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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明天拂晓就出发。您的帐我会付的。”“谢谢。”科尔涅丽娅摇摇头走了,疲惫而沮丧。根本就不是装出来的,严酷的生活现实就是如些。一切对人来说都是暂时的,终究都得再交出去。
银色陷阱第八章(之一)
我坐在带篷子的野战货车方向盘后大声地唱着:“白色的路儿在我前面延伸……”史佩尔夫人将冲锋枪放在膝头,很舒适地坐在汽车一角,监视着我。大概发了疯。天啊,我最后一次唱歌是在什么时候了?好像还是孩提时代。从那时起我根本就没想过唱,没有时间,也没有这个愿望,直到此刻。太阳在一望无际的热带草原上升起。一个清新而色彩缤纷的清晨。红色的大地上一丛丛绿色的灌木,一簇簇黑压压的树木,天空一片蔚蓝,太阳还没有滚过。尘土飞扬的白色道路,像一条飘带不时隐没在高高的草丛里。我们告别了文明的社会,踏上了横贯全国的恩克杜棱至奎奎的公路线,到了那里再说吧。我什么也没问,什么也不想知道。真是一个模范工作者。从驾驶室敞开的窗口吹进一种特别的气味,说不上来是什么。我所有的恐惧和忧虑都留在了乌姆塔里那平坦的柏油路上,我慢慢地用捷克语唱起了很久以前在家里听过的一支歌,不时看一眼这个带着枪的女人。这里允许白人拥有任何武器,在这个动乱的时代没有一个白人敢不带枪走出自己农场大门一步。我一个劲地扯开嗓子唱着,以不至于太过沉寂。刚刚早晨五点,我们已经赶了两小时的路。疲惫和忧郁都已从科尔涅丽娅的脸上散去,还有那凛然不可接近的神色。美丽的早晨驱散了连日来悲伤的负担。我觉得,身边坐着一个温静、沉着的女人,觉得我们俩丧失了过去的一切,而我们的前面只有一个共同的未来。“您真是个怪人,中士。”当我的独幕剧结束之后,她说了话,“顺便问问我该怎么称呼您?”“克劳斯。杨·克劳斯。”我庄重地低下头,抓起她的手吻了一下,“您的司机、向导、还有您愿意让作的一切。”我心情十分愉快,简直被想开玩笑的欲望憋得慌。为什么不呢?我是一个自由的人,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回家的路已经不远,任何东西都不能阻止我,任何东西都不能使我退缩。我要回去了!科尔涅丽娅的手指修长而清凉,染着玫瑰色的指甲。我把它攥在手里发呆,后来她慢慢地把手抽了回去。反光镜里映现出拖在我们车后的滚滚尘土,就像一条长长的尾巴。距恩克杜棱大约有一百五十公里,而距奎奎也是这么远。但是里程并不意味什么,走完这段路程无疑得到傍晚。我们“步履”蹒跚地走着,不时还得绕道而行。要是到了恩克杜棱可能会好一点。“我怎么也不能习惯必须离开这里而且永远不再返回的念头。”科尔涅丽娅把手放在枪上慢吞吞地说道,“这实在是不可想象!我在这里出生,这里有我父母和孩子的家乡。不,我不能相信!您离开欧洲时,有没有类似的感觉?”我捕捉到她那平静的、几乎缺乏激情的目光。那是一汪平静的水面,可深处却埋藏着绝望。我点头表示赞同。可这不是真的,在登上“希尔杰贝格”的甲板时,我根本没有什么感觉,甚至没有想过前面等着我的是什么。她冷漠地看着路。驾驶室里变得热不可耐。每转一下方向盘都十分吃力。我觉得,我的女主人在角上打盹。我悄悄地转了一下反光镜,以便可以看着她。我不喜欢沉默无言的旅伴手持冲锋枪。科尔涅丽娅没有睡,从耷拉的眼皮下留神地看着我。不知她在想什么?在琢磨什么?突然我明白,她是害怕我。一个单身女人在无边无际、荒无人烟的地方和一个陌生男人在一起还会有什么感觉呢?我可是一个雇佣兵!她手中的武器并不是给可能遇上的匪徒或强盗准备的,而是用来对付我的!我饶有兴趣地看着镜子里,仿佛第一次见到她。是什么目的使她甘冒奇险?卡车里装的真是些老掉牙的破烂?真是感伤心理使她不愿把这些东西留给某一个黑人?我看未必。“拐到阴影里。”科尔涅丽娅命令,她的声音根本没有丝毫睡意,“该吃点东西并躺着休息一下了。热气散一散再走。”我把车从路上直接拐到草原里,向最近的几棵树开过去。卡车毕竟不是装甲车,在高高的草丛里行驶得十分困难。阴影尽管很少,也很明亮,但毕竟是阴影。
银色陷阱第八章(之二)
停下车,我轻松地说:“用不用我给您把躺椅搬到树下?”“谢谢。”科尔涅丽娅讽刺地回答,“我不希望有一只豹子扑到我身上。把它放在车后吧,地方够。”她下了车,带着枪消失在高高的草里。返回时把枪递给我说:“现在您可以去了!”我们又成了朋友,两个上帝的造物,只能相互把希望寄托在对方身上。一片寂静……草原沉浸在午睡中。只有空气在声无息地抖动,它翻腾着、涌动着,可以把手托起来,可以感觉到热浪。连蝉也停止了鸣叫。躺在高高的草丛里,我谛听草丛那干燥的摩擦声。这声音隐藏在深沉的寂静之中,这是属于它的。这寂静也有自己的内涵这是给永恒的寄语,这只是它的一小分子。这声音意味着终结和衰亡。连坐在我身旁躺椅上的科涅丽娅也屏住呼吸。她用手捂上脸,扭到一边。我感到昏暗的帆布下比外面更炎热。捆在黄麻袋里的家具会更觉得发闷。只有土地的沙沙声和哔叭声………这是太阳爆晒的结果。我动了动,想脱下衬衫。“别脱。”科尔涅丽娅轻声反对,没挪地方,“会招蚊子的。”她躺在那里,独自一人在出神。“想什么呢?”我抛开所有使我们隔阂的障碍问她。“难道我什么也不能想吗?”是的,她在想什么,甚至想得更多。我抓过她的手,紧紧地攥住,这只手就这样无力地放在我的掌心。“打起点精神!”我坚定地命令,以使她不再发呆,“您要愿意,就想着说点什么吧。再过几天我就要从您的生活中消失了,我们永远也不会再相见。让我替您分担一点负担吧,不要难为情!”科尔涅丽娅慢慢地转过来,现在我看到了她的面容。“也许,我真会需要您的帮助。”她用平淡的声音说:“事情很困难,我害怕。”就这样,完了,再也没说一句话,爱想什么就想去吧。我再也没有发问。要是愿意她自己会开口的。在沉默中我们又休息了一个小时,日头偏西的时候重新上了路。傍晚时分,疲惫不堪的我们到达了恩克杜棱的旅店。我强打精神洗了洗车上厚厚的尘土,然后冲了个淋浴,一直在那儿站到晚饭。恩克杜棱是中罗得西亚的一个小城,只是好在不远处有一条通往索尔兹贝里和比勒陀利亚的公路干线。“我打算从利文斯敦出境。”晚饭时科尔涅丽娅宣布。她穿着一件薄如蝉翼的荷花图案连衣裙,就像刚刚从午睡中醒来一样精神,折磨了她一天的抑郁消失得无影无踪。科尔涅丽娅的完美无瑕使我自惭形秽。我身上只有唯一一件皱皱巴巴的衬衫,只能晚上洗一洗在早起之前尚来得及晾干,还有一条落满灰尘的裤子,未必能给她以什么好印象。不过能和她坐在一起,欣赏着女人的秀色和妩媚,这是多么地愉快。科尔涅丽娅挪开花瓶,摊开揉皱的地图。客人稀稀拉拉的餐厅中央,喷泉潺潺作响,花坛在人工光照下呈现出奇妙美景。微风不时挟着水雾向我们袭来。“我们应该从奎奎到达旺基………这是途中最困难的一段。这条路上有两条河。”她用手指指了一下地图,“一切都将取决于它们的情况如何。”我努力让自己听着她的话:“打算在利文斯敦附近出境……”莫非我能在什么地方越境?我擦了一把汗淋淋的额头。渴望的凉爽迟迟不来。“对不起,您指的国境是……”“现在这里叫做赞比亚,至于明天怎么叫,就不知道了。”这回好了,流浪可以结束了!“您怎么了?有什么事吗?”她问道,我的沉默使她吃惊。“可惜,可我……我不能出境,我没有证件。”“什么证件?”“护照。我的护照留在了来时所乘的船上,现在我只有‘乌尼特反恐怖者’的身份证。带着它进不了赞比亚。”她目不转睛地看了我片刻,才慢慢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我看到,她脖子上的血管在剧烈地跳动。随后她紧咬着嘴唇站起来,推开椅子,弄得刀子和餐叉在盘子里叮当乱响,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出餐厅。
银色陷阱第八章(之三)
我的旅行到头了……两个黑皮肤的女服务员耐着性子看着这一切,意味深长的相互看了一眼。古奇这个混蛋!骗了我二百块,可我明天又要搁浅了。我索然无味地吃完晚饭,收起地图。奎奎………旺基………利文斯敦。她不会将自己的决定再拖延一两天,让我离开兵营更远!我站起来,穿过一溜好奇的目光。她为什么要弄出这么一个场面?这下子整个旅店一周内都要议论这件事了。我沮丧地拖着步子向自己的房间走去,路上的砂粒在脚下轧轧作响。她的窗里亮着灯。也许该进去一趟?试着解释一下。这有没有意义?解释什么呢?这有什么用处?多半,她现在正害怕得发抖呢………结交了一个什么人!一个没有证件的罪犯,也许是个杀人犯,鬼才知道是个什么人!恐怕,明天她就会去报警。我感到浑身发冷,背上透过一股凉气。曾经一度奔来奔去,可我终究要被他们抓住。我甚至为此感到高兴,我永远也回不了家了!荒诞的念头,清晨的海市蜃楼,幻觉!我倒在床上,直愣愣地盯着雪白的天花板,什么也不想,还有什么可想的呢?古奇这头蠢驴。女人和金钱!他根本就不了解人。这两个概念中包含着许许多多微妙的东西,需要逾越……天花板下的灯光非常刺眼,该把它关掉,可我懒得起来,一步也不想动。后来门敞开了,薄薄的窗帘被穿堂风轻轻吹起,可能是我没有听到敲门声,或许只是睡着了?一个刺耳的女人声音生气地说道:“别睡了,中士!来,看一看,能不能用这个做点什么!”她顺手将一个很薄的深蓝色小本子扔到桌子上。而后就转身出去,把门摔得连墙都颤动起来。我一跃而起。罗得西亚共和国国徽。护照!这是护照!我匆匆打开硬封皮。贝尔纳德·史佩尔……他的脸孔……是到荷兰、西德、赞比亚和南非旅游的有效签证,随便到什么地方。我的手在抖。财富!奇迹!钥匙!我手里有了钥匙!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我彻夜未眠。焦急地考虑着,研究着,如何贴上照片,用什么印戳。我的手像得了寒热症似地哆嗦着。能把照片换掉吗?会不会把这个奇妙的证件损坏?史佩尔比我大十岁,不过这不是主要的。最困难的在于造出字模,在我那“乌尼特反恐怖者”证件的照片上盖上印戳。“我得进城买点东西。”早晨吃饭时我告诉科尔涅丽娅,“今天我们不能继续赶路。”她点点头。“把我送到理发师那儿,叫辆出租车!”只字未提护照和昨天的事。我们重新归于平静与友好。我把她送到城里唯一的一条大街边的理发店前,自己去买东西:石膏、锡、蜂蜡、喷灯和几把刻刀。伪造证件的事我还从未干过,只能根据自己的想象和猜测。没用两个小时我就着手干起来。先从蜂蜡印模上制造出石膏铸件,然后在放大镜下用刀子修整好。一次又一次地比较字母和符号的形状和大小,好几次只好一切从头开始,直到觉得石膏印模做好为止。我拓好字模,把它们完全磨光,然后小心翼翼地浇上锡,可字母看上去又粗又浅,只好重新用刀仔细地修整,以使它们能印到纸上。锡很软只能用锤子砸一次。史佩尔以他那白人种植场主的眼光严肃而傲慢地看着我,我却又看到了他身穿睡衣手持冲锋枪的样子。在我们初次见面时谁也没有想到会在什么情况下重逢。史佩尔已经在乌姆塔里的某个地方永远地安息了,他的影子却从照片上看着我。就像沙漠上的印迹,一遇到沙浪就会被抹去。
……(本卷结束) ……
银色陷阱 第三卷
银色陷阱第八章(之四)
我放下手里的活,刮了脸,洗了个淋浴,以克制急躁的情绪。一锤子砸不正就全完了,护照将失去任何价值。穿好衣服,终于照着字模砸了下去,却不敢去看结果,手里攥着自己的命运,第一次自己成了它的创造者。一切简直好得无法再好,一个身穿半军装式衬衫的白人男子照片,上面盖着带国徽的印戳,尽管不十分清晰,但毕竟是印戳。护照的可靠性不会引起任何怀疑。贝尔纳德·史佩尔,农场主。被追捕得惶惶不可终日的克劳斯消失了,也许,他已经被埋葬在乌姆塔里的坟墓中了。“农场主”站起来,把护照塞进口袋走出去。太阳已经西沉。被支解的马涅扎山侧影一会儿就得模模糊糊,一会儿在热空气中显露出来。山峰上的一大块白云像是个花 花 公 子,鬼才知道它什么时候能下雨。枯萎的鲜花,撒满沙子的小路,都在苦苦地期待着它。成熟的气息让人想到死亡。我在科尔涅丽娅·史佩尔的房子前停下来。又一次返回来。不,这没错。餐厅的门口停着一辆肮脏的褐黄色吉普。军用吉普!别涅文托和霍夫曼大尉坐的就是这种车。在午后那炎热而深沉的寂静中我突然被难以摆脱的危险感笼罩。是谁坐这辆车来了?为什么?真想到餐厅里看一下那些顾客。是循着我的踪迹而来的吗?假如有人给乌姆塔里的古奇一百块钱,他肯定不会守口如瓶。关键在于他们何时想到去旅店找我。逃吧!我们必须尽快从这里逃走!我轻轻地敲响科尔涅丽娅的门并走进去。她正盖着被单躺在床上休息。“您有何贵干?”她不客气地问,“一无所获吗?”说着把被单拉到下额。我坐到床边,把护照递给她。科尔涅丽娅的头发精心梳理过,我甚至觉得这头发现在变成了另一种颜色。“这简直好极了!”她终于脱口而出,“我根本没想到……”她匆匆坐起来,仔细观察照片。薄薄的白色亚麻布从她的胸前滑下来,那一刹那间我们直愣愣地看着对方,四目相对。这一刹那!从一开始我就预感这一刻要到来。它来自某个深远的地方是来自微观世界的信号,是电码和译码,是生命细胞的回声。我敢吗?能够拿出勇气吗?我们在极短的瞬间相互研究和估量着对方。柔滑滋润的皮肤……科尔涅丽娅在我的拥抱之中发了呆,毫无反应……我用嘴唇轻轻地在她的唇上碰了一下。无止境的探索……我忘了她刚去过理发店,忘了会破坏她的发型,把手指插到她的头发里将她的脸扭向我。体验!纯真的一瞬。科尔涅丽娅突然激动地紧紧抱住我,轻松地长叹一声。拿定了主意。我们俩大汗淋漓,坠入急流。这是生命之战!“汉斯,”在我擦试她那湿润的脸时,她幽幽地说,“你知道我一个人过了多少年吗?大概,从泰姬出生时就开始了……我都不敢想象……”我们同时起来,一起去冲淋浴。一个宛如沉默的鱼儿,一个好似快乐的小鸟。在明亮的灯光下我俩吃惊地端详着对方的脸。我再一次紧紧抱住她,久久相对。水流渐渐地洗去了忘情的陶醉。这一刻永远也不会再重复,不会再回来。科尔涅丽娅浑身湿漉漉地喘着气,把毛巾围在身上。“我真高兴,护照弄得那么漂亮。”我们走出浴室开始穿衣时,她不着边际地说。晚饭的时间早就过了,窗外已漆黑一片。“午夜之后就可以出发,”我接着说,“我想尽快远离这个城市。夜色会很亮,我们很快就能到。”“你不喜欢这里?”科尔涅丽娅很吃惊,“还是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