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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头正好有一万,可就偏偏不借给你。”
“你是谁?”
“你应该听得出来。喏,老总让我提醒你,只剩两个小时了。”
“狗杂种!”
“谁!”菲菲问。
“陈皮。”
“等等,”她接过话筒对陈皮说,“你现在马上来这儿,否则这辈子你就别想见到我了!”说完她将话筒搁下。
半小时后陈皮果然拿着头盔到了我家。
他一进门就傻眼,菲菲跷起二郎腿轻伸兰花指在我床上吞云吐雾,背心里面的丰乳欲盖弥彰,那双曲线很好的美腿令他垂涎。他认定菲菲的整个姿态就是我们亲热之后的结局。
“陈皮,你说,你们老总究竟想干吗?他真的要起诉岳秋?”菲菲对瞪着自己发愣的陈皮道。
“那当然。”他走过来坐在菲菲身边,贪婪地望着她的大腿说,“怎么样,今晚我们到华南影都看午夜场?那里有情侣包箱。”
“你先说,你们老总为什么这样痛恨岳秋?”
“话可不能这么说,”陈皮的表情一本正经,“这是财经纪律,贪污和挪用公款都是犯罪。而且这笔钱已经挪用了三年,最后还宽容地给十天期限还清,要是在别的单位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当领导的也不容易啊,上百号有文化的人,一个个都自以为是,不听指挥,那怎么得了?要是每人都从财务手中拿走五万六万,你说这出版社怎么办下去?老实说,这并不是特别针对谁,主要给后来者一个教训,如果处理轻了,就起不到惩前毖后的作用,……哎哟!”
这家伙偷偷伸到菲菲大腿上的手被她的烟头狠狠烫了一下。
陈皮是个十足的下流坯,长得又高又瘦,站起来脑袋总是朝右倾斜二十度,而他的言论由于矫枉过正总是向左偏离九十度,真正他妈的口是心非。可他偏偏喜欢留长发,这些长发由于主人睡觉时的不良习惯,也总是固执己见向右倾斜,结果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根本来没有墨水的毛笔,却硬要打完最后一个句号才安心被倒插在笔架上的样子。这副模样在电影里不用化妆就可以演反角了,他竟还敢好色。
他曾经在深圳高价买了一张中国首届三点式健美比赛的采访证,然后站在前排张大嘴巴色迷迷地观看几乎赤裸的女人体。我一点儿都不明白台上剥皮青蛙似的人肉有什么美感可言,但垂死的青蛙们依然抽搐着肌肉在那里搔首弄姿,脸上还强作出一副视死如归的微笑。这种灵与肉的冲突我在中国许多美声唱法的演员脸上见过,为了使声音能够从正确的部位发出来,他们总是挤眉弄眼地纵横着脸肌,龇牙咧嘴地唱道:“我爱你……”其实,绝大部分中国人的美声均不如叫丑声,健美运动则更应改称为健丑运动。这些源自西方的怪物,如今都堂而皇之地站在中国的舞台上。
陈皮也感到深深不满,他设法溜到后台女更衣室观赏三点式运动员,结果被人当场抓住,取消了采访资格。
事实上陈皮的窥淫癖好由来已久,在校读书时他的宿舍正好跟菲菲的挨在一起,他竟带头在墙上打了个小洞,专门偷窥女生们由于夏天的炎热导致的三点式状态。有人发觉他总是设法将他人支开,自己一个人呆在宿舍里,一边偷窥一边手淫。在那个小小的洞口中,他几乎强奸了隔壁房间包括菲菲在内的所有女同学。
陈友对菲菲的追求正是从那个下流的洞口开始的。由于洞口不能弄得过大,他无法从局部的裸体中准确地推断出,上面连接的是哪一张脸孔,结果他手淫时无论看到谁的大腿都想象是跟菲菲做爱。
“因此,你完全可以想象,当陈皮在我床上看到菲菲那双美丽修长并且十分完整的大腿时是何等一番心情啊!他立刻在过去管中窥豹式的性历程中看到自己卑微的境地,并进一步激起了对我的嫉恨,但最难忍受的是菲菲性感而又近在咫尺的大腿,抑制不住便伸手过去。”
“陈皮,”我说,“你现在回去告诉老总,叫他不要欺人太甚,逼急了我端包炸药上他的办公室,大不了我们一起玩完!”
菲菲在陈皮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滚!”
十四
第二天清晨,正当我在亚热带丛林神秘的月色下呼喊着嘉娜的名字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我从梦中惊醒。我一开门便说有门铃不按你他妈想……我看见了四名警察。
“你们找谁?”我想肯定是找错门了。
“你叫岳秋?”为首的警察问。
“正是。有什么事?”
警察拿出一张拘留证,要我在十五分钟内把行李收拾好跟他们走。
“你们为什么拘留我?”我感到十分吃惊。
警察平静地说:“这个要问你自己。”
半小时之后我就被咣当一声关进黄华监狱的铁门里,不过我们仍然不相信这年头挪用区区八千元就得蹲监狱。
我今生遭受的一切厄运和灾难,其实都发源于亚热带丛林那个神秘的皎月之夜。可那时候我什么也不明白,而且根本没有机会去弄明白。
当看守咣当一声使铁门关紧之后,那张额上的疤痕像条蜈蚣的凶脸就逼到我眼前,这家伙冷笑一声:“嘿嘿,知识分子?”然后揪起我的衣领,慢慢扯下我的眼镜,往地上狠狠一摔:“别他妈冒充斯文了!”
这正是我骂农民暴发户的那句话,我完全没有料到会在这里找到共同语言,脱口应了一声:“很好!”
接下来他就朝我肚子狠狠揍了三拳,每出一拳都说一声“很好”,最后我像虾一样躺在地上,他将疤脸凑过来问:“还好不好?”
我在地上喘不过气来,可还是极力挣扎着站稳脚跟,朦胧中照准那张疤脸也说一声“很好”,给他妈一记右勾拳,但这拳一出我就立即感到后悔,疤脸虽一时被打倒在地,可我的拳头痛得再也抬不起来。我想这一把右勾拳也许为真正的知识分子所不耻,所以决定在他下一拳挥过来时就违心地说不好。
就在疤脸准备用拳头继续跟我讨论好还是不好的时候,一个中气很足的声音突然冒出来:“住手!”墙角里竟还有两个人,命令是由矮个发出的,显然他是这里的头儿。
“干什么的?”头儿逼问道。
“记者。”
“嘿哼,还真是个知识分子。来体验生活还是采访?”头儿对我有些警惕。
“不不,被人迫害!”
“很好,”疤脸抢过我的旅行袋说,“看看知识分子给咱们带什么来了?”
两天之后疤脸递过来一支烟:“知识分子,给咱们讲一个!”然后给我点着了火。这种苦寂的日子有人给说一段故事实在是桩美事,故事讲多了,主动权渐渐就到了我这里,我他妈要是不高兴,便推说自己有一种毛病,心情一紧张记忆力全失,是自小得来的绝症,不知看过多少大夫了,就是治不好。他们要听故事就不能给我来硬的,因此我很快坐上了第二把交椅。
“你给他讲一个吧!”头儿说,其实他也很想听。
“好,我今儿讲一个笑话……”我故意让他们猴急了一阵才继续说,“上中学时,我们经常到分校劳动。分校校长的生活有铁一样的规律,每天早上他不关门在公共厕所刚刚蹲下时,分校的高音喇叭恰好说,刚才最后一响是北京时间六点整”“我他妈这时上他家借东西准没人!”惯偷疤脸插上一句。
“可他有个毛病,就是梦游。有一天深夜,忽然响起急促的敲锣声,有人大声呼叫,'抓贼蔼…抓贼!'大伙听出是校长在喊。纷纷从床上爬起来,打手电亮火把四处抓贼,可校长自个却若无其事回房睡觉。大伙折腾了一夜连个贼影都没见着。第二天一早,校长上完厕所准备洗脸,突然发现自己的铜脸盆被人敲瘪了。心里十分恼火。那年头铜脸盆可值钱了。他认定那几个调皮的同学干的,但又吃不准是谁。找到肇事者他一定要让家长赔,便在广播里念了一段毛主席语录,然后诱惑道;'一个人做点错事不要紧,可贵的是如何吸取教训。其实,我早就知道是谁干的了,但为了给这位同学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希望他能够到我这里来主动承认错误…'”疤脸忍不住又插进活来:“我敢说是校长自个儿梦游干的。当官的全他妈这样!”
这时看守在门口高喊:“1763,五分钟内把行李收拾好,不得耽误!”
1763正是我的代号,显然我要离开这鬼地方了,但我不知自己将被如何处置。直到告别时,据说有特异功能的头儿才跟我说了一句心里话:“你经常躺在床上,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干,就来灵感,那是一种特异功能,今后要多多珍惜。”
我想真要是有什么特异功能,你他妈就不会在街头卖艺时失手伤人将自己送进监狱了,可我嘴里仍对他说谢谢。
铁门咣当一声将我们隔开。“等等,”疤脸说,“那脸盆是不是校长自个儿打瘪的?”
“是。”我说。
“这就对了。”他从铁窗里伸手拍一下我的肩膀,“我操,真有点舍不得你!”
我说你那句话真他妈说得好,警察就逼我上路了。
第三章
十五
囚车在闹市穿行,我不知将被送往何处,可我仍然不相信拖欠区区八千元就得上法庭蹲监狱。
透过车上的窄小的窗口,我看见一家家新设的卡拉OK歌舞厅和超级商场在醒狮队的锣鼓声中隆重开业,禁不住摇头感叹。西方现代文明竟能在东方古老民俗的祝福中从大洋彼岸移植过来!文化之间这种奇妙的涵化其实十年前就发生了,为什么直至今天我才体察到它的美?也许透过这个窗口,农民暴发户那张脸才真正他妈的斯文!
视角的转换具有魔幻般的效果。
曾经有一位游客面对笼中的老虎突发奇想,能不能将人关进笼子让虎出来呢?这个生态学上划时代的构想后来终于成为现实。这便是今日的天然动物园。在笼里,许许多多活蹦乱跳的猛兽都可以观赏你,而不会对你造成任何伤害,如果你老老实实呆在活动的笼子——汽车里的话。
于是,我在囚车里观望着都市中蚁行的人群,便有一种正在观赏中央电视台《动物世界》节目的感觉,甚至听到了赵忠祥精彩的解说。
囚车上了高架路,过了人民桥;最后在亚洲精神病院门口停下来时,我才感到有些不妙。我问押送的警察怎么回事,他什么也不说塞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道:他们怀疑作已经精神分裂,今天请了许多专家给你会诊。务必小心应对!!
这是菲菲的秘密忠告。
我已经精神分裂?笑话!狗日的总编先生你他妈才真正是迫害妄想狂,每日提防这个拆台那个到上面告状,一天不知道谁心里想什么就怀疑谁在计划阴谋夺权,时刻要B看着A,C盯着B,自己瞧着C,大文化出版社快成警察局了。
就在我快要找出总编先生精神变态的根源时,我被带进精神病院的一间房里。进去之后我看见正面一溜坐着三男一女四位专家教授,旁边一位准备做记录的女护士长得漂亮迷人。我压根没料到,我这个探究人类本质和文化奥秘的人,有一天竟然让别人观察鉴别,并且还有一位漂亮小妞作证。
我捉摸着,不能让他们先假定目已是精神病人然后再寻找证据。这种有病或有罪推断在中国十分流行,我要先发制人。
“各位专家教授,”我突然开口道,“我绝不是什么精神分裂症病人,希望你们不要被人利用。”
话音刚落,专家们好像同时领悟到什么,相互点点头,接着那位秃顶的专家开口了:“你应该相信我们,我们都是知识分子,有文化的人,会给你作出正确诊断的。你不必担心。”
思考了一会儿,他又亲切地问:“你真的看见过长尾巴的人?”
“当然。我是个人类学硕士,就是你们所说的那种有文化的人,不可能有意编造事实来断送自己的学术前途。”
“这一点我们都相信。不过,关于你的发现好像说法很多,至少不下二十种,究竟哪一种更真实呢?”
“当然是《法制周刊》的报道最真实,其它都是胡说八道。”
“可它毕竟是个小报,难道它比那些在国内外享有声誉的报纸更有权威?”
“权威有时也会出错。你们看看它们的发稿日期就很清楚这样的报道都是根据《法制周刊》的消息重新编写的。实际上我根本没请这些大报的记者参加新闻发布会,签名簿上也没有留下他们的名字。”我认为自己的回答十分得体。
女专家咳一声清清喉头,别有用心地问:“你是不是一直暗恋着导师的女儿,而她却总是躲避你了”乍一看女专家多少有些姿色,但仔细打量便不难发现,她脸上的白粉和唇边的口红仅仅是在纪念自己逝去的青春。在一旁做记录的女护士忽然抬头望着我,她对女专家的问题特感兴趣。我觉得这么漂亮的脸蛋在精神病院工作不合适,弄不好会让病人想入非非而加重病情。
“是的,”走了一会儿神后我仍然回答得很小心,“可我们一直心照不宜地默默相爱。”
“你为什么要选择东经九十九度与北回归线交点作为倒行的终点呢?”
“因为我出发时东方教授说他女儿正在那里考察,我想将世界纪录献给她。”
“倒行三年中你从未见过她?”
“但是我们经常通信,特别是我踏上当年红军长征路上的时候,我们总是将下一站的通信地址约好,有时她还在信中提醒我将进入哪一个少数民族的地带,如何注意当地的民俗。”
“就是说她一直很关心你,而你也时刻想念她?”
“是!”
“我现在再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如实回答。”女专家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你是否经常渴望跟她做那种夫妻在床上做的事情?”
“这……这个很重要吗了”
女专家似乎想通过对性问题的追踪来重温昔日的销魂时光。
“确实很重要!”她的神态已经接近高潮。
我看了漂亮的女护士一眼,她迅速低下头,佯装对这问题不感兴趣,我一咬牙说:“是。”
“因此,”终于进入高潮的女专家兴奋地说,“我们可以推断。长尾巴部落和他们的集体性生活,不过是你在极度压抑下的幻觉,因为世界上根本不存在长尾巴的人l”我操,这不是陈皮语录吗?!
“我知道现在无法拿出证据来让你们相信,但那绝对是我耳闻目睹的事实,今后只要有机会,我会拿出证据来的。不过我实在不明白,你们为什么总要提这事?”
这时另一个戴眼镜的专家开口了:“我们完全相信你耳闻目睹了长尾人和他们的性生活,这个事件对于你来说是真实的,但对于其他人来说却是虚假的,客观上也是不存在的。你个人心理或精神的事实,不等于客观的真实。”
“说来说去,你们不过是极力地证明长尾人的存在完全是我的幻觉可我并没有强迫你们相信,干吗总跟我纠缠不休呢?”。
“好吧,我们换个说法。”秃顶专家又发话了,“你是不是说过端包炸药到总编办公室?”
“是的,如果他欺人太甚的话。”
专家们又相互点点头。
我注意到有一位老专家一直没说话。
十六
我被告如继续留在医院观察。
在监狱那几天,大夫给我做过全面的身体检查,疤脸说识分子的待遇就是不同。如今我他妈便是被真正地优待了。
我被安排在男病区8号房观察。神情呆板动作迟缓的精神病人在我身边游来荡去,一位中年护士托出一套病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