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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一白的声音突然有点哽咽。眼睛里像罩上浓雾。声音空落落的。
我拿到片子。不用医生说,你一眼就能看出来,腰上的骨头全都黑了。人在那个时候,因为太害怕,反而麻木,什么都不敢想。我跑到医生办公室。医生说,这个怕是要去专门的肿瘤医院看看。
肿瘤!
我没敢告诉她实情,只说以防万一去看看。肿瘤医院的医生看了片子,说,骨头上的癌细胞不像源发的,像转移的。
你知不知道,那时候,医生的每一句话,都像断头台上的刀。每说一句,刀离脖子就近一寸。
后来做了全身ct。查出来,肺癌晚期。转移到骨头。
那一年,她才二十六岁。
我知道她早两年就想结婚的。可我一直觉得生意还不够稳定,挣得还不够多,总觉得有无穷无尽的时间等着我似的。等我觉得一切都合适,给她最好的婚礼。可是其实,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
那时候,我想,哪怕倾家荡产也要治好她。
可是医生说,做手术已经没有意义,就算放化疗,也只是拖时间。三个月、五个月,不好说。
公司再也顾不上了。天天耗在医院里,给她用最好的药。你知道,现在有种进口的药,不会掉头发。我想让她看上去好一点。
可是放化疗太损身体。她吃什么都吐,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因为腰部以下完全不能动——坐都坐不起来。那时候,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她能坐起来。这样我就能推着轮椅,带她去晒晒太阳。后来因为不能动,小腿上的肌肉全部萎缩。
她还笑着跟说我:“你说我怎么跟韩剧女主角一样?”
从查出病因,到去世,三个月。
到最后,我们也没结成婚。我买了件婚纱,和她一起下葬。
她是独生女。这辈子,我总归要替她尽孝。她的爸妈也就是我的爸妈,我要给他们养老送终。
——————
说着说着,林一白的后背不禁有点僵。双手一直放在腿上,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未动。直到现在,于他而言,那仍是伤筋动骨的一段回忆。是他的隐形残疾。
他的人生轨迹,完全因为苏沅而改变。
苏沅去世之后,公司维持了一年多,他就没有心思再做下去。那时候,如果不是总以为忙,就不会忽视苏沅的健康;不会到晚期,甚至转移才去医院!如果他能够对苏沅再多一点关心,也许不会是这个结局。
这是他不会好的伤。
于是卖了公司,做点投资,聊以度日而已。感情上,却始终再无法接受第二个女人。
“只有这些。苏沅之前,之后,我都再没有其他女人。直到你出现。”
孟黎能接受林一白有过去。她只是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刻骨铭心的过去!一辈子的念想,无法磨灭的记忆。
那甚至都不是过去与回忆,而是一段将永远存在于林一白生活里的现实。那些经历成就了现在的林一白。
因为孟黎一直没说话,林一白不禁黯然:“你是不是不能接受?”
怎么接受?接受他心里始终给另一个女人留着位置?
又怎么不接受?毕竟那是已经去世的女人。
孟黎好像被赶紧一条死胡同。理智告诉她不需要计较。林一白也没在意过自己的过去。说计较,太小气,太不识大体。可是心里却无法做到完全坦然。像有一根刺,一个芥蒂。
她没有不自量力到想去问自己在林一白心中有多少分量。活着的,总是没办法同死去的作比较。
然而她也并不怀疑林一白对她的感情。如果他不够认真,没必要向自己一五一十如此坦白。
只是,人的感情,总归有限。想起他不能全心全意,总是心有不甘。
孟黎站起来,说:“你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
林一白谅解,他不可能要求孟黎当即接受。也起身说到:“那我先回去。”眼睛没看孟黎,睫毛微微下垂。章文他们都告诫过他,这事千万不要跟孟黎说。哪个女人能接受你心里有颗朱砂痣?!
可是,说了,他一点不觉得后悔。他因为爱过苏沅而骄傲,也因为没能陪伴到老而遗憾。苏沅,是他的璀璨华光,不是不能见人的污点。他想,坦承,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孟黎负责。
“你不是没吃晚饭吗?我还有一碗方便面,吃了再回去吧。”孟黎说完,转身去厨房。
林一白站在沙发边,双手突然微微颤抖。心里腾起希望的暖意。他也想身边有个伴,有人相陪。他多么希望能有一个女人,接受并理解他对苏沅的一切。也许他永远都忘不了苏沅,可是这并不妨碍他照顾孟黎的心,以及被照顾的渴望。
孟黎拿出一个铝制小锅,倒了烧开的水进去。然后放入面饼。拿一双筷子搅啊搅的。锅中咕咚咕咚冒着水花。面条很快变软。她用筷子捞住面,将锅里的水倒掉,过一遍冷水之后,重新加入热水。再放入调料,还磕了一个鸡蛋。
方便面浓烈的香气立刻盈满室内。
林一白循着香气过来。孟黎恰好端着小锅出来。她把面放在桌上,说:“你吃,我看会儿电视。”
两人交错而过。手跟手之间相距不过五厘米。
林一白突然说:“我对你是认真的。我真的想照顾你。”
孟黎的鼻子突然一酸。她相信。可是……
☆、第五十一章
周舟伸出纤长手指,慢腾腾地搅着瓷杯里的咖啡。幽幽地叹口气:“你说,生活怎么就不能十全十美?”
孟黎咬着下嘴唇,脑子里还在一遍遍地过昨天林一白说的那些往事。半晌也叹口气,说:“其实林一白人挺好的,脾气好,又细心,会照顾人,也愿意花时间弄点小惊喜。作为男朋友,他几乎无可挑剔。”
她没说出口的是,与顾容想比,林一白身上没有寻常男人的各种臭毛病。不会在你不舒服时只会说喝点热水,不会忘记你爱吃什么不吃什么,更不会等着你去伺候他。
和林一白在一起,孟黎有被人放在掌中温柔呵护的感觉。
“他这么好,你就下定决心和他在一起得了。”周舟道。
可是,现在想起来,这诸多优点,这让孟黎有种捡到宝的庆幸全是因为另一个女人。他的细心体贴,是因为他曾经衣不解带照顾过重病的人。他懂得珍惜是因为他失去过爱的人。
苏沅用一条命锻造出林一白的成熟。孟黎觉得自己坐享了他人果实。
“我有点不安心,好像占用了别人的男人一样。”孟黎叹口气,幽幽地说。
“你还真要和一个死人计较啊?”
“那倒也不是。”孟黎扪心自问,她对苏沅只有同情:“其实我觉得苏沅挺可怜的。二十六岁!想想我们二十六岁的时候在干嘛?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得了那样的病,说没就没了。就算我不认识她,光听听,已经够唏嘘,觉得实在太残忍。”
“甚至林一白照顾她爸妈,我也不认为这有问题。相反我还觉得这是有情有义。”
孟黎接着说:“如果他不是我男朋友,而仅仅只是一个朋友,我一定把他当成情深意重的典范歌功颂德。”
“可是……”
她微微垂下头,嘟囔着说:“可是他是我男朋友。我就会担心有一天我爸妈和苏沅的爸妈同时病了,他会照顾谁?担心以后如果我跟他修成正果,我是不是也要面对苏沅的父母?给他们尽孝。”
她越说越惆怅:“我真是个自私的小人。”
周舟安慰她:“话也不能这么说。人嘛,都是现实的。”
“你听姐给你分析分析。哪怕放在今天,男人也好,女人也好,归根到底,追求的只有一个目标——繁殖。”这是周舟新近琢磨出的一套理论,她觉得几乎可以解答红男绿女在世间的所有疑问:“男人追求繁殖,是广播种,最好天地之间都留下他们的子孙。所以男人花心。这是天性”
“而女人追求的繁殖则是抚育。所以从古至今,女人挑男人时,外表也好,物质条件也好,都是为了达到营造一个足够优越的生育环境。”
“你担心苏沅的父母将来会影响你们的生活,说白了就是担心你的孩子没有一个安定的成长环境。虽然这种担心不一定有实际意义,但是母性本能,无可厚非。”
孟黎本来满腹惆怅,听周舟这么一顿瞎掰,反倒乐了,说:“我听你说话,怎么觉着我们还在原始社会一样。”
“原始人会怎么了?人性!你懂不懂?与生俱来的,不因为时间、受文明教化而改变。”
“其实我还有个担心。”孟黎望着周舟,轻声道。
“说。”
“林一白跟我说苏沅之后,他再没有其他女人,除了我。我自问真没什么了不起的优点,凭什么他就看中我了啊?”
周舟简直哭笑不得:“看对眼了呗。这世上一天到晚得多少男男女女勾搭成双?要是都问理由,谁说的清楚?那啥,书上还写,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我可不是戏曲里的绝代佳人。”孟黎仔细回想了一下她和林一白刚认识时的情形,说到:“那会儿我们在饭局上碰到,话都没说过两句,他就说要送我回家。我长这么大,可从来没有被人一见钟情过。”
孟黎又说:“不过,后来几次碰到,气氛倒是很好。”
周舟将最后一点咖啡喝光,突然道:“顾容不是在找你复合吗?你这么摇摆不定的,是不是和他有关?”
孟黎手里的咖啡杯差点掉下去:“怎么可能?!关顾容什么事!”
——“你叫我?”
一个熟悉的男人声音突然插*进孟黎和周舟的对话之中。两人一惊,齐齐抬头朝另一侧看。
竟然是顾容和另外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站在一处说话。
孟黎正端着咖啡杯,被顾容突然出声一吓,半杯咖啡全泼在裙子上。登时脸就垮了:“顾容!人吓人要吓死人的!”
顾容立刻扯了桌上的餐巾纸帮孟黎裙子,笑着说:“吓成这样!说我坏话呢?”
咖啡滴滴答答地往下滴,孟黎没好气,可是看见顾容跟两个没见过的男人在一起,猜测是谈生意,不好太扫他面子,便说:“我去下洗手间。”
正要走,听见周舟说:“我还要回公司一趟。也说得差不多了,我先走了。”又冲顾容笑道:“难得碰见一回顾总,买个单呗?”
“没问题。”顾容一口答应。
——————
孟黎从洗手间出来,本来打算直接回家,却看见顾容还站在门口等她:“你怎么没走?”
“当然是等你。咖啡渍不好洗吧?走,陪你买件新的。”
孟黎低头看看湿漉漉的裙摆,恨恨道:“非得挑件最贵的!”
顾容一笑:“随你挑。”停了一下,没忍住,接着打听:“刚刚你们是在说我吧?说我什么了?”
孟黎斜着眼,不看他:“谁有闲工夫说你?”
“我明明就听见我名字了!”
孟黎顾左右而言他:“你跟两个大男人在咖啡厅干什么?”
顾容啧一声:“你这语气能不能正常点?好像我们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那是别人介绍的风投。他们这些做投资的,就喜欢约在这种地方。”
“干嘛?要投资你啊?”
顾容稍微有点得意:“那是,想跟我谈a轮融资。我还在考虑。”
“有人投钱,你还犹豫?”
“这些人的钱,你当好拿的?”孟黎在银行上班,顾容不觉就将她跟那些投资人划为一类:“你们这些做金融的,精得跟什么一样。当时刚创业没钱,想去银行贷款。放贷的恨不能拿鼻孔看我。后来自己贴钱硬抗过来,终于不缺钱了,银行却上赶着放贷款。”
孟黎知道这是银行的通病,也不反驳,只一笑,听他继续往下说。
“现在经营状况更好点了吧,风投又上门了。其实我做的又不是烧钱的互联网,不一定需要投资。如果想做大,倒是可以谈谈。但是他们对股份要求太多,晾一晾再说。”
说话间,孟黎已经从衣架上拿起一条绿色连衣裙,顺带瞅一眼吊牌上四位数的价格,乐呵呵的:“是你说我们做金融的精得跟什么一样,今儿就让你好好见识见识。”
说完,拿着裙子去试衣间。上身之后,从里面出来。导购小姐一脸浮夸地笑:“真好看!小姐身材好,皮肤又白,穿这个更显气质。不然我叫先生来看看?”
孟黎对着镜子前后照照:“不用,我自己看就行。”的确不错,就说:“开单吧。我那件衣服脏了,要穿着走,你帮我把吊牌剪下来。”
——————
顾容本来正低头看手机,余光瞥见有个人影走过来。抬起头来,只觉眼前一亮。登时眉目舒展,心中又有点小得意,冲导购小姐道:“我来买单。”
因为裙子单价高,孟黎买得又爽快,导购小姐乐滋滋地冲顾容道:“您女朋友的气质和我们家衣服太相称了,不多看几件吗?”
顾容被“女朋友”三个字捧得格外高兴,对孟黎说:“再试几件?”
不料孟黎立刻撇清:“我不是他女朋友。他弄脏了我的裙子,赔给我的。”
顾容只觉一支明枪射来,正中靶心。心中默默地嗷一声,跟被霜打过的茄子一般,拿出卡,连刷掉的金额都没注意到。
从服装店出来以后,孟黎因为心里仍放不下林一白的事情,想想说到:“刚刚我和周舟聊天……”
“是吧?就是聊到我了,对吧?”顾容陡然又打起精神。
“不是!”孟黎强调:“是周舟,她新近谈了个男朋友,但是得知这个男朋友有个特别刻骨铭心的前女朋友……”接着把林一白的事情安在周舟莫须有的男朋友身上,讲了一遍。然后对顾容说:“她问我他男朋友到底怎么想的。我又不是个男人,我怎么知道?不如你以男人的心理分析分析?”
顾容半晌没说话,却突然伸手摸了摸孟黎的额头。
孟黎紧张地后退一步:“干嘛?”
“看你发烧没有。”
“好端端的我发什么烧?”
“你要不是烧坏了脑子怎么会来问我这种问题!”顾容眯起眼睛,逼近孟黎:“那个男的叫林一白吧?!”
“不是!说了是周舟的男朋友!”
顾容轻哼一声,一副完全不相信孟黎的神气。
孟黎突然烦躁,昂着头:“不信拉倒!”
顾容见孟黎真的动气,不禁心软。可是想想他这段时间费尽心力,想方设法地接近她,只觉得一片心意完全不受重视,又是嫉妒又是恼恨:“我接近你,讨好你,不是为了给你当妇女之友,听你倾诉感情烦恼的!”
一句话不够发泄,继续恨恨道:“我把你当成刻在心头的朱砂痣。你倒好,要去给其他有朱砂痣的男人当蚊子血!”
☆、第五十二章
孟黎从小吃软不吃硬,最受不了别人甩脸子,一听顾容语气不善,立刻像炸了毛的猫一样:“合着你还居心叵测,有其他打算?!我告诉你,没门儿!顾容,你想都别想!”
顾容半是被孟黎的态度所激,半是被她斩钉截铁的话所伤,想起结婚时种种,不禁也真的动气。孟黎就是这样,脾气一上来跟爆碳一样,嘴下不留情,还任性得很,就喜欢跟人对着干,气哼哼道:“你这臭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
孟黎正在气头上,只顾着逞口舌之快,连把自己绕进去都没发现:“什么叫狗改不了□□?你知不知道?!我这臭脾气改不了,就跟你出轨偷腥改不了一样!你现在一口一个知错了,后悔了,谁知道你以后还犯不犯!谁知道还有没有张婉田婉!所以,顾容,不可能!”
“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