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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创世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泪水,抱住薛临波,口中喃喃:“不要离开我,临波,不要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我失去太多了,我不能再失去你——”
为什么要帮他?
一个小时前张继祖这样问薛临波。是啊,为什么要帮他呢?张家三兄弟里,为什么单单要选一个张创世来辅佐?
就是因为这样单纯的信赖吧!薛临波还记得六年前,张创世找到自己,结结巴巴的说要自己帮他。“爸爸说,只要薛临波,就可以达到所有的愿望,我信他,也信你。临波,请你帮我。”她当时几乎想笑,什么叫有薛临波就可以达到所有的愿望?自己是愿望女神吗?可是,她依旧答应下来,心甘情愿的为他舍命。就为那份无条件的信任。
就在来张家前,她和张继祖在三清茶社见了面,他老调重弹要她离开鼎天。“士为知己者死。”薛临波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传统的信念,竟然没有丝毫犹豫的拒绝了他。
“你该不会爱上创世了吧。”张继祖吐出烟圈,开玩笑的问她,“那个古怪的霍炎和笨蛋观潮都没有希望了?”
薛临波啼笑皆非:“你明知道不是。”
“告诉我原因,如果合理,从此我再也不提此事。”
“因为他是张伯伯的儿子。——别那么惊讶,我不是为别的,只是为张伯伯。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得到张伯伯的垂青,但是,既然他给予我如此高的评价和信任,那我拼死也会做出一番成就来回馈他。他在天有灵,也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
张继祖呆楞了一会,忽地摇头,微笑,叹息。
“有创业的消息吗?”薛临波提壶斟茶,问起失踪的张创业。
张继祖脸色凝重不少,缓缓摇了摇头:“他倒是很会躲,警察找不到他,我的人也找不到他。我现在只担心他会不会偷渡出国。”
“我一直不相信创业会杀人。”薛临波忍不住道出心中疑惑,“只是一种直觉,我没有办法相信。不管再怎样人心险恶,我与创业从小一起长大,也许他恨我气我,我却不能相信他真的会杀我。”
张继祖深深的看她,眼神复杂至极:“难得你这样!其实,我也不信。创业他的确冲动莽撞,但是雷声大雨点小,我了解我弟弟,他没有胆量杀人!更不用说预谋了!现在,我只想找到他,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临波,我希望你我都没有看错人。不然——我就太失望了。”
薛临波微微一笑:“创业一直觉得你不关心他,要是他知道你这么相信他,不知会怎样。”
“他是我至亲的弟弟,只是,他不明白罢了。”张继祖又吐出烟圈,遮住一脸复杂的神情。
“执行副总?”霍炎对着手上的文件念念有词,剑眉微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没错。”薛临波也很困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升了一级。
“有意思。”霍炎忽笑道,“这么说,我也升了一级了?”
“秘书就是秘书!”她横了他一眼,对这个浑水摸鱼的秘书非常不满意,他当了三天秘书,所有的秘书应该做的事一件也没做过,只是坐在自己办公室里发呆。她只好另外又替这位秘书找了个“秘书”。前后两任秘书简直天差地远,让她无时无刻不想念笑语晏晏的佩珊,而找到张创业的念头也就更加强烈。
不知是不是她的话起了作用,张创世竟然上班了。而他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升了薛临波的职。就象霍炎说的,此刻她真正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今后所有的行动都不必受制于人了。发生了这么多事,到最后却是一个这样的结果,薛临波想不感慨都难。
“今天还有什么日程安排?”
她随口问他,没想到他竟然记得,答道:“中午你约了人吃饭。晚上有人约了你。”
“是吗?我不记得晚上也有约会。”薛临波疑惑的翻看记事簿。
霍炎抬头笑道:“当然有,我。”
薛临波刚想反诘他,他却说:“为什么顶楼封起来了?”
“警察局封的。——你到顶楼干什么?”她心中一动,不知道他又想搞什么小动作。他却只是笑笑,不知道是不是疑心病发作,她觉得霍炎笑得很奸诈。
“他呢?”
“去西安了。”
霍炎若有所思的“唔”了一声,忽又笑道:“他很具有英国王室风格:Neverexplain,Never complain。”
薛临波用眼角扫了他一下,到没有发现想象中的讽刺笑容。
他们在说薛观潮。
冷战的结果是他一走了之,这令事事都要追根问底的薛临波有些忍无可忍。难道他指望在这一段时间内自己会得失忆症吗?薛临波不无讥嘲,以前竟从来不知道观潮还具有鸵鸟性格。话虽如此,在听到霍炎的话时,她仍旧不能接受那种话外之音。家人毕竟是家人,自己可以关起门来打骂,却不能让人指摘半句。——家人?薛临波继续嘲笑自己,他还是自己的家人吗?
此时是晚上八点钟,本市一家专门做素食的餐厅。没有想到的是,霍炎竟真的是素食者,看他胃口极好的吃豆芽,薛临波再度明白何谓人不可貌相。
“霍炎,你是哪里人?”她不想再和他开战,随便的转移话题。
“山里。”他满口都是菜,含糊不清的回答。
“山里?”薛临波半信半疑。
“是啊,山,青山满目,绿树茏葱,春有花,秋有实,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似乎——很熟悉呢!一种极陌生又极熟悉的感觉在薛临波的思绪里升腾,在哪里,在哪里有这样的美丽?……
霍炎抬眼看怔忡的她,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她在觉醒吗?还是更加迷惑?突然,一个念头浮现,他不可遏抑地猛伸手触她的额头。
两个人同时一震,仿若被一股巨大的负极电弹开。餐厅里众人纷纷回望,薛临波低声怒道:“你手上有什么东西!”
霍炎几乎傻住,他不置信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已经麻木到没有知觉了。
怎么会这样?他想干什么?
“有意思。很有意思。”霍炎喃喃自语。佯装无事的把似乎已经不存在了的右手尽量自然的垂放下来,笑道:“想不到我们很有电流嘛!吃好了吗?走吧。”
薛临波揉发痛的额头。——好奇怪的感觉啊!是什么呢?她说不上来,却又似乎很熟悉。本来想再骂几句,却见到霍炎异样的神情。出什么事了?竟让他震惊成这样?她张口欲问,霍炎却已经起身往门口走去。
车旁,薛临波拦住霍炎:“别想再用观潮的方式来对付我。跑了一个,第二个休想跑。”
霍炎强笑,说:“没什么,只是一个玩笑。你有神灵护体,可我是邪魔歪道。怪不得他可以这么放心的逃跑。”
薛临波看着脸色越来越苍白的霍炎,不知道他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可是这话却引起她的不安,不安的涟漪在心中缓缓的扩大着——
“我不明白,把话说明白。”
可是霍炎已经无法再回答他,他很干脆的晕倒在路旁。
老天!晕倒!
晕倒这种戏码已经过时很久了,偶尔出现的时候也绝对不属于男人。薛临波看着床上的霍炎,很有些啼笑皆非。
“他只是睡着了。只是睡着了。”
五分钟前,会诊的医生结结巴巴的向薛临波再三申明,比霍炎还要面无人色,比霍炎更象晕倒:全因为薛临波可以杀死人的眼神。而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位据说是晕倒的老兄竟没有一丝一毫生理上的不适迹象,根本就是熟睡,甚至还好梦正酣呢!他所受的医学训练令他无法解释这种情况,因此再面对“家属”的时候难免会觉得心虚。
今晚怕是回不去了,薛临波认命的担负起“陪床”的义务。好在病房里有三张床,却只有霍炎自己是病人。她把他的外套挂起,却听到他的手机在震动,拿出来一看,是本市的座机,薛临波还在想要不要接起来的时候,那边已经挂断了。看着这个再普通不过的电话号码,薛临波从未这么清楚的认识到这一点:她对霍炎一无所知。他是谁?他从哪里来?会有谁在深夜打给他?薛临波这样想着,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向床上的病人。
他可真是好看。老天爷也不公平,凭什么把男人生的比女人还要好看?薛临波觉得观潮已经属于美男子,可那与霍炎完全不同,观潮依旧是世人,可霍炎象古典雕像。看他长眉斜飞,安闭的双眼下浓黑且长的睫毛甚至还微微卷翘,鼻子高挺(——太完美了,不会是做出来的吧!薛临波甚至想捏一下证实),只有唇线太过刚硬,还有方正的下巴,显示出此人过分执拗且撞死南墙不回头的脾气……薛临波呆呆的注视,心里隐隐的想着:他从哪里来?这样美丽的男子,到底与自己有什么样的交集?是对手吗?是朋友吗?——忽然,霍炎的表情一柔,脸上现出一个淡淡的笑意。
“——就是,你……”他口中含混不清的呓语,象个熟睡的孩子。薛临波开始相信医生的话,却不认为霍炎是故意作弄自己。
在做梦吧!薛临波看他的眼珠在微微的转动着。做什么好梦呢?她不仅也有点倦了,仗着他睡着,放胆靠在他肩侧,视线却无法从他的脸上离开。为什么笑的那么温柔,仿佛陷入了对漫长的往事的回忆,那些美丽的、单纯的岁月,青翠的,茏葱的山林——怎么会是山林呢?在沉入睡乡前,这是薛临波最后一个疑问。
55,54……50……40……电梯从55楼上一刻不间歇的落下来,饶是这样,薛临波等得也不耐烦了。楼盖的太高有什么好处?她双臂环抱,目光追随着闪烁的红灯。
30,29,28……20,19,18……
门打开,小郭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抱着一个纸箱。看见薛临波笑着说:“薛小姐要上去吗?我刚从公关部把一些琐碎的东西拿回来。”
“我去张总那里,对了,一下到会议室开会,李克俭说有新产品发布。”
“好。”
薛临波踏入电梯,门徐徐关上。
似乎——她觉得有点不对劲,可哪里不对劲呢?
有一件事情……有一句话……
她还没来得及想明白,电梯轰然打开:55楼到了。
“情况大致就是这样。我认为很有发展潜力。”
窗帘拉开,屏幕拉起,会议室重新明亮起来。李克俭志得意满的环视四周,为自己发现了一条财路骄傲不已。果然,薛临波颔首:“很不错,辛苦了。”
“计划书我已经在做了,明天就可以拿出来。”他得意的加上一句,仿佛看见奖金的0在不断增加中。
会议室里的一干人等都在低声议论,每个人都很兴奋,这么具有市场前景和挑战性的产品,对现在几乎伤到元气的鼎天不啻于一剂强心针。
薛临波扭头,发现霍炎呆楞的注视着桌上的投影仪。自从昨天晚饭后他莫名其妙的晕倒,整个人就变得非常不对劲了。不做会议记录,他盯着个投影仪干嘛?薛临波威胁的低咳一声,他恍然回神,一笑。
莫名其妙!她不再理他,宣布散会。众人离开,两个小伙子留下来收拾杂务。
“等一下。”故意落在后面霍炎止住一个人要搬动投影仪的手,很“虚心”的求教,“这个,投影仪怎么用?”
他们很热心的滔滔不绝的开讲,霍炎的笑容逐渐扩大。
懂了……
那么,会是谁呢?……
他知道些什么?……
敞开的门外,两双眼睛注视着笑得灿烂无比的霍炎。
“不行。”
“不行?为什么?”张创世很意外薛临波的拒绝,“只是吃个饭,聊聊天,为什么不行?”
薛临波尴尬的很,支吾着:“唔——我另外有约会了。”
“是吗?”对这个回答他更没有心理准备,讪讪的一笑:“看来我对临波你的魅力估计不足啊!可以说是谁吗?我大哥?”
薛临波一怔,他怎么会以为是继祖呢?不过旋即明白:她这二十九年,认识的男人中可以约会的屈指可数,说是和张继祖有约也是情理之中,她一笑:“不,是霍炎——我们有一些私事要谈。”
我们?张创世玩味着这个词,他几乎是审视着薛临波,不知是不是唯心,他竟在向来不做小儿女之态的临波脸上看到了一丝红晕,这是怎样的情形?他暗自微笑,霍炎的魅力真是不可小看啊!他记得第一次见到霍炎是在创业朋友的酒吧。创业是个标靶高手,在酒吧的飞标比赛中常小赚一笔,有一次却输了一大笔钱:那个赢家就是霍炎。也不知两个人说了些什么,第二天晚上自己就被创业带到了酒吧,就这样认识了霍炎。
霍炎,火焰。张创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为一个男人“惊艳”。人如其名,他简直就是一道美丽的火焰,危险却叫人无法离开。之后,张创世甚至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因为在酒吧的一面之缘就让他进入鼎天,并担任销售部的要职——冒着薛临波发飙的危险。而后,眼睁睁的看着他,不动声色、悄无声息的攻占临波的生活……
“总裁?”薛临波看着明显神游物外的张创世,提醒的叫他。
“哦!好,既然这样——玩的开心点。”他很大方的笑着。
薛临波浅笑,转身离去。
霍炎呵——张创世回到刚才的思路,本来,只是碍于创业请求的一个寻常的举动——对了?错了?——临波,霍炎……多有趣,一个属水,一个属火,这样两个人的碰撞,会产生怎样的结果?
他眯起眼睛,按一个键叫外面的秘书。
“总裁?”
“帮我在三清茶社定一个包间。”
九
“觉得这里怎么样?”
“不过是普通的酒吧。”
薛临波啜着柳丁汁,随意的打量着这间叫“千年”的酒吧。店面不大,装饰也很普通,名字也不是特别吸引人的那种,不明白霍炎为什么会对这里感兴趣。
他们身在半开放的包厢,有大提琴的音乐传来。这是一个称的上安静的酒吧,没有搞怪DJ,没有震耳欲聋的噪音,没有故做玄虚的灯光,甚至算得上“朴实”。让人感觉非常放松。
“明天是礼拜天,佩珊的百日。警察已经在墓地设伏,你说创业会出现吗?”
“你希望他出现吗?”
薛临波回看霍炎,不仅也这样自问,可是,却无法回答。
霍炎注视右手边1米开外的标靶,淡淡的说:“我在这里认识张创业。”
薛临波微吃惊的看他,背对暗淡的灯光下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有平静的声音:
“他帮过我。没错,他轻信、盲目,但却帮过我,如果没有他的帮忙,也许此时,我还在漫无目的的瞎转。”
他斜睨若有所思的薛临波,回想当时的情形。他没钱,没阅历,什么也没有,如果不是张创业自己送上门来,怎么可能进行的如此顺利?也许他是无心,也许是公子哥所谓的“豪气”,却使他避开了许多障碍。
“创业一向是个大方的孩子。”薛临波想起他种种往日情形,深有感触。他不象他的哥哥们,他没有吃过苦,不知道何谓艰辛,因为是幼子,得到很多哥哥们童年不曾得到的疼爱。颐指气使,骄横跋扈,所有公子哥的坏习气无一不有,可是,他也是有优点的啊!至少,他很专情……她眼睛发涩,不忍心再去回忆。
——那么爱她,是会出现的吧,连警察也如此认为。
——可我不希望他被抓。
——为什么会这样希望呢?难道自己真的在心里认为,黄素滢死的罪有应得?
——那就不要来……可是,创业,你不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