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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能吃饱就不错了,哪有钱给你买这东西?”
“是啊。不过那时候你给我做的那些小玩意也非常好,那顶军帽和真的简直一摸一样,后来给人抢了,差点把我给哭死。”想起当初儿时的往事,陈浩的脸上挂满了温情。
“可惜东儿不喜欢……”姐姐的语气有些遗憾。
“时代变了,孩子们玩的东西也不一样,您别在意,就算给我买的好了。”陈浩调皮的笑了。
姐姐愉快的看着童心未泯的小弟,那一刻,她觉得姐弟俩的心贴得很近。
“浩子,等会你不用送我,免得耽误工作。”
“您甭管,来得及。”
陈浩从厨房端来了一些牛奶点心,又特意弄了点咸菜,和姐姐简单的吃了顿早餐,他们起得太早,离开家时,周倩倩和东儿仍旧没有起床。
站台上,陈浩依依不舍的送别姐姐,可是姐姐却好像一直都心事重重。她的眼光犹疑不定,似乎有什么话要讲,却很难开口。
“你的头发……”春妮忽然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指着陈浩的头,吃惊的说了一句。
“怎么了?”陈浩诧异的看了看她,顺着她的手势低下了头。
春妮伸手在他的头上轻轻抚摸了几下,随着手掌的横向运动,陈浩白花花的发根在姐姐的眼前暴露无遗。
姐姐的心猛的一颤:“浩子,你的白头发怎么比我还多?”昨天初次见面的时候她还为了弟弟那一头油亮的黑发而开心,谁知道他的头发大半都已经白了。
“工作压力太大……”陈浩苦笑一下搪塞着,想说点别的,可是姐姐的目光似乎一直穿透了他的内心深处。
“浩子,你……不要太委屈自己……”她嘴里这样说,可是眼神却分明在告诉弟弟:是不是那个女人把你害成这样?如果是真的,我立刻去剁了她!
“姐姐,我不是很好吗?”陈浩忽然觉得很感动,当初母亲为了回护他,曾经提着菜刀使得方圆数里内的乡民为之侧目,他相信只要对姐姐诉几句苦,她也会立刻提了菜刀去找人拼命,然而他不想让姐姐太深的介入自己的生活。
“告诉姐姐,这样的日子……你过得下去吗?”姐姐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疑虑,她不能想象心高气傲的弟弟居然能忍受这个女人这么多年。
“我很好,姐姐。”陈浩的眼前浮现出另外一张轻灵的笑脸,他幸福的笑了。“不用管我,以前是很不习惯,不过最近……,我真的很开心,你先回去吧。”
姐姐将信将疑的看着弟弟,那种幸福的表情不是装出来的,可是昨晚在妻子面前,弟弟脸上的痛苦也绝对不是装出来的,他到底怎么了?她以一种矛盾的心情上了火车,压根就不知道,弟弟此刻正不知不觉的走向别人早已布好的陷阱。
送走了姐姐,陈浩离开车站往公司的方向驶去,他的心情忽然轻松起来。
很多事情他不能对姐姐说,他无法告诉姐姐,虽然当初姐姐给了他一千元钱,可是对他而言实在太少了,少到他根本就不敢动用的地步,他也无法告诉姐姐,如果姐夫没把那两万块钱拦下来,他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狼狈的境地。他知道姐姐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婚姻陷入了危机,知道姐姐一定痛恨倩倩,可是让姐姐操心的事情太多了,他不想让她再为自己多担一份心。在他的心目中,妻子和东儿加起来的分量都不如姐姐一个人重要,他只有这一个亲人,所以不能让姐姐整天为自己提心吊胆。当他投身到紧张的工作中的时候,陈浩的还不时转着这样的念头:一个人在一生中遇到的偶然事件太多了,细细的算来,人生其实就是这些偶然的事件联系起来的一条必然轨迹。
当初如果不是因为打了局长的小舅子,他不会那么轻率的来北京打工,如果不是姐夫夺走了母亲留下的钱,自己也不会因为衣食无着去搬家公司出卖体力。性格决定命运,他走到今天这一步,应该说早在童年时代就注定了。
母亲和姐姐的溺爱让他产生了盲目的自信,凡事养成了以自我为中心的习惯,这种思维方式一直主宰着他,因而一旦到了面临绝境的时候,他的自信几乎在一瞬间就变成了极端的自卑。
无疑陈浩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他对自己的分析非常理性,也非常到位,以至于他得出的结论和别人投入上百万经费得出的结论惊人的相似。
在昌平区蟒山森林公园附近的一幢别墅里,二十七岁,面目清秀的徐紫娟花了三个多小时细细的研究着父亲带给她的两大本厚厚的卷宗,最后她的那双美丽的眼睛盯住了陈浩的一张近照:多帅的男人,怪不得周倩倩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把他牢牢的抓在手里。
她抬头看了看黄玉生:“爸爸,您的计划有些匪夷所思,里面牵扯了太多的人,任何一个环节出现纰漏都可能前功尽弃,您觉得成功的把握大吗?”
黄玉生笑了。紫娟长得很像母亲,而且也那么聪明,只可惜她的母亲去世太早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高风险的投资才有可能获得高回报的利润,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得,不然你不是白读这个经济学硕士了?”
徐紫娟呆呆的想了一会:“如果您能给我时间,也许能找出更可行的办法……”
“娟子,我们对陈浩研究了五年多,不能再拖了。趁现在他的感情陷入危机,我们必须快刀斩乱麻,一旦他落入局中,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黄玉生的眼睛里面闪动着野狼般的光芒,让徐紫娟的心猛然一紧,她本能的感觉到父亲胜利的那一天极有可能就是陈浩的葬身之日,于是低下头再次研究起陈浩嘴角那两道细细的纹路来。
1995年陈浩来到北京以后,很快就发现自己多年来建立起来的的自信其实不过是一种坐井观天式的盲目自大而已。北京的工作机会非常多,可是要求也是千奇百怪,经过几次失败的面试,他惊讶的发现自己几乎一无是处了。
他的口袋迅速的瘪了下来,当他不得不为明天住什么地方以及到什么地方弄点吃的而发愁的时候,终于正视了这样的现实:除了干体力活,他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对陈浩来说,这无疑是毁灭式的打击,二十多年建立起来的自信仅仅在两个月内就荡然无存了。
他开始深刻的反省自己,然而他的自我反省过了头,以至于他的那种张扬的个性在一瞬间就转为极度的不自信。
1996年,也就是姐姐初次来北京看他那年的9月份,陈浩遇到了周倩倩,这次邂逅彻底改变了他的生活轨迹。
当时,陈浩用了几乎全部的收入报了一个电脑初级班,虽然姐姐寄来的钱能让他暂时缓解一下,可是他被苦难的日子吓怕了,他把那一千块钱原封不动的存在银行里,只要还能维持生存,就不敢动用那笔钱。
那一年的夏天,北京热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陈浩除了每天累死累活搬着家具楼上楼下的跑,就是去中关村附近的一个私立电脑学校学习。
参加学习的大都是中学生或者企业的秘书、白领,在这里,穿着搬家公司工作服的陈浩成了一个极不和谐的音符。坐在课堂上,又高又瘦的他就像半截被人涂成黄色的电线杆,身上发出的汗味让许多人皱眉,因为这些,他也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本来,对他而言学习并不是什么苦差使,可是经过了一整天的繁重体力劳动,他经常会在课堂上不知不觉的睡过去,有时甚至很响的打起鼾来。
他非常想学习,可是练习时间有限,一个月下来几乎没有任何进步。艰苦的生活和学习上遇到的挫折像病毒一样腐蚀着他的自信,原来打算通过学习改变的命运的计划现在看来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有时候他独自坐在角落里想:人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前途一片黑暗,如果生活就这样继续下去,生存还有什么意义吗?
多数时候他对自己的境遇泄气到了极点,可是偶尔心情也忽然好起来。
9月的一个傍晚,因为提前收工,他也破天荒的提前来到学校门前。他买了几个馒头,拐到一条比较冷清的胡同里,在一辆停靠在高墙旁边的黑色的桑塔纳汽车后面找个干净地方坐了下来,打开那个棕色的小瓶子,拿出一个馒头掰开,把精盐均匀的撒在上面,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上午下过雨,空气很新鲜,天也非常蓝。也许因为天好,陈浩也莫名其妙的开心起来。他把馒头一扫而光,然后意犹未尽的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旁若无人的走了几步太空步。他曾经是系里出名的舞王,太空步跳得非常地道。
他跳了几下,再看看脏兮兮的衣服,不由得惋惜的摇了摇头,往前走了两步,对着那辆黑色桑塔纳的后窗照了照,理了理头发,做个鬼脸,暗自得意:“虽然衣服破了点,人还是满帅的。”
陈浩一心一意的对着窗玻璃挤眉弄眼,不提防前面的车窗居然悄无声息的滑了下来,一只优美而纤细的手伸了出来,懒洋洋的对他打了个响指。
陈浩吓了一跳,他压根就不知道车里有人,就是说,刚才自己搔首弄姿的样子肯定被人看到了。他的脸火辣辣的好不尴尬,犹豫一下,慢慢的走了过去。
车里坐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子,看上去二十六七岁,长发披肩,黑色的上衣紧绷绷的,两个硕大的乳房似乎要突破束缚跳出来一般。女子戴着一副太阳镜,一脸的厌倦,看陈浩的眼光也像在看一只癞蛤蟆。
“搬家公司的?”女子在眼光在陈浩的脸上扫了一下,旋即百无聊赖的往前边看去,她的声音也懒洋洋的就像午后刚刚睡醒的猫儿一般。
“是的。您……搬家?”面对漂亮的女孩子,陈浩忽然有些心虚气短。平时,干了一天活以后,搬家工人最喜欢坐在人行道上看过往的漂亮女人,大家对路过的女孩子评头品足,胆子大的还会冲人家的背影吹一两声口哨。
陈浩很少参加这样的活动。在北方林业部门工作时,总有些漂亮的女孩子借故在他的周围流连,可是他对她们没有兴趣,想象中的爱人似乎还远在天边。如今沦落到靠出卖体力吃饭的时候,他却对往日平淡的生活有了强烈的怀恋:当初某某对我很好,如果我稍微主动点,结果会怎样?刚才过去那个女孩子的眼睛非常像大学的某某同学,可惜……
他惊讶的发现在繁重的体力劳动之下,自己居然反常的进入强烈的性饥渴状态。
女子侧过脸,皱着眉,不耐烦的看着他:“你的话总这么多吗?”
陈浩有些语塞,他不过问问要不要搬家,怎么就说我话多?
她的身上散发着浓郁的香气,原本陈浩一直觉得喜欢化妆、喜欢洒香水的女人太矫情,可是现在闻到淡淡的香水味却莫名其妙的兴奋起来。
“有点东西要搬,走吧。”
“我给公司打电话,车马上就……”
“不用派车,你一个人够了。”女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对不起,我有点事情……”,陈浩不想耽误课程。
“一百块钱。”
他吃了一惊,我一天最多赚25元钱,去掉吃饭以及零用也就剩20元,可是这个女人出手居然如此阔绰。他吞了一下口水,犹豫一下:“要不然我打电话让别人过来……”
“两百。”
“实在对不起,我真的……”这样说的时候,他的双腿在发抖,同时怀疑拒绝这样的活是不是疯了。
“五百。”
陈浩的汗无声的从头上流了下来。少上一次课,下次跟老师说一声,补回来就是了,五百块钱可不是每天都有机会赚的。
女子得意而轻蔑的笑了:“上车。”
“去哪里?”车内空调开着,陈浩虽然觉得身上一爽,却没来由的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哪来的那么多废话?”女孩子一边开车,一边不耐烦的抢白了他一句。
陈浩非常尴尬,不愿意再和她讲话,于是把头转向车外。
女子的手机忽然响了。
“喂,是我。……你哪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陪你老婆好了,我还有事……算了,以后再说,再见。”
陈浩侧头看了看,看上去她似乎比自己大,虽然外表冷漠,可是眉头间却若有若无的凝聚着一抹淡淡的忧郁。
“去洗个澡。”
陈浩站在门口打量着的房间,装修很漂亮,可是看上去整体却很凌乱。
“愣什么?去洗个澡。”女子向卫生间指了指,顺手打开了电视机。
“洗澡……干什么?”陈浩吃吃的问道。粉红色的窗帘,暗淡的光线,室内迷漫着女性身上特有的气味,他本能的感到身体的某一个部位像树枝一样向外伸展开来,不由得面红过耳,连忙掩饰的弯下了身子。
女子用暧昧的眼光看着他,一言不发,然而眼神却似乎在欣赏着陈浩的形体。
陈浩的心剧烈的跳着,他顶不住女子的眼光,于是慌乱的冲进了卫生间。
清凉的水冲刷着发烫的身躯,可是陈浩的大脑依旧像一团乱麻。这就是艳遇?他茫然站在喷头下面有些不知所措。传统的道德观念驱使他离开这里,可是道德的力量在身体本能的反应下显得很无力。
我没有老婆,不需要对什么人保持忠诚,况且这样的艳遇可能一生只有一次……
陈浩对着镜子细细的观察,整体看上去有点单薄,可是肱二头肌和胸肌比较有形。打定了主意,他抓过一条白色的浴巾缠在腰间,做了几次深呼吸,然后走了出来。
陈浩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充分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本来他想让自己看上去老练些,无耻些,可是迎面看到横陈在长长的沙发上丰满诱人的侗体时,仍旧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棒一样,呆住了。
女人的曲线极其优美,看上去高低起伏错落有致,陈浩觉得自己似乎在欣赏一幅高手巨匠画成的工笔画,与她的身体表现出的勃勃生机相反,女人的脸色依旧平淡,眼神依然冷漠。她伸出右手的小指轻微的勾了勾:“过来。”
陈浩紧张得几乎虚脱过去,勉强打起精神走了过来。
这个可怜的小伙子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自己的第一次应该什么样子,然而此刻幻想中色彩与音乐统统没有,只有空气中弥漫着的野兽般赤裸裸的欲望。
陈浩的小腹一阵绞痛,他觉得内心变得空荡荡的好不难过,于是认真的开始后悔不该跟这个女人来到这里。刚刚洗澡时由幻想引起的兴奋的战栗此刻已然变成真正的战栗,他惊恐的发现自己对眼前的女人一点欲望也没有,他只想不顾一切的抓起自己的衣服夺路而逃。
女人带着几分厌倦从沙发上只起上半个身子,拉下了围在陈浩腰间的浴巾,于是他就像案板上待售的猪肉一样,赤条条的陈列在女人的眼前。
陈浩的头上悄然冒出了虚汗,因为过于紧张,也因为没有任何欲望,他的生殖器像一条死掉的泥鳅一样松松垮垮的坠在两腿之间。女人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头,把头转了开去。
她拨弄着遥控器,电视画面跳来跳去,终于跳出了清晰的男女交欢的镜头。影片中的女人夸张的叫着,男人则像一台巨大机器上的摇杆一样均匀的前后冲撞。
陈浩尴尬的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女人把电视的声音开得很大,陈浩疑心此时是否会有愤怒的邻居前来敲门抗议。
虽然他不喜欢女人在他面前摆出的优越姿态,对此也深表不以为意,可是内心深处仍旧涌出一种强烈的自卑感。此刻,他宁肯被人打断胳膊或者腿也不愿意没有了男性的尊严。然而越是这样想,身体越是没有半点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