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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先生也是这么和我说的,他表示与赛门先生合作又轻松又愉快。”
“是吗?我是很轻松愉快啦,但丁先生就不见得了,哈哈。”赛门说:“十年前我是个乡下果农,对生产买卖一翘不通。不过我对自己种出来的葡萄很有信心。总算丁先生慧眼,看上我的葡萄,还帮我作工厂的规画,等生产线上了轨道以后,艾伦再来安排所有外销事宜,我这才变成葡萄酒厂的大老板……”
葛雨莹耳朵倾听赛门先生叙述他酒厂辉煌的创业历史,眼角分心搜寻黎渊的身影,见到他在与赛门先生请来的两位女性朋友说话,聊得很愉快。她忽然感觉胸腹间不太舒服,或许是义大利式的自助餐点里有过多的起司,让她感到胃闷;也或许是这家餐厅的通风不好,赛门先生的雪茄烟味老冲着她鼻子飞,惹得她胸口翻搅……但是,她就是说不确切究竟哪里不舒服。
葛雨莹将手里的半杯酒饮尽,把注意力重新转回赛门先生身上。
“葛小姐挺能喝的。来,我再开这瓶你──!”
甜甜的葡萄酒容易入口,不知不觉中就接连滑入喉头,感觉着口中余留的淡淡苦味,薄薄酸意,让嘴忍不住想再进一口。
生平第一次在没有人强迫的情况下喝这么多酒。葛雨莹想起当初她喝到胆汁也吐出来了,醒后依然头痛得站立不稳的情景。但朝阳只是狠着心,每夜拉着连闻到酒气也会反胃的她猛灌黄汤,说,“你不学会喝酒,不能控制住酒精,总有一天会被它控制而弄砸任务。”时间久了,她终于习惯只让酒精灼烧喉咙和胸腹,却能保持脑袋的清醒。
但,何苦呢?葛雨莹甩头摆脱这念头。一开始朝阳就曾提醒她,既然已经决定走这条路,就没有回头的机会……一分神间,手里的酒杯已经被人拿走。
“咦,我的酒!”她吓了一跳,原来是黎渊已静静走来她身后,自她手中取走酒杯。
“你已经品尝过赛门七种不同年份的美酒了,可以把下个好机会让给我吗?”
“可是……”奇怪,他不是一直在和人聊天吗?怎么知道她已经喝了七杯?
“再喝下去,你要醉了。”黎渊淡淡道。
“我不会醉的,这只是葡萄酒而已。”她只是脸颊有点发热,心跳有点加快罢了。“我和赛门先生聊得正愉快,你过来干嘛?去陪女士说话去,别冷落了人家。”
他拿奇怪的眼神望了她一眼,随即拉起她手,将她牵到一旁。“抱歉,赛门,失陪一下。”
“什么事?发生什么事了?”葛雨莹紧张追问。
黎渊不语,按着她在角落一张椅子上坐下。“你不要起来。等等。”他离开半分钟后,端了杯热茶和一条毛巾来。
“干嘛?”她莫名其妙,接过黎渊递来的茶杯和毛巾。
“你在这里休息一下。再给我二十分钟,我们就能离开了。万一你实在很不舒服就叫我,不要强撑,知道吗?”
葛雨莹茫然中点点头,茶杯的热度从手心一路流传到身体里。
黎渊慎重看她一眼才转身走开,几步之后又转首叮咛:“不舒服记得叫我。”
原来他以为她醉了。葛雨莹喝下一口茶,将毛巾敷在酡红的脸颊上,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刚才哽在胸口的郁闷之气已一扫而空,胃部也舒展开了。或许真的有些醉了吧,不然怎么会感觉身体轻飘飘,又热呼呼的?
离开了赛门先生的宴会,黎渊驾驶着方向盘,往丁家的方向驶去。
“感觉好些了吗?”
“好多了,谢谢黎总。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
“你没事就好。”他止住她的道歉。“明天你去企画二部和李经理聊聊,那里最近有个新案子,需要人手,我想你应该满适合的。”
她愣住。这是要将她调开的意思吗?“为什么?你对我的表现不满意?”
“不,你作得很好,作助理太委屈你了,企画部门有更多让你发挥的地方。”
“但是我喜欢现在的工作,不想换。”
他转头看了她一眼,说:“你以后还会再遇见今天这种情形,如果你继续当我的助理。”
“你的意思是喝酒吗?其实我今晚还好,并没有你想像得那么严重,真的!如果你还是不放心,我答应你以后身上会带着解酒液。”
黎渊苦笑,摇了摇头。“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指……像赛门先生这种以前曾经和廷君有来往的客人,以后还会经常遇见,因为廷君以前做的就是我现在的工作。”他望向她的黑眸有温柔和心疼的情绪,“他们可能会提起廷君,而让你难过,不是吗?”
葛雨莹抬起眼愕视他,没想到,他顾虑的竟然是她的心情!
黎渊调开深邃的视线,望向前方,继续说:“我远远听见赛门说到廷君,又看见你的眉头锁在一起,一杯接一杯的喝……莹莹,你是否该考虑离开丁家?继续留在这环境里,时时都会接触到今晚这种情形,如此只会越陷越深。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你还年轻,不要被回忆绑住。”
她沈默良久,悠悠叹气道:“你说的对,我总得离开丁家的。可是,离开丁家以后,我该作什么呢?”大概逃不掉……被朝阳扔进冰库里冷静脑袋,然后再罚她写上三十大页反省报告和忏悔书的悲惨命运吧。
“你本来在做什么就继续做啊。”
“你是说,到处流浪,靠着给杂志社一些旅行游记或食谱之类的文章过日子?”
“听起来不错啊,很多人还很羡慕这种生活呢。”
“我怕了这种居无定所的工作……一直希望能有个自己的家。”
“也许你渴望的不是家,只是一份感情的寄托之处,那也许是家,也许是一个人,也许是一份事业。如果你真的渴望家,就更不应该留在丁家了,你该……去找新伴侣,共同建立自己的家。”
意思是找个人结婚吗?这些年里她完全没有动过结婚念头,直到朝阳结婚,严重刺激让她一度很想把自己嫁掉。但是,“嫁”这个动词听了心动,其背后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葛雨莹却很迷惑。她始终没有机会问朝阳,是什么动机让誓言单身的他,毅然决定走进礼堂?
“结婚吗?”她在思索中说,“这两个字很浪漫迷人,但我不知道结婚的目的是什么?为了合法生孩子吗?先撇开小孩子是不是一定要合法这点不谈,如果没有小孩,那……何必结婚呢?”
“听起来很像……你也被廷君的论点给洗脑了。”黎渊说,“他总认为,用一张纸来强迫约束彼此必定要相爱到白首,期望以法律的力量来控制感情的不变质,以白纸黑字来维系一个家的存在,这些举动很可笑,很讽刺。”
“我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认同君君的想法,可是你刚才说的没错,我要的是一份感情寄托的地方,那或许是一个人,是一个家,但肯定不是一张纸。”
“我自己的婚姻失败,没有资格告诉你婚姻的意义,但我相信并不是像廷君的说法那般冷酷偏激。”
第一次听见黎渊主动提及他的婚姻,葛雨莹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知道……黎总你当初结婚的动机是什么吗?”
“如果我说是为了工作,你信不信?”黎渊轻轻一笑。
“不信。”她肯定的摇头,又追加一句:“因为你不是这种人。”
他的表情瞬间变的深沈。“是真的。我确实是为了能进丁氏集团才和仪安结婚。你认为我不是这种人,我听了很高兴,但可惜你错了。你把婚姻形容成一张纸,我说冷酷,可是用在我自己身上就再适合不过了。当初我向她求婚时,就说明我希望能进公司改行从商──这张纸,等于是我进丁氏的契约。”见葛雨莹仍是一脸怀疑,他笑起来。“我结婚的动机很可耻,并不足以作你参考,你听过就忘了吧。”
她不死心,偏不信他这么无情。“可是,丁小姐一定是因为爱你,才会嫁给你吧?你能说你们之间没有爱情存在吗?不可能啊。”
“爱情吗?确实,仪安爱我比我爱她多,我想,百分之九十九的女人要的就是这飘渺无迹的玩意儿吧?男人嘛……至少对我来说,工作才是最重要的。”
“人生存的目的不是恋爱,而是工作。”她接道。
“对,就是这样。”
“可是我有一个朋友,他本来也是这么说,他要的只是彼此投契、合作愉快的伙伴,不要老婆,但后来还不是为爱而走上礼堂?”她坦白道出心中的疑惑。
“那八成是因为不结婚就抓不住那个女的。如果可以不用结婚,而那女的还肯无怨无悔的跟着他,你等着看他还会不会要结婚。”
葛雨莹想想就懂了。“你是指,我和君君?”
“我没有恶意。”他诚恳道。
“没关系,我不在意。如果把你的话颠倒男女立场来说,当初丁小姐就是因为太爱你了,希望能抓住你,才会和你结婚罗?就算你把这桩婚姻当成工作契约,她也心甘情愿。对吗?”
“还说没关系,瞧你立刻就报仇了。”
“对不起,我是不是说的太过分了?”
葛雨莹瞄他一眼,还好没有不悦的样子,而且还笑了哦。从侧面看他,浓密的黑发底下,额头到鼻梁到嘴唇到下颚连成一道优美性格的曲线,淡淡的笑纹从眼角扩散成很好看的弧度。
“没关系。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生气。”
听似随口的一句话却让葛雨莹忽然心一跳。“你的意思是,横竖没把我的话当人话,所以连气都懒得气了?”
“你怎么会想成这样呢?好好一句话,非要在心里九弯十八拐。看来以后和你说话得留神点了,否则哪天冤死了都不知道原因。”
为他反常的俏皮表现而吃吃笑起来,见到他展现轻松的一面,她很高兴。
“你笑什么?”黎渊瞄她一眼,奇怪的问。
“没什么……你不会乐意知道的。”因为她在想,黎渊明明该是个亲切体贴又好相处的人,平日却总是板了冷硬脸孔,很严肃似的想把人吓死。丁兆安还说他总是阴阳怪气的……
葛雨莹越想越好笑,不小心就笑得更大声了。不知道她小脑袋里究竟想到什么这么好笑,但,她是这么开心,小小空间里每个空气分子都被感染了笑意,最后连黎渊也忍不住笑起来了。结果,看见他也笑了,她就笑得更猖狂,身子弯下把脸蛋埋进双掌里,连眼泪也笑出来啦。
“拜托你收敛点,我还要开车。”他笑着摇头。“本来还想不通廷君怎么会喜欢你,现在想来是有可能的。廷君心里很苦……我想,他是在遇见你之后,日子才快乐起来的吧。”想起丁廷君,黎渊的笑容显得悲伤。
“或苦或乐都是自己想出来的。他想开了,把以前的闷苦都扔了,自然就开朗起来了。我看君君最后之所以会决定抛下一切,多少也是受到那桩走私案的影响。幸好因为证据不足而被无罪释放了,否则后半生就要在牢里过日子。换了任何人如此逃过一劫都难免会有些遁世的念头吧。”
黎渊没有作声,只顾专心停车。“到了。”他熄引擎,“还好今天有你当藉口,不然就没办法这么早脱身了。”
“我还以为你舍不得走呢。”
他好奇的打量她。“我为什么要舍不得走?”
“我看你……和人家聊得很尽兴嘛。”
“怪不得,你会催我继续去跟那两位女士聊天,你真有趣。”黎渊意外发现他今天居然笑了好几回。“不,和她们只是不得已的应酬,我倒宁愿……像这样和你随便说说话,轻松多了。”
她觉得脸红心跳。他说话时似有意似无意的表情,让人难以捉摸他真正的用心,随便一句话又让她的思潮起伏。他说喜欢和她说话?只是无心的客气话吧?
“说我有趣?意思说是我很三八吗?”她很小声的喃喃自语。
“还在发什么呆?下车啊!”黎渊唤她。
杨晓静作我终生的搭档第三章
第三章
初见丁仪安,那感觉完全同照片中得来的印象一模一样,只更鲜明。简单乾净的马尾扎起她一束浓密的长发,额前流海凌乱地显示她不拘小节的个性。没有添加一分人工色素的肌肤,呈现经常受到阳光洗礼的淡褐色。她身着白衬衫和牛仔裤,脚踏粗跟凉鞋,率性又帅气的打扮,给人第一眼感觉就是舒服。
葛雨莹能轻易想像她背着大画架在绿色草原漫步的景象。
丁仪安笑起来像秋日阳光。“嗨,你是莹莹吗?我是君君的姑姑。你就和君君一样,叫我小姑吧。”
“小姑,你不是晚上的飞机到吗?黎总他应该还在公司等着要去机场接你呀。”
“我在飞机上给过他电话了,他已经知道我会直接回家因为临时一班飞机有位子,我就提早上机了。他说要赶去接我,我叫他不用了。”她拎着小提箱走进门里,“哇!我已经闻到菜香了。”
葛雨莹帮她接过箱子。
“黎总说你喜欢上海菜,我就准备了葱烤鲫鱼和油爆虾,你试试喜不喜欢。”
丁仪安张大了眼睛,惊喜交集。“老天,你真像兆安电话里说的一样能干!你放心,我肯定连鱼刺都舔得像洗过一样乾净。在澳洲每天被管家具义大利面和马铃薯沙拉,吃到想吐。”她做出一脸苦相。“自己不会作,只好什么都将就的吃了。”
“小姑要不要先洗个澡休息一下?黎总和丁伯伯要八点以后才会回家。我不知道你这么早回来,饭菜还没有准备好,如果你饿了的话,我可以先弄……”
“我不饿,你别忙。”丁仪安靠过来,拉起她的手。“让小姑好好看看你──你和我,是全世界最爱君君的两个女人哦!我还没见到你就已经好喜欢你了,你就像兆安说的一样可爱。你们这俩个坏孩子,这些年连我也不联络,太差劲了啦!”说到最后,丁仪安的声音已经哽咽,搂着葛雨莹啜泣起来。
葛雨莹伸手拥抱她,被她的真情流露感动而眼眶泛潮。“别这样哪,小姑。”
“你就让我哭个够吧,我一个人在那里天天想君君,憋也憋死了……”丁仪安止不住眼泪的趴在她肩上哭了好久,才抽抽噎噎的抬起头来。“本来决定不哭的,可是看见你就会想到你们俩个站在一起是怎样的画面,不知不觉就好难过。”丁仪安揉着红红的眼睛,跟葛雨莹走进厨房。
葛雨莹一面炒菜,一面和她聊天。丁仪安从盘中拈了只虾扔进嘴里。“嗯,太好吃了。莹莹,我给你带了件礼物,等晚上把箱子整出来再拿给你。”
“谢谢小姑!不过,如果太贵重的话我可不敢收。”
“不要想跟小姑讨价还价,因为我要用那跟你交换一些东西。”
“咦?跟我交换什么东西?”
“我想要你和君君的照片。尤其是你们俩合照的,有多少就给我多少,如果没有底片,我可以拿去翻拍。在澳洲我就一直在想要把你们俩给画下来……怎么了?”
葛雨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苦涩一笑。“全都没有了。丁伯伯早就问我要过,可是我和君君的所有照片都在他离开我的时候,被我全部烧光了,信笺也一样。君君的东西什么也没有留下来……对不起。”
丁仪安怔住半晌,叹了声。“换做是我大概也会有同样的举动。好吧,烧了就算了,我们不提了!”看葛雨莹细心的将菜分装在碟子里,她好奇地问:“同样的菜你为什么要分成两盘?”
“一盘辣,一盘不辣。黎总喜欢辣的,可是丁伯伯不能吃辣。其实黎总不挑,给他什么都吃,只是我想反正也不麻烦,所以我很多菜都作两份。另外还有帮他准备这个。”她从冰箱里拿出一罐辣酱。“我自制的辣椒小鱼乾,小姑要不要──?”
丁仪安眼露讶异。“我和兆安一样不吃辣。可是黎渊喜欢吃辣吗?”她回想着。“没听他说喜欢辣,也没有见过他做辣的菜──大概是我不吃的缘故吧。唉呀,想到黎渊作的菜,我就忽然好想喝他的洋葱汤。你有没有吃过他的料理?”看她茫然摇头,丁仪安竖起拇指。“真棒!过两天叫他弄给我们吃。”
葛雨莹想了想说:“请黎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