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咏茗住院这段时间,他们没再见过面,打过几次电话到她家,言立冬都说她不在,手机也打不通,他想,得找个时间和她好好谈谈了。
咏茗住院不是她的错,她不需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更不需要感到自责、退缩。
回到学校补课,第一天就是上到她的课,她从头到尾不敢直视他,整堂课低垂着头。
看来,她比他原先所预料的,还要苛责自己,不然,她不会连面对他都失去了勇气。他几乎也可以感觉到,她那颗让愧疚感压着,沉重到无力飞扬的心,而他发现……
那竟会让他胸口微微揪扯,泛起一丝丝疼痛。
学她低头凝思了会儿,又开口:“上一节课,我们介绍了旧石器时代和新石器时代的文化特色和生活方式,远古文明的演进中,三皇五帝扮演着极重要的角色,那么同学是否知道,何谓五帝?言子茗?”心里早准备好,她会回答到春秋五霸去,她以前就做过这种事……
他不信这样她还可以贯彻始终地用头顶面对他。
“黄帝、颛顼、帝喾、尧、舜。”出乎意料的,这次居然没有张冠李戴,声音很轻很轻,但确实说对了。
正觉得奇怪,眼角瞥见隔壁男同学悄悄传来的纸条。
她始终如一地用头顶对着他,坐下后,埋头写了几个字,将纸条回传。
他顿觉气闷。
言子茗,你跟我卯上了是吧?
整整两节课,她居然连瞄都没瞄他一眼!
为了补课,他上午四节都有课,本想利用中午午休的时间找她一起吃饭,再好好把话说清楚。他记得她下午还有两节课,不会那么早回家。
行经学生餐厅旁的茶亭,他顿住步伐。
隔着一段距离,他依然视力极好地发现了言子茗,以及她身旁那个男孩,应该是今天传纸条给她的那个。
她依然半垂着头,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泻下来,看不清表情,男孩就坐在她旁边,离她很近,不时拍着她的背,递面纸什么的,不时轻声细语地对她说话……
桌上摆着两碗面,不过看起来并不受宠。
男孩低头又说了什么,把免洗筷递给她,她只是摇头,他不死心地缠她、闹她,硬是逗到她笑,伸手拿筷子。
伫足了一阵子,他沉默地退开。
茗茗有她的生活要过,她可以多交朋友、拓展人际关系,把青春挥洒得多采多姿,若只是困在他们父女当中,生活圈会愈来愈窄,他没有权利这么做。
和他们在一起,她或许快乐,但是人生中,会有很多美好的事物等着她去体会,那并不是他或咏茗所能给的。
起码有句话,言立冬说对了——
管他三叔公要不要讨小老婆?
是啊,毕竟,各有各的生活要过啊,其余的,又关她什么事呢?她总是付出太多,但其实,她没必要为他们父女操太多心的,她该多为自己设想。
打开便当,一口一口送进嘴里,不特别觉得味道如何,少了她的陪伴,竟是如此寂寞,连心,都觉得好空。
第七章
原本约好了,要一起过咏茗的五岁生日,然而那一天,他们却是在老家,让爷爷、奶奶、姑姑、叔叔陪她过。
事实证明,计划果然赶不上变化。
咏茗的亲人其实不少,光是这里就有爷爷奶奶和两个姑姑、两个叔叔,但是能让她时时刻刻脸上挂着灿烂笑容的,依然只有茗茗……
发现自己又闪神了,他甩甩头,拉回注意力。
今天小寿星最大,许完愿,吹了蜡烛,大人们允许她拿着切蛋糕用的塑胶刀,用她那糟糕至极的技巧在24吋的大蛋糕上划来划去。
这个时候,就可以轻易看出大人在小孩心目中所占的分量了。贺品遥那一份,大到盘子都快装不下。
“小叔叔只有这么一点点啊?”贺品迁故作哀怨,逗弄小寿星。
“不然,再多给你一小块好了。”小寿星很大方地让步了,再给一口。
“真是感激啊!”斜眼瞥了右手边的男人一眼。“枉费我平时这么疼她,哥,你女儿真是‘有、良、心’!”
贺品遥抿唇闷笑。
说多给一小块,就真的只是一、小、块。小弟平日做人的失败,从这里就可以看得出来。
“小茗茗一个人留这么多啊?真贪心。”当爷爷的也参一脚,逗起孙女。
“才不是!这是要留给茗茗姐姐的,我自己的在这里。”
看了眼盘子上的蛋糕,当奶奶的开口了。“小茗茗吃这么少,够吗?”
“因为茗茗姐姐喜欢吃水果啊,有水果的茶,有水果的派派,有水果的蛋糕也要留给茗茗姐姐。”
“小茗茗,你偏心!我也喜欢吃水果啊,为什么我都没有?”贺品迁大声抗议,作势要抢夺。
“不行啦,这是要给茗茗姐姐的!”
“不管,我就要吃——”闹小孩闹得不亦乐乎。
“啊!”贺咏茗尖叫一声,抱着跑开,誓死护卫蛋糕,远离恶质土匪。
“回来,我一定要吃到它!”
“走开,你走开啦——”一不留神,让人给劫去一片水果,贺品迁得意地哼笑。
“你、你——”嘴一扁,出乎众人意料地,哇一声,放声大哭。
满室傻眼。
为人父的最先反应过来,抱起哭声凄厉无比的女儿。“茗茗乖,茗茗乖,不要哭,叔叔和你闹着玩的。”
“哇——呜呜!叔叔坏!”伤心至极的哭声当中,不忘咿咿唔唔地控诉。
谴责的目光一致瞪向始作俑者。“你没事干么逗弄小孩子!”难怪人家给他的蛋糕会是最小块的。
贺品迁更无辜。“我哪知道她会这样就哭了?”
他才莫名其妙好不好?又不是什么大事,谁知道她会哭成这样?
“叔叔不是故意的,他是在跟你开玩笑。”贺品遥一面安慰,顺便帮“坏人”洗刷冤情。
“可是、可是——他把茗茗姐姐的奇异果吃掉了啦!这样茗茗姐姐就没得吃了……”哭到打嗝,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贺品遥轻拍女儿的背。“没关系,爸爸这里还有。”
“可是——这样把拔就没有了。”
“把拔不喜欢吃奇异果啊!”他笑笑地,抽了张面纸擦拭她的眼泪鼻水。“乖,不要再哭了哦。”
还是当爹的有办法,三两下,搞定!。
当小寿星终于平复情绪,捧起她那份蛋糕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时,当姑姑的忍不住问出众人的疑惑。“茗茗姐姐是谁啊?”
他们很好奇,小丫头满口不离的茗茗姐姐究竟是何许人也,得到的蛋糕居然比每一个人的都还要多,唯一能相比的,大概就只有贺品遥了。
“茗茗姐姐……茗茗姐姐就是茗茗姐姐嘛!”想不出介绍词,小寿星抓抓头,好困扰地说:“茗茗姐姐是对我很好的人,教我玩跳棋,教我画画,带我去吃好吃的东西,唱歌给我听,帮我绑漂亮的公主头,还有、还有……”数啊数的,发现十根手指不够用。“唉呀,把拔,你说啦!”
所有人的目光,移向另一头。
贺品遥轻咳了声。“她是我以前的家教学生。”
“小茗茗看起来——和她很亲近,感情很好?”
“……嗯。”
“这样好吗?她……”贺母压低了声音问道。
“妈,你放心,她很单纯,不会带坏小茗茗的,而且,她真的很疼爱茗茗。”小孩是最敏感的,谁真心对她好,她感受得到,如果言子茗不够真诚,小茗茗不会这么惦记着她、又这么维护她。
“那,怎么不请她来,一起帮小茗茗庆生呢?”
他顿住,不知该怎么回答。
贺家两老打量着他的神情,像在思考什么……
当晚回到家,哄女儿入睡前,父女闲聊了两句。
“小宝贝,今天收到那么多礼物,开不开心?”
贺咏茗想了想。“可惜茗茗姐姐不在。”
贺品遥沉默了下,觉得有必要和女儿沟通,虽然……这可能会令她伤心。
“小茗茗,你听爸爸说哦,以后茗茗姐姐……可能不会像以前那样,常常陪着你……”
“为什么?”
“因为……”为难地停顿一会儿,思索该怎么说才能让女儿接受。
说得太浅,像是敷衍,女儿哭闹是免不了的;说得太深了,她又无法理解……
“你想想看,你在幼稚园,有交新的朋友对不对?那茗茗姐姐也有她的朋友,还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情,像是谈恋爱之类的,那是人生中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哦,我们如果困住她,对她是不是很不公平?”
她歪着头,似懂非懂。“那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有规定要别人才行,我们不可以吗?”
我们不可以吗?女儿一句话,问愣了贺品遥。
他从没往这个方向想过……没想过,他也可以……
“如果那件事情很重要,把拔就帮她做嘛,再不然,茗茗可以吗?这样她就不用忙了,对吧?”
一时间,他竟无话可驳。
不是说不过五岁孩童,而是他震惊地发现,内心深处竟一点也不排斥这样的想法,甚至为此而……鼓动着心跳。
哄睡了女儿,回到房间后,他反而睡意全无。
坐起身,目光流连在桌上的米老鼠别针上,移不开。
他说过,这个屋子里,每一个角落都有她的影子,他早在不自觉中,默许她融入他的生活,甚至连呼吸,都可以感觉她的存在。
说服女儿习惯没有她参与的日子,但问题是,他自己根本没办法抽离吧?
早在生活密不可分前,心就已经先一步贴合了,否则,他不会那么在意她的每一个情绪,因为她泪光闪动的眼神、因为她一记笑容,再傻的事情都依她。
脑海浮起离开前,母亲私下对他说的一番话——
“品遥,你考不考虑,为咏茗找一个妈妈?毕竟——”
“妈!”他本能地打断。“今天咏茗生日,别谈这个好吗?”敏婧是在生下咏茗后的第三天撒手人寰,他无法不想起亡妻啊!
“你这孩子就是这样,重情重义,为了要对得起敏婧,就什么也不敢想,但是敏婧不在了是事实,你总不能……”
他,只是为了要对得起敏婧?“妈,你怎么会这么想?”
“难道不是?从小,你就是五个孩子里面最优秀的,早熟、独立,责任感又重,什么都不需要要我操心,唯一让我担心的,就是死心眼。养一只狗,死了就再也不养,因为你认为,喜欢就是要从一而终,其实不是没有更好、更喜欢的,只是你不让自己去喜欢而已。”
“是……吗?”他不是不喜欢,只是下意识里,不让自己喜欢?
他原以为,自己是心如止水的……
最后,母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女孩如果够好,去试试看,好吗?”
一直以来,言子茗都在他心中占着一个极特别的位置,她给他的,是一种很温暖的感觉,让他每次想起,胸口便一阵暖融。
如果当年,他没有出国深造,会演变成什么样的局势,他并不清楚,他只知道,那样的感觉并没有消失,一直保留到他们重逢,有机会延续那样的感动,发展成今天,那样怦然心动的感觉……
也许这样说很罪恶,但是——
他连对敏婧,都不曾有过这样紧得胸口无法呼吸的悸动。
他们的爱情与婚姻中,理性多过感性,温温浅浅,细水长流,也或许正因为如此,拍激不出震撼的情悸吧?
他从来就不是耐不住寂寞的人,小时候有四个弟妹,他也鲜少和他们玩在一起,因为是长子,必须做好榜样,总是时时提醒自己做最出色的表现。
后来和敏婧交往,也常常各忙各的,他们都不是会儿女情长的人,有时整个礼拜见不上一次面都是常事,并不会特别因为她不在身边而感到寂寞。
他很意外,自己居然会在二十七岁之后,体验这种滋味。总在生活琐事当中,不经意地想起某个人,身边少了她,总是时时刻刻觉得失落了什么,一颗心惆怅空泛……
清清楚楚,他读出了心动的痕迹。
目光转向另一处,他与敏婧的合照,指尖轻轻抚过相框明亮的镜面。
如果是你,敏婧,你会怎么做呢?
他不是寡情的人,面对亡妻,除了思念,还有更深一层的愧疚,他无法心安理得,去追求另一段幸福。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划破寂静,他放下相框,接起电话。
无巧不巧,来电的人,居然就是敏婧的母亲。
她记得,今天是外孙女生日,要跟她说声生日快乐,他说小茗茗已经睡了,会替她将心意传达到。
他们聊了一下,话题大致上都离不开孩子。这个外孙女,几乎是女儿用生命换回来的,因此,她特别地怜惜。
不知怎地,她突然冒出一句:“品遥,你现在,有中意的人吗?”
贺品遥不能说不意外。“妈……你怎么……会这么问?”
“我知道你这孩子死心眼。其实,要是有其他的好女孩,你不要顾虑我们的感受,我和你丈人,会乐见其成。”
“……”他顿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我想,如果是敏婧,应该也不会介意吧。你知道的,她很明理,不是那种小家子气的人,更何况,这孩子她拚了命都想留下来,一定希望她的孩子过得好,多个人疼孩子、有更好的照顾和健全的成长环境,敏婧她——会谅解的。”
他懂岳母的意思,只要是对咏茗好的,敏婧不会反对。
而他相信,子茗的存在,只会让女儿的人生更圆满、无憾。
顿时,纠结的思路找到出口,他豁然开朗。
“妈,我懂你的意思,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挂上电话,他唇角甚至是微笑的。
因为,他懂了。
他对子茗的心意,并不需要觉得愧对敏婧。亡妻依然是他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个角色,他将这段过去,化为隽永的思念,放在心灵深处。她是咏茗的妈妈,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他也会这么告诉女儿,要她永远记住,这个来不及爱她、但却真的很爱她的妈妈。
他们会永远怀念生命中的这名女性,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去珍惜另一名美好的女孩。
脑海中浮现,言子茗说到咏茗生日时,兴奋热切的神态——
“要,我要去!小茗茗的五岁生日耶!我很想、很想、很想、很想陪小茗茗过生日哦!”
她看起来,那么地期待,也许,她现在正觉得失望——
下意识里,伸手拿起电话,找到熟悉的名字按下拨号键。
电话仍然无法接通,转成语音信箱。
“喂,茗茗,是我。今天是咏茗生日,也许你记得,也许你忘了,等不到你对她说句生日快乐,她很失望。她要我问你,什么时候来看她?咏茗很挂念你,还有……”
停顿了数秒,很轻、很轻的叹息逸出——
“我也是。”
下了课,言子茗低垂着头,收拾课本,这当中还往讲台偷瞄过一眼。
他依然广受学生欢迎,被围绕得分身乏术。
她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由教室后门离开——
“言子茗,你等一下。”
她僵住,动弹不得。
回头,见他连头都没抬,几乎怀疑是她听错了——
他匆匆对学生说了抱歉、有事要处理后,步伐坚定地排开人群,走到她面前。“你接下来没课了对不对?”
她不敢看他,头点了一下。
“那待会儿有事吗?可不可以过去我那里一下?”
“……”点头。
她一路沉默地跟在他身后,紧张得连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摆。
这几天,她好难过,觉得自己辜负了贺大哥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