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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伤黑樱桃-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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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女朋友在滑动门旁为我们安置了餐桌,然后返回厨房拿食物。一阵风吹过湖面,深蓝色的湖面泛起亮闪闪的波纹。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和我在一起,但是何必要质疑命运呢?”他说。
  “她看起来是个好女孩。”
  “你最好相信这点。她的丈夫在林肯镇的一次事故中丧生,一台卡特彼勒推土机从他背后轧了过去,他整个人被贴在一块岩石上。她有五年时间都在一家餐馆剥牡蛎。你看到她的手了吗?”
  我点点头。
  “然后,她在那个印第安酒吧做服务员。”
  “我必须抓住玛珀斯的把柄,否则我会坐牢的。”
  他用手指推着眉毛上的粗伤疤。
  “你还在为这件事焦虑,对吗?”他问。
  “你怎么想?”
  “这也难怪,一位前警察去坐牢,很糟糕的场面,伙计。如果说有人应该去坐牢,那应该是我。告诉你的律师多拖延一段时间,目击证人在某个地方消失了,人们忘记了他们所看见的事情,检举人失去了兴趣,总会有出路的,戴夫。”
  她的女朋友端来一个大盘子,上面堆满了火腿三明治、几杯冰茶、一份甜菜洋葱沙拉、一份新鲜的苹果派。
  她和我们坐在一起,一言不发地吃着东西。
  “你真认为迪西可以帮你吗?”克莱特斯问。
  “他必须帮我。”
  “祝你好运。他曾经对我说过,他的人生目标是活一百岁,然后因强奸罪被绞死。他是个可靠的家伙,但是我认为,他脑子里有个湿木塞,有时转不过弯来。”
  “他说玛珀斯和魏德林杀了几个人,并且将他们埋在一个树林里。你能从中联系到什么事情吗?”
  他的大脸庞看起来很茫然,“不,确实没有。”他说。
  我看了看他的女朋友,达乐涅,她直直地看着盘子,头向下低着,似乎想掩饰她的表情。但是我注意到,她眼角的色彩暗淡下来。
  “我为我说话的方式感到抱歉。”我说,“也许是因为克莱特斯和我当警察的时间太长了,所以有时,我们在别人面前说话不假思索。”我尝试着对她微笑。
  “我不会在意的。”她说。
  “非常感谢你的午餐,十分可口。”
  “谢谢。”
  “多年前,我曾和一个朋友到这里钓鱼。”我说,“蒙大拿是一个很美丽的地方,是不是?”
  “有时候是,尤其当你拥有一份工作的时候。这里很难找到工作。”她说。
  “这里的一切都很萧条。”克莱特斯说,“石油、农业、畜牧业、矿业,甚至伐木业。”
  “那为什么你的好朋友们要呆在这里?还有那些租赁土地的人。”
  他的绿眼睛从我脸上移开,然后咧嘴笑了。
  “他不是我的好朋友。我为他工作。我和他相处融洽。这是一种职业关系。”
  “那么,他在这里做什么?”
  “这是个自由的国度,大概他喜欢鲑鱼。”
  “我遇到一位禁药取缔机构的人,他有一些不同的看法。”
  “谈及萨尔的业务往来,我什么都不懂。我比较擅长在院子里抽烟。”
  “你这些话跟别人去说吧,你是我所认识最优秀的擅于调查的警察。”
  “曾经是。”他说,眨了眨眼睛,“你读的书要比我多,你记得小说《飘》里那个白瑞德吗?他为盟军或其他组织走私,偷运货品。他告诉郝思佳,财富是在一个国家诞生或崩溃的过程中,被创造出来的。非常好的一句话。我认为萨尔在亨茨维尔图书馆读过这本书。他转运货物然后进行交易,伙计。”
  我什么也没说,吃掉了剩余的三明治,顺便瞥了眼手表。
  “哦,感谢上帝。”克莱特斯说,“我带你去那里。但是帮个忙,他们是提供我生活来源的人,不要像看动物园里的动物一样看他们,尤其是萨尔的父亲。他是个傲慢的老人,同时也是一个恶毒的狗娘养的家伙,从一开始他就没喜欢过我。我是认真的,戴夫。你的脸从来不能很好地掩饰你的感情,你那种呆滞的目光就像大象在屋子里放屁一样。好不好,伙计?”
  “当然没问题。”我说。
  “哦,好朋友。”
  第六章
  第一节
  早上仍然在下雨,而且很冷。壁炉里的圆木已变成了灰烬。外面天空灰蒙蒙的,院里的树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又湿又黑。我打开火炉,在壁炉里放上新的圆木,点燃引火物和一卷报纸,然后准备法国吐司。阿拉菲尔梳洗好,正准备上学。我想我可以听到脑子里的蚊子又开始作怪。我穿了一件长袖法兰绒衬衫,不断用胳膊擦掉眼里的汗水。
  “你为什么在发抖,戴夫?”阿拉菲尔问。
  “我得了疟疾,它有时会复发。但这不是很严重。”
  “什么?”
  “我在军队时得了这种病,是在菲律宾,起因是蚊虫叮咬。它很快就会过去的。”
  “当你不舒服时,就不应该起床。我可以准备自己的早餐,还可以给你做饭。”
  她从我手中接过抹刀和煎锅,开始翻转吐司。她穿着一件鲜艳的粗斜纹棉布长裤,白衬衫外套了件紫红色毛衫。在厨房里,她的黑发闪闪发亮。
  我浑身虚弱,坐在厨房餐桌旁,用一条干餐巾擦脸。
  说话之前,我必须先咽一口气。
  “今天早上你能穿上雨衣,自己去学校吗?”我说。
  “当然可以。”
  “还有,如果今天下午我没去接你,你就去保姆那里,好不好?”
  “好的。”
  我看着她装好餐盒,穿上黄色雨衣和兜帽。
  “等一等,我开车送你。”我说。
  “我自己可以去,你病了。”
  “阿拉菲尔,不要像巴提斯蒂那样说话。他是个好人,但他从来没上过学。”
  “你还在生病,戴夫。”
  我摸了一下她的头顶,然后穿上雨衣和雨帽。外面的风很凉,有一股木浆场的气味,在潮湿的空气中,闻起来几乎像垃圾。我驾车送阿拉菲尔去学校,让她在操场入口处下车。当我回家时,全身颤抖着,壁炉和火炉风道的热量无法穿透我的皮肤。我只觉得,房间内干冷干冷的,当我触摸一个门把手时,手上居然跳出了静电。
  我在厨房的火炉上烧了一大壶水,来加湿空气,然后肩膀披了条毛毯坐在壁炉前。我的牙齿打着冷战,看着树脂沸腾着,在松木上噼啪作响,火焰扭曲着冲人烟囱。
  当圆木软下来,落到柴架上时,我感觉已被送到一个黑暗、没有空气的地方。在那里,记忆不重要了,皮肤似乎一下被剥掉了一寸厚。我无法解释为什么,我永远无法解释这些时刻,心理学家也无法解释。这种状态第一次出现时,我才十岁。当时我爸爸因在赌场打架,被再度关进了教区监狱。我一个人在家看一本有关宗教方面的书,里面有描述地狱灵魂的彩色插图。突然,我感觉自己进到了画里面,永远沉进了痛悔和绝望的湖中。
  我充满了恐惧和负罪感,不管教区牧师给我做过多少保证,都无法让我从中解脱。
  当这种状况在我成年后出现时,我就去喝酒。有时也会全速驾车,或者去听必姆和杰克·丹尼尔的歌,旁边放一瓶冰冻啤酒。早上用伏特加酒,将脑里的蜘蛛送回巢里;中午用四英寸厚的野火鸡,来把恶魔弗兰肯斯坦锁进他的小屋;直到下午,我才会进入充满阳光的世界,有橡树、棕榈树,还有带着盐味的风吹过庞恰特雷恩湖,使自己重新充满理性。
  但今天早晨比以往所有那些时刻都更糟。也许这是疟疾,也许是我童年心理代谢的结果,它仍然强烈地要求饮酒,并且穷凶极恶地想迫我就范。但实际上,我想那是别的一些东西。大概,像安妮曾经说过的,我已经走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
  在边缘状态,你挣脱开了所有现实世界的束缚,恢复到你的本来面目。你在地球的表面燃烧起来,太阳和月亮黯然失色,脚下的世界像死去了一样,遥远而又毫无乐趣,似乎上面结了一层冰。
  这是它到来的方式吗?没有戏剧性,没有连续三天的狂欢,没有在酒缸里的震颠性谵妄,没有精神病院的束缚装和氯普鲁马嗪,也没有一位焦虑的心理医生急切地盯着你的脸。你仅仅盯视着黄色的手帕,或者壁炉的火焰,畏惧着你自己的思想,就像被惊扰的孩子那样。
  我闭上眼睛,把毛毯拉到脸上。我可以感觉到胡须顶着羊毛衫,汗水在衬衫内流下来,我可以闻到自己身上的气味。风吹着房子,一根潮湿的枫木枝条掠过窗户。
  过了些时候,我听到一辆汽车停在外面,有人向上跑进门廊。我听到敲门声,透过蒙着蒸汽的玻璃,看到了一个女人的面孔。但是,我没能从椅子上站起来。她戴着半球形的平沿黑色牛仔帽,头发和脸上带着雨点。
  她更大声地敲着门,透过玻璃紧张地看着我。接着她打开门,伸进脑袋。
  “出什么事了?”她问道。
  “一切都很好。抱歉我没起来开门。”
  “什么东西烧焦了。”
  “我点了炉火,今天早上点的。是克莱特斯来了吗?”
  “没有。你屋子里有什么东西烧焦了。”
  “就像我说的,火炉有点不对劲儿什么的。”
  她的绿宝石眼睛奇怪地看着我,走过我身边,进了厨房。接着,我听到金属在炉子上卡塔卡塔响,然后响声到了水槽里。她拧开水龙头,蒸汽在一些热东西上发出咝咝声。她走回客厅,眼睛仍然奇怪地注视着我。她穿着胶靴,一条男人的宽皮带在牛仔裤上打着环,在她红色法兰绒衬衫外,罩着一件带有一等兵臂章的军用夹克。
  “水壶烧漏了。”她说,“我把它放进水槽,这样它就不会在屋里散发煳味。”
  “谢谢你。”
  她摘下帽子,在我对面坐下来。她嘴角的三颗痣在炉火的映衬下有些发黑。
  “你还好吗?”她说。
  “是的,我得了疟疾,它复发然后又好了。只是在血液里嗡嗡作响一会儿,并不太糟糕。总之,现在好了。”
  “我认为你不该一个人呆在这儿。”
  “我不是一个人,一个小女孩和我生活在一起。你从哪儿弄来的一等兵夹克?”
  “这是我哥哥的。”她从椅子上向前倾身,将手放到我额头上。然后拿起我的一只手,握了一小会儿。“我分辨不出来。你靠火太近了,但你应该躺在床上。起来。”
  “我很感激你,但是不舒服的感觉快过去了。”
  “是的,我能看得出,你正处于最严重的状况。你知道炉子上烧着一个水壶吗?”
  她抬着我的一只胳膊帮我起身,扶我到卧室。我坐在床沿上,麻木地看着窗外潮湿的树木,还有落在水中的雨点。当我闭上眼睛时,头开始眩晕,我可以看到灰色的虫子在我眼皮底下游来游去。她从我肩上拿开毛毯,脱掉我的衬衫,把我的头挪到枕头上,然后给我盖上被单和床罩。我听见她在浴室里放水,然后打开衣柜抽屉,接着坐到床垫边上,用一条温暖、湿润的毛巾擦拭我的脸和胸口,然后,在我头上套了一件干净的T 恤。
  她又摸了摸我的额头,俯视着我的脸。
  “我认为你没有把自己照料好。”她说,“我还认为你不是个明智的人。”
  “你为什么来这儿?”
  “不要顾及萨利·迪奥和他父亲的面子。这对你不好,对克莱特斯不好。”
  “克莱特斯是自找的。”我吐了口气,张开又合上眼睛。我可以感觉到房间在旋转。
  “他曾做过些坏事,但他不是个坏人。”她说,“他敬重你,他希望你仍然是他的朋友。”
  “当我需要他时,他出卖了我。”
  “也许他自己也付出了代价。你睡觉吧,我会呆在这儿,给你准备午餐,等你醒来再吃。”
  她在我身上盖了条毛毯,把它拉到我的下巴处。她的手碰到我的手,我不由自主地把她的手握我的手中。
  我不记得上次碰女人的手是什么时候了。我在手掌中合上她的手指,用拇指感觉着她皮肤上树皮一样的粗糙,把我们两人的手放在我的胸口上,似乎这样,能给我一些在现实中我所没有的权力。她没有抽走她的手,她的面孔很温柔,用毛巾擦掉我头发中冒出的汗水,仍然坐在床边。外面,雨水扫过院子和屋顶,我感觉自己滑入了一个凉爽、洁净和安全的地方,那里没有火在燃烧。
  在那里,灰色的早晨就像我的额头枕在她的大腿上那样,不会带来丝毫伤害。
  第二节
  当我再次醒来,已经到了下午,太阳出来了,天空蓝蓝的。我感到全身虚弱,但是侵入我身体中的东西已经悄然离去了。我光脚打开前门,天气很凉,阳光灿烂,南边比特鲁山脉参差不齐的顶峰上,覆盖着一层白雪。
  外面河流上,一个庞大的树根湿漉漉地跳出来,在水流当中闪闪发光。我听到她在身后的厨房里,于是记起了此前的行为,像是记忆的碎片,从醉酒的梦中恢复过来。
  她在我脸上看出了这点。
  “我打电话给克莱特斯了。他知道我在哪里,他不会在意的。”她说。
  “我想感谢你的仁慈。”
  她的眼睛柔和起来,在我脸上移动着。我感觉有些局促不安。
  “我在生活中有些奇怪的时刻,我无法解释。”我说,“所以我告诉人们这是疟疾。大概真的是,但我不知道。
  也许这是别的什么。有时候,嗜酒者互诫协会的人称之为干醉。“
  我从冰箱里取出一瓶牛奶,坐到厨房桌子旁。从后面的窗口,我可以看到一位年长的妇女,正在她的蔬菜园里锄地。隔壁有人正在用割草机割草。达乐涅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我的脸。
  “克莱特斯说,你失去了你的妻子。”她说。
  “是的。”
  “他说,两个男人杀了她。”
  “对。”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她关掉汤锅下的火炉。
  “我惹了一些人,我本应该不去管他们,随他们去的。”
  “我明白了。”她从橱柜里拿出两个汤碗,和汤勺一起放到餐桌上。“这让你非常不安,是吗?”
  “有时候是。”
  “当我丈夫死时,我责备我自己。前一天晚上我把他锁在屋外。当时我发现他和一个加油站的白人女孩有性关系。他只好整夜在零度气温下呆在车里。他早上就那样去上班了,一台推土机从他后面轧过去。他就像一个小男孩,总是呆在错误的地方。”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你不该为了你妻子身上发生的事而伤害自己。你没有意识到昨天做了什么。萨利·迪奥都发狂了。”
  “不,他没有。他只是喜欢让人们以为他发狂了。”
  她盛满了我们的碗,坐到我的对面。
  “你不了解萨尔。克莱特斯说,你让萨尔在他的朋友面前很难堪。在你离开之后,他来我们家,他们出去坐在阳台上。我可以透过玻璃门,听到萨尔在大吼大叫。
  我认为,克莱特斯是不会让人那么对他说话的。“
  “为萨利·迪奥那样的人工作,要付出很多代价的。”
  “他羞辱克莱特斯。”
  “听着,在油田有一个说法——”当我找到这个工作时,我正在寻找工作。‘你告诉克莱特斯这句话。“
  “萨尔还说了其他一些话,关于你。”
  “什么?”
  “”不要再带他到这里来,也不要让他和迪西·李交谈,如果他这么做了的话,我会割了他的鸡巴。“‘我再次向门外看去,看着那个女人在山谷间的菜园里锄地。她有粉红色的面孔,白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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