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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叛徒父亲正在组织的追查控制之中。她知道,父亲已经截断了她走进黎明的道路。
黎明。青坡的彩霞,很鲜很亮。
新中国,我来了……不管你欢不欢迎,我都来了……
逝水(2)
她小巧的手,把又尖又亮的剪刀,插进了她细小的脖子。
殷殷的血,喷了她和幺爷黄大膀一身……
第二天,下午。青坡。匪首黄大膀全军覆没。清理战场,大于抱起谷小妹还有热气的软绵绵的尸体,哇哇大叫,当即发疯!
父亲
汉英的父亲文秀章,和军阀大爷文秀水是同一家族。那时,他们各为其主,秀水当军长,秀章当师长,这对叔辈弟兄,居然一辈子不相往来。临近解放,大兵追剿,文秀章的队伍起义投诚,编入人民解放军第二野战军序列。他带着这支队伍,进西藏,入朝鲜、征沙漠,进疆垦荒,直至离休。
“人就这么一辈子。”
在那座城市,近郊,人民解放军某工程兵部队干休所,一大片白桦树哗哗歌唱声中,白发苍苍的老将军文秀章,黄军裤,灰色羊绒上衣有点小,艰难地掩着他突起的肚子,活像一位保养得不十分完好的邻家老者,望着碧蓝的天空,淡然地对前去采访的梓茕说,“长长短短都是活。当初我不许她参加革命,到最后,革命找到了我,邀请我参加……他们都先离我而去。我享受着我女儿用生命换来的成果……”干休所外面花园里,从日本移植来的樱花盛开,远处的胡杨树迎风摇摆。他的妻子、樱花、唱川戏的、开茶馆的姨太太和丫鬟奶妈,都早已离他而去。离休将军有钱,家中请了一个金发碧眼高鼻子、看去略显有点不利索的新疆女人做保姆。穿着朱红裤子的新疆女人,年龄略等于老人的一半。四十来岁,头发鬈曲,拿着相机,端着姿势,夸张地颠来走去,安排指挥老人站在樱花树下照相。看得出他们很亲近,梓茕便不再为老人生活起居担心。老人拄了拐杖,昂着头,怅然而望,满头灰白的银发在西域明亮的日光下,熠熠生辉。指挥过千军万马,从枪林弹雨中穿过的老人,毕竟和邻家老者不尽相同。他怎么从那片充满诗情画意的山水间,飘到了这里?
人活着,生老病死,惊天动地,本身就是一部哲学。像他背后来自西域劲风中的牧歌,昂奋而苍凉。
离开老人的时候,梓茕想。
历史山头
梓茕又回到那座遥远的荒城。那座城市里,鱼一样游动着川流不息的人群。轰炸机的嘶鸣,炸弹的火光,贴在她们流水般轻盈的身段。和他到过的所有城市一样,有风和日丽艳阳高照,也有血流成河狼烟滚滚。站在这座城市的历史山头上,梓茕看到在历史硝烟中躁动的土地,布满干柴烈火的岁月,阴谋暗算,暴动起义,交通员,游击队,那是怎样的历史名词和生命名词。他们以自己不可更改的角色,坐着轮船,坐着卡车,带着脚镣手铐,在刺刀卡宾枪交相辉映的历史帷幕间,走上这个城市战争的生命舞台。他们也有妻子,也有丈夫,也有儿女,也有亲人。他们燃起生命的炊烟,为了苦难的土地开放出自由的花朵,为了花朵绽放出不仅属于自己的生命芬芳。在权力暴政、腐朽垂死的阴暗角落,被一群穿着军装、操着武器的男人,或戴着眼镜或穿着便装的阴险凶恶的男人,强制关押,皮鞭拷打。电烙铁老虎凳,流不完的鲜血,吞不尽的哀伤,唱不尽的生命壮歌与悲歌。作为女人,她们像鸷鸟,又像囚禁在铁笼里孤立无援的凄美夜莺。不长的生命历程,作为女人,可能也得到过男人刻骨铭心的爱。她们的笑脸,像桃花怒放;她们的爱情,像玉兰丰满。她们生命的泉水,像一条条欢乐的小溪哗哗流淌,醉人歌唱。她们在春风里受孕,她们在秋霜里临盆,她们在严寒季节冰刀霜剑的日子,封闭了作为女性心底的歌声。在这个历史山头上,人们曾多次触摸她们生命的欲望。她们是一群连饭也吃不饱,连月经纸都没有好好用过的女人啊!苦守一个信念,让每一片生命的土地都属于自己。梓茕曾反复看过她们的资料和照片,她们的秀发,依然是一丛丛熊熊燃烧的火苗。她们的脸,她们的眉,她们的眼睛,……没有一丝媚笑,一阵迷茫,一段多余的无聊秋波。她们所看到的,又是怎样的一张张男人们的脸啊!她们把爱人的面影,在心中深深珍藏起来,密封起来,不向外人打开。她们会生孩子,会伴夜莺歌唱。当另一不属于她们生命的男人,试图在皮鞭刺刀的暗影下,解开她们胸前的衣服,摸她们的脸、她们的身、她们的腿,她们是怎样的一头凶猛的雄狮!就像那位维纳斯一样漂亮的美国姑娘杰莉,捍卫属于自己的大腿和手臂,而带血的刺刀,挑开她们的胸,露出少女的胸房,女人的胸房,她们又是怎样的一丛咯血的杜鹃!为人的野蛮行径,为人而为兽而悲哀!历史与生命的山头,有这么一群男人,手持卡宾枪,残忍地熄灭掉那一朵朵生命的火焰。他们对面,一群混乱的衣衫褴褛的男人女人,又是怎样把生命的火焰闪烁为精神光芒,千古流芳?她们怎样在熊熊大火中,在机枪扫射下,怀抱自己的儿女,珍藏自己的感情,断绝了她们像磐石一样坚韧的生命与爱情?
她们也是女人,也是女人啊!
鸽子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冬日的上午,梓茕随他的首长和同志们,沿着她们走向生命峰巅的那条荒草掩映的小路,拜谒昔日的坟场。曾整理过烈士事迹的烈士陵园纪念馆馆长,一位不高不矮朴实无华的中年女性,作为他们的导游。
那天晚上,她们几十人,就是从那条开着木槿花、鲜艳红棉花的道路,被押着走向刑场的。她们中间有几十年来活在我们民族心灵中的那个眉清目秀、嘴略显得有点大的坚强女性张姐。女性的生命像涅槃的凤凰,对着冲天大火发出精神的呼号!可是,那天,她已走不稳,被人搀扶着,去接受那座历史山头上射来的子弹,演绎一个时代的悲声。
望着这一切,梓茕的想象像翩翩飞舞的鸽群。鸽哨中,我们曾多次惊魂于生命波涛掀起的暴风雨拍打船桅裂断的涛声。
“带到山上去枪毙之前,那晚,她们曾在那座青砖瓦房里过了一夜。”
梓茕回过头来,望着青砖瓦房,远远地静静矗立在这个城市冬天难得的明媚阳光中。
“第二天早上,严冬,很冷,她们沿着这条路,被押往刑场。”
他不想描绘她们那疲惫不堪的身躯,怎样沿这条生命与精神的死亡与再生之路,在凛冽寒风中,被押着走向坟场和刑场。我多少次看到那幅阴云密布惨淡长天的悲怆画图,高高的山岗上,一群荷枪实弹的宪兵特务,是怎样露出狠似恶狼的嘴脸,举起冲锋枪……那位男人……刽子手,也可能精干雄壮威风凛凛。一声令下之后,汤姆式冲锋枪、卡宾枪,像筛子一样射出密集的子弹,把挺立在大地上的一群无力挣扎反抗的生命,歪七歪八地射杀在荒草丛中……
谁也无法把构成这些惨烈故事的生命,仅仅分为男人和女人。
梓茕、首长一行在盛开着不知名的白色小花和知名的粉红色迎春花的荒草丛中,找到她们低矮的墓碑。女馆长呜咽地念数着她们的名字,那些刻得歪七歪八的名字,和她们生命的价值,是怎样联系起来的呢?
“读着她们的名字,我感到很亲。”女馆长说,说着说着,眼泪就涌出来,“整理资料的时候,我反复读过她们的名字,细节和情节。”
她们是那样坚贞不屈!梓茕想,她们该怎样绽放鲜花般的脸庞,该有怎样纯净的生命之水哗哗歌唱。她们的膝盖,女人的膝盖,只要弯下去就可以活命。但她们宁愿膝盖粉碎腐烂,也不选择弯曲,而是坚强。
“当然,她们当中某些人,比如说,某某某……”女馆长哭着说,“敌人打得她多次昏过去了,用电烙铁,戳她怀孕的肚子,烧她的下身……她说了一两个名字,一两个……她不该说出的名字,后来,我们还是把她定为烈士。因为,她已经死了,和张姐她们一起,在敌人的乱枪声中,死了……”
“她叫什么名字?”梓茕急忙问。
“她没有名字,当时,人们叫她文妹……”
哦!天,是不是那个中心县委书记蒋可的妻子,宪文的情人,假扮的夫妻……师范妹妹……交通员……文汉英……
该不会是她?
“临死的时候,她给党留下最后遗言,嘱咐党内要经常开展整风,尤其要经常整顿党的领导干部生活作风……”
……这些,采访的时候,梓茕已经知道。
“叛变了的地下党市委副书记,她的直接上级,谷大同,曾利用职权……多次奸污她,我把她档案中的这一节材料抽掉了。……一九八二年‘平反’她为烈士的时候,我们有个老同志不同意。说她当时生活作风不好,和中心县委书记非婚流产,勾引市委副书记,想得到好处。我当时刚分到馆里来,我和那位老同志大吵大闹。我说人家生命都不要了,你还纠缠这个问题干什么?真勾引领导,她会给党留下这样的遗言?她得到了什么好处?派她假扮夫妻,成天在白色恐怖中奔波,后来惨遭杀害,本身多难多难,算什么好处?这种‘好处’,谁还需要用肉体去交换?怎么能把她的遭遇,和现在某些不要脸的女人和某些不要脸的领导之间权钱肉体交易相比较?都是女人啊!那时参加革命的女人,像她那样年轻漂亮的大家闺秀,要对付内内外外的敌人,多难呀!……”
说着说着,女馆长哭成了一个泪人。
人生中真正最大的叛徒,有时正是我们对自己!梓茕想,自己对自己生命与人性选择的背叛!背叛,和匪性一样,莫非也是人的本性使然?
哦!梓茕明白了,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坚强,什么叫孱弱。叛徒也好,烈士也好,皇帝也好,乞丐也好,人与人之间,心灵泉水中,精神峰巅上,一念之差!他们原本相隔不远!
“都是女人!”
女馆长哭着说。
难道真是女人更了解女人,不!我们的历史,什么叫做真实的历史?真实历史,也许可能,原本都应该还原给真实的人性。像浩瀚的长空,涵盖四宇,像绵延的青山,万物包容。
什么都能包容么?
历史与永恒,什么都能容下!但创造历史的人们,我们的心胸有时却显得那么窄小。当生命诱惑向我们袭来,我们的膝盖,我们心灵的膝盖,该怎样站立在这个世界上?矗立这座历史山头,我们看到了一个个战争和远离战争的女人们,她们站着死。我们,不少人却跪着生……
“整顿党的领导干部生活作风”,整顿得怎么样了?
文妹醒来,该怎么对她说?
叛徒,何止仅仅因为说出了两个不该说出的名字?
想着这些艰难而苦痛的问题,梓茕随首长一行,恋恋不舍地走下了那段浸满鲜血,而今又缀满野花的山坡……
洗浴城
在一个灯光闪烁而又迷人的春夜,梓茕和他的朋友一起,来到这个城市远郊新开发的风景区,一个据说还不算十分豪华的休闲娱乐场所“金银谷洗浴城”。沿着金红色的地毯,在辉煌而艳丽霓虹彩灯映照下,他们的身体在缓缓上升。一股浓浓的又带着说不清楚的独特气味迎面扑来。也是二楼大厅,深夜,十一点过后,依然生意兴隆。灯光明亮的大厅,彩灯闪烁。顺着临街的窗口望去,是车水马龙的大街和静默的远山。朋友们洗浴去了,梓茕深深陷在暗黄色的软软沙发里,望着桌上的鲜花水果发呆。大厅四周,那冬青树掩映着的门庭,写着各式诱人的招牌。欧式泰式日式中式,各样门牌后面的屋子,给予现代生活的人们多么舒心的享受。按摩女郎,
窈窕淑女,粉脸嫣红,古朴典雅。金黄色上衣,翠绿裤裙,裹着她们发育得恰倒好处的躯体,柔顺的马尾辫,扎着红色的蝴蝶结,成群结队从他眼前晃过。分不清她们谁是谁,其身段之窈窕,其步态之婀娜,真像一个模子锻出来的。
美女如云,美女如云啊!梓茕只好用这么一个蹩脚的形容词来描绘她们。她们统一身材统一装束,故意晃动一截截鲜藕一样白嫩的手臂和大腿,他知道,这是一种生命的信号、职业的信号、蓬勃青春与生命的信号啊!
深深陷入沙发,梓茕思绪沉沉……真佩服开这个洗脚城的老板,到哪里去召来并如此训练有素地组织起这群鲜花般美丽的少女?为着他们共同的事业,给我们这个已经美好得不得了的世界再增添了这道如此美丽的风景?莫非这些生命,就是这个炸毁了无数遍的城市战火中消失了的生命新的几番轮回?被子弹射杀在山岗上的生命,春风一吹,又如仙女般在这洗脚城浮现和再生?
……
“饥饿的时候,给她们一个馒头,就可以陪你睡觉。”
朋友说。
此刻,梓茕没有进入她们服务范围,她们居然没有一个人正眼看他。
大家都在忙碌着自己应该忙碌的事情,谁管谁?
不知从哪一门缝,传来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被什么掩盖着,闷闷的,亮亮的,似乎来自另一个遥远的世界。梓茕似身扎芒刺,东张西望。
……
“我曾到过那些的地方……”
小岑说。
“享受。享受别人,又享受自己。”
她说。
“这个世界,就这样构成。”
她说。
“人人为我,我为人人。”
她说。
……
天!天经地义的生存法则,就这么在她心中树立起来?
……
“什么都玩过了。”
她说。
“现在,人们时兴另一种玩法。”
她说。
“这种玩法很有趣。无论怎么,也玩不够。”
“玩啥?”
他问。
“玩人。”
“什么?你再说一遍。”
她淡淡地笑了。
“玩——人!”
她并非故意开玩笑。秀脸笑得很甜。他的头懵了,脑海里一片空白。他第一次听到人说这种话,而且还是她这样的女人。天!我那无尽绵绵的生命之草!
“人,也是可以随便玩的么?谁告诉你的?”
她,牛小岑,笑而不答。
人类真残忍!
从茹毛饮血,刀耕火种,我们经历了多少文明的洗礼!
莫非文明赋予我们的一切,都白干了么?
大街上,人流晃晃。梓茕的眼前,突然一片漆黑……
神游(1)
涅槃
这次云游写作,对梓茕来说,是一次痛苦涅槃。在茫茫戈壁风沙大漠中,他独自行走。不知多少昼夜,他来到平和的释迦牟尼塑像前,停留了三天三夜。莲花觉悟,晃晃悠悠,似睡非睡,似醒非醒。走着走着,眼前出现了一道灿烂的光晕……像劈开阿尔卑斯、喜马拉雅……啊等等山脉的那道神剑,流出尼罗河、密西西比河、长江、黄河,啊,等等,长河的神韵……
终于,他从飘渺的生命大幕长幕与迷幕背后,渐渐睁开了自己的眼睛。梓茕想,我必须替逸夫把小说写完,但也不必遮遮掩掩。得相信我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感知,完成我想要创作的作品。
燕语呢喃,稻麦飘香。村口的老人聚在一起。他们说,老黄桷树在这个冬天已经死去。历经长长的冬眠,它居然又活了过来。而且,又长出水灵灵的绿叶青枝。
梓茕的家乡,南方某一山青水秀玲珑剔透的小镇。那里静卧着一条碧绿的大江。
为了弄清那个庞大家族繁杂的历史,以及自己在这个家族中的准确位置,梓茕决定穿过一座座山,蹚过一道道水,去实地采访。啊!采访他那令人回肠荡气的山山水水……
人体艺术
新世纪摄影家协会的第一次学术活动,是在耸入云霄的新时代广场18楼展览大厅,办展览的正是小辫子作家画家逸夫先生流浪海外拍摄的大型人体艺术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