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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外慧中-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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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的时候,俞宛秋特意问了一下薛凝碧对那块双面绣的参悟程度,薛凝碧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俞宛秋便说:“等哪天不上学的时候我白天再来,和你一起好好地研究研究,两个人一起讨论,说不定能启发对方的思维,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薛凝碧也表示赞同:“是个好主意,那我就等着你下个旬日过来了。”
    ——这一章我自己很不满意,改了几遍,暂时只能改成这样了,以后也许会重修的——
第二十章 婆媳斗法(一)
    四月初四夜,二太太所住的寄畅居正房东次间,二太太坐在一把黄花梨透雕玫瑰椅里,林氏低着头站在二太太面前,小手捉紧藕荷色高腰襦裙的衣带。她的正宗婆婆毕氏急得在一旁走来走去,嘴里不停地数落着:“兰馨,你这孩子也是,哪儿不好去,偏带她去东岳庙。”
    林兰馨小声嘀咕:“我哪知道世子也会去嘛,那天明明是他太妃奶奶的寿辰,他不在家里陪客,跑到外面做什么。”
    二太太冷笑道:“那天王妃还特意问起你,说王府新盖的别苑要修一座花园,想通过你家的聚源盛采购一批奇石异卉。才刚说两句,恒顺昌的滕夫人就凑过来,还是我想个法子把她给支走了,早知道这样,我何必咸吃萝卜淡操心!我讲得口干舌燥为你家拉生意,你倒好,专门联合外人拆我的台子。”
    毕氏吓得一个劲儿地摇头:“不是的,不是的,她要有这份心机,就会跟着太太去吃酒。王府的寿宴,多少达官贵人啊,随便拉一拉,也能拉到几桩生意。她就是一团孩气,成天只记着玩,别的心眼是没有的。”
    二太太转头盯着毕氏:“你知道她没有?你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毕氏语塞,二太太怒道:“我平生最恨吃里扒外的人,我的媳妇,背地里撬我的墙角,说出去都叫人寒心!你们是不是舒服日子过久了,就皮痒了,开始得瑟起来,忘了自己有几斤几两重了?我告诉你们,要不是我还在侯府掌家,我们这一房早过到破窑里去了。大老爷、三老爷、四老爷都是朝廷命官,除俸禄外,还有多少外水!只有我们二房,什么进益都没有,这些年要不是我在老太君面前竭力周旋,二房都不知被他们挤兑成怎样了,还想住正房?做梦去吧。”
    林兰馨垂下眼帘腹诽:住正房的是你,我们又没住,你周不周旋都是为了自家,关我们什么事?每月的月例银子你又没多给我们一文,说得好像我们得了你多大的好处一样,也真敢说。
    二太太骂了一会,见眼前的两个女人都低着头不敢吭声,稍稍缓了缓神,又想起来问:“他们两个真的没见到?”
    “没有!”林兰馨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回答多少次了,心里一烦,口气就不免有些重。
    二太太又火了,指着林兰馨的鼻子骂:“你这个蠢货,连亲疏都不分,自己的亲妹子不关心,倒去关心一个外来破落户。她一百年不出门又跟你有什么相干,要你跑去充好人,带着她去东岳庙烧香拜神。家里没车子就去外面赁,你倒大方得很,怎么没见你对你妹子这么大方过?”
    林兰馨本来一直咬牙忍耐,因为二太太派人去传唤她时,她的相公沈潜把她拉到内室一再叮嘱,要她好歹忍一忍,不要跟二太太起正面冲突,不管二太太说什么,只当耳边风就是了。二太太再凶,总归要顾点面子,不可能动手打媳妇吧。
    可听到“蠢货”二字,林兰馨还是气得当场哭了起来,抽抽噎噎地跪在地上说:“太太是不是觉得我蠢,不堪为媳,所以打算把娇杏扶正,把我撵回娘家去?”
    本来气焰熏天的二太太楞了一下,怎么突然扯到这上头来了?娇杏本是林兰馨的陪嫁丫头,在她的刻意笼络下,现在已经成了她的眼线。可这些都是私底下的手段,真当面说出来,还是有些难为情的,故而不悦地斥了一句:“这又关娇杏什么事。”
    林兰馨既然把话说开了,也不怕得罪她,索性说得更明白点:“娇杏见天往太太这边跑,回去就趾高气扬的,根本不把我这个少奶奶放在眼里。她一个下人,若没有太太撑腰,怎么敢如此?太太要是容不下我,直接把我撵走就是了,何必抬举一个下人出来羞辱我。”
    “你在胡扯什么?”二太太面红耳赤,想拿出婆婆的威势继续打压,但看林兰馨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她反而有些招架不住了。
    她本来就察觉到,这个一脸娇憨的媳妇其实是个心有丘壑的人,又曾经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不是那么好掌控的,所以她才退而求其次,从她的陪嫁丫头入手。据娇杏自己说,她已经跟三少爷同过房了,她还准备挑个老太君高兴的日子开口,让潜儿把她正式收了。
    本来婆婆做主给儿子纳个妾根本不算什么,可林兰馨这会儿哭着说出来,她竟然也觉得心虚。毕竟,娇杏不是她沈府的人,而是林兰馨的陪嫁丫头,要不要收房,也应该是林兰馨自己做主才对。这事要是传出去,别人会说她这个婆婆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
    林兰馨痛哭一场后,重重地磕着头说:“要把我撵走也可以,太太有了娇杏这样听话懂事的媳妇,也不需要我这个多余的人了。但有一点,请太太开恩,把我娘家陪嫁的三万两银子还给我爹娘。即便是我哥娶媳妇,也没花到三万两,爹娘因为疼我,怕我在娘家为难,所以倾囊以授。现在我年纪轻轻就被遣回娘家,丢他们的脸不说,总不能还要他们另外出钱养我一辈子吧。”
    二太太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低声斥骂道:“越说越离谱了,谁见过你的陪嫁银子?”
    林兰馨伏得低低的脸上满是嘲弄与不屑,一字一句地说:“老爷写了借据的,当时他的富景升缺周转银子,我爹二话不说给了三万,一直没收回。我出嫁之前爹亲口告诉我,这个就算是我的陪嫁了。”
    二太太紧张地朝窗外看了看,又朝贴身服侍的春儿使了个眼色,春儿会意地出去了。这些话绝对不能让外人听见,因为沈鹤的富景升是他们夫妻俩背着府里偷偷开的。
    开店最原始的本钱就是从沈娟交托的遗产中昧下的一部分,本来店里生意还不错的。后来有一次听了一个道士的哄,说来年会大旱,把钱全部投进去囤米,结果第二年米价大贱,连本钱都亏进去了不少。
    自此之后,一直时运不济,基本上做什么亏什么。几年折腾下来,不仅挪用府里的银子投进去的亏空没法填补,渐渐地连店都开不下去了。就在这时,林兰馨的爹慷慨解囊,一下子借了三万两给沈鹤当周转金。
    沈鹤是贵公子出身,凡事喜欢说一不二,做生意不喜与人合伙,林老爷也无意当二掌柜,于是过钱的时候签的是一张借据。
    签完后,林老爷状似无意地说起自己想为庶长女在京城寻一头亲事,以后他们再到京城来也好有个亲戚走动。还说他家不稀罕对方的彩礼,若能有幸跟世家结亲,他不仅不要彩礼,还会大大地陪送一笔嫁妆。
    沈鹤立刻动了心,自己不是还有个庶出的二儿子也到了议婚之龄吗?就算讲面子给彩礼,也不过二、三千两之数,却能赚回三万两,做什么生意有这么赚钱呢?林家也是世代皇商,并非低三下四之人,配他的庶子也配得起。要说起来,他如今无官无职,不过托身侯府罢了,但有侯爵的是他哥哥,他自己什么都不是。
    就这样,林兰馨嫁了进来,除了带来很丰厚的陪嫁外,那三万两的借债也没人再提起。沈鹤几次暗示亲家老爷把借据毁掉,对方装聋作哑,他也没好意思明讲,心想一辈子不讨要也是一样的。
    这事二太太隐隐约约知道一些,他们夫妻俩其实并没有如外人所见的那般和睦,典型的貌合神离。对沈鹤永远亏损的生意她曾经起疑过,当初沈娟到底给了沈鹤多少遗产,也至今是个谜。她只知道交到府库里的是五万两,他们自己昧下了五万两,全部都投在富景升里,然后全部打了水漂。
    她不只怀疑银钱的数目,还怀疑沈娟的遗产中不只有银钱,还有房产地契之类。谁家有钱了不买田置地,只是干存着钱呢?她曾数次试探,沈鹤坚持说沈娟离开南府时,把所有的田产房屋都卖掉折变成了现银,好方便挟带。这话也讲得通,她便不好说什么了。
    就是因为怀疑沈鹤手上大量藏私,怕他拿去贴补二儿子,她才不惜自降身份,去笼络一个下贱的丫头。娇杏那女人,其实她一点都不喜欢,甚至比林兰馨更让她厌恶,不过传她来问过几次话,就自以为得到了当家太太的赏识,人前人后一副小人得志的贱样。要说她看得上这样的货色,亲自挑了给二儿子做妾,还真是侮辱了她的眼力劲。
    可娇杏总算有几分姿色,是沈潜房里几个丫头中长得最好看的一个,而且头脑简单,容易控制,这才是她挑上娇杏的最主要原因。
    想到这里,二太太突然意识到,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林兰馨牵着鼻子走了。从“带外路破落户出去玩”绕到娇杏,再从娇杏绕到三万两。从有理变成了没理,从主动出击变成了被动防御,从振振有词变成了心慌口拙。
    确实是心慌,因为三万两银子的借据可不是玩假的。她不得不承认,他们夫妻俩跟那些真正的商人比起来,差了不是一点半点,林老爷当初让沈鹤立借据,恐怕就是防的这一天。
第二十一章 婆媳斗法(二)
    二太太是个能屈能伸的人,当下打破僵局,和缓语调说:“你当我是气你带她出去玩啊,不是的,我是气你背着我做这些事。我带你去喝寿酒你不去,一转背就跟她亲亲热热地把臂同游,你叫我心里怎么想?我还不如一个外路来的野丫头!”
    林兰馨简直要吐了,听她这口气,像在跟儿媳妇撒娇:你跟外人那么亲热,却不跟我这个婆婆亲近,我吃味嘛,所以才会那么生气。
    不过呢,二太太会主动求和,也是她乐于见到的,她又不是真的想跟相公分开,想离开沈府。她跟自己的夫君可是很恩爱的,只因为被二太太逼得太紧,骂得太狠,这才反守为攻,拿出杀手锏,果然把二太太的气焰压了下去。
    林兰馨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你敢这么对我,不就是仗着你是嫡母,我是你的儿媳妇吗?要是我连这个身份都不在乎了,你还有什么能拿捏我的?
    其实今儿就算真的闹翻了,她也不怕,了不起带着沈潜一起搬到外面去。她又不是没钱,在外面的日子不知道有多逍遥,还以为她稀罕住在府里呢,人多嘴杂,连说句话都有人打小报告。
    像上次跟俞宛秋好玩抽的那只姻缘签,听说今天老太君都亲自过问了。这沈家的人也不嫌丢脸,说起来是侯爵府邸,一个个都是什么诰命夫人,居然当着满堂宾客的面欺负一个小女孩!她去庙里烧个香怎么了?抽个签又怎么了?居然被这些人像审贼一样审来审去,甚至还把她押来当从犯,另辟静室单审,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越是往深里想,林兰馨越是对眼前的人打心底里轻视起来。她平素就看不惯二太太在老太君面前的阿谀相,有时甚至撒娇撒痴,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了,孙媳妇们都做不出来的举止,她也好意思当众表演,以为自己是老莱子彩衣娱亲啊。
    不过她也知道,这主要还是因为沈鹤是被免职的,而且永远失去了为官做宦的机会,巴结好老太君,抱牢沈府这颗大树,是二太太唯一的、最后的希望。
    一心想把沈涵净嫁给安南王世子也是同样的道理,若能攀上安南王府,沈鹤夫妻俩就真正高枕无忧了,安南王府拔一根毛,都够他们吃香喝辣一辈子。
    可惜,他们空有贪心,却不知道反省一下自己的身份地位。若是大老爷的嫡女,好歹是侯爵千金,还勉强配得上王府世子。可沈鹤有什么?撇开沈家的光环,这一家人啥都不是,凭什么高攀世袭王爷。
    这些日子,林兰馨冷眼旁观二太太母女出丑,想不到老太太也犯糊涂,跟着瞎起哄,居然在宴席上当众盘问俞宛秋抽到的签文。仗势欺人也不是这种搞法,人家连抽签的自由都没有了吗?难道连她抽根签都要经过沈家批准不成?
    回东路宅院时,因为已经起更,林兰馨没从后门绕,而是直接穿过前面的垂花门。望着不远处大门口那高高耸立的门楼,她报以轻蔑的一哂:什么侯府,吃穿用度还不如她家,都不知道那些优越感是从哪里来的。
    回忆起和俞宛秋同游的情景,她敢肯定那女孩手里也是有钱的,根本不需要靠沈府赏饭吃。现在人家只是年纪小了点,等再大些,沈府想留还留不住呢。
    再想起临走时二太太说的话:“四月初八是浴佛节,街上热闹得很,你不如再带她到街上玩一天吧,上次你们只是路过,都没时间好好看街景。”
    那一瞬间她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明明为了这事把她骂得狗血喷头的,怎么一下子又急转直下,亲自交代她带俞宛秋出去玩?而且还指定日期为四月初八。
    她回过头问跟在后面的奶母周氏:“妈妈,你知道四月初八府里有什么事吗?”
    周妈妈回道:“没听说啊,只知道那天是浴佛节,府里各房都要煮豆子拿去门口施舍,但就为了这,没必要打发俞姑娘出门吧。”
    林兰馨轻笑:“你也知道是为了打发她出门啊。”
    周妈妈的声音更低了:“不然呢,她哪有那样的好心。”
    林兰馨不言语了,周妈妈又道:“要知道这个也不难,赶明儿我就给姑奶奶打听去。”看四下里没人,忍不住提点自家姑娘几句:“那娇杏近来越发不像样子了,上次你跟俞姑娘去东岳庙时就不该带着她的,要不,索性打发她回林家去?老爷要是知道她在沈府干的这些事,看不揭了她的皮!真是不知死活,连卖身契都还在姑奶奶手里,就敢吃里扒外。”
    林兰馨在灯影里微微笑道:“二太太说她最恨吃里扒外的,我也一样!你当我不知道娇杏在姑爷面前玩的那些花样?我一直按兵不动,其实是想看看你家姑爷的态度,我知道他已经把娇杏弄上手了,这没什么,关键是弄上手之后对她和对我的态度,要是个分不清嫡庶,一宠妾就灭妻的薄情汉子,我就真的要回那三万两银子,然后带上银子满世界逍遥去。”
    “姑奶奶”,周妈妈担心地喊了一声。
    林兰馨拍了拍她的手说:“你放心,我不会任意妄为的,毕竟嫁人不是过家家,我只说‘如果’,至少现在,他的表现还是不错的。今天回去我就把这事跟他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夫妻俩达成一个协议,以后在人前也好统一口径,免得被某些不怀好意的人钻了空子。”
    周妈妈便问:“那姑奶奶要怎么做呢?”
    “不怎么做”,林兰馨站在陶然居的入口处,望着从自己卧室里透出的烛光,脸上慢慢泛起了一丝带着凉意的笑容:“娇杏我是不会赶走的,我甚至会让姑爷偶尔宠幸她一次两次。只不过,她想生个一男半女然后爬上姨奶奶的位置,这辈子都别指望!你说我不该带她出去,其实我是故意的,我甚至故意在她面前发二太太的牢骚,就是想看她到底能背叛我到什么程度。她从几岁起就跟了我,我本来打算过一两年就为她置办嫁妆,再让我爹在他手下的各级管事中挑一个又可靠又有本事的,好好地把她嫁过去。这样她一辈子都在我们林家的庇护下,没人敢欺负她,谁知道,我怕别人欺负她,她却要欺负我……”
    门楣的阴影里,林兰馨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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