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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当爱菱抬起头来,老人却点着头,抚须微笑,不是嘲笑,而是真的对于某件事情感到满意,欣喜地微笑。
“不错,真是不错。”
“伯伯。”
给老人的反应弄糊涂了,爱菱不解地搔着头。
便在此时,远方隐隐传来人声,是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抬头一看,上方树叶间隐隐有光透入,原来两人这一番谈话,竟已度过一夜,韩特终是放心不下,出来寻找了。
“爱菱,爱菱,你这笨女人跑到哪去了,快点出来啊~~”
想像得到如果让韩特久找不着,自己回去之后会有什么下场,爱菱预备向老人告别。
‘可是,放老伯伯一个人在这好像很不安全,要不要带他去看大夫呢?’
“丫头。”打断她的思绪,老人说话了,“事情办完以后,可千万记得要回来喔,我要送你另外一份谢礼。”
“伯伯,我想我……”
“年轻人不要毛毛躁躁的,听老人家把话说完。”
老人露出了狡猾的笑意,“你说不想学魔法,那如果是太古魔道呢?”
“太古魔道!!”
听到这名词,爱菱立刻把眼睛瞪得大大,整个人几乎跳了起来。
所谓的太古魔道,又被称为科学,根据雷因斯。蒂伦的古老记录,似乎是某个已不存在的文明所传下的技术,因为其中的道理非常艰难,所以被世人归类于魔道之术。
尽管如此,太古魔道却与一般借用精灵、恶魔或自然元素的魔法不同,而是凭着机械的组合,发挥强大威力,和魔法达成同样效果,却又有别于寻常魔法,成为一门独立学问。
如果说擅长魔法的是魔导师;那么研究太古魔道的,就是专门创造各式器械的创师了。
举凡光束兵器的制作、调整,尽皆是创师的工作范围,而太古魔道的科学知识,也是高等创师的必通学问。
但是,一如魔法是雷因斯。蒂伦的专利,九州大战之后,除了雷因斯,大陆上有关太古魔道的相关藏书给毁得干干净净,使得这门学问就此成为雷因斯的不传之秘,想要研习此道的学者、创师,除了拜入雷因斯王立学院外,别无他法。
爱菱的学习过程则更是怪异,隆。贝多芬早在大战时期就已名扬天下,在这方面自有不俗造诣,爱菱却没得到传授,仅是积年累月偷窥父亲房中一本没有封皮的超长手札,从中学习,虽然成功拼制出不少深奥器械,却不明所以然,更不了解太古魔道的基本学理。
所以当听到这个超级诱惑的提议,惊喜得险些跳上天去。
“伯伯,您是说真的吗?”
一反刚才的淡然,爱菱就像挖到宝藏般的高兴。
老人道:“在雷因斯的时候多少学过一些,虽然是些入门的粗浅常识,但拿来教教小姑娘是不成问题的。”
爱菱猛点着头,她就是欠缺一些最基础的正规知识,如果能在这方面有所增益,很多苦思不得的问题都可以获得解答,离梦想就更进一步了。
“不过,我有个条件,你要先答应。”
“一定答应,一定答应。”
老人正色道:“你不能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还有任何有关我的事,否则这份约定立刻取消。”
不明白老人的用意,爱菱仍是一个劲地点头,答应在这方面守口如瓶。
见她答应,老人宽言道:“我年纪大了,身上又久病不愈,所以不希望被人打扰,你明白吗?”
觉得这解释合情合理,爱菱点点头。
当确定老人怎样也不肯去看大夫后,爱菱承诺再三,依依不舍地作别。
“对了,伯伯,我还没向您介绍呢。”
爱菱笑道:“我的缩写名是隆。爱因斯坦,叫我爱菱就可以了,伯伯您的名字呢?”
面对这问题,老人仅是抚须一笑,看看自己泛白的红袍,若有所思地道:“名字对上了年纪的老人来说,早已没了意义。既然以前有过红法师的称号,你就叫我赤先生吧。”
“赤先生,赤先生。”
将这名字在口中反覆念几遍,确定记牢后,爱菱向赤先生挥手作别。
临行前,赤先生一抹若有含意的笑容,让她久久难忘。
“你也别难过了,有形的东西难免是要灭亡的,这样想想,心里不就好过得多了吗?”
走在进城的大道上,韩特对爱菱这样说着。
早上爱菱回去后,遵守与赤先生的约定,告诉韩特说找不到人,在树林里迷路了一夜。
基于昨天的经验,韩特一改前非,对失意的伙伴急切地致上关怀,努力安慰爱菱,从“身为江湖儿女,杀人是在所难免,早点习惯就没事了!”、“死亡有时候是种解脱,也许你作了件好事喔!”,一直到最后的“有形物质必亡说”,尽管每种说法听来都有些刺耳,但至少也表示他对同伴的沮丧并非无动于衷。
“所以罗,你不应该再这么愁眉不展了,还是放声大笑,把不愉快的事都忘光吧。”
韩特嘻皮笑脸道:“再说,如果你还不开心,不是很对不起一直在安慰你的我吗?”
“呃!你那叫做安慰吗?我怎么一直觉得好像在被人嘲笑呢?”爱菱沮丧地答道。
既然死人不存在,那她当然没有伤心的理由,不过,自己的心情就是高兴不起来。
和那位老伯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却很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以至于分别才没多久,自己就好像长久离别那样地难过,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留下来多陪他些时间。
“唉!现在也来不及了,希望老伯伯身体健康,我能早一点回去看他就好了。”
一面想着,爱菱也默默替老人家祝祷安康。
不知不觉间,两人进入目的地,希尔恩城,预备到城内的招待处领取旅费。
希尔恩城的规模,在自由都市里算是中级,人潮来往比沙尔柱繁密得多。
爱菱左看看、右看看,为市街上热闹的气氛感到高兴,很快就将心中阴霾扫空。
而原本一路笑嘻嘻的韩特,则是从入城起,脸色越来越怪,变成一张臭脸。
“韩特先生,你怎么好像不太高兴啊?”
“哦!真的吗?”
韩特随口道:“那大概是因为没吃早饭的关系吧!”
听得出韩特语气异常,目光游移不定,爱菱也跟着环顾四周,寻找原因,这才发现来往行人、街上茶馆的客人中,许多都佩带兵器,形貌粗犷,目露凶光,不停地朝这边打量。
他们的服色、穿着都各自不同,显然是外地来客,只怕也都是来领取路费的对手,韩特想必也是为受到这么多恶意视线而不悦吧!
不过,这些人的目光,多半都集中在韩特身上,相互低语,完全将后头随行的女孩视若无物,让爱菱觉得好生古怪。
“韩特先生。”爱菱悄声问道:“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在看你啊?”
“呵,大概是因为我长得帅吧!”
给了一个毫无诚意的回答,韩特加快脚步,带着爱菱离开街道。
服务处设在希尔恩的中央广场,从四方都市涌来的参加者,在广场上大排长龙。
近千人的群众里,大多数都是满面风尘,衣衫褴褛,显然是为赚领路费而来,并没有参与寻宝的实际能力,服务员往往随意看个两眼,就剔除了他们的参赛权,不列入补助路费的名单。也有为数众多的剑士、佣兵之类的参赛者,他们全副武装,挂着自信满满的表情,昂首阔步走到服务台,而服务人员也对这类人较为殷勤,在请他们留下姓名之后,一一给予满袋金钱,其中特别魁梧威猛的,所得的路费更远较他人为多。
爱菱看得眼花撩乱,道:“想不到有这么多人来参加,看来这次寻宝的对手很多啊!”
“喔,人是很多,不过杂碎更多。”韩特轻蔑道:“这种程度的角色,我认真起来,一两百个根本不放在眼里。”
“哦?是吗?那拜托你讲这种话的时候,不要特别躲在暗处,这样一点说服力也没有啊!”
爱菱担心道:“可是,看他们的样子,很多人都好像很强的样子,像那个红头发的,他身上兵器好多喔!”
“是啊,让他去打猎正合适。”
韩特哂道:“那家伙一副紧张冒汗的窝囊样,又把刀子抓在手里不放,光看就知道是刚出道的……嘿,周围左右这样的人多着了,这趟纯粹是人多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连七大宗门的新生代都没看见半个,可轻松多了。”
突然的一句,让爱菱莫名其妙,“什……什么是七大宗门啊?”
“就是当今江湖最大的七大势力啦!王、白、石、花、东方家、麦第奇家还有……”
说到一半,韩特闭上嘴,“算了,现在不是教你江湖常识的时候,你给我乖乖排队去领路费吧!”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爱菱给韩特撵去排队,理由是“有警觉心的剑手,不会轻易让自己身陷人挤人的环境”。
爱菱觉得有些不安,打从一入场,韩特立刻用手巾遮住面容,并且站在入口边缘,怎样也不肯到广场中心去,显然是忌讳某些事物,自己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形下去报名,要是遇到什么事,岂不是九死一生。
而临走时,韩特欲言又止地补上一句,“希尔恩应该还好,不过也很难说……总之你等一下报名字时候小声点,要是遇到什么事,就什么都别管,拿了钱就跑,大家在三条街外的白楼下会面,知道吗?”
这些话听得爱菱浑身毛骨悚然,不知道这一去会碰到什么恐怖事。
而这问题获得解答并没花上多少时间。
在一连串推挤之后,险些咽气的爱菱挤到服务台前,在服务员狐疑的眼光中,填好相关文件,递了出去。
服务员先是轻蔑地看了她一眼,继而轻念起名单上的人名,“队员:爱菱……去,小女生也学人组队,这次骗子真多,队长:韩特……韩特!”
服务员的声音像给毒蛇猛兽咬着般陡然提高,由于拔高得太急,几乎变成尖叫。
同时,原本纷闹的四周,忽地完全死寂下来,外围的人觉得奇怪,也停止说话,缄默气氛迅速往外扩张,没一会儿,整间广场一片沉静,只有远处隐隐传来几声人声,针落可闻,诡异的气氛让爱菱呆在原地,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过错。
“请问……”
“这位小姐,您的队友……是那个韩特吗?”
爱菱听出对方的措辞变得恭谨有礼,却没有发现对方因为紧张而干着嗓子,“是啊,就是那位很有名的逐魔猎人啊,有什么问题吗?”
“他……请问韩特先生也在这里吗?”
“当然罗,我们是一起上路的,韩特先生他就在……”
爱菱刚想指出韩特位置,却找来找去看不见他的踪影,心下叫糟,担心可能因此拿不到路费,哪知服务员的脸色蓦地变成雪白,匆匆忙忙提了个最大最重的钱袋交给爱菱,立刻把“服务中”的牌子盖倒,招呼同伴,几名服务员三两下就消失得干净。
“怎……怎么了吗?”
爱菱方自疑惑,身边的人群已响起一阵低语。
“你听见了吗?韩特来了,是那个‘剥皮韩特’、‘吸血魔人韩特’啊!”
“我刚刚在街上看到有人右手缠绷带,又带着那种配剑,心里就犯嘀咕,果然是那家伙。”
爱菱越听越觉得不对,江湖人为了夸耀自己的武力,是常常以凶猛的外号,剥皮、吸血、杀人王……
之类的吓唬敌人,但听这些人的语气,似乎又没有那么单纯。
“那家伙怎么还敢来希尔恩,五年前的那档子事还没了咧,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把他吞进肚子。”
“听说那个死要钱的,两月前在波鲁特佳尔干了一票黑吃黑,害得十五家赌坊连锁倒闭,有三个老板当场发了疯,两个中了风,还有一个几天后咽了气,死前遗命就是着人把这家伙千刀万剐。”
“自由都市里要他命的还少啦?我听说这家伙邪门得很,只要在他周遭三尺内待上几下,全身的钱都会被刮得精光……”
四面是声音越说越大,爱菱是越听越怕,看看周遭,有些人虽然不言不语,但面部却剧烈抽搐,似是想起平生恨事,心情激动到了极点,这才想起韩特补上的那几句话,顿时浑身打颤,悄悄地把钱袋搂进怀里,压低身子,想悄悄溜走。
“哇!去你妈的死韩特,老子要杀你全家,剁你的骨头!”
“我也要杀他全家!”
不知道是哪里冒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场内有数百群众情绪整个爆发开来,有的喊韩特害他祖产赔光,有的嚷嚷韩特抢了他的珠宝,有的叫是韩特害他沦落至此,更有的气得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地高声嘶喊韩特,乱挥手上武器虚砍,情形一发不可收拾,最后有人高呼一声“杀掉吸血害虫,还我血汗钱”,所有人就像发了颠似的抢出广场,到处寻觅仇家的踪迹去了。
爱菱在一片混乱里贴墙而行,心底直向老天祈祷,这不干自己的事,请把一切算在那不负责任的混帐头上,千万别让群众的怒气波及到自己。
“唉!又发生了。”
一个斯文而平静的声音传进耳里,在四下骚动中分外显得突出,爱菱正奇怪是谁还能那么冷静,却听到有人呼喊要抓到韩特同伴的那个小妞,逼韩特出面,心底大惊,接着便觉得腰间一麻,身体一软,不醒人事了。
离广场数条街外的街角,当愤怒群众奔马似的扬尘冲过后,红影一闪,原本新漆的砖墙如布匹般卷倒脱落,露出了布面后的人形。
“呼!好险,幸好还有这手压箱底的本事。”
判断情况已经安全,韩特卷起伪装用的布廉,悠悠哉哉地斜倚着墙。
“伤脑筋,本来没想到会这样的,那笨女孩不会有事吧?”
韩特有些懊恼地抓抓头,依照原本的估计,希尔恩已经几年没来,一些事情应该已经逐渐淡化,却忘了因为寻宝,各方人潮涌来此地,相对的仇家人数变多,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就变成暴动。
虽然担心,不过,身为始作俑者的他,并没有忏悔的打算,“唔,要在那种环境里脱身可没那么容易,那笨女孩又是短腿,照我估计……大概再等一刻钟吧,光等太无聊了,要不要去对街买些点心来吃呢……”
“你这个大混蛋!”
出乎意料的骂人声响起,爱菱从不远处快步奔来,鬓发散乱,面染尘土,明显花了好大力气才从暴动中脱身。
“咦,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韩特大奇,张口笑道:“我还打算去买些东西等你回来吃咧。”
“你还好意思说,惹了那么大的麻烦,居然还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如果不是有好心人帮忙,我就……”
想到刚才的惊险,爱菱真的是很生气,脚下越走越快,恨不得当面给这家伙一拳。
韩特仍在满口胡诌,“这怎能怪我,你去之前我明明……”
可是当爱菱说到“有好心人”,韩特脸色倏地一变,左手立刻移到剑柄上。
而惊变也在同时发生。
前一刻,爱菱还在奔来,“我就”两字刚出口;下一刻,所有东西消失无踪,一柄光剑蓦然出现,蓝白光柱直刺韩特咽喉。
“如影随形!”
瞬间,韩特脑中闪过对方使用的技巧名称,情知是有擅长匿踪、刺杀方面的高手,利用爱菱掩饰本身气息,贴近刺杀,百忙中不及还击,将脑袋往后急仰,整个人骤弯成弧,右腿趁势全力扬踢,要在第一时间将对手迫开,取回主动权。
嗤!
“好险!”
几根发丝飘散,光剑贴面掠过,距离之近,让面部甚至为之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