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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听听。”铁心竹说话间偷偷摸摸的端起酒杯,正要往口里灌,说是迟那时快,眨眼的功夫酒杯已不见了踪影。
“主子吩咐过,不许娘娘饮酒。”冰魂仍旧不带丝毫表情的回禀,而雪魄把夺下的酒杯搓成了灰。
他娘的,这两人盯的可真紧,谁要是这二人的娘子才倒了八辈子的霉,都怪凤药,对策说她这胎不太稳,不能喝酒,苍天啊!大地啊!人生四件大事:吃喝拉撒,连排行第二的喝都不让了,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
铁心竹虽然心里不乐意但嘴上却喃喃解释着:“手误,手误。”
冰魂也不管铁心竹说些什么,对苏南歌和殷子戚道一句“抱歉”,然后叫来小二把酒给撤了。
铁心竹一听立马跳八丈高,太过分了,连就酒香都不让闻,一转身,正要和二人理论,冰魂和雪魄却一人举起一块小木牌子,铁心竹一见牌子上自己亲手刻下的“恩”和“爱”字,立即什么脾气都没了,为了肚子里的恩爱,她忍。
人都有不能自制的时候,她也不例外,这时就需要有人来提醒她,所以她做了两个木牌子,交给二人,要他们在她克制不住的时候用来提醒她。
铁心竹乖乖坐回去,听那苏南歌说他的计策,说完,殷子戚连声说好,还保证让他们不用担心钱粮的问题,交给他就行。
“大哥,这本该是朝廷的责任,却要让你破费,这钱就当朝廷向你借的,等国库充裕之时,定连本带利的偿还。”铁心竹说完叫人拿来笔墨纸砚,写下一张契约,言明朝廷所借钱粮各项事宜,最后还按下自己的手印。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没打算要朝廷还这个钱。”殷子戚回道。
“我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大哥请收下,更何况,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也许以后还有麻烦大哥的时候。”铁心竹欣然笑道。
殷子戚知道她铁了心要做的事没人拦的了,于是只得手下借条,三人又边吃边论了些国事,才各自散去。
回宫的路上,铁心竹吩咐冰魂和雪魄:“给我差国库里银钱的去向?”雪魄领命,向暗皇中的寻风堂传下话,如果不出意外,三日内便会有答复。
御翰国库表面看来充实,却不料这一次接连的灾害,又加上西南的远征军消耗巨大,这才发现国库有所亏空,国库内实际的银钱和记录在册的银钱一核对,差了十万八千里远,那些钱去了哪里?她得弄个明白。
次日,尚京城郊搭建起安置流民的简易居所,当日便开始接受逃荒者,并每日施粮散药,不止尚京,御翰国内凡是受灾之地,朝廷都派下官员带兵前去赈灾,救灾的屋子源源不断的送往灾区,而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当今皇后颁布的旨意,一时间,百姓开始重新审视这位皇后,流言虽然还存在,但也有人会站出来替皇后说句好话,情况倒改观了不少。
尚京西郊的流民集居地,常常会出现一位风华绝代的美妇,挺着个大肚子,还牵着哥可爱乖巧的小男孩儿,一身粗衣布衫混迹在流民之中,先开始大伙儿很害怕美妇身后的两位家丁,那冷硬的面孔着实让人难以接近,稍微相处久了便可知那二人只是少言寡语,如果哪家需要人手抬木桩建房子,那二人定会前去帮忙,他们不去也不成,总不能让皇后抬木桩去吧,虽然铁心竹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可谁敢让她去呀。
这位夫人整一个表里不一的典型,第一次来时大家便猜这肯定是大户人家的夫人,虽然穿的平常,可她身后家丁壮丫环俏,对她都恭敬的很,大伙儿料定她不是什么粗鄙之人,而且这夫人又有着天人之貌,所以肯定她是高贵典雅之人。
哪知这夫人的言行举止完全叫人眼角脱窗下巴调地,屠夫要宰牛给大家炖肉吃,不料第一刀没放好血,害得那牛到处乱撞,那位夫人好身手,夺下屠夫的刀使一招青龙斩,大伙儿之见一阵刀光忽闪,等那位夫人把刀递还给屠夫,众人再见那牛时,已经皮是皮,肉是肉,一块块切的好整齐。
就这一次,铁心竹还对举着木牌子的冰魂和雪魄笑言,等她不做皇后不做将军后,她也能当个屠夫混饭吃。
总之,她做斯文的活儿,什么刺绣、洗菜、做饭、晒花生等等她都会帮忙做的一团糟,可说到光出力气的活儿,她做的比五大三粗的男人还好,人家两个大男人才能抬动的东西,她一个人轻而易举的就能挑起来,一句话,粗人一个,然而大伙儿却很喜爱这个洒脱大方的夫人。
由于朝廷不可能一直救济下去,所以,她命人在西郊建了一些绣庄、采木厂和各种作坊,让这些人可以自力更生,在京城立足。这比给这些无家可归的人任何救济都要好,他们要的也只是一个安居乐业而已。
“夫人,近日又给咱们带什么好东西来了?”一位大娘打趣着,他们这里缺些什么劳作的工具,她都能帮忙解决。
“绣娘们要的绣线,照王大叔的图所做的新木工具,还有孙大娘的头疼药,李大姐要的布料……”铁扇儿帮铁心竹一一道来。
铁心竹为人不拘小节,很快就和这些人打成一片,她觉得这里比在皇宫内还舒坦,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没那么多的规矩,而且那些生养过孩子的妇女教她一些养胎的土方子,还真令她舒服许多,初夏身上出小红斑,老年人便拿小扫帚在初夏出斑的地方挠,一会功夫就散了。
其实,铁心竹在这里待的时间虽然不长,却长了不少见识,和一帮妇人们聊天时听说在自家男人的贴身衣服上绣驱鬼咒,能保佑上战场的男人平平安安,据说这样小鬼不敢勾魂,铁心竹一听立即说想学,几位妇人当然乐意教她了,细一问她,才知道她的男人上了战场,于是又纷纷劝她宽心,同时女人,看她怀着孩子又担心夫君,谁不同情呢。
铁心竹悄悄的把自己绣的东西拿出来给几个妇人参详,就见几个妇人全都皱眉。
“是不是很难看?”铁心竹小声的问。
哇,何止是难看,就没见过女人的绣工能有这么差的。
见她们不回话,铁心竹就知道答案了,正沮丧时,妇人们纷纷安慰她。
“不怕,难看才好,吓唬小鬼的东西,越难看越好。”李大姐劝慰道。
“真的?”铁心竹怀疑。
众妇女见她那可怜样,抑制昧良心的点头说是真的,铁心竹这才高兴的把衣服收起来,打算回去就叫人送西南去,嘿嘿。
“我说夫人,你胆子也太大了点,怎么给自家夫君的里衣用明黄色的布料,被人知道了会犯事的。”张家娘子忽道,就算是大户人家也该避忌,那是皇家专用的色调。
“这个……”铁心竹结舌。
“怕什么,反正穿里面也没人看得见。”王大娘咋呼道。
“是呀,是呀。”铁心竹赔笑附和。
众妇女说笑间,便闻人群涌动。
“怎么回事儿?”铁心竹问。
“哦,夫人你一般都是下午来,所以不知道,韩相家的千金韩嫣小姐每日上午都会来这里赠衣施药,也许今日有事耽搁,所以下午才来的。”
“可不是,韩相为国操劳,儿子也为国尽忠,女儿心地善良,老天该保佑这韩家才对。”
铁心竹心道,韩嫣人很好那是不假,可韩修和韩墨她就不敢恭维了,韩修人面兽心,韩墨老奸巨猾,都不是好东西。
“喂,你们说今年御翰天降不祥,会不会真是皇后带来的祸端?”
“这事谁说得清啊。”
“依我看呐,御翰的皇帝是谁都无所谓,只要他能让咱老百姓安居乐业,我才不管下一任的皇帝是不是龙子。”
“也是,我倒觉得若是夫人这样的好人做御翰的皇后,也不差呢。”
对几位妇女的言语,铁心竹只笑不插嘴,她都不知道自己该气好还是该乐好,不过,她终于明白“得民心者才能的天下”这句话确实有理。
眼看天色将晚,铁心竹正要起身回宫,却听见外间有人叫嚷,说又一大队官兵朝流民聚集地而来,铁心竹闻言出来一瞧,之见官道远处扬起滚滚尘土,好像是一队骑兵,稍微近时,铁心竹才看清楚是孟星痕,可这人现在应该在贺南,就算回京也该走北门,怎么会走西门?
“孟将军,请留步。”铁心竹高声唤道,然后驱步迎上前。
孟星痕闻言勒止马步,循声望去,看见粗衣的铁心竹,先是一愣,然后立即翻身下马,奔到铁心竹面前就地跪下。
“将军大人,不对,现在该叫皇后娘娘才是,你怎么在这里,还穿成这样。”孟星痕不解。
铁心竹摆手,回道:“叫什么都成,拘那些礼做什么,起来说话。”
孟星痕得令起身。
“朝廷没宣你回宫,你怎么就自行带兵回来了。”铁心竹问道,武官没有朝廷的宣调就擅自回京那是要砍头的大罪。
“西北发生叛乱,人数不少……”
“回宫再说。”铁心竹打断孟星痕的话,这里人多口杂,不是说话的地方。
铁心竹抱起初夏,又对那些怔愣的百姓笑道:“这几日也许会很忙,等有空时再来叨扰各位。”
说完轻颔首道别,上了马车回宫,余下一帮跪在地上的百姓,久久不敢起身。
第一一八章 天命
第一一八章天命
当夜,皇宫中灯火通明,大明殿上,铁心竹来回踱步,她现在终于明白,她的御哥哥为何老是叫头疼。
据孟星痕所说,当初被御翰所灭的西叶国,现在应该是御翰的西叶州发生叛乱,所以他立即带兵赶去西北驻守,谨防叛乱的声势有所扩延,刚到西北的鳞阳城,就有尚京的传令官宣他回京,所以他便带了五千骑兵连夜赶回来。
“孟将军,你上当了,快离开尚京回西北驻守,一刻也别耽误,现在就走。”铁心竹急忙拖着孟星痕往外走,朝廷并为收到西北叛乱的急报,更没有派人去宣孟星痕回京,那么这必定是他人的计谋,借此扫除障碍。
孟星汉还想问为什么?铁心竹已将人推出大明殿,急道:“孟将军,此去不论尚京出了任何事,没我的命令千万别回京,就算皇帝宣也别回来,问起缘由,就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毕竟圣旨是可以假传的。
这个当口,冰魂忙从殿外赶来,表情依旧冷硬,然话语明显有些急:“娘娘,韩相带了御林军正往大明殿赶来。”
闻言铁心竹大喊糟糕,顾不得三七二十一伸手就去扒孟星痕的铠甲,并叫雪魄也脱了衣衫,将两人的着装对换。
“孟大哥,帮我守住铁家军。”铁心竹只来得及嘱托这么一句,就打发冰魂护送孟星痕出尚京城,还让冰魂联络暗皇中的护卫一路负责孟星痕的安全。
孟星痕郑重的点头承诺,离开前回首一句:“将军大人,请保重。”
“放心,我想瘦都难。”铁心竹指着自己挺起的肚子笑道。
孟星痕讪笑,在冰魂的指引下从另一侧出宫。前脚才走,韩相带的御林军后脚便到,人一到便下令御林军将假扮孟星痕的雪魄扣下,理由无他,便是孟星痕居然不奉诏就自行带兵回京,如此逆上,理应革职查办。
铁心竹内心哼笑,韩墨的速度果然快,看来京中耳目不少,若不是今日她恰好在西郊城外,否则孟星痕先被韩墨拿下,只怕是九死一生,以现在她这样的状况,兵权八成会落入韩墨之手。
“韩相为国操劳本宫自是感激,可孟将军此次回京,奉的是本宫的密诏,理应无罪。”反正空口白话随便掰,铁心竹干脆来了个睁眼说瞎话。
“皇后娘娘是想护短?”她的心思,韩墨岂会不知。
“正是。”她懒得狡辩。
“所憎者,有功必赏;所爱者,有罪必罚。娘娘既然如此抬爱孟将军,身为上位者,更应将此人治罪,以儆效尤,娘娘若是偏袒,会影响凤誉。”
她的声誉被毁的差不多,也不差在多几条。
“到底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的算,别忘了本宫才是皇后,本宫说不罚就不罚。”铁心竹挑眉,比谁大嘛,她怕谁呀。
“来人,将孟星痕就地正法。”韩墨下令。
“谁敢动人本宫要他的命。”铁心竹也不是吃素的,对于御林军喝道。
韩墨权势虽重,但皇后的威势也好生猛,御林军哪里还敢动人,都站原地装愣。
“韩相大人,你就是要杀人也得把人看准了,你仔细看清楚点,你叫人拿下的可是孟将军?”铁心竹道,语速极缓,韩墨仔细一瞧雪魄果然不是他要抓的人,立马知道上当。
“我小看了你。”韩墨道,并让人放开雪魄。
铁心竹回韩墨一记‘谢谢夸奖’的表情,然后唤来皇城禁军统领,命其封锁尚京城三日,三日内任何人只许进不许出,她为何这么做,就是怕韩墨派人去追孟星痕,等三日后,就是插翅也追不上。
韩墨露出算计得逞的笑容,铁心竹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完了,她估摸自己八成又做错了。
“为了能让娘娘休养身子,臣命工部在皇宫南面建了一座竹轩,不知娘娘现在有没有兴趣同臣在竹轩对弈一局?”
“好啊。”铁心竹毫不犹豫地答应,不管韩墨是挑战还是挑衅,她都接啦,她的字典里就没有退却二字。
遣散了御林军,摆了鸾驾,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奔竹轩而去。
竹轩本该是选逸舒心之地,而这个竹轩令铁心竹倍感不自然,这轩内的竹,并非挺拔直立,而是一根根扭曲变形,造型虽有意思,却没有竹本来的风采。
铁心竹只是浅浅看了一眼四周的景致,便在无兴趣,随即同韩墨在轩内摆下棋局,二人都有话要说所以等宫人掌了灯便命其退下,余二人在盘上厮杀。
韩墨执黑子先,一子落在棋盘正中的‘天元’处。
铁心竹一双勾魂目半眯,内心思忖,韩墨一点不像外表这般谦逊荏柔,相反,就凭他这一子便可知他是狂肆之人,若非棋艺高深之人,谁敢先走天元。
会下棋的人都知道,走盘中天元处虽然大气,但会消耗过多的棋子,其实并不占先机。
“韩相在让本宫?”铁心竹微不爽,他瞧不起人吗?
“古书有云‘王者易姓受命,必慎始初。改正朔,易服色,推本天元,顺承厥易’,这天元便是天命,岂有不占之理。”韩墨不急不缓的回道,一副坦然之貌,抬眼迎上铁心竹懵懂的眼神,竟牵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
“照这么说,天元果然是个好地方,可本宫能力有限,就算占了天元怕也守不住这棋盘上的江山,本宫还是本分点的好。”所以铁心竹并不在盘中与他纠缠,执了白子占了四角之一的一处星位。
铁心竹握着白子紧张的等韩墨继续落子,却见他久久不动弹,只是盯着她,一副探究之色。
韩墨一声轻哼几乎不可闻,她是在提醒他应该安分守己吗?看来这个女人也不是表面这样的呆。
这里其实是韩墨想多了,铁心竹做事向来不会三心二意,她已经把所有心思放在和韩墨下棋上,那一句是她无心之话,她是真的没那个本事,所以坦白从宽。
半晌,自知失态的韩墨才继续布局,铁心竹只管用心应付也无话可说。
“娘娘可喜欢翠竹?”过于静默,韩墨忽然问道。
“还行。”铁心竹含糊应声,这盘棋可马虎不得呀。
“那这竹轩内的翠竹,娘娘是否喜欢?”
“不喜欢,弯弯扭扭的好难看。”铁心竹埋首对着棋盘深思,所说的话完全没经过大脑,就凭直觉。
“是么,臣倒以为能将天生笔直的物种掰弯,这也算人定胜天,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