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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两个人在车内时,璩佑贞忍不住问道:
“你还好吧?”她见他的态度自始至终都相当平静。
“怎么了吗?”他侧头,看了她一眼。
“不……没什么。”璩佑贞别过头,望向车窗外。
既然他都这么冷静以对了,她又何必去煽动他的情绪。
只是……若不是他刚才提到“葬仪社”三个字,她还真的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平静沉稳的人,是个刚失去母亲的大学生。
也许是因为再也不需要去医院,连续两个星期,关承学都没有再跷过课。
对于这件事,璩佑贞的感受相当复杂。
他乖乖地来上课,璩佑贞当然很高兴;然而他乖乖来上课的原因,却是因为母亲去世,这一点她实在高兴不起来。
另一方面,关承学不再有跷课不来、打架闹事的情形,就某一层面来说,她也少了一个可以去找关谊彦的理由。
这一点,她也高兴不起来,但这样的想法令她有深刻的罪恶感。
“家里的情形还好吗?”
收下关承学交到办公室来的周记,璩佑贞顺道问了一句。
“嗯,还可以。”关承学垂着头,含糊回应。
“需要帮忙的话,随时都可以跟老师说。”
他低头的脸蛋,就这个角度看过去,其实跟关谊彦还满像的……
咦,怎么这时候还在想这种事?
意识到脑中莫名其妙的联想,璩佑贞猛然醒神,打断了自己的思绪。
“那么,没事的话你先回教室去吧。”
她将关承学打发走。
就算没见到关谊彦本人,但是天天要看着这个长得和他有五分像的男孩,也算是一种折磨。
她曾经想过,对方如果不主动的话,那她是否可以积极?
不过,这个想法只浮现了一下下,就被她否决了。
她是关承学的导师,而他是关承学的哥哥;她是一名教书的女人,而他是一个当牛郎的大学男生。
唉,怎么看都像是会被咒骂的组合……
更何况,他在吻了她之后仍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代表他只是基于“习惯”而吻她,她又何必主动向他表示什么。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不如把这份感觉深埋在心底,她相信时间会冲淡这份盲目的感情,到那时,她一定会庆幸自己现在没做出什么冲动的行为。
或许是因为有了决心与觉悟,她现在若是想念张思雪,都会在关谊彦出门上班后,才上门去拜访。
目前,这种做法是她逃避自己的唯一途径了。
切到自己的手指头后,关谊彦才回过神来。
“痛……”
他放下菜刀,凝神看了一眼手指——还好,只是小小的割伤,不至于血溅流理台。
走向置物柜,拿出急救箱翻找着贝绷,心里有些浮躁。
那只鹦鹉已经快两个星期没出现了。是因为自己放肆吻了她,把她吓跑了?还是承学现在都有去上课,所以她觉得没有必要来这里了?
他不知道答案是哪一个,这两个的可能性都非常高,但也有可能两个都不是正确答案。
只是,就算她讨厌他,也不用再管承学了,那思雪呢?她应该很喜欢思雪才是,难道她不挂念这个小女孩吗?她总该来看她一下吧?
想到这里,他不自觉地回头看着安静坐在餐桌前写作业的思雪。
像是感觉到他的目光,张思雪也抬头,回看了关谊彦一眼。然后,两个人都扬起微笑。
“老师说我考试都考得很好哦。”她忽然脱口说出。
“是吗?”他笑了一声。
“我跟老师说,阿姨每天都会教我写作业,考试的问题都有记住。”
“阿姨?”关谊彦迟疑了一下,又问:
“是之前常来家里……头发长长的那个阿姨?”
“嗯!”张思雪很用力地点了头。“阿姨都在我看完小叮当的时候才来。”
看完小叮当?
他的目光移到电视上,刚好传来小叮当的片尾曲。
几乎是同一个时间,门铃响了起来。
“阿姨来了!”张思雪放下手中的铅笔,作势要去开门。
“我去开。”关谊彦阻止了她,“你继续写作业。”
张思雪没有异议,又坐回了椅子上,安静地看着关谊彦前去应门。
当发现来应门的人是关谊彦时,璩佑贞差点就想掉头跑,不过她还是克制住了,她总不能表现得像是恶作剧的高中生。
“找哪位?”关谊彦下意识地板起脸孔,语气降了点温度。
“没……”璩佑贞控制不了自己狂乱的心跳,差点说不出话。“我只是顺道来看思雪,不过既然你在家的话……”
关谊彦没听完她的话,转身又走回屋里,留下一脸错愕的璩佑贞,怔怔地站在门外。
他怎么老是不把别人的话听完!
跟随在他后头,璩佑贞战战兢兢地走了进去,看着他走回厨房,还着一身居家服,忍不住问;
“今天休假不用上班吗?”或许也是想划破尴尬的气氛。
“不要问废话。”
关谊彦连头也没回,只顾着做自己的事。
璩佑贞抿抿唇。这应该不是她的错觉吧,总觉得那一晚之后,关谊彦对她的态度不但没有热情一些,反而愈发冷淡。
甚至此刻,她还听出了他语气中的火药味,就像她第一次来拜访关家时一样,充满敌意、嫌恶、不耐烦……
“如果你在忙的话,我就不打扰了。”璩佑贞稍稍行了个礼,转身就往大门走。
“既然来了,就吃完饭再走吧。”他的声音自她的背后传来。
璩佑贞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她拿不定主意,到底该直接离开,还是留下来与他吃一顿饭?
“如果你嫌我做的菜难吃的话,我就不强迫了。”
说完,关谊彦把第四道菜端上桌,然后在餐桌前坐下。
考虑了几秒,璩佑贞不想否认“关谊彦做的菜很好吃”,于是她缓缓走到餐桌旁,选择在张思雪身边的位置坐下。
忽然,他站了起来,吓了璩佑贞一跳。
原来他只是去帮她盛了一碗白饭,及拿一双筷子罢了。她觉得自己真像个呆子。
“不用那么紧张。”把筷子放到她面前的时候,关谊彦低语道:“有思雪在,我不会做什么奇怪的事。”
说完,他又坐回他的位置,然后若无其事地夹起青菜,配一口饭。
璩佑贞却因为他的话,耳根像是快烧起来一般,只能仓皇拿起碗筷,伸手夹了一些菜,递到思雪的碗里。
“小孩子多吃一点青菜才会长高。”她不确定自己说了什么话。“吃完阿姨再教你写作业。”
“吃多少青菜跟长不长高没什么直接的关联。”关谊彦一边吃饭,同时面无表情地说道。
“不这么说的话,小孩子怎么会乖乖吃青菜。”她嘀咕一句,低头。
“思雪不挑食。”
璩佑贞开始后悔坐下来了。
她现在可以断定,那天晚上他之所以吻自己,绝对是因为他的“职业病”;就算不是职业病使然,也一定是因为他不知道在哪受到了打击,才会在她身上寻求某一层面的慰藉。
绝对是这样子,错不了的!
否则,有哪一个心智正常的男人,在吻了自己心仪的女人之后,表现出来的态度反而比之前还恶劣?
“承学呢?还没回来吗?”她转移了话题,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掐住。
“不知道。”
关谊彦瞥了她一眼,试图压抑心里那丝渐渐延烧的怒火。
她就只关心承学、只在乎思雪?
吻她的时候,她明明就露出那种深情忘我的眼神,为什么现在她所说出来的不是承学就是思雪?她就不想谈谈他们两个之间的事吗?
承学乖乖去上课后,她不再来了。
来了,也是只想到思雪。
连坐下来吃个饭,也是问承学的去向。
迅速吞下最后一口米饭,关谊彦猛然站起来。
“你们慢慢吃吧。”
“咦?你吃饱了?”璩佑贞楞了一下,才吃不到十分钟吧。
“最近要交论文,我要去同学家一趟。”说完,他拿起放在电视机上的车钥匙,然后披上外套。
“那……”
璩佑贞唯一能做的,就是看着他走向大门,然后开门走了出去。她连一句“路上小心”都来不及说。
“哥哥在生气吗?”
思雪捧着瓷碗,拿着筷子,脸上满是疑惑。
“阿姨也不知道。”璩佑贞苦笑,摸摸她的头,“可能阿姨又说了什么让哥哥生气的话吧……”
“哥哥因为手指痛,才生气吗?”
手指痛?
璩佑贞微怔,他手指受伤了吗?
“可能不是吧。”她摇了摇头,笑道:
“反正哥哥的气应该很快就消了,你赶快吃饭,把作业写完,才不会让哥哥又生气了。”
“嗯。”张思雪欣然答应。
璩佑贞则是一点胃口也没有了。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就这样跑出去了?是因为不想看到她吗?既然这样,又何必留她下来吃饭?
也许他真的是去找同学忙论文的事吧。可他离去时的态度,又让她不太相信是如此单纯的理由……
不知道他的手指为什么会受伤?
唉,思绪乱成一团,像是解不开的死结。
忽然,门铃声打散了她脑海里的混乱。
“咦?这么快?”
璩佑贞醒神,没料到关谊彦这么快就回来了。
不,不对。
他有钥匙,干嘛要按门铃?没道理。
她满是疑惑地去应门。
门外站着一个留着及肩秀发的女孩子。
“啊……”璩佑贞不知道该怎么在别人的家里面对陌生的访客。
李时敏楞了好一下子才回过神来。
“抱歉,请问谊彦在吗?”
“他刚去同学家了。”璩佑贞试着笑得自然一些。“不过,他没说是去哪个同学那里。”
“那我知道了,谢谢。”
李时敏点了个头,转身就走下楼去。
——她是谁?
——是关谊彦的女朋友?
不管是李时敏还是璩佑贞,脑中都有共同的疑问。
·精彩内容载入中·
第九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从那一天之后,璩佑贞再也不敢接近关家的大门。
尤其在她已经深深了解到,只要一踩进那扇门,她肯定非死即伤。
看着窗外的倾盆大雨,璩佑贞又发楞了。
在冬天这种季节之中,会下这么大的雨实在是不常见。加上又碰到周休,机率更低,也很难遇上……
璩佑贞托着脸颊,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她其实不会太讨厌下雨天,但在这种摄氏只有八度,还下这种淋死人不偿命的大雨的时候,实在让人很难高兴得起来。
这种天气下的周末,外出只是折磨自己罢了,她通常都靠三种东西来打发这样的假日——电视、书籍、学生的周记。
不过,当学生的周记全数读完了之后,在她找到下一个目标之前,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像现在这样!望着窗外,想着关谊彦。
没有勇气再去关家,却又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该怎么办呢?她只能留意关承学的周记、家庭联络簿,试图从里头了解他们家的情况。
好像有点孬,但是她情不自禁。
一阵门铃声把她神游到关家的魂给拉了回来。
她皱了一下眉头。这时候谁会来找她?黄湘琪是最有可能的,但是要那女人下雨天出门,简直跟要了她的命没两样。
所以,应该不是吧。
那还有谁呢?
她伸手去打开门锁,把门拉开——
“关、关谊彦……”她惊愣住。
关谊彦穿着一身雅痞西装,肩上有淋湿的痕迹,发丝也沾着雨滴,身上还飘来明显的酒味。
“这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他露出浅浅的苦笑。
“什么?”她完全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话。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是来找她的?
废话!这是她家,当然是来找她。只是,他找她?他是不是喝醉了还是怎么了?
“不请我进去?”他忽然问了一句。
“啊,不是的……”璩佑贞醒神,退了两步,让出一条路。
关谊彦脱下鞋子,踩进她的住处,环视了一下,道;
“原来这就是你住的地方。”
璩佑贞干笑,把门带上,跟在他后面。她还是想不透,他来找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承学……发生什么事吗?”这是她唯一想得出来的原因。
“跟承学有什么关系?”关谊彦回头,瞥了她一眼,“你的眼中只有关承学吗?”
怒气立刻一涌而上。他真想直接走上前去吻得她不能呼吸,这样的话,她就不会再像刚才那样,开口闭口不是承学就是思雪。
“不然你找我……有什么事?”
有他在的空间里,即使是自己的地盘,仍让她感到不自在。
“我只是想听你说一些不中听的话而已。”他脱下淋湿的西装外套,
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啊?”璩佑贞不太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
“自从我妈死了之后,所有人对我说话都变得神经兮兮,好像说错一句话我就会当场暴毙死亡一样……”
他仰头,靠在椅背上,看着天花板。
“连指名的人数也忽然增加了一倍。女客人知道我家的事之后,猛把我当玻璃娃娃,一心一意只想看我表现出绝望的一面,好让她们能像个圣人一样,把我从水里打捞出来。”
听着他的话,璩佑贞怔怔的。
他在对她说心事?
这个姓关名谊彦的男人,竟然冒着雨,跑到她家来,只为了对她吐苦水?猛然的,她的心里漾起一股难以忽视的感动。
她不自觉地走向他,站在沙发椅背后面,伸手轻放在他的额头上,将他的刘海微微向后拨了一下。
“那是女人潜在的同情心吧。”
关谊彦听了,一把抓住她的手掌,转头问:
“你也是吗?”
璩佑贞楞了下,下意识地想抽回自己的手。
“你也是因为同情吗?”他紧紧抓住她的手不放。
“……我不知道。”她退缩了一下,他直视自己的眼神总是令她害怕。“你弄痛我了。”
关谊彦犹豫了一会儿,放开了她的手,别过头道;
“说得也是,你那么笨,应该不会了解这么复杂的问题。”
“我……”
抚着被抓疼的手掌,璩佑贞忽然觉得好像错过了什么,她好像应该要做些什么事才对,但她却毫无头绪。
像是在黑暗中走钢索,进也不是、退也不成,但若盲目地往前,可能会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心里不知所措,她急得想掉眼泪,但她要是真的就这么哭出来,一定会毁了这一切的。
“看看学生的周记吧。”她轻咬下唇,强忍泪意。
“周记?”关谊彦纳闷。这女人头脑坏掉了吗?
只见她走进卧房,抱着一叠周记走了出来,很慎重地摆在他面前。
“是啊。”她吸吸鼻子,挺起腰杆。“有些学生的周记挺有趣的,我心情不好的时候,看了学生的周记,心情就会好一些。”
“那种东西大概只有你会觉得有趣吧。”他苦笑,随手抽了一本起来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