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鹧鸪在远山的树影里,清脆地叫了一声。声音映进山林,很落寞,很空旷。这是没有战争的一个难得的宁静夜晚。公主是一堆燃烧的欲望。她是勃勃生命欲望的化身。自小中西合璧的家庭环境教育了她,使她认为征服世界就是征服男人。尤其这些年来,当她在男人身上为所欲为摇荡于肉体快乐的峰巅时刻,她感到了征服男人和世界的满足。
……
黑蝴蝶轿车行驶在蜿蜓曲折的山路上。快到
别墅门前,对面驶来一辆蓝鸟,挡住了她的去路。
“操你娘,那是谁的车?瞎了狗眼!”
虞苜公主坐在驾驶室里骂了一声,一动不动。两辆轿车头碰头地塞在道路上。新修的道路只能通过一辆车。谁退?谁进?谁也不让谁。
“妈的,人死了,怎么不动?”她骂骂咧咧地揭下头上的白色鸭舌帽,往驾驶室座位上一摔,打开门,跳下车。对面驾驶室的车门也“唰”地一声开了,跳下一个穿军装的男人。她破口大骂:“还不往后退?吃了豹子胆?”对面的军人投来冷冷的目光。“朝哪儿退?你背后不是有一个草坪吗?”她瞪了军人一眼。“哪有我退的道理?滚开!哦,我以为是谁,原来一个少校。你今天可遇上老姑奶奶了。”
少校看清了她的脸庞,连忙钻进车,一点一点,把车开着往后退,一直退到宽阔草坪,那里是他们的车开出来的地方。背后挺着一栋结实的小洋楼,一群荷枪的卫兵跑出洋楼。“把车扣下!把他带到背后的仓库给我关起来。”她张嘴大叫。少校英俊的脸,吓得如一张白纸,连连告饶道:“对不起,冒犯公主了,请原谅,我有罪。”她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有说什么,径直往那栋橘黄色的小楼里走去。
……
月影迷蒙。鹧鸪清脆的叫声又在林间响起。晚风从山垭口那边细细吹来,公主感到十分惬意,抽了两口浓浓的三五牌香烟,让缕缕烟丝从她那小巧的鼻孔和薄薄的嘴唇里溜出来,交汇成淡淡的游丝,飘失在山间的夜色里。
……
此刻,那位英俊的少校,正在她雕花的木床上,像酣睡的壮牛温驯地进入了梦乡。公主“卟哧”一笑。她想到他从废物仓库里钻出来时抖抖索索失魂落魄的模样,实在忍俊不禁。在她眼里,少校那洁白的一米八○的身躯,无论泡在热气蒸腾的澡堂,还是展示在铺着锦缎的雕花木床上,都是上帝赐予她的一件赏心悦目的杰作。这杰作,和美国大兵杰姆的差距究竟在哪里?银质烛台,明灭闪烁。烛光闪闪,泛着乳白色的光晕。雕花的墙壁上,那挂英式铜制吊钟,发出有节奏的嘀嗒声,清脆悦耳。这挂英国人送的壁钟,上紧发条嘀嗒声声,余音袅袅绵延不绝,煞是好听。但那时,胆怯的少校如梦中惊醒过来,先是勉强,后来如火如荼地和她胶在一起。她似乎没有了心思听钟摆的余音。她感到壁炉烛台上泛起乳白色光晕,悠悠摇荡着那汪古老的潮水。
“你叫什么名字?”
“请你不要问我。”
“为啥?”
“不必。”
“你在哪里,做什么工?”
“我们都不需打听。”
入睡前,英俊少校像一条软摊在沙滩上的鱼,蒙着被头小孩一样嘤嘤哭了。公主推开他的肩头。哭声使她怒火中烧。她揭了被子跳下来。她看到少校白嫩的手紧捏着的军官证里溜出一张照片。那是一位眉清目秀、恍如天仙的女子。她想把这张照片撕个粉碎,但望了一眼床上摊着的那条可怜的鱼,她没有忘记这条鱼,在共同的鱼水交欢的生命风暴中,游动得那样淋漓酣畅。
“他还有用。”
她想。
“哭什么?只有女人才哭嫁,哭嫁也不过是一种礼仪。哪像个男人?”
她轻轻把照片放进他的军官证,夹好,放在他面前。
“你……真比女人更女人!”
她想。突然,公主对少校失去了兴趣。她觉得那张女人的照片会弄脏她的锦缎,又顺手把它扔到泛着光晕的烛台上。摊在沙滩上的鱼,已进入了梦乡。
……
她轻轻掐灭了烟头,往月光下的山涧扔去,在潮湿的树林中,划了一道美丽的弧线。
身边的男人,一个个被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像雨像雾像风又像海浪,缠绕着她心灵的山岚,翻卷在她生命的河床。一天,母亲告诉她,有一个男人,在前面等。去不去呢?公主抬起头,
别墅门前的黄桷树下,站着一位白白净净的小兵。那是夏天,衣衫单薄荷枪挺立的小兵,像一截挺拔的竹竿。她最喜欢逗那些毫无经验的小兵玩。那些小毛孩子哟,涨得满脸通红!妈妈说。但这次等她的,不是小毛孩子,而是一个风流倜傥的青年,
哈佛大学经济学系高才生,经济建设实业部钱次长的六公子。白白净净的脸,每根毛孔都洋溢着金钱和性欲。
……
花溪
虞苜公主家门前,有一条碧绿的小溪,终年流淌。两岸翠竹葱茏,野花竞开。小溪有一个非常美丽的名字:花溪。花溪因终年野玫瑰花香而得名。公主和她的干妈姨妈、男女朋友们经常泛舟花溪。那时,战争的利齿,啃噬着这座城市的艰难岁月。似钢浇铁铸的血火洗礼,汹涌不停。
没有战争的间隙,这个城市青山绿水,依然优美。优美山水间,依然创造着许多动人的生命故事。公主那个家族,往往是这些生命故事的主角。而今,每当太阳升起的时候,萦绕在那些故事中的生命韵味,或富丽堂皇,或柔媚婉约,伴朝云晚露,在这个城市的大小角落,散发着诱人的芬芳。正是这种野玫瑰的芬芳,诱导着我们在漫长的生命河边上旅行。
……
我们决定采访这个故事的主人公虞苜公主,就是这条渊源流长的生命河水里,腾起在花溪里的一朵浪花,像玫瑰,美丽而迷人,冷艳而浪漫。月光皎洁如水,小溪婉约如梦。淡光清影,缠绕着游人的脚步,沿曲曲折折的石梯小路,来到清风微拂的山腰。古木参天、树影婆娑中挑起的一栋精巧的小楼,就是公主的某一个家。简直是人间仙境。公主身边环绕着那个时候这座城市最伟岸的男人和最水灵女人。她又是一轮皎洁的月亮,辐射着绚丽的光晕。
每天,她带着保镖和卫兵,在这个城市的高楼深院神秘进出。她和她的家族把艰难的战争岁月,演绎成辉煌的生命故事。那些故事,至今还在史书上流传。但没有流传的故事,当初曾像热香肠一样,传遍了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有些故事,今天听起来非常肮脏,十分龌龊。毕竟是历史故事啊,个人生命的鲜活故事,一旦化为斑驳沧桑的历史,总令人感慨嘘唏,痛惜不止。
梓茕走遍了这座城市的山山水水,呼吸她们所创造的历史与生命的气息。他想把公主和她的家族作为主人公,创作一部独具特色的战争小说,或者直接把她的故事,编成一部缠绵悱恻的爱情悲喜剧。
“行,这部电视剧一定有卖点。”
一位导演颇内行地对梓茕说,眼神里充满动人的光辉。
“你一定要把她写得很美。她本身就是那个时代美的化身。她和她的家族身上,记载着我们这个城市那个时候美的生命力,战争硝烟与烈火中,闪耀着不可磨灭的光彩。”
“嗯,那是战争熔岩冶炼出的人类本性。”
于是,梓茕和在报社打工的记者宋小雯一起,一头扎进了那扑朔迷离的历史烟云。这里有飞机和炸弹的怒吼,血肉与生命的流淌。他看到了遥远的东方那一艘艘民族希望之船,在飞机炸弹钢铁机枪组成的战争交响奏鸣声中,承载着一个民族沉重的苦难,斑斓的希望与渴求,沿历史河岸,逆流而上。它承载着深刻的民族仇恨,化为一炷炷战争的烽烟,以这个城市为核心,溃散开来。血战、死亡、冲锋、呐喊、长矛、大刀,汇集江河湖泊,铁路沿线,深山密林,交织成一个民族不屈不挠的呐喊。
……
“是不是把他们的精神宣扬过分了?”小雯说,“从我们整理出的资料看,表面的最引人注意的,也是许多作品中反复表现过的那些东西。为使作品独辟蹊径,我们必须透过这些东西,挖掘历史与她们生命之间最深刻,也最诱人的内涵。”
“好好,我要的就是你这种艺术感觉。”
梓茕激动不已。
“感觉和趣味,总连在一起。”
他说。
“只要艺术感觉和审美趣味一致了,作品就成熟了一半。”
正如当年和她们一样,梓茕和小雯的第一次合作开始了。
戎干爹和嫱干妈(1)
游鱼
干爹国戎也是一条鱼。是随时代潮水腾空而起的一条鲨鱼和鳄鱼。他读遍了英法俄德美所有著名军校,他的铁骑踏遍大片国土的大江长河。顶着一头硬邦邦的板寸,胸前挂着累累勋章,被派到这座城市里来做最高首领,带领远不止这个城市的人们,协调中外军事势力抵抗民族敌人的野蛮侵略。
……
那天,午后。白生生的太阳暖洋洋地照着这个城市冬日的远郊。从戎干爹那座隐藏在古松翠柏下的别墅,到另一座位于青崖间的小楼,之间,要趟过一条清澈的小溪,翻过一道矮矮的山梁,然后,再沿着青石小路,碎步下山。此时,一想到他的妻子,我们的嫱干妈,此刻,正在西山温泉陪拿了一揽子支撑这座城市战争的军援计划的美国佬游泳,干爹心里就堵得慌。军援真是一枚他必须强咽下的裹着蜜的苦果!晃晃文明杖,枯松下一挺,娘的,这山沟,这山峦,这松叶,冬日阳光下,乳白乳白,又紫红紫红,煞是好看!干爹抬头看天看云。他迈着细碎的步子穿行于碧草青青的小溪边。他低头细数着溪里冬日罕见的小鱼游虾,一手捞了长袍,一手伸进泛着光亮的溪水里和鱼虾嬉戏,一不小心还捉了几苗鱼秧子。鱼苗苗在他泛白的手心窝里欢蹦乱跳。干爹细眯着眼望着欢跳的小生灵,乐得嘴里咝咝有声。有两苗小鱼跳得累了。他连忙把它们放进水里。其他几条鱼苗苗儿,则摇着清水远去。只有它俩还侧着身子晃悠。干爹用手杖搅了它俩一下,一只小鱼苗直了身子甩着尾巴远去,而另一条,则开始翻了白肚皮。干爹快活的心又显得沉沉的。不行!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死去。他拿起文明杖,在流水中先是轻轻的,然后又重重地,接着胡乱地一阵搅晃,溪水泛起一阵混黄。流水哗哗一冲,又清澈透明,泛着亮光。再看鱼虾,一只也没有了。嘻,真奇怪!干爹直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又恋恋地折回来。哈,一队鱼虾正簇拥在那边的大石块下面,活蹦乱跳地冲着溪水。一只翻着白肚皮的也没有。干爹嘿嘿乐了,我知道这小东西不会死去。干爹想,想着想着,扬扬手中的文明杖,撩开步子,趟过小溪,越过小丘,轻快地走向雀鸟鸣唱的山梁……对!就要这样,像玩赏小鱼苗秧子一样,玩赏养在部下公馆里的小女人!干爹头发粗硬的板寸脑袋里云雾缭绕。他想象着即将钻进怀里的美人儿,粉粉的脸,滑滑的胸,整个的就像一条活溜溜的鱼,摇头摆尾地游动在那条叮咚作响的小溪。他娘的!当这座城市的皇帝有什么好?干爹想。当一介平民山间老农,当一个普通的自由的男人,有什么不好?他畅畅地呼吐了几口山涧清新的空气,点着脚底的石板路,欣欣然不知将所之……投身自然的自由,使他忘乎所以。干爹不知道,此刻,他依然是一位被人注目的城市皇帝。后面跟了两个不许向他靠近的侍卫不说,侍卫后面还跟了他的副官,笑面佛杀人魔王,也就是安排他这次与女人幽会的导演萧狐呼。同时,目睹了干爹这次自由旅行的还有一队边谈公事边游山的官员。更要命的是,干妈身边负责监视他有关和女人接近行踪的耳目……也就是,我们已经认识了的那位干练女孩虞苜公主,远远看到干爹穿了长袍马褂的身影,从冬日下的山中悠悠晃过,转过山嘴,就不知所之了。这天,干爹去会的究竟是过去的情人,还是心腹太监笑面佛为他寻找的新女人,我们不得而知。史书记载的是,这次和女人的幽会,也就是干爹待在女人身边,只有半个时辰。笑面佛在室外等候。干爹挺着身子进去,到错扣了长褂领子的纽扣出来,坐在客厅沙发上,头冒虚汗。他用手绢擦了,汗粒珠子又慢慢渗出来。这个景象使“导演”十分心痛。后来,萧狐呼出新招,把干爹和那女人的幽会,安排在干爹干妈共同的卧室。于是,一天下午,干妈假装出去办事,中途折回,侦探赶紧报告。立刻,卧室外面一阵忙乱。笑面佛萧狐呼赶紧让他俩如炭火融在一起的身子分开。把那个深深缠绵在欲潮里的女人,用绸布裹了,抱下楼,塞进轿车,运到另一个小楼的暗室里去。可惜的是,慌乱中,抱掉了一只红色高跟鞋。正好干妈赶回。气冲冲地跨进铺着鹅黄波斯地毯的卧室,干爹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装模做样地翻看文件,眉头挑了挑,心虚地看了妻子一眼。披了金绒大氅的干妈,像一朵黑色的火焰,旋风般地床前床后卷了几卷,抓起那只红色高跟鞋,暴怒地走来走去。干爹干咳了一声,站起身:“你,你……”黑火焰并不理他,美丽的阔脸变了形,柳眉下的大眼睛黑白分明,胸脯起伏着,疯了似的摇晃着手中的高跟鞋,振臂一扔。高跟鞋像支红色的箭,“呼”地射出窗口,“啪”地一声,正好砸在路过窗口的卫兵头上……干爹急了,连连干咳着走上前来。
“别靠近我!”干妈大吼一声,“那个婊子在哪里?”
干爹呆呆地立在窗帘前,像竹竿。
黑色火焰在卧室里不停地旋转着。
“不要闹了!”干爹叫道,“温泉的水,把你泡得,精神那么好。”
“什么?什么?”干妈睁大眼,望着他。
干爹板着面孔,咬牙道:“刚回来就忘了?温泉,和美国人泡水的温泉……”
干妈咬着嘴唇,大叫一声,顺手抓起梳妆台上的一只玉色名贵花瓶,“砰”的一声砸了过去。他躲闪不及。正好,花瓶从干爹没有多少头发的板寸头额角飞过,砸在窗棂上,碎了。干爹连忙用左手捂住太阳穴,另一只手抖抖地扶住金红色的窗幔。干妈惊呆了。接着,她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解了黑氅,奔了过去,扶了丈夫,坐在窗前的沙发上,扳开干爹泛白的手掌,哦,额角,光光的没有多少头发的板寸头额角,一块青红青红的包块,几缕血丝从包块中间渗出来。干妈急忙掏出手绢擦着干爹额角上的血迹,恨恨地说:
“戎戎——你呀,你呀,军援到手了,你,我也失去啦,早我就知道,你,你,怎么这么管不住自己呀,你,我,如果还有爱,怎么和别人睡得到一起去呀!军援,睡觉,两回事,两回事呀……可你怎么,什么都不图,就和别人睡,睡,就这样报答我吗?主哇,你怎么这样狠心地来惩罚我呀!”说完,嫱干妈白嫩的手,攥着带血丝的白手绢,低下头嘤嘤地哭起来。
戎干爹放下额角上的手,望着妻子,几十年从刀光剑影、弥漫硝烟中携手走过的妻子,几缕秀发乱在她白皙的脖子里,干爹有一丝不安。他想,我这曾温柔得像恬静的水一样的妻子啊,此刻,怎么凶猛得像疯狂的母狮?他的脑袋嗡嗡作响,刚才一番云雨折腾,眼前一阵黑色火焰的呼吼,使这位坚强而又脆弱的男人,不知如何是好。他把冷冰冰的手板轻轻搭在妻子微微抖动的肩上……妻子一把推开他的手,“噌”地站起来,踩着红地毯,疾步走过去,冲门外平静地喊了一声:
“李嫂,快,叫吴医生来一下。”
晚上,干妈立在屋中央,浑身痒痒地向额角贴了胶布呆坐在写字台前的丈夫,严正交涉:
“这张床,必须搬开,烧掉。在你身上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