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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离的梦噫-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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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远远望去,城市变得很低,灯火璀璨,辉煌在远方。正前方一大片宽的夜空,由眼目的平视一直延伸到仰头的顶天,再绵亘至后方。视线所及,几乎全是天空,眼目下的人间低得不能再低。星点稀疏,是满潮的关系吧?半空中孤圆的一轮明月,暗空清倩,发散着神话式的光华。
  这应该是摄影的镜头,却没想到她会如此贴近!
  “我想你应该会想看看这种景象。”她身后的徐楚淡淡说着,很不刻意。
  她没说话——是说不出话。设若是他有意讨好,他真的入侵到她心坎。她的心在发烫,她整个人一步一步地被侵蚀了,被这个男人侵蚀到她的最深处,那不曾有人到过的地方。
  “我可以吻你吗?”他让她升起一股情不自禁。
  他屏息半晌,静望着她,姿态有一种等候。她慢慢靠过去,贴近他的身体,双手搭上他的肩;唇方轻触到他的唇,他却猛然伸出双手搂住她的腰,带一种激动与强烈,吮吻着她的淡红唇。
  “我喜欢肉体美,但又不是绝对的。”他在她耳鬓轻语,亲吻着她耳垂。“哪一天带你去穿耳洞好吗?”将她的鬓发顺到耳后,轻轻撩开,低低亲吻着她的脖颈。
  他的亲吻总会让她微微抖颤。情爱间的缱绻,对他来说,早已不是稀奇,但她却不习惯。长这么大,她第一次让男人这么碰她,这么侵蚀她。
  但他要她习惯。他在她耳畔呼吸,吐着又甜又苦的气息,湿润又温热,有种难以摆脱的黏腻。
  “会痛哪,穿耳洞!”她低侧着脸,抵住他胸膛,还是避开了。
  再不久,这夜空天狼星将高挂,升起一个传说。在这个传说失落的年代,仰望的眼眸有太多的等待,爱情褪却它颜丽斑澜的外衣时,已先自成为一个美丽的传说。但它背负不了誓言,关于星球的传说,也就被遗忘。
  她在以身试火,追逐那个明知会失落的传说;却又因那个传说,而美丽,在世间遗忘的记起星球的情歌。
  唱一曲。天狼星就将要升起。
  电话响起的时候,潘亚瑟正要出门;他已经走到门口,急忙地踅回。
  “小璇?”他没想到是他太太打来的,还以为是……他清清喉咙,和才北上的太太约好碰面的时间地点。
  结婚几年了,又这般分隔两地,浓烈的热情稍稍淡冷一些。当年是她追他的,就像徐爱潘如今先主动表白一般。从以前开始,一直就有女人主动对他表白示好,他其实很习惯。不过,徐爱潘的告白,多少还是在他心里激起一丝小小的涟漪。
  因为她的纯情吧!他有一些感动,更有一些沾沾自喜。但其实,像徐爱潘这种例子情形的,他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他之所以会对徐爱潘稍稍动心,多少源于她的文采。文采造就她的气质,让她显得比较特别。从古开始,多少文人逸士都将恩情予结发,爱情则留给青楼的红粉知己,只因唯有红粉的气质才情能与其想答和。
  当然,他并不是将徐爱潘比做青楼女子。只是,他自己算是文人,很能明白那种感觉——甚至感同身受。他需要一种共鸣。他对他太太是有极大热情的,同时,他也希望与她有那样的共鸣。对于徐爱潘的告白,他不能给她任何保证,又不想欺瞒她,只得诚实以告。他为她心动,却无能承诺任何。
  而她一直没有回答。那样也好,他反倒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毕竟他已不再是少年。如果他和她维持婚姻以外的关系,总会有一些现实的问题。
  “亚瑟,这里!”进入咖啡店,他尚未张望,他太太便一脸欢悦地对他招手。黑瀑似的长发一闪一闪,晶亮得如缎布,姿意地甩动着。
  他最爱看她甩动长发的样子。坐在他面前的称是他妻子的人,实在是一个风情美丽的女人;但仅是她那头长及腰际黑缎的秀发,就足以使他心折。
  她起身挽住他,抬头笑着。夫妇见面像约会,想想也是一种浪漫风情。
  “小璇,你什么时候可以上来?”潘亚瑟伸手揽住她,侧脸笑着。体内有一种感情在燃烧,因分隔两地而疏冷的情热重又浓烈起来。
  “明年一定!明年我就可以调到这里任教。”语气流露一种甜蜜,亲亲依偎着。
  行人经过,都会忍不住回头再看他们一眼,或向往,或艳羡。那甜蜜的背影,似乎写着一款山盟海誓,除了他们彼此,不容第三者近身。
  “你干嘛躲起来?”咖啡店转角,花佑芬瞪着眼硬将徐爱潘拖出来。“又不是贼!干嘛不大大方方跟他们打个招呼?”
  “我怕我会笑不出来。”徐爱潘抖得牙齿喀喀地响。
  上天实在太残忍,这城市这么大,偏偏要教她遇见!
  她实在忘不了那一幕——潘亚瑟侧脸对他太太温柔轻笑的神情,流爱露怜,虽然看似淡然,个中却充满着浓情密意。他太太甩动着一头流丽如黑缎的长发,光芒那么耀眼……
  有一刻,她几乎要自惭形秽。她多么希望,走在潘亚瑟身边、挽着他的手、被他轻揽的人是她!她多么嫉妒与他并肩、修长高挑美丽妩媚的那女人!她觉得心仿佛碎掉,眼眶凝着泪,黯然神伤。
  花佑芬轻轻拍拍她,安慰说:“看开一点,天涯何处无芳草。他都已经说得那么明白了,既然你没有不顾一切的勇气,就放弃吧!”
  徐爱潘哽着没说话,强忍着不让泪流下。
  花佑芬看着摇头又说:“其实这样也好,幻梦早碎早了,你也可以早点清醒。痛快哭一场,明天醒来就没事了……”
  她反倒替徐爱潘庆幸。若像她这样,为着爱不惜一切,情天欲海终归是不归路。
  “出息一点!你又不是没有人要。只要你肯,多的是男人任你挑,不愁没有人爱!”她又拍拍她,带一点粗嗄玩笑的口吻。
  徐爱潘试图微笑,反而落下泪来。真的该结束了吗?她十年的惦念,到头来要撇弃竟是这么的简单!?
  如果,没让她看见这一幕,只要能与潘亚瑟在一起,就算是当他的情妇,她原也是不惜的。但偏偏——偏偏!上天好捉弄人!
  放弃吧!放弃吧!
  把一切忘记吧。
  第八章
  “楚,你最近工作很忙吗?这几天你都很晚才回家,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别把自己累坏了。”早晨的太阳温温的洒进来,洒进一点宁谧。餐桌旁,章容容一边倒着牛奶,一边不经意似地随口问着。
  最后这些日子,徐楚根本不到深夜不会回家来。他们已经很久不曾像这样同桌吃过早餐了,甚至也很少交谈。她表现装作不在意,内心却微起着一些波涛。这种情形太反常。徐楚总是把她摆在第一位,最近这些日子却将她忽略,由不得她不敏感。
  “最近的确忙了一点。对不起,疏忽了你。”徐楚走到她身后,搂住她的腰,亲吻她脸颊。
  “没关系。我只是担心你。”章容容微微一笑,略垂下眼,掩饰一点言不由衷。
  徐楚的样子表情态度看起来都很平常,但凭着一股女人的直觉,她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同了,让她莫名的觉得不安。这种不安是她以前不曾有过的。她甚至可以看得到,那个朝他们夫妻之间横亘笼罩而来的无形影子。
  那会是谁?那个叫露露的女人吗?还是另外其他的女人?是谁?是谁?愈想愈让她急躁不安。
  “别担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美丽温柔的老婆为我张罗一切,我再忙也不会有问题。”徐楚俊脸带笑,满嘴的甜言蜜语,亲爱地又亲了她一下。
  他看看时间,匆匆又亲了她一下,抓起外套、公事包,说:“我得走了。一早有个编辑会议,我这个老板多少得以身作则,迟到太久就不好。”
  “可是你早餐还没吃呢!”
  “没时间了。对不起,你这么费心!”徐楚很抱歉地,趋身向前,再次给她一个抱歉的吻。
  “唉,楚……”章容容轻拉住他。“晚上有场芭蕾舞剧,陪我一起去好吗?我们俩也好久没有一起出去了。”
  “晚上啊……”徐楚一脸不巧,尾音拖得长长的。“不行耶!今天晚上我约了人谈事情,怕走不开。好不好你找个朋友陪你一起去。下次吧!下次我一定特别把时间空出来,好不好?”许了一个遥遥的承诺。
  “既然你有事,那也没法子。”章容容笑得有些勉强,眼眸里明显泄露着失望。
  徐楚匆匆对她摆个手,没看进她的眼眸。他相信他的太太自然会安排她自己的生活。他娶的老婆跟别的女人不一样,有她自己独特的节奏和天地。他从来没有限制她的发展,也认同她的成就;光鲜亮丽的她不需要他也能安排她自己的社交生活和时间。
  不像某个人,居然连表都不带。想到此,他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他一离开,章容容勉强挤出的笑容便凝结住,急速垮下来。她担心的果然没错!她跟徐楚构筑的两人世界,某个角落被那个无形的影子破坏了。
  那是谁呢?会是那个叫露露的女人吗?可是……每晚深夜,徐楚回来后,她闻不到他身上与衣服沾有任何的脂粉香,闻不到过去他身上的惯有的、随处沾染上的香水味,甚至找不到偶尔他不留意在衣服某处被印留下的、某女人存心示威似的口红印。
  她一直是很笃定的。那究竟是谁?但愈是寻不到一点蛛丝马迹,愈让她觉得焦躁不安,但是……
  “没事的!不会有事!”她猛喝了一大口牛奶,不断告诉自己“没事”,慢慢冷静下来。
  她不该焦虑的,不应该失去她的从容。不管徐楚和哪个女人交往,都只是逢场作戏,她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没错,他只是逢场作戏,一直都是这样的。只有她是他的妻子,最后他一定会回到她身边。
  她掠掠颊旁的发丝,端起牛奶,轻轻啜了一口,像喝咖啡一般,姿态优雅又端庄。
  她的婚姻就像她的姿态,她一直是很笃定的。
  推开门走进KK,迎面一阵噪音便狂袭淹来。青烟弥漫,一堆人呷饮取闹,旁若无人地高谈阔论着。
  徐爱潘略略挥手,挥开缠绕在她面前不去的青雾。又是烟雾又是噪音,KK今晚显得很热闹,好像全世界的人都聚集到这里来。
  “阿潘!”花佑芬眼尖,一眼就看到她,招手叫她过去,很意外。“你不是不喜欢这种聚会?怎么来了?”
  “没办法哪!”徐爱潘颇显得无奈,目光在逡巡。她哪知道会有这么多人!徐楚硬催着她过来,她拗不过,结果——光看这一堆人,就让她懊恼极了。
  “潘亚瑟也在哦。”花佑芬好意地提醒她。
  徐爱潘原就不灿烂的表情阴暗下来,踌躇一会,叹气说:“我看我还是回去好了。”
  “为什么?”花佑芬大不以为然,拽着她。“你就要避开他?!大大方方的过去——”
  “佑芬……”徐爱潘想挣脱,退缩着。
  “出息一点!”不让她逃避,硬是拽着她,将她拖过去,和潘亚瑟面对着。
  “阿潘,好久不见。”潘亚瑟从容又大方地朝她微笑。
  “嗯……”徐爱潘低着头,呐呐地。
  “怎么了?”徐楚低调地走到她身旁,递给她一杯开水,有意无意地朝潘亚瑟望一眼,将她略略拉到一旁。
  徐爱潘只胡乱摇头,大口大口吞着开水。冷冰的水入了喉,心里才镇定许多。类似这种聚会,她厚着脸皮来搅和过几次,一堆人她约莫都见过。N报的小杨这时抬头看到她,招呼说:
  “嗨!阿潘,什么时候到的?刚刚没看见你,还以为你不来了!”
  “刚到。”她回个招呼,移动脚步,又走开一些,不愿和潘亚瑟面对。
  花佑芬凑过来,开玩笑说:“阿潘来了,你们最好小心,待会出去一定会下红雨。她这个懒虫会出门,上天准会降奇迹。”
  “佑芬,你太夸张了。”潘亚瑟笑着替徐爱潘解围。
  花佑芬看他一眼,略有意味地对徐爱潘投个眼神。徐爱潘默默,沉默地喝着开水。
  她略侧着身,观望KK那五彩斑澜的四堵墙,有意避开潘亚瑟的目光。不明个中缘由的人,当然看不出她躲避的痕迹。徐楚弧度完美的嘴角却噙着笑。他越过众人,走到徐爱潘身旁,声音不高不低,不大不小,足以让大家都听到。
  “我打了好几通电话,好不容易才将她催来。”当着众人,手指着她,说一字比点一下。“阿潘,你真是懒喔!”说到“懒”时,轻轻戳了她额头一下。
  那举动看似在取笑她,隐藏在表面的玩笑举止、态度,却有种形容不出的亲密。如果没有稍深的交情,没有人会这么贸然的。
  座下的人,个个明了又世故,都明白那种微妙,敏感的察觉徐楚和徐爱潘之间可能的一些不寻常。短霎的面面相觑和突然的惊讶与沉默后,每个人又恢复一脸无事的样子,一副见怪不怪。
  花佑芬更觉得惊讶,皱着眉,若有所思地看看他们两人,沉默地盯着徐爱潘。她从没有听徐爱潘提过。原先她提醒她徐楚可能的企图时,她还一副不在意;什么时候竟演变成这种情况!?
  她移过去,想询问,忍着没开口,被小杨拉到那一堆疯疯癫癫里,一堆人早一副没事样,重又高谈阔论起来。男欢女爱本就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那有什么好大惊小怪?!
  徐爱潘却仍涨红着脸,失措又惊心,意外地望着徐楚。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当着众人这般毫无顾忌!他是故意的吗?但他笑得好不在意……
  她不敢回头。摆脱不掉、敏感地一直意识到潘亚瑟的目光。仿佛那视线一直跟随着她,直到她逃到洗手间仍清楚感觉到眼痕的残余。
  忘记吧,徐爱潘。她望着镜中的自己,狠狠冲扑着一脸的水,把所有的往日情怀都洗掉!从今以后,不再留有残痕。
  走出洗手间,却赫然在走道上与潘亚瑟相遇。他是刻意在那里等她的吗?她不敢确定。这个角落与店厅成L形的拐角,从热闹的店厅看不到这走道。她想就此与他擦身而过,却意有从心地停下脚步。
  面对潘亚瑟,她已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地抖颤,但却怀有另一种形式的黯然。有些事,没有感情的深度,再怎么惦记也是惘然。残酷一点的说,她再怎般的黯然神伤,对潘亚瑟而言,也许是不关痛痒。毕竟什么念啊情的、多年的惦记,全是她自己一个人一厢情愿的一头热,潘亚瑟哪会体会到那些。他对她的认识根本就不深,甚至陌生;而更残酷一点的说,他的记忆、生活与感情世界,从来就不曾有过她的存在。是她自己——她自己一厢情愿的沉浸在悲剧的气氛中。其实,跟潘亚瑟有什么相干?!
  “还是不能,是吗?”潘亚瑟的神情有些沉落,望着她的沉默。“当年,如果你让我知道就好了……”
  是吗?如果当年她让他知道她的心意,而今这一切便会变得不一样吗?
  “是啊……”她声音干而哑涩,几乎哽喉。哪个诗人说过的?你不会做我的诗,就如我不能做你的梦……
  “我们还是可以当好朋友。”潘亚瑟振起笑容,看看她,不是很经意地,问道:“你跟徐先生认识很久了吗?我看他跟你很熟的样子。”
  徐爱潘愣一下,垂下脸,旋又抬起头,答非所问,淡淡笑说:“前些天,我在街上看见你和你太太。你太太长得好漂亮,柔柔的,跟你并肩走在一起,感觉很谐调。”
  说得太突然,潘亚瑟一时不好接口,以笑回答。
  “那——我先走了,再见。”徐爱潘微笑,点头,轻声跟自己的往日情怀挥手。
  没有回音,也无法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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