆里,四面是高大阴湿的墙壁,远处有几个朋克装扮的机车少年走过。
我没有力量爬起身,于是躺在那儿,大口地呼吸。
远处灯红酒绿,隐隐传来靡靡之音,我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我听见有人渐渐向我走近,皮鞋的声音,踩过水滩,踩过玻璃,踩过泥泞的地砖。
忽然他又停了下来,在我前方坐下,点燃一支烟坐了很久。直到我刚想仰起头看看是谁,他却上前拉着我的手,把我从垃圾堆里拖起来,然后搀扶着我往另一个街巷走。
我甩去挂在睫毛上的鲜血打量他。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阿东……”
“嗯,是我。”
这怎么可能。除非他在蜂蜜罐头里诈死。
但他说:“田阿牛,我对你很失望,很失望。”
“为什么?”
“因为这么久以来,你都没有一丁点的长进和领悟,越是有困难越是不知悔改,结果被挫折弄得遍体鳞伤。”
我淡淡一笑,我说:“只要你活着就好。相信我,我们一定有力量战胜宾灿。”
“哦?是吗?”另一个声音不屑地问道。
我看见迎面停着一辆超长的林肯黑车,门推开,一只脚慢慢地跨出车门。穿得像黑社会一样的宾灿再次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我竭力把阿东推到身后,我说:“阿东,快走!宾灿要找的人只是我,让我在这里挡着,阿东你快逃啊!”
但是冰凉的刀刃从后背捅入了我的身体。
我转过身,看着阿东。
他也在微笑地看着我。
有东西慢慢从阿东的头发里冒出来,是两只红色的角。我不知道这种红色是因为我的血液流淌太多,使我的视觉受到影响,还是那两只角本来就是红色的,鲜红,鲜红。
我记起很久以前曾经听过。
它说:……只是有人不小心,在某天,用血描绘出魔王的名字……
'毁世的光'
他揪起我的头发,他说:“可见,我的耐心用完了。可你却从来不考虑,不寻常的事情背后必然有不寻常的原因。”
他说:“我给了你那么多时间,甚至决定接纳你了,但是你却一次又一次让我失望。”
他说:“天地分为两派,有的人注定属于天堂,有的人注定属于地狱。看来我征服不了你,那我只有毁灭你。”
他说这些,他说那些,我都没有听清楚。
我只是看着他,还是那副老样子,显然除了一双红角,他不想让谁看见更多属于魔鬼的真实面孔。他瘦削、阴沉,他是那个能在各种梦境里都插得上话的阿东,可以倒吸入整片谜宫,可以轻松想像出一块铺天盖地的蜂窝的阿东。
我心想你的失望,又何曾不是我的感受。
我还曾经对你很努力地,用我贫乏的语言,对你描绘出一朵蒲公英的小花籽,它可以飞到多远,绽放怎样的美。
可是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你是你想隐藏在虚伪面具下的东西,我也是困在乔伊身体中的田阿牛。你有你的决定,我也有我的想法,只要还活着,就是要把这样的过程继续下去。阿东,你看,因为你,我又想了一大堆本不该从我脑袋里想出来的东西。
作为田阿牛,本来只要想明天早饭吃什么就好了。
我忍不住想笑,但是他们给我戴上的枷锁带着倒刺,扎进肉里会不停地流血,我又开始庆幸米洛不在这里,没有让她看见,我把乔伊的身体糟蹋惨不忍睹。想到此,我终于笑了,于是宾灿手执长鞭再次抽打在我的身上。
阿东无奈地摇着头,他说:“了不起,这时候还在想米洛,可惜情天恨海,天上人间。”
他说什么我听不懂。
宾灿用鞭子支起我的头,他说:“主人,还要继续打吗?”
阿东叹了口气,问:“田阿牛,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于是我说:“一直撒谎,耍手段,算计人,是什么感觉?”
“什么?”
“一直撒谎,耍手段,算计人,是什么感觉……”
“你就问这个?”阿东仰头大笑,他说:“魔鬼才不屑于撒谎,耍手段,算计人,当魔鬼想这样做的时候,完全是因为好玩。所以这种感觉就是好玩,非常好玩,尤其是看到自己的陷阱一步一步实现,就会更兴奋,更好玩!”
这种回答等于没说。他一点也不受良心的谴责,就像他所说的,有的人注定属于地狱。
我没什么想问的了,随便让他们打死我算了。
“随便打死你?”阿东说:“这怎么行,你还霸占着乔伊的身体,这个身体很麻烦,需要使用者绝对自愿地交出来,接任者才可以顺利获得。”
“你想怎么样?”我问。
“想怎么样?当然是让你把身体交出来,给你的好朋友宾灿使用,然后彻底完成乔伊。”阿东指了指宾灿,仿佛天底下没有人比他更适合接任乔伊。
“乔伊是属于米洛的,我不能把他给你们。”我哑着喉咙,费力地喊。
“我没说完成后不还给米洛啊,这本来就是我和她之间的交易,早点完成,我也可以早点轻松。总之你拿着乔伊的身体一点用处也没有,除了放走次等灵魂,乔伊将因为你的拖延而一直无法完成,但是给了宾灿……”阿东说得眉飞色舞,天知道是真是假。
即使不考虑这一点,我也有一个很坚定的理由必须拒绝他们,所以我说:“不,我不给。”
“混蛋!”宾灿吼道,刚要举起鞭子,阿东立刻将它收了回去。
他问:“为什么?”
但我只是瞪着他,没有理睬。
他说:“在米洛和我的交易里,从来就没有你的份,何况你只是一个无极次等灵魂误打误撞地得到了乔伊的身体,你本来就没有资格替这桩交易做任何决定。难道你不想回现实世界了吗?究竟是什么动力令你胆敢与我作对,田阿牛,告诉我原因!”
“原因?”我笑。“原因只有一个,因为你们都是恶魔。”
话音未落,宾灿的拳头已经打了过来。
他说:“好!那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魔鬼,什么是地狱。”
“算了!”阿东喝止他。
阿东双手环胸说:“闹了这么半天,我也累了。再说,我有一个更好的办法来对付这个笨小孩。”
于是他弹了个响指。我们忽然来到一个空荡荡的旧谷仓中,房梁上绑着一根绳索,另一头悬套在我的颈上,在我的脚下踩着一块方方正正的大冰块,在一旁则烤着一盆火炭。
阿东说:“田阿牛,你所剩的时间就由这块冰来决定,我现在去休息一下。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还能活着告诉我,是不是把乔伊的身体让出来。”
他阴森地笑着,然后带着宾灿一起离开。
'让我走吧'
我抬头看看房梁上的绳索,再低头看看脚下的冰,还有旁边的一盆炭火。整座谷仓中,过不了多久就会发生质的变化,绳子倒还是绳子,不过炭火烧尽了,冰也全部化成水,而人当然就是从人变成尸体。
尘归尘,土归土,愿我的灵魂得到安息。
我开始回想以前在现实世界中参加葬礼,丧者家属会发给每一个追悼者一包云片糕和一块手帕。手帕当然全归外婆保存,大半的云片糕都被送到我的肚子里。云片糕白白的,吃起来甜甜的,沙沙的。虽说是葬礼,但是从没有人要求我一定得哭,所以参加葬礼对我来说和参加婚礼一样,都是挺开心的。这样说不会遭雷劈吧!
想到此,我打量了一下四周,依旧空空荡荡。阿东和宾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他们一定乐坏了,他们可以找家茶坊,打两圈牌,然后细细数落我被他们欺骗时所做过的每一件傻事情。看起来惊天动地,其实傻到要死。
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