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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后侍女,我向您问安,”玛烈丝大声说道:“您的驾临赐福予德蒙·纳夏斯巴农!”
腊融妖环视群众许久,讶异于杜垩登家族所安排的这场召唤。玛烈丝主母并未蒙受罗丝的宠爱。
只有高阶祭司感受到心灵讯息的问题。你为何敢召唤我?
“为了纠正我们犯的错。”玛烈丝大喊。一股紧张的气息霎时传遍全场。“为了重新赢回您尊主的宠爱,这是我们生存的唯一目的!”玛烈丝严厉地看着狄宁,他随即领唱出正确的诵诗,一首赞美蜘蛛神后的最高颂歌。
玛烈丝主母,你的表现很得我欢心。腊融妖直接针对玛烈丝传来讯息。可是你该知道这次聚会对你的危机没什么帮助!
这只是开始。玛烈丝同样在心里回答。她确信神后恃女能读出她全部的心思,这让杜望登主母感到放心,因为她确信自己是十分渴望赢回罗丝芳心的。我最年幼的儿子冒犯了蜘蛛神后,他必须为自己的作为付出代价。
其余的高阶祭司根本接收不到这段心灵对话,她们加入了诵唱的行列。
崔斯特·杜垩登还活着。腊融妖提醒玛烈丝。而且他并不在你们手上。
我们很快就会解决这个问题。玛烈丝承诺道。
你想向我要求什么?
“缚灵秘法!”玛烈丝大喊。
腊融妖霎时震惊得向后一荡。玛烈丝的要求非常放肆,但她仍不为所动,确定自己的计划会成功。在她身边的其他祭司屏气凝神,了解此时便是决定她们成败生死的关键时刻。
这是至高无上的赐予,腊融妖的想法传来。甚至在蜘蛛神后宠爱下的主母都罕能获赐。而你这个不讨罗丝欢心的主母,竟敢除矩要求缚灵秘法?
我的要求既合理又适当,玛烈丝在心底回答。接着,为了获得家族的支持,她大叫:“让我的幼子从他愚蠢的行为与他所树立的敌人中获得教训吧!让我儿见识罗丝神可怕的威力吧!这样他才会跪下来乞求宽赦!”玛烈丝再转为心灵沟通。只有运用缚灵秘法制造出的缚灵尸,才能对他造成致命一击。
腊融妖的两眼变得无神,陷入冥思。它正与它实体的所属界域进行沟通以寻求指示。好几分钟过去,这对玛烈丝与在场所有紧张的群众而一言有如一生那么漫长。腊融妖的意念终于再度传来。你有尸体吗?
玛烈丝对玛雅与维尔娜做了个手势,她们俩便急忙到棺材两侧移开石棺盖。狄宁这才明白,那口棺材并非为锐森而准备。棺材里已装有东西,正慢慢地爬出来,蹒跚地走到玛烈丝身边——一具尸体。尸体腐烂得非常严重,皮内部分已整块整块地掉落,可是狄宁和神堂内的大多数人仍然立刻认出它来:札克纳梵·杜垩登,传奇的武技长。
缚灵秘法,腊融妖问道,如此一来你献给蜘蛛神后的这位武技长便能弥补你的么儿犯的错吗?
恰是如此。玛烈丝回答。她感受到腊融妖的欣悦之情,正如她所料。札克纳梵是崔斯特的导师,也是助长崔斯特的渎神态度而毁了他的人。混乱之后罗丝素来喜好讽刺,让札克纳梵担任崔斯特的刽子手,这个安排绝对会让罗丝芳心大悦。
缚灵秘法需要相当重大的祭品,腊融妖下令。它望向蛛形平台,锐森显然毫无反抗地躺在上面。腊融妖似乎在对台上可怜的祭品皱眉——如果这类生物也会皱眉。接着它转向玛烈丝,读她的心思。
那么,进行吧。腊融妖突然催促道,似乎产生了兴趣。
玛烈丝举起双臂,吟唱起另一首献给罗丝的诗歌。她对席奈安示意,席奈安便走向布里莎身旁的箱子,取出祭典用的匕首。这把匕首非常珍贵,可算是杜垩登家族的传家之宝,刀柄上装饰着一只蜘蛛,八只像刀锋般的脚向下环抱着刀身。布里莎看着她的新“姐姐”握着那把匕首,不禁往后一退。数百年来,向来都是布里莎亲手执着这把匕首刺进罗丝祭品的心脏。
席奈安走开时对着仅次于她的这位妹妹咧嘴。笑,她可以感受到布里莎的愤怒。她站到祭台旁玛烈丝的身边,将匕首高高举起,对准待宰的侍父心脏部位。
玛烈丝抓住她的手阻止她,席奈安一惊。“这次我必须亲自执行。”玛烈丝解释道。席奈安转头向后,正看到布里莎以十倍的轻笑奉还。
玛烈丝等着众人吟诵完毕。当她独自吟唱起诗歌时,整个神堂内一片寂静。“塔肯·布锐斯·杜意斯·布锐斯,”她唱着,双手绞紧匕首的刀柄。
过了一会儿,玛烈丝的吟唱已近尾声,匕首被举得更高。全场气氛凝重紧张,所有人都期盼这场邪恶的献祭的高潮时刻。
匕首向下移动,但途中玛烈丝摔然将刀锋一转,猛地刺进身旁一人的心脏。那人是席奈安——席娜菲·赫奈特,玛烈丝最痛恨的敌人。
“不!”席娜菲倒抽一口气喊道,但已来不及了。匕首上利刃似的八只脚紧紧地抓住她的心脏。席娜菲试着说话,对自己施展治疗术或者对玛烈丝下诅咒,但从她口中涌出的只有血液。她咽下最后一口气,倒在锐森的身体上。
当玛烈丝从死了的席娜菲身上抽出匕首时,全场爆发出一阵混合了惊异与欢愉的尖叫。匕首上有一颗心脏。
“狡猾!”布里莎的尖叫声压倒了全场的骚动。甚至连她都不知道玛烈丝的诡计。她又再度回复长女的身份,回到她企望已久的尊贵地位。
狡猾!腊融妖的声音在玛烈丝心里回荡。你真知道怎么讨我们欢心!
在这场血淋淋的阴谋之后,那具会动的尸体突然整个垮到地上。玛烈丝看着神后侍女,马上明白了。“把札克纳梵搬上献祭台!快!”她指挥两位年轻的女儿。她们慌张地将锐森和席娜菲的身体搬开,把札克纳梵放上定位。
布里莎也跟着加入行动,她仔细地将许多罐药膏排列整齐。那些煞费苦心调制的药膏是为了这一刻而特别准备的。玛烈丝主母调制的药膏一向独步全城,此刻她的名声就赌注在这项实验上了。
玛烈丝看着腊融妖。“缚灵秘法?”她大声问道。
你还未赢回罗丝的欢心!腊融妖有力的答复直接传到她心里,迫使她屈膝跪下。玛烈丝紧紧抱着头,腊融妖施加的压力似乎要在她的脑内爆开了。
痛苦又逐渐减轻。不过,玛烈丝·杜垩登,你今天让蜘蛛神后很高兴。腊融妖解释道,所以同意你对那该遭天谴的儿子所进行的计划。准许将缚灵秘法赐予你;不过,玛烈丝·杜垩登主母,要知道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一旦失败的下场将会是你想象不到的恐怖!
一团火球爆炸开来,神堂一阵剧烈震动,腊融妖便消失无踪。群众在这场邪恶女神的强大力量下更是迹近疯狂,狄宁指挥他们再度吟唱赞美罗丝的诗歌。
“十周!”神后侍女抛下最后一句话,巨大的吼声震得较低级的卓尔族人纷纷据捂耳朵,蜷缩在地上发抖。
在之后的十周,纳邦德尔时柱的七十次循环之内,杜垩登家的所有平民都聚集在神堂内,由狄宁与锐森带领咏唱,而玛烈丝和女儿们则在札克纳犯的身上涂满魔法药膏,并附上种种强大魔力的法术咒语。
尸体能够行动,不过是祭司的一个简单法术;然而缚灵秘法的功力远不止于此。缚灵尸可谓不死的僵尸,而且还具备它生前的所有技能;缚灵尸的行动则由罗丝指派主母操控。这是罗丝最珍贵的赐予,鲜少有人要求,而更少获赐。缚灵秘法,意即“返灵之术”,事实上是相当冒险的法术,只有透过附魔系祭司的绝对意志力,才能控制这不死生物只表现它有用的能力,而免于无谓的回忆与情绪干扰。甚至对心灵纪律极强的高阶祭司而言,意识与控制的边缘仍仅有一线之隔。更甚者,罗丝只允许缚灵秘法用于达成特殊任务,若不慎于纪律的边缘失足,任务无疑会失败。
对于失败,罗丝可是毫不留情。
第六章 布灵登石城
布灵登石城完全不同于崔斯特过去所见所闻。当斯涅布力的守卫领着他走进巨大的城门内时,他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规模较小,但和魔索布莱城差不多的城市。实际情景完全超乎他的预期。
魔索布莱城在一座巨大的洞窟内四处蔓生,而布灵登石城内则是由一座座石室组成,彼此以短地道相连。一进大门,便进入了全城最大的洞穴。城市的警卫都居住于此,整个石室的设计与样貌均以防御为主。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阶梯充斥其间,用以增加城门到内部的行进距离:若敌人来袭,尽管洞穴可能只有十尺长,他们却得花上数倍时间与力气在阶梯间爬上爬下,才能到达攻击范围内。以工整的石块砌成的矮墙围成走道,并与更厚的高墙交织穿梭,这样的规划会将入侵的军队困在此处好一段时间。
几十个地底侏儒在岗哨间奔相走告一个卓尔精灵确实被押解进城的消息。他们都站在了望台上俯视,崔斯特很难辨认他们脸上的表情,究竟是好奇还是愤怒。不论如何,侏儒都确实有所准备以应付崔斯特的一举一动。他们的手上都抓着短镖或上了膛的重型十字弓。
侏儒领着崔斯特上上下下地爬着阶梯,穿过石室。他们走在特定的走道上,常常会在路上遇见守卫。走道非常蜿蜒曲折,一会儿转弯,一会儿向下,一会儿向上,甚至常常折返,崔斯特唯有注视着随处可见的洞顶才不至迷失方向感。黑暗精灵暗暗微笑,但不敢露出笑容。他心想,即使没有任何地底侏儒守卫在此,入侵的军队很可能在这个石室中不停打转,找不到出路。
走过一处又低又窄,侏儒必须成一路纵队而崔斯特得躬身才能通过的走廊,他们进入了真正的城区。这里比之前的洞穴较宽,却没那么深;同样处处是阶梯,只不过没那么多层。两侧的墙上有几十个出口一字排开,好几区灯火通明。这在幽暗地域是很少见的景象,因为燃料不易取得。就幽暗地域的标准而言,布灵登石城既明亮又温暖,可谓非常舒适。
所经之处的地底侏儒尽管对崔斯特投以好奇的目光,未久便又忙于自己的日常作息。布灵登石城的地底侏儒是非常勤奋的种族,很少把时间浪费在发呆或四处浏览上。这种情景让处境尴尬的崔斯特稍微放心了些。
崔斯特一行人再度沿着明确的道路前进。城区的道路没有之前走过的那么曲折难行,反而可说是平坦大道,而且条条均通往洞穴中心的一座巨大石楼。
到了石楼之前,押达崔斯特的领队匆匆向前,向门口两位持着十字镐的守卫说话。其中一位随即往内冲,另一位则固定住大门的门扇,让队伍和囚犯进入。自进城以来,这是他们首次疾步行进。在一连串转弯之后,他们来到一个直径不超过八尺的圆形房间。天花板很低,有点压迫感。房内除了一张石椅之外别无他物。崔斯特一进入房间便明白了此行的目的。石椅上设有镣铐,除此之外,侏儒将崔斯特身上的每个关节处都再牢牢捆绑在椅子上。侏儒的动作可不怎么温柔,但是当捆在腰部的两圈铁链夹痛了崔斯特,让他不禁一缩时,一位侏儒便迅速解开重绑。
最后,他们留下崔斯特独处于这个黑暗空洞的房间内。当石门砰地一声重重关上时,崔斯特甚至听不到外面的任何动静。
几个小时过去了。
崔斯特收缩肌肉,试着让镣铐铁链与身体之间空出一点缝隙。他扭动一只手,试着挣脱,却只是让腰间的铁链吃得更深。猎人又回来了,他只想逃生。“不!”崔斯特呐喊。他绷紧全身肌肉,力图维持自己理性的控制力。猎人的力量增强了吗?崔斯特是自愿到这里来的,而且至目前为止,接触的过程已经比他预料的要好多了。还不到孤注一掷的最后阶段;但是猎人是否强到超出崔斯特的理性所能控制的程度?
他还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石门便打开了。七个年长的侏儒走进来。说年长,是因为他们个个脸上都布满了无数的皱纹。他们围着崔斯特,扇形排开。看来这几位地位非比寻常:一般守卫穿的是皮制外衣,饰以秘银制腰环;这几位穿的却是上好布料制成的长袍。他们一边仔细地审视崔斯特,一边以难懂的腔调交头接耳,室内霎时一阵乱烘烘。
一位侏儒举起了从崔斯特的头袋中找到的家徽,出声问道:“魔索布莱城?”
崔斯特尽力点头,急于引出一些对话,虽然他的脖子被铁环扣住,行动着实不便。不过看来另有意图。他们又开始彼此交谈,这次的语调比刚刚更为兴奋。
他们讨论了很久,崔斯特能从他们的声调听出,尽管黑暗精灵是他们地理上最近的威协,也是最痛恨的仇敌,但有几位失儒对于俘虏眶名黑暗精灵之事,并未和其他同伴一样兴奋。不过从他们争论时生气的声调听来,崔斯特几乎不怀疑他们随时会转身过来割断他的喉咙。
当然,事实并非如此发展,地底侏儒既不鲁莽,也不残忍。其中一位的确从同伴中转身走来,正面端详着崔斯特。他以迟疑却无误的卓尔语开口问道:“石头在上,”石头在上“(Magga Cammara,by the stones)为地底侏儒语中常用的一句口头禅,已衍伸出各种繁复的意涵,可以是”对石头发誓“之意,也可以是较粗俗的咒骂语或惊叹语,相当于人类所说的”老天爷!“这是由于地底侏照以挖矿为生,精通各种与岩石或大地有关的知识与技能,岩石可谓他们的生命泉源,因而也成了某种精神象征。黑暗精灵,说,你为何来此?”
崔斯特不知如何回答这个简单的问题。他要怎么解释幽暗地域的寂寞岁月?怎么说明背叛他邪恶的同胞以贯彻自己信念的决心?
“朋友。”他简单地回答道,但随即感到不安,他的答案太过荒谬失当了。
那位侏儒显然不太明白。他搔搔没有胡须的下巴,考虑了很久。“你……你从魔索布莱城来加入我们?”他问道,每说一个字他的鹰钩鼻就皱一下。
“是的。”崔斯特回答,感到稍微有了信心。
地底侏儒歪了歪头,等着崔斯特继续解释。
“我在好几年前便离开了魔索布莱城,”崔斯特解释道。他回忆起被他抛弃的生活,他的双眼望向遥远的过去。“那里不再是我的家了。”
“噢,可是你说谎,黑暗精灵!”地底侏儒尖叫道,举起杜垩登的家徽而忽视了崔斯特的言外之意。
“我在黑暗精灵的城市里住了许多年,”崔斯特赶紧回答,“我是崔斯特·杜垩登,”曾经是杜垩登家族的次子。“他看着侏儒手上的家徽,试着解释:”德蒙·纳夏斯巴农。“
地底侏儒转向他的同伴,他们突然开始热烈讨论起来,其中一位兴奋地点头,显然认得这个家族的古名,让崔斯特感到很惊讶。
质疑崔斯特的那位侏儒思忖着下一步质询。他以手指轻拍干皱皱的嘴唇,发出有点恼人的啪喳声。“根据我们所有的情报,杜垩登家族存活着。”他随口说出。当他发现崔斯特没什么立即反应时,他猛然指责道:“你根本不是流民!”
斯涅布力怎会知道这些事?“我是意外成为流民的……”他开始解释。
“啊,黑暗精灵,”那侏儒恢复平静,回答道:“你是意外地出现在此,这个我相信;但说你是个流民?黑暗精灵,石头在上——”地底侏儒的面孔突然可怕地扭曲起来:“你是个间谍!”话一说完,侏儒又突然回复平静,整个人放松下来。
崔斯特谨慎地看着他。这个斯涅布力难道是想借着唐突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