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绅士之风-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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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软嫩嗓音下一句就打破了席律师的漫天想像。
  “姑姑,那我们请他喝茶好不好?”
  闻言,他被“姑姑”两字狠狠打醒,内心戏硬生生喊卡。原来那是罗可茵的侄女,不是女儿,更不是他们爱的结晶。
  罗可茵有三个哥哥,就年纪看确实也该结婚生子了,有侄子、侄女是很正常的,不知道自己在自作多情什么?席承岳忍不住苦笑。
  说不清心中突然涌上的复杂感受。应该是如释重负才对,但怎么又有股浓浓的、莫名的失落?
  “这个叔叔很忙的,大概只是来问路,马上就要走,不能跟我们喝茶。”罗可茵小声告诉侄女。
  小女娃挣扎下地,对着还靠在门框的席承岳跑过来。校校鞋子是粉红色的,踩在灰白的碎石上,沙沙作响,又如会走路的洋娃娃。
  “叔叔喝茶?”她努力仰着小脸,一双无辜的圆圆地眼睛好期待地看着他。
  席承岳从来无法对这样眼眸说“不”。自十多岁青涩少年时代至今,这似乎就是他最大的,最柔软的弱点。
  十分钟后,他盘腿坐在日式长廊上,面前有一张歪七扭八,贴了不少贴纸的小小方桌,上头搁着一整套粉红色塑料茶具。他被分配到一个茶杯,一个小盘子,迷你刀叉一副,以及塑料圆饼干一块。
  山风轻轻,小女娃清脆可爱的嗓音回绕再廊上,他严肃的宣布:“今天我们要和拨接茶。”
  拨接茶?难道还有宽频茶或光织茶吗?席承岳疑惑地看了对面的罗可茵一眼。
  罗可茵一直微低着头,没有直视他,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她细声纠正:“甜甜,是伯爵茶才对。”
  “姑姑喝。”小手坚决的指向鼓鼓面前的茶杯,又挨过来席承岳身边,笑眯眯的看着他,拿起饼干往他身上推。“叔叔吃饼干。”
  他充满趣味地看这个小小人儿,心里还是忍不住在想,如果当年可茵和她一起出国,他们的女儿,是不是也有这么大了……
  奇怪,他明明是为了正事来的,怎么会分心分成这样?
  “甜甜,不可以。”罗可茵看着活泼外向的侄女一点都不怕生地快爬到人家身上去了,赶紧制止。
  “没关系。”席承岳索性抱起她,让她坐在自己推上,一大一小面对面。甜甜伸手去摸他的头发,席承岳也不介意。
  “叔叔你没有眼镜。”甜甜宣布。
  “哦?我应该有吗?”他有趣的反问。
  “我阿公,爸爸跟叔叔都有。”甜甜略微皱起眉,认真思索,人小鬼大的样子超级可爱。“可是阿婆,小叔叔跟姑姑都没有。”
  “真的?那你最喜欢谁?”
  甜甜对这问题非常重视,想了很久,才为难地说:“妈妈。”
  席承岳被逗笑了,笑容好好看。他跟怀里的小女娃互动得很自然。
  “你不喜欢我吗?那我以后不能跟你喝茶了。”
  “可是……”小小眉头皱得更紧,左思右想,才宽宏大量地说:“那我也喜欢你,你下次再来我家玩,好不好?”
  “好。”慷慨应允。
  “学长……”罗可茵谨慎开口,却在那双含笑的眼眸望向她时,窒了一窒,险些说不下去。半晌,才呐呐地说下去:“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不是来找你的。”  他还是微笑着,却毫不留情地让她的心沉了沉。
  “叔叔,你要找谁?”甜甜的小手拍了拍他的胸口。
  “我要找罗文白先生,应该是你小阿公?”他对着甜甜说:“据说田喜会馆预计要拼购两家小型温泉旅店。以及购买旁边有土地重划变更问题的山区农地。那块地跟附近的小旅舍也在弘华集团的规划之中,我仅代表弘华进团来跟罗先生作初步的协商。”
  甜甜自然完全听不懂,圆眼睛眨啊眨地,仰望着这个声音好好听的叔叔。
  “学长,你……”罗可茵也不懂,她傻了。
  “我是弘华集团的法务副理,这是我的名片。麻烦罗先生回来之后,与我联络。”他从口袋里找出名片,甜甜理所当然的接过了,慎重地捏在小手中。
  “为什么不直接过去天喜呢?”罗可茵直觉的问。“我爸跟我大哥都在那办公……”
  “过去饭店那边,我怎么能顺路来探望学妹呢?”他漫不经心的地说,笑眼还是看着粉嫩的甜甜。“甜甜,叔叔要回去了,跟叔叔说拜拜。”
  “好,拜拜。”甜甜还嘟起小嘴啧了一声,来个Kiss…bye,把席承岳逗得更是笑不可抑。
  他离去之后,甜甜回到六神无主的姑姑怀里。姑姑搂紧软绵绵的小女娃,好久好久,都还在恍惚。
  若不是桌上有甜甜摆好的三套玩具杯盘,她真的要以为刚刚是午睡,做了一场梦。根本没人来过,只是自己的幻想罢了。
  “姑姑,电话!电话电话电话!”甜甜可是很忙的,挣扎脱离姑姑的怀抱,冲去把正快乐唱着歌的手机拿过来,举得高高的,满脸期待地递给姑姑。
  “喂?我是宗睿。前几天……麻烦你了。”他听起来非常清醒。
  混淆的是罗可茵,整个人还是呆呆的。“麻烦我什么?”
  “我喝醉酒,谢谢你送我回家。”
  突然这么正经八百的,罗可茵非常不习惯。“你还好吗?有什么事?跟何医师谈过没有?我跟你说,今天下午——”
  正迫不及待想把刚刚如梦一场的重遇事件说给他听,如果,才刚开口,就被打断了。
  “我想问你考虑得怎样?”电话那头传来的是清朗而认真的问句,一点儿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考虑?”再度愣住。
  “是。我们结婚的事。”李宗睿清清喉咙。“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夫妇要到你家去提亲了——”
  “等一下!不行啊,绝对不行!”罗可茵闻言大惊,大声制止,把在旁边玩茶具的甜甜吓了一跳。
  她伸手拍拍小女娃安抚着,皱紧了眉头,对电话那头说:“那天你只是喝醉酒、加上心情不好,所以随便说说……你怎么还记得?”
  醉话、醉态不是隔日醒来就什么都忘光了吗?
  “当然记得。我是认真的。”
  怎么会……这样?
  她呆望着甜甜,看着白白胖胖小手慎重地把生平第一张收到的名片摆桌上,跟小餐巾、贴纸排在一起。粉红色的花朵小猫小狗等图案中间,“席承岳”三个字像是会发光一样,映入她眼底。
  深呼吸一口,又一口,气息还是不稳。
  “姑姑乖,不咳嗽。”甜甜年纪虽小,但已经完全承袭了罗家人对可茵的过度关心,她爬到姑姑怀里,小手请拍着她的胸口。
  “姑姑没有咳嗽。”罗可茵直觉回答。
  是没有,但,胸口的郁闷难解,为什么还是带着一丝隐约的痛?
  罗家的晚餐桌上,一向很热闹。
  一桌丰盛的菜肴,色香味俱全。罗可茵的筷子却没怎么动,碗里的菜一直堆着,没有消失,她也没有参与父母兄长间热烈的闲聊。
  虽然她本来就安静,但今天也安静得太反常了。她整个人还沉浸在与席承岳重逢的恍惚中,对于外界的一切全都听不到、看不见。
  奇怪,他一直有这样的能力,只要一出现,就变成她视野里唯一的焦点,其他一切都成了背景。
  “怎么了?卤猪脚不好吃吗?还是这个高丽菜炒香肠没炒好?”罗母看女儿吃得慢吞吞,食之无味的模样,非常担心地问。
  “没呀,我等一下就吃。”她有点心不在焉地回答。“大概下午吃了点心,现在还不大饿。”
  “下午?”当妈的狐疑起来,追根究底。“你下午不是在带甜甜吗?跟甜甜一起吃了什么?”
  “喝茶!吃饼干!”甜甜脸上还有饭粒,听到自己的名字,圆滚滚的眼睛亮起来,兴高采烈回答奶奶。“还有叔叔!”
  餐桌上,突然安静了片刻。
  “什么叔叔?”罗大哥正色问小女儿。
  “叔叔,喝茶!跟姑姑喝茶!”
  全部的目光都像闪电一样射向罗可茵。
  “说到这个……”罗家大哥皱眉深思。“最近弘华的人开会都会带着律师来,那律师的名字,我怎么看怎么眼熟。可茵,席承岳是不是你高中时的学长?我有点印象。”
  “是。”她硬着头皮承认。
  “他不是在国外吗?”罗母也皱着眉。
  “已经回来了。”
  “所以……”罗母看着女儿,忧心忡忡地追问:“下午是他来找你?跑到家里来?”
  罗可茵默默点头。
  众人的筷子都放下了,顿时,晚餐桌上气氛整个肃穆起来。
  “律师都不是好东西。这人长得又是一副超不诚恳的样子。”“没错,我从以前就看他不顺眼,可茵,你要小心。”“为什么要跑来家里?他来做什么?”
  父兄们义愤填膺地说着,他们对于女儿、小妹一向保护过度,倒是熟知一切内情的罗母,只是一直用忧心的眼光看着有些闪神的女儿。
  怎么又是这个人?为何多年来一直阴魂不散?
  而他一出现,女儿似乎就又成了那个没什么自信的十六岁女儿要到何时可茵才会明白自己是多么独一无二、根本不需要仰望他人?
  “可茵,他来找你做什么?要约你出去吗?”
  “当然不是。”罗可茵强打起精神回答。“只是路过打个招呼而已。他有提到最近因为公事要联络爸爸——”
  “联络我?”罗父皱眉。“他们是想要跟我们合资开发天喜旁边的地,两边都当面开过好几次会了,哪需要透过你来联络?”
  所以,只是借口而已了。席承岳为什么要找借口来看她呢?前两次,又为什么不跟她打招呼?
  是避免尴尬?还是随口说说?甚至,是不是想透过罗可茵来探问合作的情况与可能性?
  “我就说嘛,这小子我从以前就看不顺眼。”罗家二哥义愤填膺的说:“鬼鬼祟祟不晓得在打什么主意。可茵,你不要跟这种人来往,小心被骗走。”
  几年前妹妹还差点给这人给拐到美国去,光是侧面听到消息,罗家的哥哥们就对这个臭小子有了如山高如海深的仇视。
  “不会的。他只是顺路经过,打个招呼而已。”罗可茵温驯地笑笑。
  其实席承岳并不像罗家人想的,有那么深的心机、老谋深算,他自己也恍惚了一个下午;回到办公室好久了,依然无法把心拉回来认真工作。
  从国外拿了学位,还考到律师执照的席承岳,回来台湾之后并没有立刻挂牌开业,甚至没有到母亲的律师事务所上班,这算是跌破大家眼镜的一件事。因为在法界,普遍认为一流的人才不是当教授,就是进入院检系统;再来的当律师,最低等的才到各大企业当法务。
  但席承岳毫不犹豫地到弘华集团的中央法务处工作。弘华集团的管理阶层很多也是国外留学回来的,深知法务的重要性,不但高薪礼聘,大小决策也都非常谨慎地让法务参与,因而席承岳的专长才得以发挥。
  工作以来,每天都有开不完的会、看不完的文件、拟不完的建议书。他非常投入自己的工作,加班到深夜是常事,忙到没时间吃饭也成了常态。当整个城市都在全家欢聚吃晚餐的时间,他总是一个人待在办公室,桌上有冷掉的便当,面前有堆积如山的文件,电脑萤幕闪烁着冷光,陪伴他。
  今夜,他却感到特别疲惫。一切都变得有点难以忍受起来。
  下午经过罗宅时,他真的是临时起意,像是鬼迷心窍似的想进去看看。
  应该没关系吧,男人要有风度一点,他又是学长,来看看学妹有什么不对?
  就像上次在餐厅外面偶遇,若不是她匆忙离开,他也是愿意过去跟她——以及与她超级亲密的李宗睿——打个招呼的。
  还有上上次,他到信华饭店开主管会议,讨论饭店投资山区温泉旅馆的案子时,自己也是特地绕过去精英会的party会场看看,打算好自然、好有风度的跟久别的她问声好。
  可惜当一个有风度绅士真不容易,前两次都失败了。看到她跟别的男人亲昵谈笑,他就完完全全不想上前去。
  第三次,他把车停在路口,在车里坐了好久,武装自己,确认自己可以云淡风轻地说声嗨、然后潇洒离去、了却一桩心事之后,才下车去见她的。
  结果……
  “席律师,还没下班?”经过的主管探头进来打招呼,才把沉浸在思绪中的席承岳惊醒。他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外面已经换上了夜景,他的办公室也全暗了,只有电脑萤幕的光线映在他略显疲惫的脸上。
  “是,还有一点事情要处理。”他揉了揉眉心,强打起精神回应。“副总要走了?”
  “老婆还在等我吃饭。”性格的副总笑了笑。“不眠不休加班打拼是你们这些单身的年轻人才能做的事,结婚之后,可就是由不得我了。”
  听起来有点无奈,但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大家都知道这儿长袖善舞的聂副总虽是商场上猛将一名,大方飒爽、手腕高明,但看似很有条件花心的他,其实与另一半感情绝佳。
  所谓成家立业,就是这个感觉吧。不管有多忙,当夜幕低垂时,有人在家里等你回去,一同分享一天的点点滴滴,说说聊聊,吃饭时不需要面对冷冰冰的电脑或报表,睡觉时不用独自占据一张大床——
  待聂副总离去之后,席承岳再度陷入了飘渺思绪中。奇怪,今晚不管怎样都没法子专心。下午跟甜甜喝茶的情景历历在目,她柔嫩可爱的嗓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当然,还有她姑姑那双温柔的、安静的、有如琥珀般的眼眸,挥之不去。
  多年不见,她与他记忆中的模样相去不远,只是成熟了些。在他心中,可茵一直是当年那个有些退缩的高一小女生,即使精心装扮,换上了贴身的旗袍,身处灯红酒绿的饭店总统套房;或是一身宽松家居服,旁边有个鬼灵精的可爱小女娃……不管怎样,那双眼眸一直都没变。
  也跟当年拒绝他时,一样。
  渴望像是一口烈酒,从胸口慢慢焚烧起来;一面,又忍不住要嘲笑自己。
  ——都已经几年了,怎么还是这么没用?不是下定决心要云淡风轻,展露出毫不在乎、甚至面对她也能谈笑风生、恩怨不计的绅士风度吗?
  以手抚额,席承岳无声地苦笑起来。
  结果就是,他高估了自己,低估了罗可茵的影响力。
  第8章
  男人,到底都在想什么?
  多年来,罗可茵只要有什么困扰,需要静下心来想一想,就会利用跑操场的时候,借由单调而规律的步伐,一个人沉浸在思绪中。
  不过这次她跑了一圈有一圈,还是跑不出这一团浓重的迷雾。
  席承岳回来了。偶尔会在她家出现,都是周末时分,不久留,通常也没跟她多说什么,反而跟甜甜很有话聊。看着他们一大一小玩在一起的样子,罗可茵常觉得席承岳是来看甜甜,而不是来看她的。
  难道这是吃醋吗?她从来不曾这样的,连以前看他、听他跟多少条件胜她十倍百倍的女孩子们相谈甚欢时,她都不曾吃过醋。现在,居然会因为一个四岁不到的小女娃——且还是她的侄女——而吃醋?
  太荒谬了!值得多跑两圈,再好好想想。
  初冬的女校操场上,只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夜间自习教室中的灯火亮起,暮色中,只有一个矫健的身影还在稳定的练跑。
  “老师,我们可以回家了吗?”微弱的抗议声来自校队的队员。她们早就结束练习了,却还坐在跑道旁边,呆呆陪跑的老师。
  平常最温和、跟学生最亲近的罗老师,好像充耳未闻似的,继续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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