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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俞宛秋笑睨着他,“你的意思是,若我们俩私定终身,你完全可以毁约,反正是私下,外人谁知道。”
赵佑熙词穷,眉头一皱,突然想起某件事,不悦地说:“有些私底下的话,别人未必不知。”
俞宛秋只是跟他开句玩笑,却不料引出了人家未解的心结。
昨晚赵佑熙回来就寝时已经不早了,为了让他多睡一会儿,关于凌清澜的事情她只字未提,这会儿听见这话,便知道又有耳报神跟他说了什么,忙道:“等有空的时候,我一定跟你交代清楚见沈家人的经过,以及半途跟凌清澜的谈话内容,我保证一句句学给你听,决不增减一字,这样总行了吧?”
见赵佑熙板着脸不吭声,拉了拉他的袖子说:“今天是中秋节,人月两团圆的日子,你打算跟我吵架吗?”
赵佑熙转过头,见小妻子仰头看着他,在初升的阳光下,脸儿白皙粉嫩,眼神灵动,特别娇俏动人,心里一热,也顾不得四下都是人,亲昵地捏着她的脸蛋说:“今晚就给我老实交代,不许增减一个字,要不然,看我怎么罚你。”末后两个字带着浓浓的**,让俞宛秋红了脸,扯下他的手,轻哼着说:“到时候无论我怎么说,你都会说我有所增减。”
那含嗔带羞的模样,让赵佑熙当场失魂,几乎看痴了过去。
好在小福子从前面跑过来嚷着:“殿下,车已备好,该动身了”,
清醒过来的太子殿下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辰时了。”
太子夫妇立即抱着孩子登车,向宫门的方向而去。
等他们赶到太后的慈懿宫,慈恩殿的正厅里早就坐满了人,俞宛秋只瞄了一眼,就发现她家相公名义上的“女人们”全都在。看来,无论太后,还是她们自己,都未曾死心,不肯回家,不肯重新嫁人,并把中秋节当成一次机会。太后把她们全都展示出来,等下不会要求她把那些女人带回东宫,晚上来个妻妾大团圆吧?
轻叹了一口气,走进去蹲身道:“孙媳给太后请安。”
“免礼免礼,快把尧儿抱上来,哎哟我的小心肝,太奶奶好些天没看到你了。”有小尧儿在,太后眼里永远只看得见他,把她忽略得彻底,免去了许多麻烦。
抱着小尧儿逗弄一番后,太后才把目光转向孙子和孙媳,问了一些话,同时对太子妃母子住在军营表示强烈的不满:“抛开危险不谈,那是军营,里面尽是大老爷们,你一个女人住在里面像什么样子,今天既然回来了,以后就搬回东宫吧,东宫也不能没有女主人。”
又逗着尧儿:“小宝贝你说,太奶奶说的对不对?你母亲也是舍得,把你一个小奶娃儿带到军营去,万一有个闪失,后悔都来不及了。”
赵佑熙适时出声道:“太后,尧儿将来也要领兵出征的,从小生活在军营,在那个环境里熏陶长大,更能培养男子汉的阳刚之气。”
这话太后无法反驳,只好悻悻地说:“哼,一说你媳妇儿你就帮腔,你就惯着她吧。”
张贤妃再次出面打圆场:“会疼媳妇儿是好事,皇上您说是不是?”
众人这才发现,皇上不知何时已经走到门口了,太后把尧儿交给乳娘,对皇上说:“来了怎么也不让人通报一声呢?”
厅里众人除太后外,全都齐刷刷地站起来,然后一起跪了下去,皇上说了一声“免礼”,又笑道“今儿是中秋佳节,一家人团聚,朕就是不想要大家这么拘礼,才没让通报的。”
有皇上和太子在,太后多半跟他们说话,注意力不会放在孙媳妇身上,而且俞宛秋发现,每逢这种场合,太后总是表现得很慈祥,不会为难她。
闲聊、吃点心,时间过得特别快,没多久就见聂尚宫和太后身边的总管太监吴公公上来,请大家去芙蓉阁入席。
以前在沈府的时候,中秋宴上少不了螃蟹,赵国的宫廷也是,每一桌的中央都是一大盘红红的螃蟹,紧挨着螃蟹的,居然是一盘石榴,然后才是各种时鲜菜品。
“螃蟹好像不能跟石榴一起吃吧?”在俞宛秋的印象里,螃蟹不能跟富含VC的水果一起吃,因为会产生蛋白质凝固,造成积食,也就是消化不良。
兰姨在后面给她解释:“那个不是吃的,那两样都是大红色,显得喜气。螃蟹的意思是八方来财,石榴多子,摆在一起,就是富贵多子之意。”
入席之后,戏班老板捧着折子上来,太后点了一出《天官赐福》,皇上点了一出《金印记》,接下来皇后和张贤妃各点了一出。轮到太子和太子妃时,两个人都摇头婉拒,不是讲客气,而是他俩都对听戏没什么兴趣。
宴毕,宫婢们送上紫苏叶汤,这是用来洗手的,俞宛秋以前在沈府就用过,对除掉螃蟹的腥味的确效果显著。
酒菜撤下后,宫女们端来了茶点和水果,其中有几样是中秋节必备的:毛豆技、芋头、花生、萝卜、鲜藕、西瓜。所有的水果,如果是必须切开的,如西瓜,全都切成莲花瓣形,参差错落。
在皇上的御座之前,摆了一张大八仙桌,上面放了个特大月饼,俞宛秋目测了一下,直径超过了两尺,再看厚度,只怕有几十斤重。四周点缀着鸡冠花,又不知是什么讲究,但看鸡冠花那喜庆的红色,也差不多能猜到了。
到酉时,点心撤去,再次端上酒菜,尽管水陆毕陈,尽是名厨烹制的美味佳肴,奈何根本不饿,点心装了一肚子,都只是浅尝辄止。
等到月亮升起,一个重要的仪式开始了,那便是祭月。
祭月自然是露天举行,太监宫女们在慈恩殿前面的院子里摆上香案,供以月饼、瓜果、毛豆、芋头和藕等食物,和执着捣药杵站立的玉兔月宫符画,因为月属阴,祭月只有妇女拜,男子不拜。
香案前立着两丈高的“神马”,又称“月光马”,红纸裁就,上绘太阴星君,下绘月宫及捣药之玉兔,藻彩精致,金碧辉煌,等祭月上香后,再把神马和千张、纸元宝等一起焚去。
祭月完毕,宫人将月饼切作若干块,席上每人象征性地尝了一口,这叫吃“吃团圆饼”。
本来按照江南习俗,这天晚上应该出游赏月观灯,娘家在城里的女子回家陪父母坐一会,当晚返回,这叫“走月亮”,或“踏月”。但作为宫眷,是不可能轻易出宫的,何况又是战时,为安全故,也不能随便出去。
为了慰籍这些幽闭深宫的女人,皇上特地下令,沿着太后的慈懿宫一直到凤仪门,让工匠布置出了一条花灯街,上面挂着各种各式的彩灯:芝麻灯、蛋壳灯、刨花灯、稻草灯、鱼鳞灯、谷壳灯、瓜籽灯及鸟兽花树灯,比俞宛秋在靖兰城元夜灯节上看到的灯精致讲究得多。
有的花灯下还挂着泥土烧成的蟾兔,大小形状各异,有骑虎的,有骑驴的,有默坐的,还有衣冠楚楚张盖乘车俨如王侯的,大到尺许,小的只有拇指般大小,倒也惟妙惟肖。俞宛秋取下好几个,准备拿到东宫的多宝格上摆成一排。
因为灯街上尽是宫里的女眷,其中多为皇帝的女人,赵佑熙虽然很想陪着妻子赏玩,最后还是忍住了,留在座位上跟太后、皇上一起吃酒看戏。
尧儿跟着闹和了一阵也睡着了,俞宛秋打发兰姨和乳娘陪着他先回东宫去睡,自己准备再等会就跟夫君一起退场。
估摸着快到亥时了,俞宛秋叫来茗香,让她去找小福子。
站在一盏玉兔灯下等了一会儿,没等来小福子,却等来了聂尚宫。
鉴于她是奶奶级的人物,俞宛秋不敢以主子自居,迎上去见礼,聂怀袖笑眯眯地说:“太子殿下喝醉了,今晚恐怕不能回东宫了。”
“喝醉了?我叫人搀他回去。”
俞宛秋心知情况有异,急急地走到慈恩殿问:“太子殿下现在人在哪里?”
宫女嬷嬷们不敢应声,俞宛秋直接往里闯,太后在后面喊住道:“吴昭训正在里面侍候他,太子妃还是先回去吧。”
第二百一十八章 缺了门牙
第二百一十八章缺了门牙
听了太后的话,俞宛秋眼里快喷出火来。回头直直地看着太后问:“那么您知道太子在哪里?”
太后怒容满面,伸出套着金玉甲套的手指着她说:“还不快退下!你是太子妃,理当宽容大度,为东宫诸妃做表率,若气量狭小,妒忌成性,哀家要重新考虑太子妃人选了。”
情知今天不能善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俞宛秋索性豁出去了,大不了被废,她情愿不做太子妃,也不与他人共夫,故而言辞之间毫不退让:“这不是宽容不宽容的问题,宛秋的夫君不见了,难道不该寻找?我们一起来赴宴,自然要一起回去,做**子的,怎么能撇下丈夫不管。”
太后拍案而起,厉声道:“放肆,在哀家的寝宫里,岂容你撒野。”
俞宛秋双目灼灼。无论气势还是音量都不比太后低:“您也说这是您的寝宫,不是太子的寝宫,那么孙媳接太子回东宫歇息又有什么不对?”指望她遵守狗屁妇德,扮贤良,打落牙齿和血吞,将夫君拱手让人,休想!他们夫妻是一体的,她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夫君被人随便摆弄。
太后呵斥道:“你还知道你是孙媳,你有一点孙媳的样子的吗?出言不逊,公然顶撞长辈!我们赵家门里,容不下你这样的忤逆泼妇。”
想到赵佑熙还在里面,俞宛秋心急如焚,没工夫跟她磨嘴皮子,放下话说:“就算太后要赐死宛秋,也要等宛秋找到自己的丈夫再说,滚开!”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脚踢开拦在她面前的两个嬷嬷,抬腿就往里走。
“反了反了,快给我拉住她。”太后气急败坏地嚷着。
“我看你们谁敢?”俞宛秋怒目而视,几个奔过来的太监瑟瑟缩缩地不敢向前,谁都知道太子有多宠爱太子妃,太子从小就是出了名的霸王,现在又军权在握,得罪了他,比得罪了太后更可怕。
“这是怎么回事?”中途离席更衣的赵延昌一回来就发现气氛不对,皱着眉问了一句。
“父皇”,俞宛秋立刻跪倒地上。声泪俱下地说:“太子喝醉了,臣媳要扶他回东宫,这些嬷嬷竟然拦着不让,还要赶臣媳走。请父皇为臣媳做主,今日乃是中秋佳节,即使依照宫规,太子也应该回东宫跟臣媳团聚。”
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要求太子履行夫妻义务,肯定有人暗骂她“不要脸”吧,但别人怎么想,与她何干?她不要虚名,只要自己的夫君。今晚就是天塌下来,她也要带走赵佑熙。
“太后”,赵延昌为难地看着自己的娘亲,他清楚太后打的是什么主意,不就是想趁机把她吴家的女儿塞给太子?有一阵子,他以为太后想通了,可自从他登基后,太后明里暗里塞了多少人进来。人上了年纪不是应该超脱一些吗?怎么太后反而越来越恋栈权势,弄得现在朝廷和后宫里尽是她的人。
而他会容忍,不过是看父王早逝,自己又要韬光养晦。一度把王府事务尽数推给太后,让她操劳了半生。所以称帝后,凡太后所请,他一般都会照准。他自认有能力控制局势,而且朝中重要位置,也都是自己的心腹,太后安插的人不过在外围,都是三、四品以下的小官。权力不大,奈何人多势众,慢慢形成了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引起了他的警戒。
所以最近,他已经连着驳回了太后好几次请托,原先安插进去的人,凡是不安分的,他瞅着机会就清走。太后大概着急了,眼看儿子这边路子越走越窄,又想从孙子的东宫入手,走外戚路线。太子平时住在军营,很少回宫,她不得其门而入,难得今儿有这个机会,便迫不及待地下手了。
看这架势,祖孙俩扛上了。赵延昌倒有些吃惊儿媳妇的反应,她平时总是温温婉婉的,想不到关键时刻,竟这样烈性,半分都不让,一点也不怕事,让赵延昌越发肯定了自己当初的决定。要母仪天下的人,就得有几分刚性。
其实,就算不为太子和太子妃,只为了朝廷的稳定,赵延昌也不会容许吴家女儿在太子身边出现。当初他会提携俞宛秋,除了儿子着实喜欢她之外,俞宛秋的出身也是重要原因。也许别人会觉得这女孩无依无靠,配不上尊贵的太子,可在赵延昌眼里,这恰恰是优点,因为一开始就排除了外戚干政的可能。
他自己册封的嫔妃,也尽是出身不高的,有的甚至是烟花女子,在赵延昌看来,这样有个最大的好处,就是后宫与朝堂完全不挂钩,这样才能避免皇帝感情用事,紊乱朝纲。
太后心知皇帝对她屡次干政不满,甚至害怕吴家坐大,所以才趁着皇帝离席的机会,把太子灌醉,让吴昭训搀他进去。但愿那小妮子懂得抓住机会,早点生米煮成熟饭。别让她做一场无用功。
太后全力弹压太子妃,想着拖一时是一时,只要等吴昭训成了事,这边再吵闹也没用了。没想让太子妃抢了先,在皇帝面前“恶人先告状”,气得手直抖:“皇上你看看,这成何体统,哀家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从没见过这等……”
却听见皇上慢条斯理地说:“太后,八月十五,太子的确应该回东宫跟太子妃团聚。”
历朝历代的宫廷明训。每月初一、十五,尤其是十五,皇帝要在皇后的寝宫歇宿,太子亦应陪伴太子妃。这是皇家体制对正妻的一种保护。
不给太后反驳的机会,赵延昌接着说:“大过节了,还让不让人安生了?你们几个,快带太子妃去看太子。”
太后气得说不出话来。她并非有多么爱吴家,而是她自己需要强有力的外戚支持,她和吴家,是相互依存的关系。她儿子以前是“荒yin王爷”,成日花天酒地,她是安南王府唯一的当家人,从来说一不二。媳妇娶进门后,情况还是一样。
现在她成了太后,更不能容许后宫出现第二个女主人。她派出女官进驻东宫,太子妃竟然随太子住进军营,让她的女官无用武之地,让她亲自择定的东宫嫔妃成了摆设,这叫她情何以堪?即使只为了争一口气,她也绝不能让太子妃一人独宠,长此下去,谁还尊敬她?她连几个低品级甚至无品级的女人也安置不了,太后岂不是老废物?
她不能成为老废物,她只要活着一天,就必须是赵国最有权势、能呼风唤雨的女人。如果连一个父母双亡,没有任何根基的庶女她都治不了,这个太后岂不白当了。
气恼加上恐慌,让太后说出了一句很硬气甚至很无礼的话:“皇上,这后宫之事,您还是别管了。”
赵延昌很想回她:“不让朕管后宫之事,你却要插手朝廷的事,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当然这话他说不出口,只是脸色难看得很。
忽有绿衣小宫女从里面冲出来,惊慌地喊:“不好了,宫里有刺客,把吴昭训打伤了,身上尽是血。”
“什么。有刺客?快来人啊,抓刺客,抓刺客!”
慈恩殿里乱作一团,护卫们从各个方向朝这边跑过来。
俞宛秋提起裙子就往里冲,太后、皇上、皇后,众多莺莺燕燕,一大群人跟在后面,涌进一间偏殿的卧室,红烛高烧,锦被华灿,俨然布置成新房的样子,就见赵佑熙躺在帐里,依然酒醉未醒,吴昭训却躺在窗子下,额头磕破了,血流到脖子里,嘴里也尽是血,身前的地上赫然有一颗带血的牙齿。
“天那,我可怜的琼儿,到底是谁伤了你?”太后怒吼。
报信的绿衣小宫女战战兢兢地禀道:“昭训扶着太子进来后,就让奴婢出去泡醒酒茶,等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