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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珂雪瞧一眼五花大绑的张大胆,一脸平静问:“他是谁?”
原来,自嫁进辛家,沈珂雪就从未出过院门,故四平街邻里,她能识得的实在寥寥少数,而逍遥棺材铺的掌柜与辛家老爷深有交情,经常出得辛府大院,从而她认识欧阳逍遥,却不识得张大胆。
张大胆不待他人开口,便毛遂自说道:“在下和夫人是乡邻,街尾卖肉的张大胆。”
沈珂雪‘哦’一声,不再开口。
此时,怜儿走了进来,端来参茶和三两碟江南福寿斋最有名的糕点,一一有序置在桌前。
沈珂雪喝上一口参茶,吃下两块糕点,才又道:“你边上的是什么?”
张大胆低头看一眼习娇娇,她整个身子都让一块白绫布盖住,想必是辛竹怕吓到了府中的丫鬟夫人,才遮起她的身体及面容。他心中暗想:“倘若你知道了她是谁,见过了她目前的容貌,那四平街头号美人的称号,应是你稳坐莫属了。”
他心里想着,嘴上道:“她是一个大活人。”
沈珂雪一阵好奇,搁下手上的参茶,道:“活人为何会躺在地上,还要用块布遮着,难道她没衣服穿不成?”
张大胆瞟一眼辛竹,气语冰冷道:“那是因为有人有眼无珠。”
辛竹一脸怒色,威胁道:“你盗走大哥的尸体,现在还敢在这胡言乱语,小心我叫人掌烂了你的嘴。”
沈珂雪瞧一眼辛竹,目光落在习娇娇身上,更加好奇道:“张大胆,你说她是活人,那活人为何一动都不会动?”
张大胆道:“她此是体力过虚,处在昏死状态,但有些人却查也不查,硬指她是死人,还不分青红皂白,将我捆绑至此,诬陷在下是盗墓贼,我看他是真正的盗墓贼见不着,却故意拿我来顶替的吧!”
辛竹怒色更盛,重叱一声,道:“来人,给我上前掌烂了他的嘴。”
三两名家丁凶神恶煞般涌上前去,擒起张大胆,预行掌嘴恶事。
突地,沈珂雪轻叱一声,道:“你们都给我退下。”
几名家丁面面相觑,呆呆看向辛竹。
沈珂雪杏目一转,道:“二弟,你别和这种人一般见识,他既然口口声声说他是冤枉的,那咱辛家也不该不让别人心服口服,我看这样,咱们就一起瞧瞧这地上躺着的,她到底是死人还是活人。”
辛竹眼色微使,几名家丁见之,只得悻悻退去。他微步上前,面有不悦道:“嫂子都这样说了,小弟惟有遵照就是。”
沈珂雪暗自一笑,道:“怜儿,咱也上前瞧瞧去。”
“是,夫人。”怜儿扶起她,缓步下来。
辛竹冷瞧一眼,嘴角闪过一丝诡异的笑,道:“来人,把布给我揭了。”
张大胆闻见一惊,辛府家人众多,倘若谁认出来习老板,那于她可不是太妙。
一名家丁应应诺诺地上来,沈珂雪吩咐道:“揭了吧!”
家丁望着辛竹,动之未动。
辛竹淡淡道:“揭了。”
张大胆一怔,焦急看向习娇娇,无措之余,突听一扯嗓子道:“慢等。”
话音刚落,欧阳逍遥已步将过来,一阵轻风吹过,白布微微拂动了一下。
怜儿见之害怕,悄悄后退半步,身子贴近向沈珂雪,颤上一颤。
欧阳逍遥咳声连连道:“大夫人,老朽认为,此布不宜揭。”
众人都惊讶望向他,沈珂雪冷冷道:“欧阳大掌柜有何高见?”
棺材老板
欧阳逍遥道:“大夫人有所不知,老朽……咳咳……之前见过她,依老朽愚眼……咳咳……她面色不正,只怕……咳咳……”
沈珂雪等不及他讲完,急口道:“只怕什么?”
欧阳逍遥边咳着边道:“只怕她活不过三,大夫人应先找个大夫给她瞧瞧,别不要把什么恶疾染在了庄上。”
沈珂雪稍作沉吟,望一望辛竹,道:“怜儿,去把大夫给我叫来。”
怜儿应下一声,匆匆离去。
沈珂雪杏目转处,脸露一笑,道:“多谢欧阳掌柜的提醒,晚辈做事实有些欠周到。”
欧阳逍遥道:“大夫人精明能干……咳咳……辛家有夫人在……咳咳……实乃辛老爷之福分。”
沈珂雪嫣然一笑,谦承道:“大掌柜说笑了,晚辈只是在尽自己的本分罢了。”
辛竹冷嗤一声,嘀咕道:“假人假正经。”
沈珂雪面色变了变,道:“二弟在说些什么?”
辛竹微微一震,干笑道:“没……没什么?”
沈珂雪轻佻目光,落向屋外,只见怜儿急急领着王大夫走来。
王大夫来到辛家大堂,先给沈珂雪和辛竹各行过一礼。
沈珂雪目光落在习娇娇身上,道:“王大夫,你去瞧瞧她患的是何病症。”
王大夫放下药箱,鞠下身子先探了探习娇娇的脉门,然后小心掀起白布,瞧了眼睛和舌尖,又好生盖下。
沈珂雪与一干丫鬟见之,无不都吓得花容失色,沈珂雪微颤道:“她的容貌怎么这般吓人。”
辛竹暗自得意一笑,道:“王大夫,她是死着还是活着?”
王大夫摇摇头,叹道:“二少爷,恕小老儿无能,此人虽还活着,却已是油尽灯枯,我看,还是给她准备后事吧!”
辛竹脸一变,道:“准备什么后事,尽是些饭桶。”
王大夫木立当场,必恭必敬站着,惊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辛竹瞧也不瞧他,怒道:“给我滚。”
王大夫匆匆提起药箱,慌忙跑出了辛府,走时,连诊金都未敢讨要。
沈珂雪瞧一眼辛竹,从身上拿来半锭银子,交给怜儿,道:“明时,你把这给王大夫送去。”
怜儿收过银子,尾随沈珂雪回向掌家太椅走去。
欧阳逍遥连咳数声,道:“辛公子,莫不是咱们真搞错了,这张屠户不是盗墓贼。”
辛竹脸一沉,道:“你早知道她还活着,却为何不早告知我。”
欧阳逍遥道:“其实老朽也是……咳咳……瞎猜的。”
辛竹冷眼一瞟,道:“谅你也不敢在我面前耍什么心眼。”
欧阳逍遥唯诺道:“那是,那是!”
辛竹冷‘哼’一声,压低声音道:“欧阳掌柜,你应该不会忘记,是谁将你把这条老命给拉回来的。”
欧阳逍遥点头称是,道:“明白明白,老朽怎会忘记辛公子的好处……咳咳……”
辛竹道:“那是最好。”
此时辛家正堂下,除了辛竹、欧阳逍遥、张大胆和昏死不醒的习娇娇,其余家丁下人俱退出了门外,大户人家的规矩,下人是决不敢,也不能偷听主人家谈话的。
但两人的此番交谈,一旁的张大胆实听得清楚的很,他心中不觉嘀咕:“瞧他欧阳掌柜暗地间似乎挺怕辛二公子,莫非老掌柜有什把柄于辛二手中,如不是,此人前人后的态度也不至于这般大相径庭。”
怒斥辛竹
正思忖间,猛然听见沈珂雪道:“二位在聊些什么?”
辛竹眼皮微抬,瞧了瞧她。
欧阳逍遥怔了怔,连咳数声道:“大夫人,老朽正与二公子打着赌呢!”
“打赌?”沈珂雪低吟一声,兴趣道:“欧阳掌柜,可否方便说来听听。”
欧阳逍遥道:“只要大夫人……咳咳……不生气,老朽愿意给夫人说说。”
沈珂雪一愣,道:“我为何要生气?”
欧阳逍遥顿了顿,咳着道:“大夫人有所不知,我与二公子赌的正是夫人。”
辛竹一阵奇怪,脸色甚是怪异地看了看他。
沈珂雪突地笑道:“欧阳掌柜,你倒说说,你和二弟赌我什么?”
欧阳逍遥瞧一眼辛竹,面露丝笑道:“二公子昨夜和我一道出去伏击那盗墓贼,不料却抓错了人……咳咳……此刻我对二公子说……咳咳……老夫人已不在,长嫂为母,大夫人是不舍得怪罪我等的,最多咱就把张屠户给放了,鞠个礼,道个歉,也就过去了……咳咳……而二公子却说,大夫人秀外慧中,赏罚分明,决不会冤枉了一个好人,更不会偏袒自己的家人……咳咳……所以,我俩就有了赌局,赌夫人会如何处置这件事情。”
沈珂雪始终脸上带笑,听他讲完,不禁叹息一声,道:“还是二弟了解为嫂。”
辛竹微一怔,牙根咬的‘格格’作响,暗暗忖道:“好你个欧阳老儿,你这不是让这女人有借口来整治我吗?待事情了了,我料你也不想活了。”
欧阳逍遥也一震,他心知沈珂雪和辛竹之间历来便就不和,说出这样一番话,实是料想她一定会借此缓和与辛二之间的矛盾,顺便也让大家有一个下脚台阶,哪知……此时辛二定是恨死自己了。
沈珂雪看了看他们,又瞧了眼张大胆,突地一笑,起身下来,道:“二弟说的在理,辛家祖训就是赏罚分明,此次你们抓的虽不是那恶贯满盈的盗徒,但……”又再瞧了瞧张大胆,接道:“深更半夜,带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女人在城外流连,此就十分可疑,不论他如何狡辩,也不足以信,依我看,还是送他去官衙最为妥当,而欧阳掌柜和二弟当此记一大功。”
辛竹大是吃惊,心下一阵怀疑。欧阳逍遥也是略感意外。
张大胆闻言,失色非常,急忙想道:“此去官府,只怕更有理也说不清了,我张大胆被冤枉事小,倘若耽误了习老板的时辰,却可怎好。”他越想越是焦急,直冲沈珂雪吼道:“你这个女人,一点明理都不分,与你那辛二败家子,有何区……”
话未骂完,沈珂雪早气得脸色骤变。怜儿看在眼里,二话不说,赶上前去,重重赏了张大胆一记嘴巴,嘴中还道:“你敢对我家主子出言不逊,当心拧碎了你的嘴。”
辛竹更是铁青着脸,狠狠道:“来人,给我拉下去重赏一百花棍。”
两名长得凶神恶煞般的家丁急急步跑进来,摩拳擦掌,拖起张大胆就往门外走去。
欧阳逍遥瞧一眼地上的习娇娇,急忙制止,道:“等等。”他凑近辛竹耳畔,低低道:“辛公子,此一百花棍可不算闹着玩的,就算不死那也会脱层皮,依老朽愚见,公子还是莫把事情闹大了,免得老爷南洋归来,又有人借口告公子恶状了。”情急之下,在说完这些话时,他竟然连咳嗽都减轻了。
不速之客
辛竹瞟一眼沈珂雪,她看上去怒气已逝,脸上又有了笑意。他思忖片刻,狠狠道:“放了他。”
两名家丁松开了手,退至一边,张大胆却有意无意地瞅了眼欧阳逍遥。
沈珂雪笑了笑,道:“二弟,怎么就这样算了?”
辛竹嘴角一扬,似笑非笑道:“嫂子不是说,要我别和这种人一般见识。”
沈珂雪笑道:“二弟真有记性。”
辛竹道:“嫂子的教诲,小弟怎敢轻易忘记。”
沈珂雪道:“是么?”看了他一眼,接道:“那二弟说,我们该如何处置张大胆?”
辛竹道:“全凭嫂子发落。”
沈珂雪沉吟半晌,道:“我看,还是直接送去官府吧!”
辛竹嘴角一笑,道:“极好极好。”然后一扬手,刚才那两名家丁又复上来,架起张大胆行至门口。
突然,外面只见四五名丫鬟下人慌作一团,一名丫鬟急急跑将进来,向沈珂雪报道:“夫人,有三人不经通传,擅闯来府中。”
沈珂雪脸一沉,道:“谁这么大胆子,难道不知道辛府的规矩吗?”
丫鬟道:“他们一个是活人寿衣店的曾老板,一个是算命的活眼神算,还有一个是张画师。”
张大胆闻之大喜,其余人却都一脸吃惊,几乎都齐齐望向外面。
沈珂雪奇怪道:“他们来干什么?”
辛竹眉目一横,道:“擅闯辛府,那就是找死。”他一使眼色,领上七八名家丁,直扑屋去。
哪知,沈珂雪却大喝一声,道:“休得卤莽。”
辛竹定定站着,既气恼又疑惑地看着她。
沈珂雪道:“二弟莫急,且先看看再说。”
话音刚落,但闻一个苍劲有声的话音传来:“是谁说要把我张老弟送去官府呀?”
声到人到,曾老头立于门前,笑眯眯看着屋内一干子人。数十名家丁下人手持棍棒,如临大敌,恶狠狠围住三人,只待主子一声令下,便上前拆了这三副老骨头。
曾老头笑问:“辛老爷为何不在这里?”
沈珂雪道:“父亲去南洋了。”
曾老头道:“难怪如此。”
辛竹冷目横扫三人,冷声冷语道:“家父不在,也由不得你们想来便来。”
曾老头哈哈大笑道:“想必辛公子不欢迎我们?”
辛竹一字一字,又干又硬道:“实——不——欢——迎。”
曾老头又大笑数声,转向张画师,道:“我此时才明白,为何辛铁风会将这个家交给媳妇,而不是儿子。”
张画师干笑道:“我也明白了。”
辛竹大叱一声,道:“你胡说些什么?家父的名号也是你等想叫便叫的吗?”
曾老头面色一正,道:“我实看不惯你这种浪荡公子哥,如不是今日事情有急,真想好好替辛铁风管教管教你这个败家子。”
辛竹气得大沉脸色,左右招呼道:“来人,快快把这三个老头给我轰出去。”
一干家丁早已怒气在胸,蠢蠢欲动,此时一声令下,七八条棍影,顿时当头砸下。
曾老头面不改色,微笑着瞧也不瞧。
突地,只听‘唏哩哗啦’一阵声响,七八名家丁俱抓住右手腕间,脸上一副痛苦的神色,面面相望,木若呆鸡。
辛竹怔了怔,半晌才瞧那地上,只见七八条棍棒滚落一地,更有七八支竹签散落其间,他好奇捡来一支,只见上面写着:‘博得美人一言笑,幽王烽台戏诸侯,祸福难料终难定,其人事事自可违。’
活眼神算冷冷道:“辛公子,你拾了支下下签,恕瞎子多言,此后几日辛公子最好少出为妙,不然恐有难料之灾。”
画师气离
辛竹仍下竹签,轻蔑道:“你少来唬我。”
活眼神算叹气一声,道:“忠言逆耳,辛公子应好自为之。”
辛竹冷嗤一声,道:“我劝你还是想想自己吧!今日还能不能出去辛府。”
活眼神算深叹道:“白发人送黑发人,我真为辛铁风感到痛悲。”
辛竹大吼一声,道:“废话少说,全给我上。”
“住手。”沈珂雪面色沉寂,喝止道:“都给我退下。”
家丁们呆了呆,虽未完全退去,却也停止了围攻,都怔怔望向辛竹。
辛竹牙根一咬,恨恨道:“你们还不退下。”
家丁们都乖乖地退至一旁。
沈珂雪看了看他,目光转处,娇靥一笑,道:“曾老板、活神算、张画师,三位有幸光临辛府,到底身为何事?”
曾老头笑道:“都说大夫人生得貌美如花,传言四平街第二号美人,今日一见,果真盛名不假。但让在下最佩服的,还是夫人够聪明,够冷静,辛铁风得此一儿媳,实乃之辛家幸事。”
沈珂雪笑了笑,道:“曾老板好象还未说出此来的目的呢?”
曾老头朗笑数声,道:“我们三个老头子,今日冒昧过来,只在找他。”他瞧了眼张大胆,然后目不瞬地看着沈珂雪。“
沈珂雪笑了笑,也看着他。
辛竹嘀咕一声,冷讽道:“三个老不死的,鼻子倒狗一般挺灵。”
张画师顿时暴喝道:“臭小子,你老子辛铁风也不敢于我等这样讲话,看来今日我是非教训教训你不可了。”他一捋袖袍,怒腾腾就要冲将过去。
活眼神算拉住他,道:“张画师,咱们别和晚辈一般见识,更何况今天此来,也不是惹麻烦的。”
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