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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冲进浴室里,一边冲水洗去一身尘土,一边怪自己为什么贪睡成这样?克里斯一定是太体贴了,见她熟睡才没唤她起床。
她好想快点见到他,如果她早点醒来,就不必这么手忙脚乱地打点自己了。
她急乱地从行李箱里挖出一件银白色礼服,她立刻换装,淡扫娥眉,顺着楼梯一路向下。
站在最后几个阶梯,她往前一眺,再度愕住。庞克乐团在宴会厅前方卖力嘶吼,几个骨瘦如柴一看就知道是模特儿的女人,从她面前悠然“飘”过。
这看起来不像是接风宴,反倒像是寻欢作乐的Party。
她问守在门边的侍者:“克里斯回来了吗?”
他告了声罪,信步离开。
为什么不回答她的问题?克里斯呢?他人在哪里?
她踏进宴会厅,站在轰炸似的音乐中,转身想在人群里找到熟悉的身影,但在找到他之前,她反而先找到某种熟悉的感觉,就像小时候她站在自家宴会厅里,不管多么努力,总是找不到父母。
她的父母就融在衣香鬓影的宾客之中,不在乎她、不理会她,让她像个傻蛋,一边转圈圈,一边到处穿梭寻找家人,直到女仆上前来,抱她回房间里静静待着。
她痛恨这种感觉!不安全感剥夺了她亲近亲人的想望,也扩及到外人身上。
蓦然间,她看到克里斯了!他就在坐在角落的一张长沙发上,双臂大开,挂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意态潇洒地打量着她。
她双眉微微一皱,不知道为什么,他给她的感觉有点……不对劲。
两个美艳的年轻女孩靠过去,坐在他身边,他非但没有推拒,还主动与她们耳鬓厮磨。
怎么会?眼前的他,面容与她记忆中一模一样,身材也是,但不知道为什么,却有一种好陌生的感觉?
他任那两个年轻女孩为他解开前扣,一路往下吻去,眼神却紧紧地盯着她看,好像在审视她、观察她。
当他的眼神落在她胸前的家徽坠饰,左眉微微一挑,看他的神情,彷佛是第一次见到她。但……怎么可能?是不是她太多心了?他们才几天没见而已,他怎么可能会忘了她?
她迈开脚步,迟疑地朝他走去,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因此没有发现,一旁的老管家对她摇了摇头,神情显得非常忧虑。
“克里斯。”她停在他面前,看着他和其它女人亲热,心里不舒服到了极点,几乎要当场反胃,但她不想当场表现出嫉妒的模样,她相信克里斯会处理。
就算他不处理,事后也一定会向她解释,克里斯不会伤害她,永远不会!她相当执着地相信。
“她在叫谁?谁是克里斯?”一个女孩探起头来,她的唇印在他的胸膛。
她强撑出来的笑容,瞬间变得僵硬。
“赛巴斯丁,你认识她吗?”另一个女孩彷佛对她的干扰很不悦,也抬起头。
“赛巴斯丁?”她喃喃着。他什么时候变成赛巴斯丁了?
“我认识她。”他望进她的眼底,残酷微笑。
“嘿,你该不会换了口味,挑上东方妞来玩了吧?”
“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去,让我跟她谈一谈。”
他轻拍两个女人的背,在她们起身时,大掌顺手在她们的俏臀上溜一记,逗得两个女人咯咯笑。
“讨厌!你快点跟她谈完啦,我们还要过来找你玩。”年轻女孩白了她一眼。
她们离去后,他依然维持豪迈浪荡的坐姿,扯开一抹邪笑,偏着头看她。
她觉得腿软,双膝颤抖得无法支撑住自己,但她不想偎近他、坐在他身边。
她会腿软不是因为他的眼神,在沙漠小城时,他的目光总会让她的全身发软、发热,彷佛血管奔流的全是火焰,但眼前的他,给她的感觉完全不是如此。
怎么会?明明是同一个人啊,同样浓浅不一的褐发、同样饱满的天庭、同样高挺的鼻子,仅仅是眼神有些许不同,另外,克里斯从来不会笑得如此轻浮。
但不管他是叫作克里斯,还是赛巴斯丁,他都还是他啊,不是吗?
“妳不说话?”赛巴斯丁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那两个……不,这一屋子的女人是怎么回事?”她看到很多女人在跟他眉目传情,“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就在楼上客房,为什么不叫醒我?”
“妳在睡觉。”他依旧笑得邪气,“何况,我有更好的事情可做。”
为什么他不肯回答,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小小的疑问在她心里继续兜转。
会不会是……“他”根本没有回来过?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不就在眼前吗?她怎么会这样乱想?
“什么是更好的事情?”她思绪一片纷乱。
“招待其它女宾。”
“克里斯……”
“叫我赛巴斯丁,这才是我的本名。”
“那你先前为什么要自称克里斯?”
“哦,那只是化名。”
化名!连名字都可以是假的了,那……
“你跟我求婚,也是假的了?”
虽然只有一剎那,但明凤舞确实捕捉到他脸上极度诧异的神情,彷佛他连听都没听说过这些话。
但不到半秒钟的时间,他就立刻“反应”过来,“在床上说过的话,怎么能当真?”
问题是,他并非在床上跟她求婚,然而,在这当口,她并没有察觉到那么多。
“你费心安排我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
“我觉得妳还挺『好玩』的,就让妳过来跟我乐一乐,反正我钱多没地方花嘛!妳放轻松,我才刚从那么危险的地方回来,给我亲一个。”
他站起身,试图揽过她,但明凤舞急忙后退。
她的脸色瞬间刷白,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从求婚到“乐一乐”?他对她的态度,为何转变如此之大?
啊,对了,因为在不毛之地,她是仅有的选择,因此她得到了他全部的爱。回到繁华世界后,选择变多,她不再是唯一,他的态度怎么可能不转变至此?
明凤舞眨了眨眼睛,感觉一股热意就要从眼里溃堤而出。
不,不许哭!大笨蛋!她早该想到会有这种结果的,要不是她被那劳什子的爱冲昏了头,她怎么可能犯下这么白痴的错误?
她真真正正清醒了,“我曾经以为你是天底下最专情的男人,没有想到,到头来却证明了我是全世界最可笑的傻瓜!”
她忿忿地冲上楼回房间,气得掉下眼泪,她想立刻离开,却不得不先冲进浴室,靠在洗手台前,呕出一肚子酸水。
所有美丽的背后,原来都是不堪。真爱,也不过是神话而已!
她对自己的恶心反胃没有多想,漱了漱口,掬水泼脸,大踏步地走出浴室,连衣服都懒得换,就拖着行李下楼,她要用最快最快的速度,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直直朝着前门走去,没有回头,因此也就不知道,音乐声依旧,但所有的人都立在原地,好像就定位的临时演员,目送她离开。
赛巴斯丁转向老管家,老管家卸下严肃神情,露出悲戚的神色。
“还是没有消息?”
“有,但是是非常非常不好的消息。”
赛巴斯丁挥手撤掉乐团的狂嘶乱吼。
“替明小姐叫出租车,装作不经意地让她拦下,派人跟在后头护送她。”他吊儿郎当的脸色一收,语气变得严峻,“我要知道他确实的状况,叫搜救队、急救队一并待命。”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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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十年后,台湾。
“谢谢妳赶过来,我考虑过后,如果有需要,会再打电话跟妳联络。”
终于送走了最后一个来面试的女大学生,明凤舞坐在椅子上,手撑着额角,倦极地叹了一口气。
午后的阳光从侧方落地窗洒进这间会客室,让整个米白色空间溢满了勃勃生气,但她却觉得,自己就像晒了太多日光、几乎枯萎的盆栽。
她翻了翻手边的履历表,要找个令人满意的家教,比找个秘书还要难!
她需要的家教必须负责任、有耐心、喜欢孩子、温柔细心,可以治得了小劲的好动赖皮,与小刚的好奇执拗。
符合以上条件的,当然只有做妈的她能够完美得分,除了她以外的第二个人选,也就是孩子们的上一任家教,已经通过交换学生的审核,飞到英国去了。
这也就是她为什么要在小区公寓的公共会客室里待上五天,天天与人面谈的原因。
可是,直到现在她都还没找到满意的人选,所以她在考虑,是不是该把累积的年假一次请光,先陪孩子一阵子,再慢慢物色合她心意的家教。
才这样想着,手机就响了起来。
“明小姐,妳的私事办完了没有?”
夏城集团的总裁夏鼎昌,也就是她的顶头上司,劈头就用要死不活的语调开问,自行摧毁他“铁腕总裁”的威名。
她想,她知道为什么,明凤舞忍住笑,“没有,我正考虑要请个长假。”
“不行,妳光请一天假,我就已经吃不消了。”夏鼎昌受不了地抱怨,“这个办公室是怎么回事?其它秘书干什么吃的?没有妳坐镇,连事情的轻重缓急都不会分,闹哄哄的吵成一团。”
“知道我这么重要,真是身为秘书的荣幸,不过,我还找不到家教人选,我不能把小刚、小劲扔在家里,即使只是放学后的三个小时也不行。”
“明小姐,请问身为职业妇女的妳,到底是公事重要,还是私事重要?”
“当然小孩的事最重要。”她回答得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听听,这竟然就是他最倚重的左右手!夏鼎昌长叹一声。
“家教慢慢再找,这阵子我派司机去接他们放学,让他们到公司来,让妳眼睛看得到、耳朵听得见,这总行了吧?”他无奈地开出条件。
一般员工都怕被老总砍头,就他这个铁腕总裁怕一个不小心,被明小姐给Fire。
人人都知道,夏城集团的首席秘书明小姐铁面无私、冷面无情,唯有谈到一双骄儿时,才会流露出些许人情味儿。
明凤舞顿了顿,夏总的提议说她不心动是骗人的,但未婚有子,一直是无聊人士躲在背后抨击她的话题,她才不要把他们带到那些人面前,免费提供八卦。
“我不希望公私不分。”知道夏总特别通融,她拒绝得委婉。
话虽如此,但妳已经是“以私害公”了啊。夏鼎昌只敢在心里发作。
“不然,让司机把孩子带到我家,可洁怀孕在家,有个伴陪她也好。”
“两个,不是一个。”她纠正,“你想想自己十岁时的样子,小男生都调皮得很,是我就不会把两个精力过剩的小男生放在怀孕的女人身边,太危险了。”
“反正有管家帮忙,万一我家人手不够,还有婉吟夫家那边的人,就在隔壁,可以随时支持。妳下班后来接孩子,还可以跟可洁聊一聊妈妈经。”
“你确定她真的想见到我吗?”明凤舞刮起夏总,永不留情面,“上次我跟尊夫人见面,是在你们的结婚典礼上,她抛花束正好把新娘捧花砸到我头上,我猜她现在一想起我就发抖吧?”可洁是个胆小鬼,有此反应不难预料。
“也对。”夏鼎昌又叹了一口气。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夫妻俩对上她,竟然都像老鼠遇到猫!
“要不,送他们到安亲班?”
“我要让孩子们养成一下课就回家的好习惯。”
“那怎么办?”
“至少让我多请一天假,让我再看看情况。”
“要是后天夏城集团倒了,妳要负全责。”
这种等级的威胁,她向来都不看在眼里,“放心,你绝对挺得过去。”
她按掉通话键,知道有人跟她一样陷在地狱的感觉真好!
她低下头,将手边一迭履历表整了整,准备到大门口去迎接放学回来的孩子,哪知才刚抬起头,她就愣住了。
时问就像在那一刻,倏地静止……
她看到那个男人,那个花心混帐的坏男人出现在大门外,扬手向警卫室打了个招呼,从皮夹里抽出门卡,在感应器上刷了下,大大方方踏进小区公寓大门。
一连串动作就像放慢速度的影片,明凤舞无法动弹、无法思考,连眼睛都忘了眨,只能愣愣地看着他。
他将门卡收进皮夹里,扬起头,长腿不疾不徐地跨步前行,灿烂的阳光打在他身上,使他看起来全身在发亮。
他打开会客室的门,直直地走了进来,她的目光只能随着他移动,瞳孔愈张愈大,芳唇轻启着,一声惊呼卡在喉间,发不出来声音。
他来到她的面前,俊朗的容颜带着浅浅的笑意,湖水绿的眼眸透着让她浑身发软的魔力,一如她记亿中的模样。
他一把抽走她手中的履历表,“看来妳缺了一个带孩子的好帮手。”性感薄唇说出的是字正腔圆的中文。
他说中文?这是在作梦,对吧?
她知道他会英、德、西、法四国语言,一些荒僻小国的土话也会一点,切换语言像转换频道一样,流利自如,但他就是不会说中文。
但现在,他却说中文……
这是梦,一定是!只是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跑进梦境里。
“我的明。”他弯下身,优雅却又快狠准地封住她微张的红唇。
柔软的、温暖的,熟悉却睽违已久的气息,在她的樱唇边荡漾。
“闭上眼睛。”他抵着她的唇轻轻低语,“我想重温妳的气息。”
顺从他,反正这不过是场梦!明凤舞说服自己。
这是这么多年来,在她脑海中夜夜回放,却从来不敢对自己承认的神秘之梦……只不过是不小心切换到中文频道去罢了。
她微微仰起头,他的双臂撑在桌子上,低头轻衔住她的唇。
唇瓣互相熨贴着,逐渐擦出惊人的炙热,这次的梦境比以往的更真实,感觉也更美好,她嘤咛一声,张开嘴,欢迎他更深入的探索。
“妈!”一个叫声从外面冲进来。
“妈,我们回来了……咦?你在做什么?”
啊,是小刚、小劲的声音!既然小劲说了“妳”在做什么,“妳”是单数,看来真的只有她一个人在发梦。
“放开我妈妈,你这个坏蛋,你在做什么?”
=这算是逼良为娼,还是霸王硬上弓啊?”一阵啪啦啪啦的翻书声在旁边响起。
“小刚,放下那本蠢字典,快点过来帮忙,妈妈被欺负了啦!”
坏蛋?霸王硬上弓?
压在唇上的热力已经消失,她睁开眼睛,看到双胞胎一左一右拽住男人的手。
老天,刚刚不是梦,真的是他!
她在做什么?她设想过一千一万遍再度见到克里斯的情景,扫把是对付他最好的选择,马桶刷也不赖,而她居然选了一个最烂、最糟糕的“见面礼”——
她竟动也不动,柔柔顺顺的献上一个吻?
明凤舞对自己又气又恼,想拍桌站起,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她瞪着眼睛,看她的两个宝贝蛋比她更有出息一万倍。
“嘿咻,你这个坏蛋,竟敢欺负我妈妈!”小刚力气大,从背后拽往他一手。
小劲抓起字典,正想往坏蛋头上砸去,哪里知道字典那么重,砰一声掉在地上,他顾不得心疼,跳上去,学小刚的样子,使出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