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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金吾卫方面,也有金吾卫该办的好些事件——”
“喔……”
“您应该也有耳闻,最近,有人在大街到处竖立告示牌。”
“‘德宗驾崩,后即李诵’那件事吗?”
“昨夜又立牌了。”
“真是难为你们了。”
“所以我才和马哈缅都商讨对策。”
“为何找上马哈缅都?”
“现身士兵的腹部,写了些不知什么图案,我想那应该是胡文,才——”
“胡文?”
“虽说胡文,我也知道有各式各样,不过我并不清楚什么和什么——”
“是否能够描绘出来?”
“不,我描绘不出来。其实,我并不清楚那是否真的是胡文——”
“嗯……”
“马哈缅都建议我,既然有这种事,与其自己胡思乱想,不如询问个中人的意见才是,所以他向我介绍了此地的安祭司。以前,我就知道有一位安祭司,三日前曾来打扰,谈过我方才所说的事之后,才返回家中。今日,因有些时间,特地跑来问问看是否有何好对策?”
“您所说的话,大致明白了。”空海点了点他那独特的下颚。
“您看如何呢?空海和尚。”安祭司以碧蓝瞳孔注视着空海。
“真是耐人寻味的事,我目前什么也说不上来。到徐文强的棉花田走一趟,或许可以探出些事来吧——”
“若是可能,请您助一臂之力。我已经听说您不少的事情。镇伏洛阳官栈的妖异,还有替玉莲姑娘驱除饿虫等——”
“您也耳闻那些事了吗?”空海并无难为情之状,而是浮现开朗的笑容。
“所指何事呢?”张彦高问安祭司。
“这些由我来叙述。”马哈缅都抢先说道。
马哈缅都对空海这人相当中意,热心地把事情向众人叙述一遍。
听完马哈缅都的话,张彦高看空海的眼神,明显有了变化。
“空海和尚。我也在此恳求您。请您务必助徐文强一臂之力。”
“我明白了。不过,也不知是否能够帮得上忙?总之,先到徐文强那出问题的棉花田走一趟吧——”
“当然。”
“我可以安排时间,只是徐文强方面是否方便——”
“这不成问题。明日,我派人过去,让他传话给徐文强。我想不必等多久,立刻会有回音——”
空海一边对张彦高颔首,一边望向逸势。
“逸势啊!你打算如何呢?”
逸势被空海突然一问,“喔,喔——”支吾了一会儿,再点头低声道:“去!”
第十章 妙适菩萨
夜晚。
空海和橘逸势,一起到安萨宝家那日的夜晚——
逸势和大猴都聚集在空海的房内。板床上铺着空海从西市买回来的波斯地毯。三人各自随意地盘坐在地毯上。
空海坐在靠窗书桌的一旁,右肘搁在书桌上。逸势坐在空海的斜左边,大猴则背门而坐。
大猴的庞大身体,让空海的房内顿时显得狭窄。虽然大猴以红布将长发扎在脑后,扎不到的部分依旧蓬乱。
房内一隅点着灯,红色火焰摇晃着。油灯的燃烧味,隐约飘浮在房内空气之中。
“那么——”空海环视着逸势和大猴,表情有如孩童在期待某种好玩的事情,而望向大猴说:“托你的事,办得如何了呢?”
“颇有斩获。”大猴说道。
“有何斩获?”空海问道。
大猴正要开口时,逸势抢先问道:
“喂!空海,你现在所说的是何事呢?”
“日间去找马哈缅都的路上,不是向你提过吗?”
“是委托大猴去调查的那事吗?”
“就是那事。”空海说毕,又望向大猴。
“从何处说起好呢——”大猴以粗肥的手指,抓得头皮咯吱咯吱响。
“都可以。对了,你知道刘云樵人在何处吗?”
“知道。”
“唔——”空海伸长身子。
“刘云樵寄宿在太平坊吕家祥家中。”
“吕家祥?”
“是刘云樵的同僚。我找到刘云樵家的佣人,向他打听出来的。不过,听说刘云樵已经是半疯狂状态。”
“嗯。”
“那只妖猫,预言刘云樵短期内会死去。”
“短期内?”
“一个月后会死亡。”
“何时的事?”
“二月十五日。因此,刘云樵也认为三月——也就是这个月十五日自己就要死了。”
“今日是初五,如此说来还有十日左右。”
“我还听说一件有趣的事——”
“何事?”
“听说青龙寺方面,要再派人去探视刘云樵。”
“何时前往?”
“说是近日内,确实的日子——”
“嗯。”空海伸出搁在书桌上的右手食指敲打着桌面。
“高人即将现身啰!”空海说道。
空海的脸上,浮出乐不可支的微笑。
“接着,就是丽香——”
“雅风楼的丽香吗?”
“是。”
“丽香姑娘,现在好像在平康坊。”
“是吗?”
“我是偶然得知这事的。有个雅风楼熟客,刚好要到雅风楼去寻找丽香姑娘的某位恩客。”
“嗯。”
“然后,今日那人又带了好几个人一起来。悄悄向雅风楼的人打听,据说,其中一人前几天偶然在外头见到一个很像丽香姑娘的人。”大猴不知不觉愈说愈大声。
“结果呢?大猴。”逸势问道。
“听说好像是在道士还是方士的家门口,碰到了丽香姑娘,还来不及叫她时,她就躲进那屋子去了。”
“好像?”
“坦白说,是牡丹帮我向客人打听来的。牡丹的客人,是丽香姑娘以前的恩客,所以才能够打听得到。”
“那道士或方士的名号呢?”
“这就不清楚了。因为房子外头挂了一个‘观运势’的市招,那人才会如此联想。”
“原来如此——”逸势点头。
“知道那屋子在何处吗?”空海问道。
“知道。已经详细问过——”
“有关刘云樵的家谱,及丽香的出身调查出来了吗——”
“这些倒没什么进展——”大猴露出傻呼呼的笑容,又抓起头来。
“大概也是如此。今日有这些进展,相当不错。”空海说道。
“不过,空海先生。”换了一种口气,大猴叫道。“您知道吗?您每天用手去抚弄的那牡丹花枝——”
“嗯。”
“枝头上结了一个花苞,已经鼓起来了。”
“是吗——”
“空海先生,您到底在那枝头上做了什么呢?”
“没什么。我只是一直希望,那枝头上会开出西明寺最艳丽的牡丹花而已。”
空海说到这里,外头有人来的动静。
“喂!空海——”
门外有人呼叫空海。是志明的声音。
“是。”空海扬声答道。
“可以进来吗?”此次是谈胜的声音。
“请进。”空海回道。
门一打开,立刻看到志明。谈胜则站在一旁。谈胜右手持着盘灯。盘灯上燃烧着小小火焰。
“有何贵事吗?”空海说。
“有时间吗?空海。”谈胜问。
“时间?”
“寺里来了一位客人,想请您和他见一面。”
“客人名叫?”
“叫凤鸣,是我们熟识的一位僧人。”
“僧人凤鸣?!”
“青龙寺的凤鸣——”谈胜说道。
“你不是想到青龙寺吗?”原本默默不语的志明插嘴。
空海沉默一下后,立刻低头说道:
“那么,请多关照。”
“提到你的事,凤鸣很感兴趣。想和你见一面,我们才会跑来叫你。”
说到这里,空海已经站了起来。
“逸势和大猴,也可以一起去吗?”
“当然。”志明答道。
“今晚的谈话就此告一段落,大家一起去吧!”
“是。”大猴慢条斯理地站起来。
“那么,走吧!”逸势迟一步站起来。
三人跟着志明和谈胜,一起要去见凤鸣。
手拿盘灯的谈胜走在最前头,依序是志明、空海、逸势、大猴,走在长廊里,左弯右拐不知绕了几回。
昏暗的长廊,好似没有止尽一般。
走在前头的谈胜,停在一个小门前面。
“凤鸣,空海带来了。”谈胜说道。
推开门,谈胜走进房内。志明、空海、逸势、大猴也依序进入。
房间大小,和空海的差不多。一样是木板床。除了里头有一个窗子,可以说什么都没有。连书桌、寝具都没有。
看样子,这是专为类似空海这般的外宿客人所准备的屋子。由于目前无人使用,有时会把访客带到这屋子。
房内一隅,放着一座铁制盘灯。红色的火焰正摇晃着。
昏暗的灯光下,一名僧人独坐在木床之上。
结跏趺座——
年龄比空海大,约莫三十五、六岁。
空海屏气看着那僧人——凤鸣。逸势立刻和空海一样察觉到了。
“空、空海——”声音嘶哑地叫道。
空海无言对逸势颔首。
那僧人——凤鸣的身体,浮在离木板床约五寸的空中。
“凤鸣——”
志明一出声,凤鸣的身体利落地落在板床上,成为普通的结跏趺坐姿。
凤鸣睁开眼睑。露出湿润而乌黑的瞳孔。那眼睛盯住空海。
“在下空海。”空海报出自己的名字后,又说道:
“从倭国来唐的留学僧,目前寄宿西明寺。”
逸势和大猴顺着空海的话也开口报名:
“在下橘逸势。”
“大家都叫我大猴。”
“在下凤鸣。”那僧人说。
“听说是从青龙寺来的。”
空海此话一出,凤鸣先是点头,接着又摇摇头。
“我今日确实是从青龙寺而来,不过正确说来,却有些不一样。”凤鸣说道。
“这话怎么说?”空海问。
“其实我和你一样。”
“……”
“我也是以留学僧的身份来此学习密宗。”
“从何处而来呢?”空海问道。
凤鸣注视一下空海后说道:“西藏——”
延历二十三(公元八○四)年十二月,以藤原葛野麻吕为首的日本国遣唐使,抵达唐都长安。
前文业已叙述,那年十二月抵达长安的外国使节,不仅日本国而已。还有另外两个使节团,也抵达长安。
《旧唐书》记载着:
十二月,吐蕃、南诏与日本国,并遣使朝贡。
所谓“吐蕃”,即是西藏;所谓“南诏”,即是云南地方的新兴政权,其语言属于藏缅语系。
空海业已知道吐蕃使节也和自己同时抵达长安。
吐蕃王朝,是大约在七世纪前半时,由赞普松赞甘布(Sron…btsan sgampo,569~650)建立。那是空海入唐前约二百年的事。
吐蕃王朝,并吞屡遭隋、唐攻打,几近灭亡的吐谷浑,七世纪后半势力远达东西通商道路——今日称之“丝路”的东端和南边。安禄山之乱后,对大唐帝国形成威胁。
空海入唐时——吐蕃,是东洋岛国的倭国所无法比拟的。
空海面前端坐的凤鸣,就是从吐蕃而来。
“去年十二月,吐蕃亦遣使来长安,你是那时抵达的吗?”空海问道。
“不,我是在六年前,为学密而来的。”凤鸣说。
他的脸型,和空海等倭国人类似,只是肤色略黑。他的体格,有如铁打般健壮。
“凤鸣可是青龙寺的秀才喔!”站在空海一旁的谈胜说道。
“听说凤鸣迟早会被传授金刚界、胎藏界两部密经。”志明接着谈胜的话说道。
“喔——”空海发出钦佩的赞叹声。
流传到大唐的密教——纯密,有两个流派。一般都认为是金刚界、胎藏界这两个体系。
最简略的说法——讲解精神原理的金刚顶经系的密教为金刚界,讲解物理原理的大日经系的密教为胎藏界。
金刚界密教,是由名为“金刚智”的天竺僧传来。天竺僧——即印度僧。胎藏界密教,则是由名为“善无畏”的天竺僧传来。
在天竺国里,两部密教各自发展,惠果则集其大成于一身。这是两部密教体系,首次在大唐合而为一。
若能够得到惠果传授这两部体系,可以说是站在密教的顶点。
“听说凤鸣迟早会被传授金刚界、胎藏界两部密经。”
若是志明这话属真,这个凤鸣必定深藏着比谈胜所说更甚几倍的才华。
“这真是了不起啊!”空海坦率地发出赞叹之声。
没人招呼他坐,他当场就坐了下来。自然而然就与凤鸣相对而坐。
“空海,我经常听志明和谈胜谈起你的事。”凤鸣以炯炯有神的湿润眸子盯着空海说道。“不管是书法还是文章,都让人不敢相信是出自异国人。志明还说如你这般的笔力,屈指算来,这长安城也找不出五人——”
“没有的事。前些日子,我在某处拜读一位无名氏所写的几行起首诗句,真是精彩啊!连无名氏都能写出这种诗来,真不愧是长安城。让我再次感到惊讶——”空海说道。“我来到西明寺时,同样从倭国前来,在此蒙受照顾的永忠,拿了一位名为白乐天的诗句给我看,我对那诗也感到十分钦佩。一问才知道,白乐天只是一位默默无闻的官吏。”
“请不必谦虚。你的字和文章,方才已经拜读过了,我也深感佩服。确实有独特的见解。”
从凤鸣的口吻听来,并非场面上的应酬话。而是就自己所认为的,真实表达出来。
就像看到庭院有石头,就说“那里有石头”般的感觉。
“听说佛教也传到吐蕃,在吐蕃称佛教好像是‘却’吧?”空海问道。
“是的。”
“所谓‘却’,以佛教的用语指的就是‘法’。”
“正是。”
“不知你到过凯依拉沙(Kailasa temple)吗?”
空海一问,凤鸣的嘴角立刻浮起一个小小的微笑。
“这等于在问我是否为梵教徒,对不对?”
“正是。”
“我很讶异你竟然连梵教的圣地凯依拉沙都知道。在我们那里,凯依拉沙被称为冈仁波齐峰(Kangrinboge Feng)。正如你所言,我的确到过凯依拉沙。因为我父亲是梵教徒,我也曾是梵教徒。其实,在吐蕃的佛教徒,有许多原本就是梵教徒,或者两者同时信仰。”凤鸣说道。
梵教——为佛教尚未传入吐蕃前,人们所信仰的宗教。据说其根源与胡(伊朗)的宗教有所关联。
祭拜生命之神——拉(bla),成为穆(dmu)部族的宗教起源,梵教发达后,以梵教为基础,中国和印度传来的佛教,在和梵教融合的过程中,渐渐发展成被称为“喇嘛教”的西藏密宗,这是后话。
“不过——”凤鸣又对空海说道。“你不是为学密宗才来长安的吗?”
“正是。”空海答道。
“既是如此,为何不尽速到青龙寺呢?”
“因为要去青龙寺前,还有很多要做的事。”
此时,自然成为只有空海和凤鸣的对话。
“譬如何事呢?”
“梵语。”空海说道。
“原来如此。”
空海一回答梵语,凤鸣好像立刻明白其意。
“其实,若是梵语,在青龙寺也能学到。”
“我还有其他想学的事。”
“何事呢?”
“譬如:毛笔的制作方法。还有纸的滤法、河水拦堵法。又譬如:如何在深河架桥的方法,还有唐都的典章制度。”
“原来如此。”
“对我而言,包括这些事在内的一切都是‘密’。”
“对你而言,那些就是所谓的‘密一乘’。”
“是的。”空海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