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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怕亲族长老会联合起来反抗我。”
如非必要,他一直尽量避免那种情形发生。
“我明白。有这等毫无人性的亲族,少爷真是辛苦了。”苏盈盈同情地道。
“对不住,又险些连累了你。”他真的觉得对她很抱歉。
他一心想保护脆弱的她,让她能在安全、安心的环境中生活,没想到却老是连累到她,害得她差点也遇害。
她的身形不比他,她是禁不起任何一点伤害的。
“或许,我该让你到外地的避暑山庄去住一阵子,好避开这些危险。”于凡朋开始认真考虑这可行性。
但小人儿根本不让他有时间思考,马上跳出来严正反对。
“不!我不要,我不走!”苏盈盈瞪大眼,不敢相信少爷竟然考虑要送走她。
他认为她是那种贪生怕死、会丢下主子,只顾自己保命的人吗?
“过去几次,那些人陷害少爷时,我都正好牵连其中,虽然我因此受害变得这么小,但我一点也不后悔我人在那儿。因为,若不是正巧被我撞破那些人的诡计,少爷说不定已经被害死了!所以请少爷千万不要送走我,我个儿小,不会有人发现我,所以他们也不会提防,如此一来,我才能知道,少爷身边有谁心怀不轨要陷害您;要是送走我,少爷不就陷入毫无防备的危机之中了吗?所以拜托少爷,让我留下来好吗?少爷?”
小人儿拉着他粗大的指,不断地哀求。
于凡朋望着满脸企求的她,只觉眼眶逐渐发热,视线开始有点模糊。
这小丫头,怎么能这么勇敢?
明知继续留下来,可能会让自己陷入极大的危险之中,但为了他,她竟什么也不怕,宁愿让自己涉身险境,也要护他周全。
究竟是什么东西,让一个小小的人儿,愿意牺牲自己,保全别人呢?
是恩义?
是人情?
还是——爱?
“爱”这个字,像一把斧头劈入他的心坎里。
以前他很少去想起这个字,因为打从心底不信、不屑。
连自己的母亲都不能真心地爱自己,那么还有谁会真心去爱另一个人?
以前的他,是决计不信的,但此时此刻,他忽然很想知道,这小丫头对她的感觉,究竟是上头那三种的哪一样?
“苏盈盈,我问你。”于凡朋突然严肃喊她。
“是,少爷。”苏盈盈马上立正站好。
“你——爱我吗?”
苏盈盈认真聆听的神情,在听完最后一个字时当场垮掉,她双眼瞪大,小嘴张成大圆形,下巴掉到脖子上。
她……她有没有听错?
刚才少爷是问——她爱他吗?
不不,应该是问,她爱跟着他吗?
还是,他问的是,她爱不爱待在于家?
啊……他方才到底问什么?
她凸眼歪嘴的傻样子,让于凡朋见了忍不住发噱,但不知怎的,他心里竟开始紧张起来。
他很少有所谓“紧张”的情绪,因为他不喜欢那种被别人掌控、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即便是谈论关系着千万两的大订单,他也向来冷静以对。
但此时,他却不由自主地被她的反应牵引,希望她说是,但又怕她回答是,他不知该如何反应。
那种既期待又不敢期待的矛盾心情,他自己也弄不懂。
“少爷是说……爱?”她小心翼翼地确认。
“对。你对我是什么感觉?你为什么肯为我付出这么多?是因为爱吗?”问出口之后,再次谈论它,就好像不是那么困难。
于凡朋直望着她,执拗地要她给予答案。
“呃……我、我是……我想我是……”苏盈盈支支吾吾,脑中同样一片混沌。
她其实也无法肯定自己心里的感觉,但她想,自己应该是……
爱吧?
若不是,她怎么会这样忧虑他的安危?甚至愿意以身涉险,也不愿他受半点伤害。
忠心也有限度,愿意为主子牺牲自己性命的,除了天大的恩情外,就是爱了。
她曾说过,她只是把他当成家人,所以才愿意为他牺牲。
但她最近也常在想一个问题:见着自己的家人,会脸红心跳、手脚发软,还好想让他搂在怀中永远永远都不分离吗?
如果以家人来说,少爷就像他的兄长;对自己的兄长有这样的感觉,这是正常的吗?
她记得被卖到于家之前,自己有几个哥哥。
小时候的记忆太过模糊,她记得不是很清楚;但在隐约的久远记忆中,她不曾这么依恋过自己的哥哥,也没有想永远留在他们身边的渴望。
可见,她对少爷,应该不是兄长的孺慕之情,而是一个人,喜欢一个男人那种——
爱!
苏盈盈霎时有点惊慌,是少爷察觉到她不自觉流泄出的爱慕,所以才这么问的吗?
他是于家高高在上的大当家、是她的主子,她有资格对他说爱吗?
如果说了爱,那他会有什么反应?
高兴地抱着她大叫?
苏盈盈难以想象那幅景象,她家冷静自持的少爷,绝不可能如此!
还是少爷会冷淡有礼地向她道谢并致歉,因为不自量力的她无法爱他?
或者是干脆劈头骂她一顿,笑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无论是哪一种,她都无法平静地面对。
如今她已是巴掌大的小人儿,就算少爷真的纡尊降贵爱上她,可她有资格接受他吗?
她爱上少爷,是她自不量力;但少爷爱上她,却会是个大悲剧。
眼前的她,不能为他做一切妻子可以做的事,甚至连为他传宗接代都做不到。
她,无法给他幸福!
苏盈盈鼻头发酸、眼神晦暗,第一次恨起自己为何变得如此。
如果她没有中毒变得这么小,或许她还有勇气去争取自己的幸福,也回报给少爷更多的幸福……
于凡朋缓慢而失落地闭上眼。
苏盈盈沉默太久了,而她的沉默,等于间接告知他她的答案。
她不爱他。她怎么可能爱他?
连他的母亲都无法毫无保留地爱他,他又凭什么要一个打小被于家买进来、被迫与家人离散的女孩爱他?
于凡朋微带酸楚地摇头,笑自己愚昧。
本来就是他想太多了,她不可能爱他的!
“走吧……”一开口,他才发觉自己的嗓音有多干涩沙哑。
他连忙清清喉咙,顺道整理自己的情绪,把笼罩心头的失望与落寞藏好。
“走吧!回府之后,我还有事得忙。”于凡朋漠然说完,径自将她捧起放入衣襟里,然后转身走出粮行的账房。
“咦?咦?”小人儿满脸茫然。
她还在“说”与不“不说”之间犹豫挣扎,没想到都还没决定该怎么回答少爷,他就要走啦?
他不想知道她的答案了吗?苏盈盈心中一阵怅然。
也对。
少爷可能只是一时兴起,随口问问,不是真的想知道她爱不爱他。
本来嘛,她地位卑贱,只是于府买进多年的一个小丫头,而且眼前还只有巴掌大小,少爷怎么可能会期待她的爱呢?
她垂下头,说不出心中那种闷闷的、酸酸痛痛的情绪是什么。
是失望,还是……
唉,她真的不知道!
往常只要无人在旁时,她和于凡朋两人就会隔着衣服谈天。
本来他们总有说不完的话,但现下,两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谁也没心思开口。
返回于府的轿子,今儿个异常安静。
回到于府,于凡朋才一下轿,就见新上任的涂总管快步上前禀报。“少爷,兰英小姐前来府内作客。”
“兰英小姐?”于凡朋蹙起眉,脑中毫无印象。“谁?”
“她是范御史的千金,据兰英小姐说——咳,是您……邀请她登门作客的。”
涂总管有些犹豫地转述。
听到这儿,于凡朋立即会意过来。
范兰英!他娘中意的媳妇人选。
感觉到于凡朋的身躯倏然一震,听见他们对话的苏盈盈,忍不住偏着头,疑惑地猜测。
范兰英……是谁?
第8章(1)
当晚,于母命厨子准备了满桌好菜,宴请她心中最佳的未来媳妇人选。
于凡朋没有理由推却,况且基于礼仪,无论任何人来作客,他这当家的至少得露一下面,尽尽主人的义务、陪客人吃顿饭,所以简略梳洗后,他准时出席了。
虽然打从离开粮行后,他与苏盈盈就几乎没交谈,不过他还是把她揣进怀中,带着一起去赴宴。
他无法解释自己这个举止的用意,她即使陪着前来,也只能藏在他怀中,吃不到半口饭菜,他该让她独自留在房里好好用膳才是。
但他,就是自私地不希望苏盈盈离开身旁,有她在,至少可以让他感觉,自己并不是一个人。
来到饭厅,于凡朋看见一位衣着贵气的陌生女子,坐在他母亲身旁。
她便是范兰英吧?
上回见过的画像,他已毫无印象,但瞧他母亲的热络状,她若不是范兰英,还会是谁?
“兰英小姐。”于凡朋有礼但冷淡地点头致意。
“于少爷。”范兰英微微颔首。
“幸会。”
范兰英与他想象中相去不远,高雅矜贵,脸上瞧不出太多喜怒哀乐。
就和他母亲一模一样!
一股没来由的反感浮现心头,但他最擅长的,就是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所以他还是维持基本的礼貌,招呼应对。
“兰英小姐,欢迎你来到于府作客。虽然你是我母亲邀请来的客人,不过既然来到于家,就是于家的贵客,请你当作自己家,千万别客气。”
“于伯母邀请我?”范兰英狐疑地看着他,又转头看看于母。
对方告诉她,是于凡朋邀她来玩的。
“来人!开始上菜吧。”于母假装没看见范兰英的怀疑眼神,径自击掌命人上菜。
顷刻间,七八名婢女便端着精致菜肴鱼贯入内,很快将圆桌摆满。
鸡鸭鱼肉自是不在话下,甚至还有珍奇罕见的昂贵菜肴。
“来来!兰英,你尝尝这道玲珑玉瓜烩海参。这玲珑玉瓜,翠绿如玉,滋味甘美,据说,是从西域快马送来的。”
看来于母对范兰英这媳妇儿是志在必得,冷淡矜持的她,甚至肯放下身段,热络地替她布菜。
“谢谢于伯母。”
范兰英正要以碗盛接时,忽然于凡朋大声阻止:“慢着!”
他一喊,于母错愕,范兰英僵住,两人同时转头看他,脸上写满不解。
于凡朋不理会她们讶异的注视,径自朝涂总管伸手;涂总管立即把“那东西”双手递上。
所有人都呆愣地,看着于凡朋拿着一根又粗又长的大针,一道一地道,在每盘菜肴里戳刺试探;每刺一回,他便拿起来,仔细观看长针的变化。
“朋儿!你在做什么呀?”于母被他搞得莫名其妙又窘迫,气恼地发觉范兰英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显然也被他吓着。
“拿银针试毒。”
“毒?”
听到他的回答,在场所有人全脸色大变,但他却视若无睹,继续试他的毒;等好整以暇地试完最后一道菜肴后,他才说:“没有问题,你们可以安心用了。”
说完,他径自举箸吃了起来,但一旁的于母与范兰英,却僵坐着,许久不敢伸手。
“朋儿,你这是在做什么?好端端地,拿根针试什么毒!”于母忍住怒气,压低嗓门质问儿子。
她完全不知道有人要谋害儿子的事,因此怀疑他根本是故意要吓范兰英的。
“没什么,只是防患未然。兰英小姐登门作客,万一连累了她,害得兰英小姐中毒那就不好了,谨慎小心点总是没错的。”他口气极为自然,仿佛天天有人闯入于府下毒似的。
这下范兰英的脸色更白了,她迟疑地问:“于府……经常发生中毒事件吗?”
她开始考虑要不要放弃于凡朋了,能够嫁给这个人中之龙,是一个女人莫大的荣耀,但,那也得有命活着享受才行。
“没有!没有!怎么会、怎么会呢?”于凡朋筒来回答,于母就僵笑着打起哈哈,试图化解尴尬气氛。
“我家朋儿就是爱操心,不过,那也是因为他很在意兰英你的关系嘛。愈是在意的人,他愈是小心谨慎啦!”
“真的是这样吗?”范兰英终究是未嫁闺女,听到心仪之人也在意自己,双颊不禁飞上红霞。
于凡朋悄悄翻白眼,很佩服母亲可以把他故意做给范兰英看的“恐吓行为”,解释为“太在意你”。
他摇摇头,无奈叹息。
毒是绝对要试,但那大可在上菜之前先在饭厅外头进行,不必当众吓坏客人。
他就是存心要吓范兰英的,才故意在她面前试毒,希望运气好的话,明儿个一早她便打道回府。
但被他母亲这么一搅和,只怕又让她兴起错误的幻想,以为他真的爱慕她,所以开开心心继续留下。
唉,他实在不想浪费时间与她周旋呀!
于凡朋支着头,感到头痛。
在他的衣衫里,苏盈盈抱膝呆坐着,一动也不动,外头的交谈声,她全听得清清楚楚。
她很聪慧,从他们的对话中,她已经猜出,这位御史千金范兰英,想必就是老夫人中意的媳妇人选。
媳妇……
少爷终于也要娶妻了吗?
苏盈盈垂下眼,说不出此时心头是什么感觉。
空荡荡的,绞扭着、撕扯着,像虫子咬,又像被火烧、被刀割……
身为于家的婢女,她该为自己最敬爱的主子,能够觅得良缘感到欣喜,但身为苏盈盈——一个偷偷爱慕着他的女人,她的心是痛的。
她自私的,希望他永远别娶妻永远陪在她身旁。
但她不能!
日子过得太幸福,让她忘了自己的身份——她只是个于家买来的婢女。
别说她是个婢女,身份上永远配不上他,光是身形尺寸就天差地远,如何能长相厮守?
这些日子她天天与他朝夕相对,白日陪着少爷外出工作,午时一块儿吃一份饭菜,晚上回到于府,仍是在一起。
夜里他看书,她做女红,偶尔抬头说说话,满足地共享一盏烛光的幸福。
她几乎以为,日子会永远这般宁静美满地延续……
但,他要娶妻了。
往后,会有个人同她一般关心他、体贴他,冷了为他添衣,热了替他拭汗,饿了亲手端来佳肴,还能够亲自伺候他入浴,夜里还能光明正大地被他拥进怀里。
他们会恩恩爱爱、缠缠绵绵,很快便会生下老夫人盼望已久的金孙,一家过着幸福和乐的生活……
他的房里,将不再有她存在的空间。
往后,她该何去何从?
一滴泪自脸庞滑落,苏盈盈蜷缩起小小的身躯,无声地哭泣起来,觉得自己似乎变得更渺小了。
小到风一吹,就要消失得无影无踪……
于凡朋突然感觉怀中有种不舒服的异样感,但他忍住伸手去摸的冲动。
那感觉好像是——衣服湿了?
“于少爷,你怎么了?”范兰英注意到他僵愣了一下,于是问道。
“喔,没什么。”
于凡朋摇摇头,认为八成是自己多心了。
用过晚饭,本来于母还想强迫于凡朋,陪范兰英到花园里聊聊天、散散心的,幸亏他假借还有账簿没看完,逃回房里来。
回到房里,他立刻自怀中捧出苏盈盈,小心地将她放进她的小屋里。
苏盈盈拉开椅子坐下,脸上噙着温柔的浅笑,先前躲在他怀中哭泣的悲伤,已经被她躲藏得很好。
“你饿了吧?先吃些点心,晚点我再让人送宵夜进来。”于凡朋自袖中取出几个点心,那是方才用膳时,他偷藏着带回来的。
往常他都命人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