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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赛利姆的旧身份证烧掉了吗?”贝尔·加拉问他,但立刻就后悔不该问这个问题。
哈莫瞪眼瞧着他,问话中的含意刺份了他。难道他如此无用,连这么关键的细节都会忘记?
“对不,德里斯,”贝尔·加拉道歉说,并拍拍他浑厚的肩膀。“我失败了,就对你撒气。原谅我吧。”
贝尔·加拉温和的声音使哈莫的脸红了。他两只小眼眯成一条线,宛如一只猫正被它喜欢的人挠摩。“你并没有失败,”他直通通地说,“这种事谁也料不到。计划得再好,也难免有意外发生。这个你在军队时就学过。”
贝尔·加拉凄然地点点头。“但在这种时候我担不起意外啊。”突然间他感到不能再在房间里呆下去了。“收拾行装,我们还能搭上去日内瓦的飞机。”
他出了房间,乘电梯下到底层。他需要来上点烈性酒。去与鲁巴亚代表进行会晤已不再是他所期望的事了。这次罗马行动失败之后,那位在日内瓦的穆沙法手下就不一定对他将来提出的任何独立行动计划感兴趣了。那杂种会训斥他一顿,末了,充其量又让他去为别人的行动打打下手。几乎整整一年来,他一直在竭力向这个唯一可能的支持人证明他有指挥行动的能力,但今日机场事件所显示的结果却恰恰相反。
贝尔·加拉穿过旅馆门廊向休息厅酒吧走去。这时,一个女人正从柜台上取了房间钥匙转过身来。她一眼看见他,便惊叫一声:“安德列!”
这无疑是在叫贝尔·加拉。过去他装成一个有公司在摩洛哥的法国商人时,用的名字就是安德列。科特瓦。但自逃离摩洛哥以后,他就没再用过这个名字。他站住脚,回盯着那女人,全身立即处于警戒状态。
见他那贵族式面庞上绷紧了敌意的线条,那女人一脸的惊喜变为疑惑。她二十七、八岁模样,身材瘦削;衣着虽然朴素,做工却显得精细昂贵;面部纶廓有些过于分明,但仍不失其魅力。有好一会儿他想不起这女人是谁,但接着他记起来了:朱丽叶·夏尔小姐,一位极端保守的英国私人秘书,是他数年前在摩洛哥结识的。
他们相识后不久,贝尔·加拉就将她诱上了床,饶有兴味地开发了这位保守女子深抑在内心的巨大性欲潜能。对朱丽叶·夏尔来说,这种疯狂的刺激令她终生难忘,而贝尔。拉却早将此事抛在了脑后,直到现在才想起来。但他个人的道德规范是:绝不冷淡与他睡过觉的女人。于是,他强迫自己松弛下来,热情地笑着大步向她走过去,扶着她的肩头,吻她的双颊,然后稍退开一些,仍旧扶着她的双肩,用他两年前第一次问候她的话说道:“赞美安拉!每当我需要朋友的时候,总会看到一张友谊的面孔。”
她大笑起来,但随即嘎然而止,不知该怎样应和他。在他的注视下,她的脸涨红了。她抬起小小的下巴,带着一种既有挑战意味又有些伤心的神情说:“刚才,我还以为你已经把我忘了呢。”
“别说傻话啦,朱丽叶。我怎么会忘了你呢?”
“你忘了,”她指出道。“我再没得到过你的音讯,自从那次……你就消声匿迹了。不是吗?”
“那是没法子的事,朱丽叶。我因为生意上的事不得不回摩洛哥去。后来就一直呆在那儿了。这个星期我才到欧洲。”贝尔·加拉向她嘻笑着。“这不,正要去找你,就又见面了。真是命运的安排。该让我们去酒吧庆贺一番啦。”
朱丽叶胆怯地往回缩。“现在不行,我的老板在楼上房间里等着我呢。”
他紧抓她的胳膊。“就让他等会儿吧,”他细语软调地说,“我们的事才是重要的呢。”
他的触摸和眼光又点燃了朱丽叶心中那难得的激情。她顺从地跟他进了休息厅的酒吧。
贝尔·加拉选了拐角处一个隐蔽的火车座要了一小瓶香槟酒,坐下来打量看她。她拘谨地坐在一边,一双瘦削的手相握着放在桌上,仍带着一种脆弱而敏感的,过早形成的中年处女的神态。
这种女人总是难以捉摸。贝尔·加拉曾认识一个女人,已经有了3个孩子,但仍禁不起男人的触摸。还有一个女人,从没结过婚,却整夜缠着跟他做爱,就象一个性饥渴的淫妇,等到了早晨,他试图阻止她时,她又垮了,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寻死觅活。这些女人都很可怕,但窥探一下她们的内心秘密,还是很有趣味的。眼下这个女人就是他猎物中最有味道的一个。
“你还在为那个制片人工作吗?”他问道。
“你是说慕雷?”朱丽叶苦笑着回忆道,“早就不给他干了。他就是无法拍完那部电影,最后躲得无影无踪,留下一大堆债主眼巴巴地想着他。从去年起我就给德兹索·瓦拉西当私人秘书了。”
“瓦拉西?”
朱丽叶骄傲地点点头。“是的,没想到吧?”
在贝尔·加拉成为一名军官之前,有一段时间他想当一名艺术家。虽然他参艺术一窍不通,却也闻得瓦拉西的大名。毕加索死后,世界上最有名气的画家就要数瓦拉西和查格了。作为一位带有不可思议背景的大人物,瓦拉西如今大部分时间都住在里维埃拉警卫森严的别墅中,只有少数特殊人物才能去拜访他。
“我真没想到,我得承认我自己也没料到能为他工作。”
“他来罗马干什么呢?我想他通常是住在……那是什么地方来着?”
“马丁岬。我们来此是协助安排展出他的20幅最杰出的作品。这次画展相当重要,不然瓦拉西是不会同我一起来的他不喜欢走动。”
贝尔·加拉点点头。“他现在很老了吧?”
“再过两星期就80岁了。事实上,今晚我就得一人飞回去为他80大寿招待会作最后的安排。有许多客人要来为他祝寿。我很难记得所有的人。不过其中有莱尼尔王子和格雷丝公主,还带着他们的孩子呢。”
“听起来场面不小啊。”
突然,朱丽叶小心翼翼地看看四周,确定没人能偷听到他们的话。“安德列,请别对人说起这件事。这是绝对保密的。事先不得宣扬出去。我们不想招来许多摄影师和记者在别墅周围晃来晃去,在宾客们来去时缠扰他们。”
“我明白,”贝尔·加拉拍拍她的手。“我会守口如瓶的。”
由于使他感到了惊异,朱丽叶很是得意。她向他靠近一些,压低声音说:“你猜还有哪两位客人……”她又担心地停了一下。“这可是机密,你明白的。只有瓦拉西和我才知道他们要光临。这事就连他们自己身边的人也大多不知道。”
贝尔·加拉宽容地微笑着。“我不是一个闲话栏作家,朱丽叶。”
她兴奋地向他耳语:“有美国国务卿,还有约旦国王侯赛因。”
有好几秒钟,贝尔·加拉说不出话来。自从第一次扼杀新生以色列的企图落空后,约旦在这件事上就只是虚张声势,不出实力。这样一来,别的阿拉伯首脑们就对侯赛因产生了敌意,其中最不掩饰的就是鲁巴亚的穆沙法上校。
侯赛因曾毫不留情地粉碎过一帮游击队企图颠覆他国家的阴谋。而游击队对此也进行了报复:就在约旦总理对埃及进行一次正式访问时,将他枪杀在开罗希尔顿饭店旁边。其中一名杀手还跪下来喝了那位总理身上伤口流出的鲜血,并宣称说血的味道是苦的。
但是,他们暗杀侯赛因本人的企图却屡屡落空。对美国国务卿的暗杀也从未得手。仅据贝尔·加拉所知就有两次没能杀了他,很可能另外还有过多次,可哪一次暗杀都在计划阶段就流产了。
他再度开口说话时,声调似乎有些漫不经心:“这么说你会很忙了。但我希望你能给自己留点时间。因为——这又是命运的安排——我恰好有许多业务上的事要去里维埃拉处理。你把瓦拉西别墅的电话告诉我,我给你打电话,咱们聚一聚。”
朱丽叶从他那双淡灰色的眼睛中只看见想与她重温旧梦的热望。
然而,贝尔·加拉这双眼睛所看见的,却只有穆沙法在日内瓦的代理人。突然之间他对日内瓦的会晤一点也不发憷了。他现在心中已有了某种计划,某种鲁巴亚不可能拒绝的计划。而且,由于朱丽叶这个关系,他贝尔·加拉成了唯一能实施这个计划的人。
第三章
亨特从伦敦西区驱车18英里到达希思罗机场时,罗马飞来的泛美航空公司747客机已临机场上空,正盘旋着对准ior-28l跑道着陆。就在这架飞机上,原本还应载有玛乔莉·卡瓦拉、那对丹麦夫妇与他们的孩子,以及那位日本计算机推销员这几个乘客。
从浓到快形成雨的低低笼罩的雾气中,透出薄薄的阳光来。亨特扶在方向盘上的一双大手隐隐作疼,天气阴潮时它们老是这样。在他16岁时,一次煤矿坍塌曾使这双手多处骨折。20年来,他已习惯了那种从手腕直延伸到指尖的刺疼。在这个雾气缭绕的下午,他驱车驶入希思罗机场,对手上的疼痛毫不在意,就如一个眼睛近视的人不在意他的眼镜镜片一样。
希思罗机场原是二次大战末期修建的皇家空军轰炸机基地。由于修建得太晚,就在建成正要投入使用时,战争便结束了。以后也不再需要它的军事用途,于是它就变成了大不列颠主要的民用机场。如今,希思罗机场占地3000英亩,每年要穷于应付几乎达30万架次飞机的起降、1900万旅客和50多万吨货物的运输。这是个不断扩大的综合建筑群,有跑道、车道、机库、候机楼、仓库、多层停车库、维修车间和其它建筑物。机场工作人员逾5万,分属于50个航空公司和17个不同的工会组织。
工作人员中包括350名英国的机场保安人员。他们要负责处理交通事务,提防恐怖分子,平均每年要对付500名来机场闹事的精神病人,同时,还得徒劳地去竭力堵截转运货物中价值1200万至2000万美元的赃物。
泛美航空公司那架飞机伦敦的747客机在罗马出事后,英国这边的有关事宜主要由苏格兰场的“c”部负责处理。这很好,在与欧洲警方打交道的过程中,亨特发现苏格兰场特别分部的人最易合作。
西蒙。亨特是个“雷子”。诚然,美国国务院新成立的“反恐怖工作组”在派他来与欧洲各保安部门合作之前,已给了他一个更为吸引人的头衔:特别联络调查员,但归根结底他仍是一个“雷子”。
调查是他的拿手,所以总能干得漂漂亮亮。过去他是陆军情报部的调查官,主要在欧洲工作。此外还有另一种类型的情报工作,但亨特对间谍那行却绝无兴趣。他擅长的是解“谜”。只要碰到难解之谜,他会全身心地投入进去,呕心沥血,穷根究底,甚至于梦魂萦绕,直到把谜解开为止。他不干这工作已几乎有两年了,如今却又重操旧业。
他体格健壮,一头蓬乱的褐发;颧骨粗大的脸上,深嵌着一对沉稳而警惕的黑眼睛。脸颊深刻的皱纹在两年前还不曾有。那时,他们得知贝思得了白血病,便将他提升为少校,然后他便退役了。他用了整整一年“假期”陪她四处旅行,双方都再也瞒不下去时,她住进了伦敦的一家医院。享特在医院里陪了她两个月,之后他便孓然一身过活,直到查乌兹将他推上这个工作岗位。
查乌兹是亨特在陆军情报部工作时的顶头上司。他在向国务院推荐亨特时说:“我不能说他是个天才,他也许连高明都算不上。去它的,我实在弄不懂这两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他是一个优秀的调查官。什么都瞒不过他。如果有了线索,他会比大多数人追得更深。他工作踏实、执拗,技术谙练,是把好手。”
有一点查乌兹没提,因为他也不清楚:在几乎一年半的时间里,眼睁睁地看着妻子死去,这种心灵上的折磨对亨特的能力到底有多大影响?
亨特将车驶离要道,绕过2号候机楼,往机场南部驶去。他在货运大楼对面一条下好处于ior—28l跑道北边的车道顶端停好车,钻了出来。这时,从罗马飞来的泛美航空公司747客机尖啸着从头顶掠过,平稳地着陆了。他倚靠着车身,注视着巨型喷气飞机沉重地滑行。
飞机在跑道的另一端停住,转过机头,开始向3号候机楼滑去。一队全副武装的机场警卫和苏格兰场特别分部的人守在那儿,防备有人再在这里对飞机进行破坏。但一切平安无事,5分钟后,这架747客机开始吐出旅客和行李。
飞机上连机组人员带旅客共有322人。亨特不禁在脑中想象这些人被暗算后,抛尸在意大利方圆数英里土地上的情景。
他等着自己“怒从心上起”,但却没有。心到了,感情却上不来。一连14个月眼看着亲人缓慢而痛苦地死去,必须要故意使自己的感情麻木才行。因此,难得动感情已成了习惯。
亨特不自觉地从夹克衫左边的口袋里掏出那3枚拜占庭古币,在作疼的手掌中倒来倒去。这几枚钱币是他在贝思对卜卦感兴趣之后买的。他对卜卦这种事迷信的一面是不信的,但却很欣赏中国古人提出的行为准则中那微妙的常识性含义。
他将钱币抛到右手掌上,见都是正面朝上。900年的岁月已几乎将它们磨平了,但3枚钱币上耶稣头像上的光环却仍清晰可辨。他盯着钱币看了一会儿,但这对他也无济于事。于是他把钱币揣回兜里,钻进汽车,在迷宫一样的曲径中,轻车熟路地穿行着向机场的另一端驶去。
他在位于希思罗机场北面的造型别致的警察局楼房旁边将车停下。就在他往大门走去时,又有一辆汽车开了过来。从车里钻出来的人粗壮结实,中等个头,面容粗犷而眼神懒散。这是苏格兰场特别分部的警长伊沃。克拉尔。他向亨特说:“你好,西蒙,连你也惊动了,够快的啊。”
亨特点点头。“让你负责这架从罗马来的飞机?”
“我是自作自受。那个死女孩的行李包一出来就会被送到这儿来。要是里面没什么东西,恐怕我们这边就算是抽了空签了。”
“没人来接她吗?”
“鬼影儿都没一个。我手下有两人还在盘问那些旅客,但似乎没人认识她。我想你已经看过旅客名单了吧?我以为,里面的伊朗政府官员似乎是这次爆炸最可能的目标,你的意思呢?”
亨特耸耸肩。“也有可能是针对航空公司本身,或是对整个西方世界的血腥警告。等什么组织站出来声明他们干这事的目的时,一切都会清楚的。”
“有这种事,”克拉尔承认道。“但我和你打赌,这次不会有什么声明。不管他们有何意图,这次是弄砸锅了。幸好只死了5个人,而不是327人。”
“罗马那边有什么新消息吗?”亨特问道。
克拉尔摇摇头。“我得知的最新消息就是,他们仍在试图寻找她可能在那儿接触过的人。听说你们的人要与她的父母联系。我看从他们那儿也捞不到什么线索。”
“一小时前打了个电话。眼下可能有人已将此事向他们说穿了。”
克拉尔轻轻作了个鬼脸。“幸好这次不是我。我干过好多次那种事,干够了。但我仍认为这是警察工作中最棘手的活儿。”
一辆机场保安队的车开过来,上面下来一位穿制服的警察,提一只磨损了的皮箱。“这就是那姑娘的行李,先生。我一认出标签上的号码就从货运员手上抢过来了。”
“干得好。”克拉尔接过箱子,同亨特一起进到楼里。他问值班警官是否有电话找过他,警官说没有。于是他领亨特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