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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岔口-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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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里,四周都是田野,正是下手的好环境。
  就是这样,他一路上没看到一个人或者一只兔子。
  只有孤独的引擎声。
  他开始后悔没有带一个兄弟来。
  他感到这辆车又好像不对头了,车头总朝左侧摆。难道。这个左前轮又开始作怪了?
  他把车开到三岔路口,停在了正中央,然后熄了火,藏在了无边的黑暗中。
  四周静极了。
  他不知道蒋中天什么时候回来。他一定要等到他。
  在黑暗中坐了一会儿,他似乎感到有个人在左前轮那里蹲着,鼓捣着什么。
  他打开车灯,歪头看了看,什么都没有。
  可是,他一关车灯,那个人就出现,他在黑暗中继续吃力地鼓捣着那个左前轮,似乎在拆卸它……
  他越来越害怕了。
  他担心在这黑糊糊的荒郊野外,那个噩梦演变成现实:左前轮一声巨响,爆了。
  接着,那个满身油渍的修理工就在前面慢慢站起来,他的脸血淋淋,牙齿在滴血,眼睛在滴血……
  他的手里捏着几张脏兮兮的小票,一步步走过来,嘴里叨咕着:“我来找你钱……”
  终于,有车灯出现了,它从靠山别墅方向开过来。
  李作文耐心地等待着。
  那辆车越来越近,他断定那就是蒋中天的车。它从李作文旁边钻过去之后,李作文立即打着火,追了上去。
  实际上,他并不想一下就把蒋中天置于死地。
  他在杀他之前,必须问清梁三丽在哪里。另外,他甚至还想和他聊聊,问问他在13号楼里看到了什么。
  他以为,他撞到蒋中天的车尾之后,他会停车,下来和他理论。没想到,这家伙不但没有停车,反而开得更快了。
  他只好从侧面攻击了,希望把他撞下公路。
  没想到,他没有成功。
  那辆十八轮大货车的司机很缺德,他开过来的时候,车灯一直没有变光,李作文被刺得睁不开双眼。
  他的眼前一片雪亮。
  在炫目的光芒中,他仿佛看到一个飘忽的黑影儿在拉扯他的左前轮,接着,他的车就从公路左侧一头栽了下去。
  梦呓
  蒋中天从靠山别墅逃回来之后,发起了高烧,没白没黑地昏昏大睡。
  他把手机关掉了。
  他那辆千疮百孔的汽车停在密云公寓的停车场里,一直没有再开。
  他不想去医院。
  确切一点说,他不敢。
  他受的刺激太大了,现在,他畏惧迈出房门。
  他知道,李作文已经追到了七河台市,他时刻都可能撞到他的枪口上。
  这恶人既然黑灯瞎火出现在那个三岔路口,就说明他掌握了自己很多的秘密。
  他是黑道老大,他想在七河台市找到一个人,甚至比公安还有办法。
  除了恶人,还有一个恶鬼在追逐他,尽管他不能确定这个恶鬼的来源,但是他有预感:他(她)也是来索命的。
  三天后,蒋中天的高烧才渐渐退下去。
  他下楼在门口一家小饭馆匆匆吃了点东西,赶紧又缩回了房子里。
  他刚刚把手机打开,它就响了。
  是梁三丽。
  她咄咄逼人地来问罪了:“李作文,你他妈的怎么把我一个人扔下跑了?”直到现在,她还不知道蒋中天的真实姓名。
  “对不起……”
  “对不起就完了?”
  “……那个人是谁?”
  “哪个人?”
  “从衣柜里走出来的那个人!”
  “我怎么知道!我刚刚走进去,就觉得不对头,伸手一摸,摸到一个冰凉的身体,我当时就昏了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后来呢?”
  “后来我一点点醒过来,爬出衣柜,发现房间里黑着,就打开了灯,你已经不见了,房间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我就跑出来找保安,说衣柜里藏着一个人,可是,他们跟我进了房间,打开衣柜看了看,里面什么都没有。后来,客房部经理来了,答应给我换一个房间,我没要,出来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下来。我一直在打你手机,你的手机始终关着!”
  “藏在衣柜里的那个人走出来了!是个女的,脸上蒙着头发。开始,我还以为是你,后来才发现不是,差点被吓死,就逃了出来……”
  “那我呢?你就不管我了?”
  “我还以为你变成鬼了呢!”
  “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我离开的时候,还记着拿上了你的西服。”
  “你把它扔了吧,晦气。”
  “这些日子你跑到哪里去了?你把我领到七河台就不管我了?”
  蒋中天忽然感到了梁三丽的亲切,说:“你……到我这里来吧。”
  此时,只有梁三丽一个人可以信赖了。其他人,包括文馨,都是不可靠的。
  现在,极度恐惧和孤独的他,急切地盼望梁三丽回到他身边,给他带来温柔和关爱。
  他明明知道她不是一个好女人。
  他明明知道她吸毒。
  现在,她就是他的毒品。
  梁三丽当天晚上就来到了密云公寓。
  她并没有扔掉那件西服,她把它带来了。
  她来之前,蒋中天叮嘱她买一些食物。她到西餐店买了一堆吃的,半生不熟的牛肉,鹅肝,三明治,还有一堆啤酒。
  多日不见,梁三丽竟然胖了许多。
  她换了一身衣服,墨绿色紧身上衣,砖红色灯笼裤,墨绿色运动鞋,脖颈上扎着一条薄如蝉翼的砖红色丝巾———看起来,真有几分动人。
  “这些天,你在干什么?”吃饭时,蒋中天问她。
  “做鸡去了。”
  “你别骂我。”
  “我在骂自己,怎么骂你了?”
  “我是你老公啊。”
  梁三丽冷笑一声,说:“说不定你是谁老公呢。”
  停了停,她又说:“这些天你肯定和你的旧情人幽会去了,对不对?”
  蒋中天一下就不吱声了。
  梁三丽步步紧逼:“打中七寸了?”
  蒋中天看了看她,说:“三天前,我曾经开车去靠山别墅看一个朋友……”
  “女朋友?”
  “女朋友。”
  “继续。”
  “可是,我顺着一条岔路到了她家,却是一个空房子,不见她的人。后来,她打来了电话,我才知道,去靠山别墅根本没有什么岔路……”
  梁三丽经过了黑天鹅宾馆那场惊吓之后,胆子似乎变大了,她一边心不在焉地听一边吃水果。
  “我对你说过,我有个朋友叫洪原,他死了。他的坟就在那条不存在的岔路上。”
  梁三丽用筷子扎起一块鹅肝,递给他,说:“你是不是欠他什么?”
  “我欠他人情。读高中时,他为我挨过一顿打。我也是为了保护一个女生,她叫文馨,我去靠山别墅就是为了看她。”
  “你和这个文馨勾搭十多年了?”
  “你知道打洪原的人是谁吗?”
  “我哪知道。”
  “就是李作文。”
  “李作文?”
  “对。我从那条岔路逃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他……”
  “他来七河台了?”梁三丽盯住蒋中天的眼睛问。
  “他是来追杀我的。当时,就像港台警匪片演的那样,他用车撞我的车,我命大,逃掉了。”
  “他怎么知道你从那里经过呢?”
  “我也不知道。”
  梁三丽放下筷子,冷笑了一下,说:“作文,这下我们麻烦了……”
  “这一段时间,咱们藏在家里别露面,过一些日子,他可能就回去了。”
  “我想回老家。”梁三丽说。
  蒋中天突然很怕失去她,他伸手把她紧紧搂住了,像儿子一样,说:“三丽,你不要离开我!熬过了这一段非常时期,我们就结婚,好吗?”
  梁三丽用左手推开他,说:“油!”
  他松开手,用纸巾擦手。
  梁三丽喝完了最后一杯啤酒,说:“我可以留下来陪你,不过,我决不会天天像乌龟一样缩在家里,那样能把我憋死,我得出去玩儿。你不敢出去,我就一个人出去。”
  “可是,万一李作文逮着了你,那就等于找到了我!”
  梁三丽笑了笑说:“你放心吧,我不像你那么自私,碰到危险只想着保自己的命!即使他抓住了我,我也不会说出你在哪儿的。”
  接着,她就起身去冲澡了。
  蒋中天也不想吃了,他打开电视,心里揣摩着梁三丽这个承诺的可靠程度。
  电视里演的是一个电视剧,讲一个变性人的故事,男变女。那个主角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的演员,好像真是一个变性人,声音有些粗,却女腔女调的,很别扭。
  蒋中天心里有些恶心。
  他喜欢女人,真正的女人。
  不过,他没有换台。和所有人一样,他也对这种不男不女的人怀着一种好奇心理,很想了解一下他们的生活和命运。
  梁三丽很快就出来了,又是一丝不挂。
  她走过来就把蒋中天按到了床上。
  蒋中天搂着她丰满的胴体,竟然像霜打的茄子,怎么都挺不起来。
  梁三丽一个人折腾了半天,生气地说:“你肯定让那个叫文馨的女人给抽空了。”
  蒋中天沮丧地坐起来,倚在床头上,说:“等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
  他忽然想到:那天,文馨打开最后一扇衣柜门,发出了一声尖叫,接着电话就断了。现在,她怎么样了呢?
  梁三丽把眼睛一点点凑近他,说:“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看电视啊。你看,变性人,多好玩!”他一边说一边古怪地笑起来。
  梁三丽仍然看着他,看他的左眼,又看他的右眼。
  “你看什么?”蒋中天心虚地问。
  “你最好去看看医生。”
  “为什么?”
  “你好像有点不对劲儿……”
  蒋中天抖了一下,说:“你是说我的精神不正常了?”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这个问题如此过敏。
  梁三丽说:“我是学医的。”
  “我已经疯了,你快走吧!”他一下就恼怒了。
  梁三丽软软地搂住了他的脖子,一边亲吻他一边轻轻地说:“我在跟你开玩笑,别生气啊!”
  这就是梁三丽令男人贪恋之处。她温柔起来,可以像蛇一样绕男人多少圈。
  然后,她搂着他一起看电视。
  那个变性人竟然结婚了,新郎还是一个挺英俊的男子。那个新娘和新郎站在一起正好一样高。
  梁三丽扭过头来,眼珠转了转,怪笑起来。
  蒋中天知道,这个放荡不羁的女人一定又萌生了什么古怪的念头。
  “哎,你怎么看变性人?”她问蒋中天。
  “极其厌恶,不男不女的,二尾子。”
  “你说错了,男人变性后就是女人,女人变性后就是男人,一清二楚。”
  “可是,他们变性之后,大脑仍然是原来那个性别的大脑,肌肉仍然是原来那个性别的肌肉,血液仍然是原来那个性别的血液!”
  “要是你最亲近的人做了变性手术,你还会不会爱他?”
  “想不出来。”
  蒋中天一边说一边拿起遥控器,“啪”地把电视关了。
  梁三丽摸了摸他,笑着问:“现在行了?”
  蒋中天低声说:“……再等一等。”
  梁三丽抱着他的头躺在枕头上,笑嘻嘻地说:“花都谢了。”
  熄灯之后,梁三丽先睡着了。
  过了好长时间,蒋中天才渐渐有了睡意。
  他在迷迷糊糊中,听见梁三丽含糊不清地说起了梦话:“……我知道你在窗帘后面藏着……我都看见你的脚了……”
  蒋中天一下就精神了。
  他朝窗帘看了看,它静静地垂挂,纹丝不动。他不知道她说的“你”是谁。
  从衣柜里走出来的那个僵尸一样的女人?
  李作文?
  梁三丽翻了个身,把后背给了他。
  过了一会儿,蒋中天再次合上眼皮,又听到她说梦话了:“蒋中天……明天你给我一点钱……我没有大麻了……”
  他一下睁大了眼睛。
  他转过头,盯住梁三丽的头发,心中陡然涌出巨大的惊恐。
  终于,他伸手推了推她。
  “干什么?”梁三丽说。
  “刚才你是不是做梦了?”
  “困!”梁三丽一下把被子蒙在了脑袋上,她显然不想赶跑稠粘的睡意。
  蒋中天粗暴地掀开了她的被子,说:“告诉我,你梦见什么了?”
  梁三丽把脸转过来,不耐烦地说:“我梦见有个人在窗帘后站着,特别恐怖。”
  “还有呢?”
  “我梦见我跟你要钱,你不给,吝啬得像昂赛末老爷似的。”
  停了停,蒋中天突然一字一顿地说:“你在梦里叫我的名字了。”
  “啊,是吗?”
  “你叫我……什么?”
  “作文呗。”
  “不对,你叫的不是作文!”
  “不是作文是什么?”
  蒋中天慢慢坐了起来,在黑暗中看着梁三丽的脸,看了好半天,低低地说:“你老实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另一个名字?”
  核实
  第二天下午,梁三丽说她出去逛逛商场,可能要晚点回来。
  临走时,她跟蒋中天要了一千块钱。蒋中天知道,她是买毒品去了。
  她离开之后,蒋中天也就下了楼。他来到停车场,看了他那辆轿车一眼,它全身伤痕累累,像个刚刚从战场上逃下来的伤兵。
  他开着它,离开密云公寓,来到了旁边的一家汽车修理厂。
  修理工看了看,说,修复这些伤痕需要一周时间。
  他低头想了想,突然问那个修理工:“你知道靠山别墅吗?”
  那个修理工愣了愣,说:“靠山别墅?不知道。”
  然后,他转身问其他几个修理工:“你们知道靠山别墅吗?”
  那几个人也都说不知道。
  这时候,他的电话响了。
  是文馨。
  “你现在在哪儿?”她急切地问。
  “在街上。”
  “你没事吧?”
  “我没事……”
  “这几天我一直在打你的手机,你一直关着。”
  “我发高烧了。”
  “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那天,你是怎么离开那个鬼地方的?”
  “说来话长。你怎么样?”
  “那天晚上,我差点把命丢了!”
  “我听见你叫了,到底怎么回事?”
  “我打开最后一个衣柜,看见里面站着一个人!”
  蒋中天一惊:“男人女人?”
  “那个人站在衣服后面,我根本没看清,只看到了两条腿,好像死人一样,一动不动。
  “后来呢?”
  “我扔了电话就跑出去了。靠山别墅的保安二十四小时巡逻,我一出门就撞上了两个值班的保安,我上气不接下气地对他们说明了情况,然后把他们领到了家里。他们小心地打开那个衣柜,撩开了衣服,那个人已经不见了。后来,他们又检查了其它几个衣柜,没发现任何东西……”
  “你搬进靠山别墅多久了?”
  “两个多月吧。”
  “我问了几个人,他们怎么都不知道这个地方?”
  “别提了。这片别墅刚刚建起来,开发商就因为金融诈骗被抓了,这些房子根本没有卖出几栋,都闲置着。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个地方。”
  “你现在在那里吗?”
  “没有。那天晚上我就离开了,住到了单位宿舍里。”
  “你不打算回去了?”
  “其实,我一直想把它卖掉。我刚刚住进去,就觉得那房子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
  “开始的时候,我总做噩梦,梦到的情节乱七八糟,非常可怕。比如,我经常梦见那个房子突然变得非常狭小,就像一个闷闷的坟墓,我伸手四下摸摸,竟然摸到一个人在我身边躺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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