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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傍晚,新任厨师的首道大餐,正式上桌。简简单单的四菜一汤,烧、烤、煮、烫、凉拌,香味四溢,至少在味道上,爱菱没有说错,厨师的确具有一般以上的水准。
不过那仅止于嗅觉!
望着眼前的五道料理,所有人馋涎猛吞,却没有人敢率先用餐。
蝎卷烧、烤红蛛、煮虾蟆、烫蛇羹、凉拌蜈蚣,单就颜色而言,真是五彩缤纷,看得人一阵眼花撩乱,可偏生就是没勇气动手享用。
“现抓、现杀、现煮、现吃,新鲜热辣,绝非乾货。”华扁鹊道:“可惜没有没有熟手工具,否则就是只此一家的名宴,鸳鸯五毒烩!”
爱菱咋舌道:“我的天啊!这些东西真的能吃下肚吗?”
“为什么不行?”华扁鹊神色自若,道:“一餐有一毒,可避天下蛊;餐餐近百毒,长享仙福禄。这是我的独门心得,你们放心吃吧!”
“说什么傻话!我看是一餐有一毒,穿肠又烂肚;餐餐近百毒,齐上黄泉路!”韩特骇然道:“拜托,这种东西有人敢吃吗?你从哪里弄到这些材料的!”
“小事一桩,烧些特殊香料,可以把方圆十里的毒物全数引来,就像魂天官招来野兽一样,容易得很。”华扁鹊道:“怎么?两位英雄好汉竟然无胆下箸么?”
韩白两人,特别是韩特,闻言有些犹豫。无疑这些东西是毒物,但闻着气味,也知道这些确实经过精心处理,变成上等的美味珍馐,闻得久了,还真有些馋意。可这菜色也实在太吓人了些,要是吃下肚去口吐白沫,暴毙当场,自己岂不成了天下最冤的冤大头。
话虽如此,但给这狂妄女人小看,心里还真是怪不舒服的……
“我先来吧!”率先说话的,不是韩白两人中的任何一人,而是一直以来受到众人忽视的赤先生。只见他笑着举起筷子,温吞说道:“唉!你们这班小辈少见多怪,这些东西都是可以泡酒的补品,有什么不能吃的呢?想我当初住在山里头,不知道吃了多少……”
在众人的注目中,老人夹了一个不知是蜈蚣还是蝎子的肉卷,放进口中咀嚼,只见他面上蓦地露出惊异之色,大声地咳嗽起来,脸色骤转苍白,再变深蓝,最后化作厉紫,一阵惊人的剧咳之后,整个人重重趴倒在充当餐桌的大石上,动也不动了。
急遽的脸色转变,彷佛变戏法一般,看得三人目瞪口呆,只庆幸吃那东西下肚的不是自己。
“哇!老爷爷中毒死掉了!”爱菱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上前探看。另一边的韩特也惊得面白如雪,“刷”的一声,拔剑出鞘,浓烈杀气遥锁华扁鹊,随时预备砍下。
“天杀的……你……你一定是大雪山的奸细……故意来入夥,其实是想趁机行刺……***……你其实也是什么天官,对了,你就是毒天官!对不对?嘿嘿!给我猜中你的阴谋了吧!我多聪明啊!这么明显的下毒,你以为我会笨得吃下去吗?想骗我这样的聪明人,你吃屎去吧!”
无视于韩特的质问,华扁鹊冷淡道:“哦!怎么天官三人组还有第四人吗?你情报可真灵通啊!”
白飞也奇道:“喂!有没有搞错,中毒的又不是你,怎么反倒是你语无伦次啦!”
“你别管,我今天一定要砍了这鬼婆,她绝对是大雪山的奸细!”
“喂!韩特先生、白飞哥,你们在干什么啊?老爷爷没事啦,我们弄错了。”
紧张气氛给爱菱打断,韩特斜眼瞥去,赤先生已经清醒过来,脸色如常,满面红光,看来精神反而更加健旺,浑然不似中了剧毒。
“呵呵!惭愧,太久没吃到那么好吃的东西了,一时噎在喉咙,闹了笑话……咦?你们的脸色怎么都那么坏,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等韩白两人答话,老人迳自夹菜入口,大快朵颐,还把爱菱也拉到座位旁,帮她夹菜,痛快地大吃大喝。
“哼!聪明人,屎好吃吗?”华扁鹊冷冷嘲笑一句,迳自离开,去把多余的菜全拿来。
“抱歉,我的肚子也饿了。”白飞耸耸肩,向友人作了个无奈的手势,也加进用餐队伍中。
三人六筷齐动,桌上菜肴快速减少,看他们高声谈笑,吃得畅快淋漓,显然这鸳鸯五毒烩非但无毒,还真的是独具美味。
“***,你们这班家伙没有义气,留一份给我!”
终于忍耐不住,韩特虎吼一声,冲过去抢了个位置,强行挤开众人卡位,筷子一动,也跟着张口大嚼。但觉口中滋味无穷,确实是生平未见的独特美味。
“嘿!真是好东西啊!呵!那鬼婆将来不干杀手,定可以开业当煮饭婆,我保她稳赚的……咦?大家为什么停住不吃啊?不好吃吗?”
当独自把桌上饭菜扫去八成,韩特满意地拍拍肚子,却有些奇怪地发现,众人都放下筷子,面有讶色地瞧着他。
而大概是吃得太急,肚子微撑,有些许的痛感……
白飞道:“没什么,我们只是有点担心,这些拔去毒性后的毒物虽然很补,但也会不会合起来太补了,要是有人吃得太急,身体又太弱,虚不受补,就会出现轻微的后遗症。”
“什么后遗症?”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就是食物中毒而已。”
白飞的古怪话语,和余人的沉默表情,让韩特感觉有些不对,但仍说道:“去,就算有问题也不会出到我身上啊!小白你姑且不论,赤老头刚才吃的也不比我少,就算有事,也不该轮到我出事吧!”
哪晓得,赤先生立刻插上一句,“别乱说,我老人家吃的哪有你多。”
说着,他和爱菱不约而同地举起手中满满的袋子,道:“这些东西太好吃了,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吃得到,马上吃掉太可惜了,所以,我们决定把东西打包,等一下晚上慢慢再吃。”
韩特不知道自己此时的表情是什么,但想必非常难看,他这时真的察觉到不对劲,特别是肚子里的痛楚不减反增,慢慢地强起来。心中不安下,他转头望向他最信任的挚友,却失望地看到了一个高举的食物袋。
“小白,该不会你也………”
“你别那样看我啊!这种来历不明的食物,我哪敢入口啊!一人中毒好过两人中毒,我当然要看看你吃过以后的反应啊!”
“那鬼婆不是说这样吃没问题吗?”
“你自己也说过,别把巫婆当作常人,她的胃怎能作准?”白飞道:“你现在觉得怎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韩特由左至右,再由右至左地看了一遍,陡然间明白一切。
“我砍你们全家大小!你们这班混蛋,联手出卖我!”
充满威迫性的恐吓,不过当发言人口吐白沫,仰天便倒,再恐怖的威胁也没有意义。
“咦!韩特先生的样子好像螃蟹喔!”
“呵!他真的倒了,毕竟是巫婆更胜一筹啊!愿赌服输,你班年轻小辈给钱给钱。”
“唉!韩特也真没用,这么点东西也受不了,累朋友输钱,没义气!”
三人观看韩特的昏倒模样,议论纷纷,华扁鹊归来,见状皱着眉头,问道:“这白痴怎么了?为什么有饭不吃,躺在这里?”
“呃!他刚刚说……自己吃得太舒服了……所以……决定躺下来休息一会儿……”
当食物中毒的人再睁开眼,已经是深夜了。
不难想像,愤怒的韩特,提剑四下追斩窜逃的同伴,但碍着连白飞都带头作乱,整件事最后只好不了了之。
“韩特吾友,你要体谅我们的苦心啊!”白飞忍笑道:“让你吃这些东西,是为了你和你的胃好啊!”
不明就里的华扁鹊,在一旁正经道:“没错,虽然外表有点吓人,但如果是长期食用,对练武之人来说,能倍增抵抗力,是最好的食补。”
听他们两个在放屁!真的每天吃这种东西,没出七天胃就报销了。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华鬼婆该不会就是天天吃这种东西,才变得阴阳怪气的吧!
对于华扁鹊,韩特还有着疑虑,最主要的,是自己对此人一无所知,也不知道她与大雪山的确切关系,只觉得她身上似有着数不清的谜团,和这样的人作伴,时时刻刻都有不确定的危机。
“嗯!也许该动用那边的力量,去大雪山查一查这鬼婆的资料……”
难以入睡,韩特在营地外散步,寻思行动方针,还没想出结果,突然听见附近草丛中传来轻微的呼吸声。
“不像高手,是大雪山的低辈子弟吗?”
在瞬间估算出来人的可能身份,韩特丝毫不敢大意,反手抽出长剑,抡臂一劈,剑光疾若星火,就往草丛中落去。
“当”的一声,草丛中人勉强以兵器架了一下,却给那数百斤的力道砸脱兵器,更直劈向面门。
“哇……”
听见草丛中发出女性惊叫,韩特认出来人,连忙收手回剑,但又怕对方趁隙偷袭,赶忙摆好防御体势。
“拜托,请收剑,我们没有恶意的。”草丛中走出两名少女,娇俏的脸上,有着掩不住的失意与憔悴,正是打开始以来,一直与自己一行人纠缠不清的大雪山子弟,冬虫夏草二人组。
韩特收剑回鞘,一方面是因为相信对方没有恶意,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对双方武功差距的自信。基于直觉,他感觉到对方不像是来刺杀的,那么,来意是什么呢?
“怎么啦?两位小姐,三更半夜到访,不会是找我聊天的吧!”
“我们现在和你说话的事,请你保密,别声张出去。”蓝眸少女夏草低声说着,她姊姊冬虫站在她身后,仍像前几次一样,一脸催促妹妹快点说完的表情。
“上次在那间小屋里,你救了姊姊和我,我们事后回想,非常感激,所以这次特地来告诉你一些事。”
韩特一愣,没想到两女是报恩来了。上趟与蚀天官在木屋中交手,这两个武功低微的草包险些陪葬,自己不忍见她们无谓牺牲,顺手救助,倒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后续。
但转念一想,两女这样秘密相告,说的定是大雪山的调度秘密,这样等若是背叛师门,大雪山若是得知,岂肯甘休?反而累得她们身陷险境。当下便想阻止夏草说出,却已晚了一步。
“你们最好小心一点,我们刚刚接到消息,这一次,是由教务长大人亲自出马来截杀你们。要命的话,快往别的方向逃吧!”
“教务长?幽冥王严正?”
了解到夏草的意思,韩特着实一惊。他当然听过幽冥王这个称号,传说那是大雪山的头号干部,一身几近天位的强横修为,在组织里仅次于山中老人之下,辈份与实力较诸许多长老级人物尤高一筹,是个压根就没想过会与之正面冲突的强敌。
而这个不知比自己强过多少倍的敌人,马上就要杀过来了?
“教务长大人神功无敌,除了校长,学校里没有谁能接他十招。你们绝不可能是他对手的,就算加上华学姊也是一样。还是快点逃吧!顺利的话,可以多拖一些时间。”
夏草没把话说完,她姊姊冬虫不客气地插嘴道:“大雪山的情报网遍布大陆,就算你们想逃,也逃不了多久的,但是,起码可以多一些时间准备后事!”
这句话使韩特气结,但却也无法反驳,倘若传闻属实,那么这个幽冥王确实不是众人合力便能与之抗衡的,得要赶快图谋个对策才行。
两女转身便欲离去,韩特猛地想起一事,唤道:“等等,你们也是来自大雪山,能不能向我解释一下,那个华鬼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冬虫夏草回过头来,都是一副诧异表情。夏草更是奇道:“怎么你们一起结伴上路,却对华学姊一点了解都没有吗?”
韩特把手一摊,苦笑道:“那个婆娘像是很容易让人了解的吗?除了知道她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变态鬼婆,我对她一无所知。”
冬虫夏草对望一眼,最后由夏草发言,向韩特解释。也靠着她的叙述,韩特渐渐明白了华扁鹊与大雪山一连串错综复杂的关系。
传说,早在九州大战时期,山中老人便已位列顶级高手之一,但由于某事的刺激,使得这名剑客对教育有着无比狂热,因此才会在战后成立大雪山,从此“作育英才”。当大雪山有了相当规模,身为校长的他仍不满足,一年中有大半时间花在游历大陆上,寻找优秀人才,带回山中调教授艺。
这个消息在大陆上人尽皆知,不知有多少江湖新手,都曾幻想有朝一日遇着山中老人,成为这天位强者的亲传弟子,往后威震武林。而比起收徒严谨的陆游,山中老人有着同样的严苛眼光,但在姿态上却低得令人喷饭,甚至有过拜托人家认他为师的不良记录。
华扁鹊,就是近五十年内,山中老人的亲传弟子。
当时,六岁的华扁鹊,夹杂在数百名申请入山的孩童中,给正要出游的山中老人看见,惊为天人,立刻不顾一切地要收这女童为徒。但是,自小就脾气古怪的华扁鹊,虽然坚决加入大雪山,却对这个纠缠在一边的疯老头不屑一顾,宁愿像他人一般,连过七关入学试进山,也不愿拜这能让她一步登天的师傅。
然而,不管她个人意愿如何,这个疯老头确实是大雪山的最高权力者,即使在入学后,也只是更证明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窘境。这样的僵持仍在持续,不知历经多少斗智斗力,华扁鹊终于在入学七年后,秘密拜入山中老人门下。那位极度兴奋的师父,为了庆祝自己在师徒角力中获胜,特令全校放假三天。
这样的特殊举动,令全校师生议论纷纷,所谓的秘密,自然也没有秘密性可言了。自此,华扁鹊成了大雪山的焦点,虽然仅身为一名普通学员,却让所有干部另眼相看。
就一个学员而言,华扁鹊无疑是性格乖僻,但大雪山是杀手训练组织,本来稀奇古怪的人就占大多数,相较之下,她也就没那么突出了。尽管常常在行为上有所偏差,但山中老人总表示出一副“我爱徒作的事都是对的,她说的话就是新增校规”的护短态度,因此就成了大雪山中的一个特异点。
韩特皱眉道:“这么说,那个鬼婆只是背后的靠山大,没有什么真本事嘛!”
夏草猛摇头,道:“不,因为你不是大雪山的人,所以你不了解。即使是现在,黑袍魔女的恶梦,仍然在学长姊口中流传……”
身为山中老人口中的爱徒,华扁鹊却从没向师傅学习一招半式,反而是很正经地随同期学员修习,除了武功进展神速,那份与生俱来的冷淡个性,更屡屡证明这女人选对行业了。
在某个偶然的机缘下,华扁鹊展露了其来自家学的渊博医道,大雪山的毒物研制部大为惊异,立刻便要延揽她入组,只是因为华扁鹊的坚持,才改变方式,以课余时间前去协助。
此事在同期的学员中,又产生了重大影响。
韩特不解道:“所谓的影响是……”
夏草解释说,因为研究室的工作繁重,华扁鹊常常把当天来不及做完的半成品,带回住处继续调配,而这懒惰的女人又没有贴危险标志的习惯,任意放置,不知情而前往攀谈的学员,随手翻弄,或是错认了故意做成酱油膏气味的黑色液体,往往就因此让惨叫响遍山中。
“听学长姊说,那时候几乎每天都有人因此被送急救,但是因为半成品的毒性又特别奇怪,保健室也束手无策,只好又推回来,给华学姊当活马医。”夏草颤声道:“最后听说大部分的解药,都是华学姊用临床实验配出来的。现在还有很多学长姊,一听到华学姊的名字就脸色发白。”
韩特点点头,深有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