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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让父亲留下遗憾,才什么都没说,女儿也算争气从不给他添麻烦,还深受皇上喜爱,想来将来定是前途无量,越发不能说实话,就怕担一个欺君之罪。
孙子!平安候的话立马在军中炸开了锅,铁心竹居然是铁战的孙子,却默默无闻的在先锋营里当着一个凭自己本事换来的小队队长。
“臭小子!居然连我都骗。”季伯恩掷了鞭子在地上,一巴掌就拍在心竹肩背上,疼的铁心竹一呲牙,季伯恩暗恼当初自己居然还真信了他的话。
其他人也一个接一个的拍了上来,什么好家伙,好小子夸的她都有些飘飘然了,可背上的伤被那些人拍过也不比鞭子抽的少疼多少,拍的越重越说明够义气,铁心竹一抬腿扫开围过来欲“打击报复”的众兄弟,她可不想被这帮人拍死。
铁战见状哼了一粗声才让他们停下动作,然后才严厉的说道:“看在这么多人替你求情的份上就饶了你这一次,再有下次,定斩不饶。”
“我迟早会接替老爷子的位置。”对这一点她从未怀疑过,她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他们以后就会是我的兵,保住自己的兵,我哪里做错了。”
铁心竹还想还嘴立马被季伯恩等人给按住,把他的嘴捂了个严严实实,就怕他再出口就撞刀锋上,他们已经看见大将军脸色又开始变黑了,季伯恩给下面的人悄然打了个手势,那些人连拖带扯将铁心竹给拉了下去,此事才就此作罢。
先锋营是个磨人意志的地方,身边的生死兄弟叫是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新的,活着就已经是不容易的事,看着昨日还有说有笑的战友今日即已青山埋骨,渐渐的磨出了她的血性,带血的执念。
“大人在正式当上大将军前,一直在先锋营我的手下做事呐。”季伯恩边说边感慨丰。
“又吹牛了,大人那时的本事,当个都慰都行。”一帮围拢的新兵不信。
哼,别说他们不信,他现在再想想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大人有大人的想法,她说……”
说什么,新兵们竖着耳朵生怕听漏一个字,季伯恩饮一口酒,故作神秘的想了半天,最后缓缓道:“忘了。”那样子,真是有够贼。
一帮新兵暗恼,纷纷喝骂这个老不长记性的老头子,却不知他是怕他们纠缠才推说忘了的,她那时说那番话的模样,他怎么会忘记呢。
那一次一场恶战之后,她浑身是血,却难得放下一身凌厉的威势,面上浮现出不该在男人身上出现的柔,让他记忆深刻。她说:“在先锋营待得久,看多了生生死死,让我知道战争有多么可憎,生命有多么脆弱,如果战争无可避免,那就让我来主导,希望每一场仗都不带血。”多么美好的愿望,当时的他只是以为她年少天真而已,自从知道她是女儿身后再回过头去想,才知道她是把一个女子该有的温柔奉献给了残酷的战争,她像个男人一般守护着她的执念。
那是她片刻的温柔,是他独享的回忆。
一阵马蹄声从辕门外传来,将他拉回现实。带兵巡逻的季伯恩最先冲到辕门下,还没看清楚来人,一声戏谑便已入耳,不似记忆中的浑厚声音,而是银铃般好听的女声,然说话的语气仍是如出一辙,还是那般中气十足又气势凛然。
“季老头子,还活着呢。”
“我还准给大人再当十年的先锋,舍不得走呢。”季伯恩抬头,那人风姿尽落眼底,没有束她最爱的黑耀金甲,只是一件水墨长衫,浓重的色彩完全掩盖了她本来的柔情,那种专属于女儿家的温柔。
“那敢情好,那么这一仗可少不了你,给我露两手,那这先锋官就还是你的了。”
季伯恩取了腰间酒壶一饮而尽,然后扔了酒葫芦,打了个手势,不一刻营中一声号角长音响起,所有兵将迅速集合,听候命令。
次日,先锋营已整装完毕,只等铁心竹一声令下,他们便可以大干一场,三年,自从她离开铁家军营已有整整三年,而时间却没有磨掉她的意志,她仍是战场上的勇者,他们的骄傲,再次听她号令,激动的同时他们更加无所畏惧,因为她是战神,不败的战神。
韩墨主力被困后萧千策便下令在贺南建都,这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将国都建立在边境城市的皇帝。
御韩的重臣在苏南歌的指引下纷纷弃了尚京投往贺南,渐渐的在贺南形成了新的中央集权,不断有兵将倒戈投城,韩墨千辛万苦聚集的势力在一点点的分崩离析。
铁心竹知道一场内战,打来打去,死的作的也都是御翰的兵,三十年前的内战不能再次上演,也许她做不到兵不血刃,但至少也尽力了,将伤亡减至最低。她之所以要拖这么久,就是要在战争进入到白热化时,在所有人将注意力集中在御翰西北时,她带兵避开主力视线,直取尚京,擒贼先擒王。
先锋营一共有三万士兵,骁勇非常,在铁心竹的指挥下步步直逼尚京,韩墨探得风声时已无兵力可调,于是向御翰东南方的蛮夷之邦借兵,哪知外族惧怕萧千策震慑天下的威势,想当初苗疆犯上之兵全部坑杀这样血淋淋的先例,让他们望而生惧,哪敢出兵,全都老实的安守本分不敢妄动。
韩墨坚守的尚京由于没有援兵,被铁心竹率军攻破,等先锋营的士兵完全控制了尚京的局势后,一直处在后方指挥作战的铁心竹才在影的保护下同殷子戚进入城内,这一路上的快攻除了有季伯恩和孟星痕的实力外就属殷子戚的功劳最大,各城各点都给三万大军备好了军饷粮草,使他们无后顾之忧,安心前进。
“大人!”呼唤声高亮却有着怨气,“城里刚被攻下,还有些小老鼠没有清理干净,你怎么连铠甲都不穿就进城来。”孟星痕自从知道她内力尽失后就老是担心她的安危。
“怕什么,有你和季老头开路,身边还有影护着,我想要有个闪失都难。”铁心竹笑道,她更清楚她对韩墨而言已没有再加害的价值,因为……
“还是大人厉害,这尚京一拿下,也宣告战争该结束了,前方来报,说皇上也招托了所有被困西北的叛军,如今正带兵赶回尚京。”他们这边一开始攻尚京城,西北那边被困的叛党就慌了,眼见大势已去当然投降了。
铁心竹颔首应话,她知道千策做事一向谨慎,她十分放心。
正说话行路时,本来空旷无人烟的街道上摇摇晃晃游荡着一个醉汉,蓬头垢面,口里说着疯疯癫癫的话语,见人就问:“竹潇呢?”
见那疯子正一步三晃的靠近铁心竹所在的队伍,近卫兵立马上前驱赶,铁心竹却示意无妨,让他过来,近卫兵犹豫一番,见各位将领都点了头才敢放行。
待韩修走近前,铁心竹在马背上稍俯身问道:“你找竹潇做什么?”
听得有人提到竹潇,韩修灰蒙蒙的双眼才有了光亮,不再是那般死气沉沉,一个成年人居然一股童腔,傻愣愣的回道:“我许了她江山无限,可我有了江山后,却找不到竹潇,姐姐,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铁心竹笑了笑,回道:“我知道。”
高傲自负如韩修,也有今日这般下场,可悲!然从他的身上她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她在想,如果她死了,千策会变成什么样,不论是为她痴傻还是为她而死,她都不愿意见到。
“姐姐,姐姐,告诉我她在哪里?”韩修迫不及待的傻问。
“竹潇她……死了。”她回的异常直白,却见韩修咧嘴笑了,铁心竹轻驾马,同韩修擦身而过,她答应过竹潇放韩修一条生路。
她能听见韩修或痴或颠的疯言疯语:“没了,什么都没了。”然后忽然放声大笑:“如此甚好,甚好,这样才逍遥,乐逍遥……”
铁心竹摇头失笑,无牵无挂再无羁绊就真的逍遥吗?
收拾起心里杂阵,铁心竹问一旁阵星痕:“他人呢?”
孟星痕知她问的是韩墨,遂回道:“本来是想抓人的,可韩墨武功高强,近身的人都被他击毙,所以现在被我用弓箭手给围在金銮殿上,只等大人命令,便可下手。”
“先不忙,我有几句话想问他。”铁心竹说完,纵马往皇宫而去,一切都该有个了结才是。
行走在龙尾道上铁心竹远远就看见弓箭手围的水泄不通的金銮殿,不顾众人阻止,硬是只身进入金銮殿内。
本该金碧辉煌的大殿因为没有点宫灯而有些昏暗,地上还有十来具尸体,想来也该是韩墨所为。
韩墨坐在龙椅上,没有黄袍加身,仍旧是宰相的朝服,睨一眼近前来的铁心竹,有些微讶道:“我还以为是箫千策,没想到会是你。”果然是他命中的变数。
“韩嫣死了,韩修疯了,独坐明镜高堂的你,现在是否称心如意。”
“你来坐坐不就知道了。”韩墨说完,起身让出龙椅,对铁心竹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铁心竹也不推辞,迈步向前,一抖衣摆往宽大的龙椅上一坐,然后笑道:“和我将军府的椅子也没有多大区别。”
“是呀,我以为自己可以权势滔天,才明白现在不过是树大招风。”
“后悔了?”
韩墨摇头道:“不悔,世间有几个人能坐上龙椅,至少我做到了,这本该是我们慕家的天下。”
铁心竹看着韩墨,不,应该是慕扬凡,等着他说那一段旧时仇怨,却见他忽的沉默,等了良久也不见他启口,她便知道他是不想说了,其实想想也没什么好说的,再大的仇怨,人一死,全都一了百了,爱恨情仇全都一笔勾消。
铁心竹抽出腰间青冥,薄翼寒光乍现,将自己的宝剑递给韩墨,抿一笑缓缓道:“既然无悔,那你就上路罢,我的青冥乃是一把不沾血的雅剑,送你一程也不会辱没了你。”
韩墨接过青冥也是一乐:“你果真是贴心之人。”
“一路走好。”铁心竹再说一句,而后起身,迈步朝金銮殿外而去。
才走了两步,却听身后的韩墨说到:“我在下面等你,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
铁心竹脚步未停,沉着步伐却有些急促,仿佛她身后是一条吃人的蟒,怕被他缠上了就无法脱身。
暮霭沉沉,无人的宫道上,铁心竹越走越缓,影见此情景绕到她面前,却见她面色苍白,嘴角更有猩红刺目,吓的影抱起她就要寻御医,铁心竹摇头阻止,说想到亭中坐坐。
“凤药怎么说?”在一处亭中坐下后铁心竹问道。
“凤药说大人服下的并不是解药,只是能暂缓毒发的药物而已,他凭记忆尝试着做了一颗,虽不能解毒,但可以再拖一段时间,容他再寻良方。”影说完将药丸给铁心竹服下,入腹中半响,方才觉得舒服。
以她对韩墨的了解,就知道他不会给真的解药,加上自己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就更加确定那不是真的解药,只是托了凤药想办法,并没有对外宣扬,她最想瞒住的是他,她怕他也会如韩修一样。
忽一阵风吹来,不似冬日的冷冽,倒带着一股暖意,铁心竹抬眼瞅见不远处园中的老桃树无数花苞点缀其上,才觉得又是一年到,也不知今年的桃花又是怎样的红,真是让人期待呐。
御翰一零九年春,韩墨自刎于金銮殿之上,助韩墨成事的慕氏余党也被一一铲除,只是这一次,皇帝没有下令诛九族,而将犯事这人发配南疆开荒去。
贺南的行宫还未建好,所以暂时还在尚京理政,而朝中经过大换血,自有一批新官上任,诸事繁琐,累的熙珍帝晚睡早起。
铁心竹倒是完全闲了下来,夜里无事又寻不到萧千策于是到处转,绕着弯便走到金銮殿前,不自觉就踏了进去,虽是夜晚但宫灯明亮,殿堂富丽堂皇,哪里还有那日箫条血腥之样,铁心竹忽然来了兴致,学了箫千策上朝时的模样往龙椅上一坐,然后扫一眼朝堂之下,故作深沉的道了一句免礼,然后自己嘿嘿笑两下躺倒在宽大的龙椅上,颇无聊的埋怨道:“做皇帝也没什么难的嘛。”可是,为什么策就这么忙呢,都没时间陪她玩。
怨着骂着也就这样睡着了,这可急坏了外面的宫人,一位执事太监见铁心竹睡在大殿龙椅上早惊了一身冷汗,几步跑到她跟前,想唤她起来,请她移驾别处再睡,刚一张口才觉得唐突,他居然不知该如何称呼她。
她已没有大将军的职位,被贬后也不再是皇后,皇上一直也没给她新的名分,叫姑娘肯定不对,叫夫人也不行,总之她完全就是个盲点,叫什么都不对,直接唤名字执事太监又不敢,想了想,一咬牙权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装瞎子去了,却不断出殿时正碰上寻铁心竹的宫人们,细一打听才知道皇上找她。
执事太监没辙,最后支支唔唔的说她正在金銮殿的龙椅上躺着呢。
箫千策看着铁心竹睡的沉便附耳唤道;“嗑睡龙,起来了……”
哪知昏头的人儿细长玉臂一伸,攀着箫千策的脖子就将人拉了下来,迷糊的印上了一吻,含糊道:“策,你回来了,来抱抱我,有些冷。”她没盖东西就睡在大殿上,当然会觉得冷。
箫千策抱起她微凉的身子,贴在自己怀里暖着,叹这家伙越来越嗜睡,其实从他回到尚京后,他们就从未好好沟通过,把想说的话都压抑在心底。
“心竹,我有话要对你说。”
“别说,我不想听。”她知道他是想说立后之事,她从来都相信他对她坚定不移的心,所以立不立她为后都没有关系,她明白朝中大臣都反对再立她为后,只因为关于她那些传言,那样的品行想要母仪天下确实很难让人信服。
更何况她也陪伴不了他多少日子,对那虚位也没啥兴趣,她只要他知道“我爱你”就好。
一句话就像是导火线,点燃了他心中跃动的火焰,无从顾忌,同她纠缠在大殿之上,疯狂的欢爱,直到精疲力竭的伏在她光裸的背上,他才喘着粗气道;“今日我已经拟了诏书立初厦为皇太子,你依旧是我的皇后,明日就昭告天下。”
“荒唐,夏儿明明不是。”世人都知道那个传言,他们都知道初夏是大金的龙种。
“我说是就是,今日当着众大臣的面做了滴血认亲,以后再没有人会怀疑初夏的出生。”
“不可能。”初夏的血不可能和他的血融合在一起,她这个做娘的很清楚。
“有凤药在就没什么不可能。”滴入盅里的血无法作假,不过盅里的清水却做了手脚。“而且,大金那边也避了谣,说你只不过和过世的幽后恰巧长的像罢了。”
铁心竹一听,就知道这两个男人暗地里又达成什么共识,反正被卖的都是她,随他们怎么折腾,她心怀感激就是了。
“还有,等贺南的行宫建好了,咱就迁都,那里离青州近,想看夜荷也方便,不过先声明一点,只许看夜荷,不许看那个人。”箫千策说着话酸意就冒了上来。
“就为了这个原因劳师动众的要迁都?”铁心竹撑了半个身子起来,扭头不可思议的叫唤。
“这个可是事关天下苍生福址之事,还小吗?”他知道她失去恩爱很痛苦,但却一直就这样忍过来了,若是再不能好好照顾夜荷和初夏,她肯定不会开心,“你不高兴我就不会高兴,我要是不开心就会迁怒文武百官,然后百官就会拿百姓出气,你说是不是关系到天下苍生?”
他娘的,他居然可以这么说,不过铁心竹觉得窝心极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她,让她怎么不感动。
“你这样会成为昏君的。”她笑着打趣道。
无妨,我不在乎做什么英明的君主,只想和你做一对尘世鸳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