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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故人到访(二)
第二百一十四章故人到访(二)
送走沈湛后,俞宛秋没有立刻回营。而是在江边走了一会儿。倚着高高的城墙,从垛口望下去,江水滔滔,想到昨夜自己的夫君就站在船头指挥作战,若此时有一支冷箭射来而他没有躲过……
她慌忙甩甩头,想甩掉可怕的臆想,却又远远地看见从营里抬出几副担架,外面停着阔大的马车,两旁站着相送的军人。
俞宛秋躲进一处掩体里,听那些人鼓励伤员,养好了伤再回来杀敌。
这本是意料中的事,夜半激战,有伤亡是正常现象,更难得的是士气高昂,没有因为伤亡而萎靡,反而激发了斗志。
可她还是很难过,很担忧,脑子里总忍不住产生不好的联想。
用最快的速度回到房里,揭起葱绿色绣着花卉鱼鸟的绡纱帐,望着鸳鸯枕上那张俊朗的面孔,痴痴地凝视。
“是不是为夫今天特别迷人?”在她发痴的当儿。有人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你任何时候都迷人”,她扑进他的怀里,主动贴住他的唇。
若是平时,她也许会泼泼冷水,打击一下向来自信心过剩的霸王气焰,但今天,她只想让他开心,只想让他知道,自己有多么爱他。
爱妻投怀送抱,赵佑熙自然求之不得,一番缠绵热吻后,他把她搂在胸前,抚着她头发问:“你进来的时候心事重重,眼眶都红了,是不是因为沈湛的缘故?如果你觉得他来者不善,撵走就是了,何必为不相干的人烦恼。”
“我不是为他,我是担心你,战场上刀剑无眼。”狠狠地吸了几口好闻的男性气息,因为惧怕失去,她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贪婪”。
赵佑熙轻轻拍着她的背:“别担心,你相公从小就从刀剑中打滚过来的,以前虽然没上战场,也是三天两头遇刺,要那么容易死,早……好,我不说那个字。”
俞宛秋撑起身子。看着他的眼睛说:“你答应我,不管任何时候,都以自己的生命安全为第一考量,真要万不得已,哪怕做俘虏,也要活着。请务必记得,你的命不是你一个人的,还是我和尧儿的,你不在了,我们也不能活。”
虽然不明白小妻子为什么那么激动,赵佑熙还是郑重点头:“我答应你,都答应你”,又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刚出去的时候看到了什么?”
“没有”,俞宛秋不想提起方才那一幕,便跟他分析起沈湛的来意,赵佑熙还是持“不理睬”的态度,俞宛秋为难地说:“若只有沈湛一个人,理不理全在你一句话,我压根儿不会管。”
当时她没有一口回绝,就是怕赵氏父子觉得这人尚有可用之处,沈湛既然是探花出身。肯定有些真才实学,新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最近常有从北方过来的人被引荐入朝。更何况,威远侯府与以前的安南王府来往密切,也算得上世交了。
赵佑熙马上猜到:“沈家还有人跟他一起来了?”
“嗯,他的三弟和三弟媳,可能还有别的人。”
“你以前跟这位三弟媳很要好吗?”
“很要好谈不上,但在沈府中,她算是对我最好的了。我幽闭沈府五年后第一次出门,就是她邀约的”,俞宛秋说到这里,想到了那次东岳庙之行,也想到了两人的第二次狭路相逢,心情总算好转起来,笑望着身边人道:“一直没问你,那天你躲在东岳庙的假山山洞里做什么?不会真为了躲家里的妖精吧?”
赵佑熙挑着眉头说,“我也一直想问你,那天为什么要挑衅我,还朝我竖起中指?”
“我……”,窘迫之下,只好顾左右而言他,“要是别人来了还可以置之不理,可三少奶奶林兰馨却不能不见。”
赵佑熙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无踪:“我当是谁,原来沈家的三少奶奶,果然是对你最好的,把她风流倜傥的表哥都介绍给你了。”
俞宛秋心里一咯噔,陪着笑抱住他的胳膊撒娇:“八百年前的老黄历了,你还翻它做什么,再说她表哥凌清澜我一开始就拒绝了。”怕太子爷怪罪林兰馨。又替她解释:“三少奶奶也是一番好意,看我无父无母,婚姻大事无人照管,那个时候你可没向我提亲哦,你只会叫人撵我走,放蛇咬我,欺负我,绑架我,恐吓我……”
“还有没有?原来我的罪行这么多,但我再多条,也赶不上你的一条。”
“哪一条?”极端不服的口吻,在凌清澜的事情上,俞宛秋自认问心无愧。
可惜在别人眼里,她是有罪的:“你收下了凌表哥给的礼物,后来在苏城还跟他见过一面,两人相谈甚欢,走的时候依依不舍。”
“天,这是从何说起”,俞宛秋很想发飙,权衡利害后,还是耐着性子解释:“双姝馆开业时,他来看热闹,在路边遇上了。站着讲了几句话,你不会连这都吃醋吧?你到底有没有搞清自己的身份啊,你现在是军中统帅,正领着赵**队驻守在都城北大门,随时准备和对岸的敌军开战。在这种时候,你还有闲心想这些乱七八糟的,真是服了!”
赵佑熙把她按倒在床上,恶狠狠地宣布:“在所有的身份之上,我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我是你的丈夫!我的妻子曾被人觊觎过。也许至今都没死心,你说我该不该在意?”
“绝对死心了,我现在是已婚妇人,嫁的又是伟大的太子爷,不管他以前怎么想,现在都不会再对我有任何想法。”要在现代,“死会”或许能标活,可古代的太子妃,即使失宠被贬,也只会从东宫最富丽堂皇的卧室搬到最寒酸偏僻的,不可能让她出宫改嫁。
赵佑熙却不以为然:“有些男人,若心里真的装着一个女人,不管怎样都不会死心的,只要有一点点机会,都不会放过。”
“别人我不敢说”,比如秦决,也就是现在的靖帝梁瑾瑜,“但凌清澜绝对不会,他只是个小小的商人,怎么敢跟太子您争风?而且商人重利,情字在他们心中本就没占多少分量。”
赵佑熙立刻抓住了语病:“别人,原来还有别人,谁?”
俞宛秋白了他一眼:“那就是一种表达方式,并非实指。”
看赵佑熙露出狐疑之色,忙掩住他的嘴:“别说这些了,快抓紧时间睡觉,不然就到中午了。”
“你陪我。”
“好,我也困了,下午我去拜访一下沈家人,晚上做个东道请请他们。”
“去可以,晚饭要回来吃。”
“哪有这样待客的。”
“他们明知两国交战,你身在军营,还跑来求见,本来就不应该,现在是陪客做东道的时候么?我肯让你去,已经给了他们天大的面子。下午我会多派一些暗卫跟着,你也要小心点。你现在身份特殊,万一被人绑架了……”
“沈家人不会的,他们到底是斯文人,绑架人的事儿可能还干不出来。”
“斯文人?你那个瘸腿的女同窗不就差点把你架走了?狗急跳墙,什么都干得出来。“
“好啦好啦,都听你的,行了吧,赶紧睡。”
“我睡不着。”
他这么一说,俞宛秋自己也觉得没什么睡意,半夜听战的紧张刺激,沈家来人的各种猜测,让她身体困乏,脑子里却静不下来。
赵佑熙邪笑着看向她:“你也睡不着啊,相公有个办法,保准叫你累得眼睛都睁不开。“
俞宛秋立刻滚到床沿:“你别……这都什么时候了啊。”
“是你自己说的,要把战时的日子当寻常日子过,我们平时只要在一起,哪天没亲热过?我已经好几天没碰过你了。”
俞宛秋紧楸着衣襟的手慢慢松开了,他没日没夜地忙,神经高度紧张,才会躺了这么久都没睡着,也许让他放松一下,可以帮助他入眠。
事实证明她的想法是对的,一番激烈运动后,赵佑熙很快进入了梦乡。
下午夫妻俩分头行动,赵佑熙去巡视,俞宛秋则去看望沈家人。
在一家名为德福的客栈,俞宛秋见到了阔别一年多的林兰馨,还有沈湛的妾小范氏,以及一个她完全没想到的人,沈涵清。
林兰馨依然娇小,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生产过的痕迹,俞宛秋也不好发问,怕她还是没孩子,对于一个古代女人来说,这是致命的缺陷。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一向爱笑爱说的林兰馨只是拉着她的手叹气,沈涵清更是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倒是以前没怎么打交道的小范氏在那儿不停地说话以活跃气氛,但说的,也多是世道艰难,谋生不易之类的话。
俞宛秋心里琢磨,这沈家人,无论男女都摆出一张愁苦的脸,难不成真想在南方朝廷谋职,等站稳脚跟后,再举家搬迁?
如果沈涵净没有生下皇长子,她或许会相信,但现在威远侯沈府是皇长子的外家,以沈家人对侯爵这块招牌的珍视,无论如何都会守着,而不是背着叛徒的骂名跑来投靠赵国朝廷。
“馨表妹。”
屋里所有人回头看过去,站在门外一身青色长袍的,可不正是凌清澜?
第二百一十六章 来意为何
第二百一十六章来意为何
“澜表哥,你怎么在这里?”
林兰馨的表情和声音都透着讶异。看来他们并未事先约好,凌清澜是自己找来的。虽然也算衣冠楚楚,从他呼吸的频率和额头上的汗,似乎找得很急,或找了很久。
凌清澜笑着解释:“这边的店铺出了点事情,我去向三姨辞行时,才知道你们也来了,要早知道,就一起走,也免得旅途寂寞。”
小范氏疑惑地问:“南都这么大,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最笨的办法,一间间打听,本来我也没抱多大的希望,可巧在外面遇见了表妹夫的书童。”凌清澜坐下来,额头上的汗也跟着流下来,忙掏出手绢擦掉。
林兰馨亲手给他斟上一杯凉茶:“那是你运气好,不然跟大海捞针似的,怎么找。”
“是啊,我运气好”,凌清澜扇着扇子,朝四周打量了一番道:“客栈这种嘈杂的地方。你们哪里待得惯,还是去我那儿住吧,我的房子反正空着也是空着,你们想住多久都可以。”
隔壁房间的沈湛和沈潜闻声过来,要把他让到那边去,凌清澜自己说;“就这儿坐会吧,反正都是亲戚。”
林兰馨提醒道:“澜表哥,你还没见过太子妃呢,今时可不比往日,要跪下见礼的。”
俞宛秋身边站着知墨和茗香,也不知道是她们挡住了视线,还是凌清澜假装没看见,直到林兰馨说起这话,他才作势要跪,俞宛秋自然不会接受,彼此客套了几句。
不知为什么,沈湛的脸色有些阴沉,闷闷地坐在一边不吭声,沈潜看着凌清澜不解地问:“听馨儿说,你八月十五要跟云庆坊的大小姐家定婚期,今儿都八月十三了,你还有空到南边来看铺子?”
凌清澜淡淡地表示:“生意人,生意为第一要义,铺子出了事,自然要来处理,婚期由我娘带着媒人去定就行了。”
俞宛秋听到这里,笑着向他道贺:“恭喜凌公子。终于要娶亲了,这下你母亲可以放心了。”
前世的她,三十未婚,让爹娘急白了头发。凌清澜眼看就二十二了,又是独子,在古代,是不折不扣的大龄青年。
凌清澜苦笑:“是啊,正是为了让我娘放心,要不然,我才不想……”
“澜表哥”,林兰馨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来,急忙扯别的,“你买的房子好像在苏城吧?”
“我在南都也有分店”,凌清澜回过神来,表情有一点点不自然,过了一会儿才说:“我的店铺跟太子妃的落雨轩只隔一条街,房子结构也差不多,后面有个院子,十几间房子,你们再多几个人也住得下,虽然没有普通住宅那么安静。比客栈还是好多了。”
俞宛秋笑着说:“我就是接他们去住贵宾馆的”,她来之前,确实让人安排了住处,“你们先在馆舍住一阵子,如果决定留下来,我再给你们找个房子。”
当年她举目无亲,带着几个奴仆投奔沈府,沈家拨给她一个单独院落,吃穿都照正经主子的标准。虽说嫡母给了娘家很多钱,肯看在钱的份上对一个孤女以礼相待,也不算太坏。程绮玉若非屡屡陷害,沈渊若非居心不良,她同样会好好接待并给予一定的资助。
沈家人喜形于色,凌清澜却显得很着急:“那怎么行呢,太子妃要随军出征,怎么忙得来这些事,还是交给我吧。”
沈湛皮笑肉不笑地说:“凌老弟,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我们还没决定要不要留下呢。这次来,主要是想看看小表妹。小表妹走后,我们一家人都很牵挂,老太君听说小表妹生了个儿子,喜欢得不得了,抹着眼泪说,要是姑母还在,不知道有多高兴。”
凌清澜也没再坚持,只是问:“大哥还没去宫里觐见太后吧?”
俞宛秋巴不得有人提起这茬,忙附和道:“大表哥、三表哥,其实你们找我。还不如去找太后,我是小辈,根本说不上话,太后才是真正的实权人物。自新朝开国以来,经太后的手,不知道安排了多少人。太后跟沈府向来关系密切,记得以前在上京时,两府时常往来,连过端午的粽子都送来送去的,互相换着口味吃。”
“是有这想法”,沈湛说得模棱两可,沈潜也不表态。
俞宛秋转向沈涵清:“五表姐以前也到过上京的安南王府吧?”她很想说,那次你被蛇咬了,太后每天派专人探望,还送了许多贵重礼品,虽然事情本身是她的太子夫君惹出来的乌龙事件,有这层关系在,沈家五姑娘如果求见太后,太后肯定会见的。
沈涵清呆滞的脸上总算有了一点表情,那是自嘲的笑纹:“太子妃有所不知,去安南王府的从来都是四姐,似我这种卑贱的出身,哪有资格踏上安南王府的门槛。”
俞宛秋默默地瞅着她。听她提起沈涵净时那掩饰不住的恨意,即使早已时过境迁,仍如此凛冽鲜明。
在沈府时,她受沈涵净欺压最深,后来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个环境顺利出嫁,怎么又被休了呢?
若是沈涵净被休,俞宛秋不会觉得奇怪,那人的火爆脾气,冲动个性,都跟这个时代要求的妇容妇德相去甚远,可沈涵清的性子。经过乌龙事件后,已经沉敛了许多,嫁的也只是商户人家,到底因为什么了不得的理由要休掉一个才十几岁的女孩?
她的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林兰馨借着上净房的机会告诉她:“五妹嫁的那个陈家姑爷,本来就是个风流才子,家里小妾通房一大堆,五妹你别看她平时不怎么出声,心里也是个要强的,跟那些小妾明争暗斗,家里整日吵闹不休。陈姑爷既然有才,就不肯埋没了自己,一心想在朝里谋个出身,这才跟咱们沈府联姻。当初大老爷被人诬陷下狱时,亲事就差点黄了的,那边久久不来迎娶,只差退亲了。后来四妹生下皇长子,三叔、大哥相继起复,这才娶过门。谁知四妹又被贬了,皇长子给了皇后,听说皇后很是忌惮四妹和沈家,怕皇长子大了只认生母,不认养母。陈姑爷怕以后受连累,就想悔婚,正好五妹把人家一个怀孕的小妾弄得流产了,这下好了,打瞌睡遇到了枕头,刷刷两下就写好了休书。”
这故事听起来脉络分明,条理清晰,就是时间对不上号:“四表姐被贬是上月的事,大表哥怎么说五表姐半年前就被休回家了呢?”
林兰馨有一瞬间的怔楞,不过很快就辩解道:“五妹半年前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