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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君捧住果汁的双手在发抖,她愿意欺骗自己,他们是业务关系,但,哪个客户会把身体挂在业务身上?飞快地,她离开客厅,把自己关进看不到他们的区域。
“我在想,你是不是不打算娶我?”瑛洁笑笑说。
“我从没说过要娶你。”淡淡的,他回一句。
“可是工藤爷爷……”
她是工藤爷爷属意的媳妇呀!总有一天,靳衣不能再像眼前,无所事事,不求上进:总有一天,他得回到日本,加入家族企业,成为堂堂正正的男人。到时,他们水到渠成,企业联姻是很正常的走向。
“他想娶你的话,我不介意喊你一声奶奶。”
他的笑容仍然温柔,动作仍然叫人怦然心动,他是坏男人,明知他对爱情无心,可悲的是,女人无法逼自己对他不动心。
“你真坏,谁爱上你谁倒霉。”捏捏他的鼻子,瑛洁的笑容里多了几分落寞。
“我从不要求女人爱我,我要的只是短暂欢愉,这点,我从不说谎。”
是啊,他从不说谎,女人在他身边来来去去,他风流、他浪荡,他的名声坏到彻底,偏偏太多女人前仆后继,只求他短暂青睐,是谁宠坏他?是他的坏习性,还是女人的多情?
“你想和我在这里讨论爱情,还是上楼,开始男人女人的战争?”他暧昧地问。
灿然一笑隐去瑛洁的苦闷,至少,他仍然迷恋她的肉体。
翻身,瑛洁坐上他的膝盖,褪去自己的衣衫,她的狂野勾起他一抹兴奋。
是了,他需要这样的女人,靳衣将脑中那抹怯弱影子逼退。
抱起瑛洁,走向二楼,他知道亮君站在厨房门后偷看,这种报复让他获得一丝快感。
现在,她总该了解,他不是个能被掌控的男人了。
门后面,亮君泪潸潸,她的乐观不在,疑惑取代。
她是工藤幸子口中的余瑛洁?果然漂亮大方,果然和靳衣站在一起得体登对。他们之间的不愉快已烟消云灭?他们迷雾散尽,雨过天青,爱情重新澄澈透明?
是不是,他对自己不再保有喜欢情绪?是不是,她的存在已成碍眼?是不是,他对她所有的愤怒,纯粹因为,他想逼她远离?
可是,他说过,只要女人明白两人之间绝无可能,别把浪费青春的原罪加诸在他身上,想来就来、想温存就温存,他不主动赶走任何一个女人……
但他却一而再、再而三要求她Go Away。
这意味……意味……他即将结束爱情游戏,为婚姻尽心尽力?
不知道,她统统不知道,听不到他的声音,读不到他的唇语,他们中间缺乏联系。
两份不平等的心情,隔开于相异空间里,她猜不到他的心,寻不出他的意,再多的疑虑没有人愿意为她说明。
腿不由她控制,心不由她牵引,不由自主地,她顺着他踩过的楼梯,一阶阶,拾级,想他、爱他,脚步沉重。
门扇没关紧,从门缝里,亮君看见里面的男女,激情。
她撕扯他的衣服,他在她身上制造惊奇,缱绻浓烈的爱欲写在他们身上、脸上。
亮君木然地看着眼前一切,泪滑下,一颗、一串……曾经,曾经她以为,那是专属于她的爱情。
余瑛洁脸上满是幸福,同样的表情也出现过在自己脸上吧!现在目睹,是一幕幕的椎心讽刺。
她看见余瑛洁在他耳边低语——“我爱你。”
他从不耐烦听取女人的爱情,他害怕口口声声的爱情带给他压力,可是,他没反弹她,他听了进去……
所以,很明显了,他对瑛洁比所有女人专心;很明显了,她和靳衣的爱情划下结尾句,而余瑛洁和他的爱情,重新再续……
仰头,亮君别开眼睛,将视线停在镂花的天花板上。
她东找西寻,明明没有风呀,那是什么东西吹散了她的爱情?
明明没有太阳呀,那是什么蒸融她的心,让她成了无主孤魂,飘呀荡呀,带着受伤痛意?
转身,她该恭喜自己,至少她听不见男女的低语呻吟,但她没力气,如果她还有力气,她会先替自己挖个洞,埋葬千疮百孔的心。
当门外的身影离去,靳衣冷冽眼光闪过,他一把推开瑛洁,下床整衣。
“靳衣……你……”
“我没兴致了。”
简单一句,他的解释敷衍得近乎可恶。
“是不是你在生气,因为我说我爱你?”瑛洁问。
他不答,大步跨开,他急需找个能让自己冷静的地方。
亮君变了,她变得沉默,私下无人时,也不再喃喃自语,她的安静符合靳衣要求,她的工作效率好到教人咋舌。
她果然被制造成满分员工,可惜,满分员工再没办法带给靳衣生活乐趣。
她精准负责,她的努力让他的掠取更加得心应手,虽然她并不晓得自己帮了他什么。
他们是两道虽没交集却协调的线,同在一个屋檐下,他们的默契让人讶异,不用言语,他一个眼神,她立即明白配合程序,她尽心力只想给他一个借口——留下她的借口。
就这样,时光走过半年,整整六个月,亮君忘记声音的感觉。
这六个月当中发生许多事,大大影响靳衣夺取庆田的计划。
幸子决定嫁给台湾的商业巨子欧阳颖川,企图挽救父亲在庆田集团的亏空,有个头脑聪明的可敬对手,让靳衣初尝败绩,也让他和叔叔的战争浮上台面。
战争延烧,闹到日本的爷爷知晓,他说不出爷爷的表现是愤怒还是欣悦,愤怒孙子胳臂向外弯,以家人为敌?或是欣悦孙子不是一个光有风流外表的雅痞?
不管怎样,这段日子,他和爷爷见面的次数多了,不管见面目的是为了归劝他放过自己的叔叔,或是适时地给他一些商场上的建议,总之,祖孙问的感情因为联系而增进。
失望不再时时出现于长者脸庞,而桀骜不再是年轻子辈的一贯表情。
欧阳颖川的确是厉害对手,靳衣打听到欧阳双双是他最宠爱的妹妹,他可以为妹妹违抗父母亲意愿,于是,他想过藉由欧阳双双将对手变成自己人,于是刻意亲近欧阳双双。
靳衣的方式显然错误,他的接近让欧阳颖川更拿他当敌人看待,在他弄懂这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间微妙感情后,他决定易弦改辙,帮欧阳双双一把,让欧阳颖川理解自己真正的感情依归。
他做了,在今夜,他将幸子对双双、欧阳颖川对双双和自己对双双的部分做了分析,逼着欧阳颖川正视自己的感情。
最后,欧阳颖川大步跨去,临行那一眼,靳衣知道,他不再是用对待敌人的眼光看他,而是用……盟友的眼光看他。
哈,叔叔输了,他确定叔叔输掉公司的管理权,庆田是他的了,努力十几年,作假十几年,他隐藏的狐狸性格替他赢得最终胜利。
他狂欢,他得意,他走进酒吧里,替自己点了一份麻醉,然后轻飘飘、轻飘飘,他飘回家里,飘到亮君床边偎着她的香气,他替两人制造一整夜的高潮迭起。
他睡着,她清醒。
蒙胧夜色透过窗棂,在他脸庞镶上透明光晕。
轻轻拉开他的大手,亮君起身穿好衣服,搬来椅子,坐到他身边。
没有欣喜若狂,没有满心欢愉,有的,只是沉重悲伤,这夜,他喝醉了,将她错当成别人,如果清醒,他绝不容许自己犯下这个错误吧!
半年来,她刻意扮演称职员工,刻意让他忘记,她曾对他幻想过爱情,减少了压力,他总算愿意留下自己,不再口口声声逼她出去,她成功地逆转两人关系,成功地隐藏感情。
今夜,他意外出现,带她重温爱情,她不晓得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压平心情,逼自己相信,错误不存。
“我爱你。”亮君说。
是没有声音的唇语,她不惊扰他的睡意。
“我想在你身边,就算你看不到我。”她又说,仍是唇语。
“只要看得见你,听不到也没关系……”
她在床边说话,道尽这半年间所有想说的话语,最后,她纵容自己,偎在他怀间,拥抱温存,并在即将天明前离去。
靳衣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躺在亮君床上,昨夜的印象断断续续,有了催化酒精,什么都变得不确定。
他下床,他冲到厨房,热腾腾的早餐摆在桌上;他跑到工作室,工作室里亮君趴在一堆档案上面睡着,那是一整晚的工作量,所以……她并没有回房,昨晚的记忆纯属幻想。
他松了口气,高兴自己没有踩入幸子的陷阱,他始终是他,没人能左右的工藤靳衣。
第八章
前两个月,她才在自己的小公寓里给双双建议,建议双双,能留在“他”身边,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时过境迁,现在轮到她来选择留下或离去,讽不讽刺?
劝说别人容易,劝说自己却是困难重重……
她怀孕了,在那个他喝醉酒遗失记忆的夜里,生命成形。
她没想过抛弃新生命,但是未来是必须深思的问题,她能否提供一个安全的环境让孩子长大,能否当个称职妈妈,她的残缺会不会导致孩子的自卑?
该考虑的事情很多,多到让人头痛,坐在候诊室里,她环顾四周,墙边一个梳着公主头的年轻女孩倚着墙,泪水默默。
念头闪过,亮君想学习双双,用一个故事交换故事,她走到女孩身边,问她:“你为什么哭?”
“我找不到未来的路。”白皙得近乎透明的女孩回答。
“你的路很难走吗?”亮君问。
“对。”
“那我们同病相怜,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路在哪个方向。”亮君苦笑。
“你同我一样,怀了宝宝吗?”
“对啊,生命是喜悦,我宁愿用喜悦来看待生命,可是,眼前我感受不到喜悦。”亮君语重心长。
“我也是,我晓得自己做错事,却不晓得有没有能力弭平错误。”女孩低眉,泪在裙间滚动。
“可不可以,我用一个故事来换你一个故事?”亮君提议。
“好,不过,我想喝一杯莱姆汁,我没钱了,你能请我吗?”
“好啊。”亮君伸手,牵起女孩,两个陌生妈妈走出医院。
十分钟后,她们坐在餐厅里,啜饮莱姆汁,酸酸的滋味沁心。
“他是我的老板,心地很善良,第一次见面就决定用我,还借我薪水还银行贷款。他是个好人,我们相处得很不错,要不是踰越那条线,我们仍然会继续好好相处。”
“哪条线?”女孩问。
“爱情线。我走进去了,他却在线外徘徊,我以为男女在一起是因为有爱,他却不这么认为,他常说,爱情是短暂的化学因素,毋庸认真,他说过对婚姻,他要的只是条件,他没有欺骗过我,他是个好人。”
不断不断,她强调靳衣是好人,在她心中,他永远是好人!
“他那么好,为什么害你不知道人生方向?”女孩问。
“错在我,风流是他的性格之一,爱情不是他的本意,全是我的顽固。是我执意厮守,执意看女人在他身边来去。看他的快乐,看自己伤心,在痛苦中回忆为时不长的爱情。真要归类错误,我只能说,对不起,是我的爱情太多,多到他不愿意负荷。”
“眼看女人在他身边来去,是最痛苦的事情。”女孩叹气,这种心情,她懂,那是种教人窒息的疼痛。
“是啊,可我甘之如饴,只要留在他身边,多看他一眼,就彷佛我已死亡的爱情还会增长一些些。我催眠自己,我是他最好员工,我必须比任何人卖力,果然,他看见我的辛勤,以为我不再妄想从他身上谋求爱情,然后,他留下我,因为我的能干。”
“以后呢?你要继续留下吗?”
“两个月前,我毫不犹豫告诉另一个女生,我要留下,现在……我不确定了,他的生活不会因我而改变,他的生命有无数段爱情,而我只是其中的一小点,一不小心就被淹没,他看不到我,我听不到他,在于我,这可以忍受,但对孩子不公平。”
“不管怎样,你都要宝宝吗?”
“我要他。”这句话和她的心一样坚定。
“我也要他,不管他是不是健康,我要定他……”女孩接口,开启了另一个爱情。
她的故事里泰半是甜蜜,很少辛酸苦涩,然而,一场天崩地裂,一个无从想象的事实打在她眼前,迫她接受,没有选择。
她受了,是苦,不受是痛,她的选择权只在苦与痛之间。
“叔叔叫我深深,他说第一次看到我母亲,他就深深地、深深地爱上她,他希望将来会有一个男人也深深爱上我,可是……‘他'却是深深地、深深地恨我,我无力处理他的恨,只能离开,但愿他的恨随着我的离开,深深地、深深地被埋葬。”女孩叹口气,才二十岁,眉宇间却已有了四十岁的萧索。
她的爱情故事让亮君动容,她握住她的手,激动地说:“深深,答应我,我们要一起走出一条路,不管这条路有多难走。”
“我不确定自己走不走得下去,前面的荆棘太多,我需要很多勇气。”
亮君抓起她,把靳衣送给她又扯断的钻石项链交到深深手上,那是她的护身符,她愿意将它交给一个比她更需要运气的女生。
“勇气,我给你,我附赠一把斧头,让你劈荆斩棘。”
“我……不……”看着手中项链,她摇头。
“可以的,将来你碰到比你更需要勇气的人时,把它送出去。”
“好,我收下,等哪天我的勇气足够,我再把它送出去。”
挥别深深——一个期望被深深眷爱的女人。
亮君走出餐厅,亮晃晃的阳光洒满她一身,她鼓舞自己,会好的,离开他,学会思念,何尝不是好事一件?
送出护身符,她的运气摆明了坏,因为她居然碰上工藤幸子。
幸子身边,两个类似保镳的男人,左手右手架着她,彷佛要强迫她什么。
聪明的话,她不应该多事,可是两个大男人对付小女人,于理,说不过去呀,所以听不到声音的亮君,还是挺直背,大胆走去。
“幸子,需要我帮忙吗?”她转头看看身后的警察局。
“是你?工藤靳衣玩腻你了?他一向把女人当新衣,随心情高兴搭配,知不知道,他为什么挑上你?因为你最特殊,玩过那么多女人,他还没玩过聋子,感觉肯定特别。
哈!这次玩聋子,下次玩疯子,再下来玩智障,哈哈哈哈,工藤靳衣热爱破纪录,谁都猜不出他是心机深沉的怪物,龙生龙、凤生凤,怪物生杂种……“幸子语无伦次。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抬眼,她问幸子身边男人,他们回了一串她读不懂的日文,最后,他们用简单手势告诉她,她的精神状态不稳定。
“你会得到报应的,所有所有爱上工藤靳衣的女人都会得到报应……”幸子嘶吼。
她没说错,是得到报应了,孩子、茫茫未来,她的报应就在眼前。
“你们这群拿烂苹果当宝的贱女人,你不只是聋子更是瞎子、白痴!”
她承认她是白痴,听遍、看遍他的过分,她仍然坚持他是好人,坚持不爱她不是他的错。
终于,保镳架着幸子离开,亮君低眉思索。
明知道幸子的精神状态不稳定,她还是把幸子的话听进去,原来,她之于靳衣只是颗口味特殊的糖果,一旦发觉味道不过尔尔,他便毫不犹豫把糖吐进垃圾桶里。
原来,她的残缺带给他的是特殊感觉?那么,她是不是该感激自己的“特别”,让她有机会像正常女生,品尝爱情滋味?
幸子的话解答了靳衣的翻脸无情,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