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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隐密性,所以,若是需要隐私,就会选择楼上的梅兰竹菊其中一间房。
这儿的茶点很有名,以前她在当厨司时曾与这儿的厨子合作过帮人办喜宴,所以对这儿还算熟稔,现在想想,戴著盖头倒也是有些好处的,至少不会让人认出来。
她略微掀开竹帘瞧著楼下的人影,不敢稍有大意,半个时辰后,肆弟还是毫无动静,似在发呆。
“夫人,咱们还要等多久?”
“嗯!”艳衣没注意听,只是随口应了一声。
“咱们不能太晚回去,大夫人会起疑的……”
“我知道。”艳衣在凳上动了下身子,这样一直坐著倒也挺累的。
这时楼下开始传来女子唱曲儿的声音,艳衣摸了下头上的发髻,听著楼下的小曲儿,而她的盖头早已取下,放置在她的膝上。
“你别担心,若是娘问起,我就说我去探望以前的邻坊。”她将注意力再次移回肆弟身上,却发现他突然弯下身躲在桌子下。
艳衣诧异地观察著,不明白他怎么回事?
“啊——”夏曦突然倒抽口气。“夫人,不好了,是六少爷。”
艳衣急忙将视线栘向柜枱处,瞧见翟启誉与几位朋友正有说有笑的,似乎约好了在这儿喝茶。
“怎么办?怎么办?”夏曦慌张地就要站起。
“坐好。”艳衣连忙道。“六少爷不见得会看到我们,再说,看到了也无妨,就说我们在这儿喝茶。”
夏曦还是一脸不安。“夫人……”她简直是如坐针毡。
澄衣脑袋一转,立即道:“你坐好,我给你讲个故事。”
“啊?”夏曦愣了下。
“这故事跟你有关,你要牢记在心里。”她加重语气。
“跟奴婢有关?”她一睑疑惑。
“有听过荆轲剌秦王吗?”
夏曦摇首。“奴婢大字不识一个。”
“这故事很有名,瓦肆里常有人演,茶馆酒楼的说话人偶尔也会提及,你要牢记不可变成秦舞阳。”她顿了下。
“秦舞阳。”她覆诵著,仍是一脸疑惑。“他也是下人吗?”
艳衣微笑。“不是,这故事发生在战国末年,简单的说就是很久以前的故事,你要注意听……”她边说边往茶馆下方看。
夏曦连忙坐正,专心听关于自己的故事。
“最近老没见你,不会是在漕帮里帮著你大哥数钱吧?”穿著蓝袍的男子才说完,其他三人便笑了起来。
“方正兄真把我给说俗了,这等铜臭之事,我怎会去碰。”翟启誉笑道,
“铜味虽臭,可爱这味儿的人还真不少。”姚孝全也道。
“若没了这味,那也不行,咱们哪能到这等地方!”米炀以玉扇指了下茶楼的招牌。
“也是。”李方正点头称。
“客倌这边请,茶博士一会儿就上来。”店小二领著四人往楼梯走。“严安是我们这儿新雇请的茶博士,客人都很称赞,说是喝后唇齿留香,可就是动作慢了些,还请各位大爷下要见怪。”
“无妨。”米炀打开扇子瘘动著,“这几日听了不少他的事,所以特来见识,听说他与人斗茶至今无败过。”
小二搔搔头。“是。”
宋代斗茶又称“茗战”,主要是在比茶汤(在冲泡搅拌茶末时浮在茶上的泡泡)之质量及色泽,一般茶汤以纯白色为上,青白、灰白、黄白等下之;再者,汤花匀细,紧咬茶盏(茶碗),久聚不散的是为上品,称为『咬盏』。
“这我可真要开开眼界了。”翟启誉踏上阶梯。
艳衣注视著下面的一举一动,发现肆弟似乎打算离去,她心里焦急得想跟上,可翟启誉还没上三楼前,她不想冒险与他碰面,虽说她能找理由搪塞过去,但她还是希望不要节外生枝。
“夫人、夫人,秦始皇发现荆轲是要来刺杀他的吗?”夏曦追问,夫人正说到秦舞阳因为紧张而在见到秦始皇时发抖,以致让秦始皇起了疑心。
艳衣一边将面纱打开,一边说道:“荆轲很聪明,他赶紧说:秦舞阳是北方蛮夷之人,没见过天子,因为慑于天威,所以才会全身发抖、脸色苍白。虽说是这样,可秦王的心底还是起了小小的疑心,所以他只准荆轲一人上前。”
“那不是很危险?”夏曦抓紧手上的帕子。
“是啊!那宫殿上都是卫兵,各个凶神恶煞,”她颔首。“好了,六爷已经上楼了,咱们也该走了。”她将头盖戴上,站了起来。
“哦——”夏曦急忙也跟著起身,她光顾著听故事,都忘了要留意。
“这故事的后半段更精采,咱们边走边说。”艳衣往前走。
“好。”夏曦拎著漆盒跟上。
为了赶上坛肆,艳衣加快脚步,却在楼梯转角撞上一人。“啊……”
两人同时叫了出声,来人手上的托盘险些摔落。
“抱歉。”艳衣急忙道。“没事吧?”
“夫人。”夏曦赶紧上前。“您走路小心些。”她开口指责眼前穿著褐衣的茶博士。
“是小的没长眼。”
“是我太粗心了。”艳衣和气道,双眼直盯著眼前的人,总觉得有几分眼熟。
茶博士朝两人躬身后便往三楼而去,艳衣没再细究,急忙下楼,不想跟丢肆弟。
出了茶楼,她往左疾行,可却没瞧见肆弟的身影。“不可能,他明明往左走的,会不会进去其他的店了?”
“夫人,您别走这么快呀!”夏曦小跑步著。
艳衣转头,正欲说话,就在分心之际,便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人,她惊呼一声,无法自己的倒退几步。
“小心。”男子动作快速地扶住她的手臂,顺手将她拉前。
艳衣这才平衡住自己,她仰头道:“对不住……”
“夫人。”夏曦赶上前,一脸戒备地看著眼前的男子。
男子松开手,朝滥衣点个头。“无妨。”他五官俊秀,身材高瘦,穿著青色的交领长袍。
艳衣再次致歉后便往前行,走了几步,男子与方才撞上的茶博士在她脑中忽然重叠。她停下步伐,她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他们?
可这念头只闪了下,她便将其拉回肆弟身上。她现在没心思管别的事,她得先擦出坛肆。
走了会儿后,她再次止步。“看样子肆弟应该是进去店里了。”她瞧著两边的商店,难不成要一家一家找?
“夫人,咱们要不要回去了?”夏曦问道。
艳衣蹙下眉头。“再一会儿。”她环视身旁的行人及商店,抱著肆弟可能会突然出现在视线内的希望。
“夫人……”
“你瞧那人是不是跟坛肆说话的人?”艳衣盯著自酒楼出来的人。
“在哪儿?”
艳衣偏头小声道:“正朝咱们这儿过来了,别盯著他,他会起疑的?”
“夫人,就是他。”夏曦也小声道。
“好,咱们跟著他,瞧他是做什么的。”
“夫人,这样不好。”
“嘘!”滥衣示意她静声。“咱们去买些糕点吧!”她往前走与迎面而来的胖男子错身而过。
走了几步后,她转过身,打算混在人群中跟踪,却让夏曦拉住手臂。“夫人,这样不好……”她紧张地摇头,跟踪坛肆少爷是一回事,可跟踪陌生男子又是另一回事。
“我们不用跟得太近。”艳衣说道。“我想知道他做了哪些事,见了哪些人。”或许她可以由与他接触的人查出此人的底细,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她不想现在就质问坛肆。
“夫人……”
“走吧!你不是想听荆轲刺秦王的后半段?”她往前而行。
“夫人……”夏曦不情愿地跟上,
这时,茶馆三楼上倚窗而靠的翟启誉露出一抹笑,当他无意中瞥见大嫂后头还跟著两个人时,无法自己的笑出声来。
“什么事这么好笑?”米炀走到他身旁,也往下瞧。
“没什么。”他一语带过,看来还是告知大哥一声才好。
第五章
醉忘楼。
艳衣停下步伐,抬头盯著眼前的三个大字,眉心蹙下。
“夫人,怎么了?咱们要进去吗?”夏曦问道,听完荆轲刺秦王的故事后,她的心情激动难以平复,如果不是那个秦舞阳,荆轲也不会死去,她讨厌那个秦舞阳,所以她绝不会变成那样的人。
艳衣一时间难下决心,这醉忘楼虽无规定女子不得涉足,可来的全是男子,久而久之也成了不成文的规定。
“夫人?”
“咱们不走前门,由后门进。”事情既已至此,她也不想中途而废。
“后门,为什么?”夏曦问道。
艳衣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道:“夏曦,你到隔壁街的全记蜜煎坊买海红嘉庆子,告诉伙计你要京城嘉庆坊的李子,说你家夫人吃得出来,不许他拿杂货混著,他若问你家夫人是谁,便说是住在海西街的,不需说得太明。”
“奴婢不明白,夫人……”
“现在先别问,我在这等著,快去,”
“可是奴婢不能丢下你——”
“夏曦。”滥衣握著她的手。“这事很重要,你得帮帮我。”她诚心道。
夏曦涨红脸,急道:“夫人,您别这么说,奴婢这就去。”
见夏曦快步离去,艳衣不由自主地长叹一声。“事情好像弄得越来越麻烦了。”醉忘楼的老板娘爱吃海红嘉庆子(蜜李),可全记蜜煎坊的老板娘讨厌她,所以怎样都不卖她,两人为此事还对骂过好几次。
虽说扬州城内还有不少蜜饯坊,可大部分都先让富贵人家给订去,一般人想要吃到就得费些工夫才行。
一刻钟后,滥衣与夏曦顺利地进入醉忘楼,老板娘在瞧见李子后自是眉开眼笑。“没想会有姑娘家拿这东西来孝敬我。”
杨三姐今年四十有二,身材略嫌丰腴,凤眼上勾,丰胸俏臀,头上假髻高耸,别著牡丹花,髻上有著各式的玉钗凤簪,身上是艳红的衣裳,脸上涂著厚厚的困脂,看起来有些俗不可耐,可双眸却透著精明之色,
“我这儿又不是妓院,没说女人不能来,是不?”她领著艳衣上楼。“我说姑娘家来我这儿吃酒才好,安安静静的,有些客人啊!闹起酒来才真教人头疼。”她高兴的塞了颗李子。“真好吃……”
“这位夫人住哪儿?我好像见过你。”杨三姐透著面纱想看清。
“或者以前在路上见过。”艳衣微笑道。
夏曦紧张又不安地左右张望,她能听见楼下客人喝酒聊天的声音,当中还夹杂著女人的娇笑声。
二楼则有许多房间,有些没关门,只用布幔遮著,有些则是虚掩著门,能听见各个房间传来的交谈声及嬉笑声,甚至还有些姑娘婉啭地唱著小曲儿。
“焦大爷,好久没上咱们醉忘楼,这阵子都上哪儿去了?”
“我这不是来了吗?一阵子没见你,倒是越来越漂亮了,哈……”
“夫人……”夏曦不安地跟在滥衣后头。
“你们在这间。”杨三姐推开一扇门。“而你们要找的人在隔壁。”
艳衣听见隔壁传来的说笑声。“劳烦你了。”她塞了些钱给她。
杨三姐笑得更开心了。“哪儿的话,你们是来这儿吃酒的嘛!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艳衣微笑道:“自然。”
杨三姐笑著靠近她耳语地说:“我突然想起件事,前些日子这儿的墙让虫给蛀了,我老想著要找人来捉虫,却总是忘记。”她娇笑著瞥了墙上的一幅挂画。
“多谢。”滥衣颔首浅笑。
她吃颗李子,嘴角的笑容咧大。“不打扰二位了。”
她一离开,艳衣立刻将凳子移至墙边,拉开画,墙上的木屑纷纷掉落,她微笑地瞧著墙上有个一寸见方的洞。
“夫人……”
艳衣转头示意夏曦安静,她站上凳子,拿下头上的纱罗,透过洞口往里瞧,却发现有花草挡在前头,透过叶子的缝隙,她能瞧见房里共有四男三女,泼衣眯起眼睛,想瞧清另外三个男子的长相,依老板娘所言,与肆弟接触的男子叫金虎力……艳衣怱地瞪大眼,表姨丈……他怎么会在这儿?
“夏曦,拿根香给我。”
“啊!什么香?”夏曦问。
“盒里的香。”她指著桌上的漆盒。
“哦!”
滥衣接过香,小心地拨动枝叶,还有另外一个是……艳衣倒抽口气,是杉弟……
“来,公子,再喝些。”身旁的姑娘为尹乐杉倒酒。
“不了。”尹乐杉皱眉,方才几杯黄汤下肚,他已开始脑袋昏沉。
“乐杉老弟,不会这样就醉了吧!”金虎力笑著拍了下他的肩。“这么不胜酒力啊!”
“哈……”大伙儿笑了开来。
艳衣觉得一股怒火街上,看著乐杉又喝一杯,她隐忍著脾气,努力想瞧清第四个人,可因他背对著她,所以她始终不知他是何人,
她听著他们说些言不及义的话,甚至还听歌伎唱了一首小曲,有时他们会低声说话,滥衣尽可能的想听清,却还是没办法。
就在这时,房门毫无预警地被打开,艳衣诧异地望向门口,不可置信地倒抽口气。
“大少爷——”
原本同她一起站在凳上的夏曦整个软瘫下来,跪坐在地上,全身发抖。完了!她们被发现了……
艳衣急忙走下凳子,看著丈夫走向自己,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知道她在这儿……她的心狂跳,胃开始下沉,他看起来好像要毒打她一顿,一向温和的眸子如今冷列地像两把剑,虽然她不相信他会对她动粗,可他这模样好像站在面前的是杀父仇人一样。
“他说是你丈夫。”杨三姐徒劳无功地想解释。
“是……是的。”艳衣紧张地想戴好盖头。“没想会在这儿遇上相公。”
“相信我,你不会比我更讶异。”翟玄领竭尽所能地想把怒火压下。
第…次,艳衣觉得戴盖头还不错,因为丈夫的脸看起来没那么狰狞了。
“我……啊——”艳衣惊喘一声,发现自己正倒栽葱地挂在丈夫肩上,纱罗自头上滑落。
“你在做什么?快放我下来。”艳衣不敢大声喊,怕惊动隔壁的人,只得咬著牙说。
翟玄领只是扛著她出去,没说任何一句话,艳衣能感觉他身上散发的怒气,他的肌肉紧绷,而且热度惊人,看来他的怒火一时间是灭不了了。
一出醉忘楼,丈夫便放下她,而后像拉著牲口似的拉著她回府,一路上两人没说半句话,因为她还没想好说词,还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一切,而翟玄领则是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不能在大街上当众对她怒吼。
这是他第二次放下工作,就为了来找她,第一次是因为尹乐杉的事,这他能理解;可第二次却是在酒楼,一个禁止女人家进入,男子寻欢做乐的酒楼……
夏曦在他们离开醉忘楼后才有力气从地上爬起,她拿著漆盒,忍著想哭的冲动急忙跟上,可发抖的膝盖却不听话,好几次都差点绊倒在路上,
“我一定会被逐出府的。”一想到此,她就忍不住热泪盈眶。
而原以为一回到府就要承受丈夫怒气的艳衣,却没料到首先面对的是婆婆的质问,两人一踏进府第,门房便说老夫人找她,这事不让她讶异,让她讶异的是丈夫竟然坚持与她一起去见母亲。
“你去哪儿了?”秦氏坐在厅上,表情冷然地看著滥衣走进来,
艳衣眨了下眼,视线无意地瞥过坐在婆婆身旁的徐綉蒂,她能理解她为何来府,不明白的却是为何婆婆要当著徐綉蒂的面质问她。
“媳妇去过观音庙后,忽然想起以前的街坊邻居,所以——”
“是这样吗?”秦氏打断她的话,转向一旁的翟玄领。“你怎么回来了?”
“孩儿觉得胃有些发寒,所以回来歇息。”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