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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都依你。”方云杉一口答应。
第五章
昨晚，厉心婕没回家睡觉。
她与方云杉通完电话后是有回家，但只是回家收拾了行李跟拿护照，之后便随便找了一家三级旅馆住下。她心想，既然说要跟彦子划清界线，那她应该做得彻底一点；至少，在她看见他还未能露出不在意的笑脸前，她不想再见他。何况见了他又如何，不过是徒增伤悲罢了。
一夜无眠。
在大床上辗转反侧一整夜，好不容易捱到天色泛白，拿出手机一看，才不过六点。
不过说也奇怪，明明心里这么难过，她却连一滴眼泪也掉不出来。她的心空空的，像突然被刨了一个大洞，里头一点东西也没有。
她从大床上坐起来，手捂著胸口。很难形容她此刻的感觉，像是有个很重要的东西，一下被人从她的身体切割开了，因为太突然，以至于她神经一下没办法反应，甚至连累、连困的感觉也都没有。
像机器人似的，厉心婕傻傻坐在双人床上，一阵长长的恍惚后回神，手机上显示七点十五分，突然想起她该拨个电话通知阿廖小组长。
阿廖组长拙于言词，接到厉心婕的电话，除了应“噢、噢”之外，根本不晓得还能怎么回应。三句话结束通话，厉心婕搁好手机朝床上一躺，嘴里幽幽地叹了口长气。
这个时候，方云杉来电。
答应过他一定会接他电话的，厉心婕转头瞪视手机两秒，接起。“喂，我厉心婕。”
“”昨晚睡得好吗？
通常人被这么问，心头多少都会感觉温暖，可历心婕就是没有，她觉得自己像被关在某种绝缘空间里，听得到声音也看得见外头景物，但感觉就是一片麻木。
“还好。你呢？”她略去了整晚未睡的事实，面对方云杉，她始终没办法像在彦子面前一样自在。
“我也还好。想起你现在一个人在外头，然后我又没有办法过去看你，就觉得不太安心，不过好在再过两天，我就可以无时无刻陪在你身边——对了，你得告诉我你住哪家饭店，待会儿我经纪人会过去跟你拿护照跟相片，他会在明天晚上以前帮你办一张美签出来。”
“这么点时间，来得及吗？”厉心婕出过国，知道办美签至少得要花上五天至一个礼拜的工作天，还得去跟美国在台协会的人面谈，很花时间。对于她这点疑惑，方云杉在电话里轻轻笑了。
“你不用担心，他会有办法。”
和方云杉结束通话，厉心婕乏力地趴在床上。转头望著仍安署在一旁未开启的行李，她心头突然闪过一丝不确定——
她真的要这么做吗？避著彦子，跟方云杉躲到远远的加勒比海……
但除了这样，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用什么方法，黏补好她碎了一地的心。
宫劲彦睁开眼第一件事，便是抬手摸索搁在床头柜上的闹钟，怎知摸啊摸的，始终摸不到那只方形小盒。猛地翻身而起，轰然作痛的脑袋让他忍不住吐出恶咒。
“可恶！”
转头一瞧，发现闹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一挥打落在地板上。宫劲彦皱著眉头拾起一看，瞬间一呆。
九点了！
搞什么鬼啊这！宫劲彦用力拍拍自己脑袋。他素来认为自己公私分明，打从进“皇爵”，从来没有因为私人活动而耽误正事，今天还真是头一遭。
责备自己的事等等再说，联络公事为重。
宫劲彦仰著脸狠狠吐了口气，然后他找出手机，一见上头有五通未接来电，都是阿廖打的，他立刻回电。“阿廖吗？你那边有没有事？嗯，交接换班的事……什么？”
突然听见阿廖提及阿心请假的事，宫劲彦一愣。“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我一知道就马上打电话给你了，但是你没接……”
都怪他喝酒误事！宫劲彦挫败地抓搔头发。“方云杉怎么说？”
“方先生说阿心已经跟他讲好了，他没意见。”
一听，宫劲彦心里顿时冒出火来。阿心这家伙，竟然只联络方云杉而没联络他！
“那……好，既然他没意见就暂时先这么做。我会联络阿心，看到底发生什么事。”
跟阿廖的通讯一断，宫劲彦马上换拨厉心婕手机。手机是通的，但是无人接听，铃响一阵后转入语音信箱。
搞什么鬼！
宫劲彦愤愤地切断通讯，再打一次，结果一样，电话通了却无人接听。他恼怒地挂断又拨一次，结果还是一样！
马的！
宫劲彦生气地将手机往床上一砸，发了一会儿脾气，突然间想说不定阿心刚好是在上厕所还是怎么的……他拍拍头暗骂自己太沈不住气，好在阿心没接电话，不然铁定被他痛骂。
算了，先去洗个脸换件衣服再说。
宫劲彦想错了，厉心婕根本就是故意不接。
他打电话来时，她刚把护照跟相片交给方云杉的经纪人，一打开房门，手机铃声刚好响起。但她不想现在面对他，她需要再多一点时间，她还没准备好。
不论宫劲彦打了几次，她依旧选择不接听。
刚才的痛哭让她眼睛又累又酸，她往床上一躺，拉来棉被将自己团团拥住，枕头底下的铃声兀自响著，接著，铃声止住。虽然没打算接听，但她仍不由自主地屏息等待钤声再度响起，可是五分钟、十分钟过去，手机不再响起，她终于控制不住再度痛哭。
她多希望自己的感情可以像手机一样，要的时候便响，不要的时候可以立刻妥善收拾起，不会像现在一样，只能窝囊地躲在被窝里啜泣……
到底有什么办法，才能让她一口气将彦子自她心头抹去？
接连打了五、六通电话，一样，电话通了但就是没人接听，宫劲彦气得手握拳头，恨不得一举砸烂手机。
但砸烂手机又有何用，始作俑者是那个突然音讯全无的臭家伙！宫劲彦忍著怒气再拨一次上样，仍旧是无人接听转进语音信箱。宫劲彦将手机从耳边拿开，对著发话孔大声咆哮：“马的阿心，你再不接我电话，你看我到时怎么对付你！”
气虎虎地合上手机盖，硬是强忍三分钟，再拨，依旧是铃响后转进语音信箱。马的！宫劲彦气愤地猛一踹墙壁。
“臭阿心，你完蛋了你！”
切断通讯，宫劲彦大跨步跳上座车，目标是厉心婕老家“国强武道馆”。他凶神恶煞似地冲进红色木门里，结果却只得到厉爸一句——
“阿心不在。”
“不在？”宫劲彦傻眼。“她从昨晚就没回来？”
“有啊，昨晚回来没一下子又跑出去，然后……”厉爸早睡，昨晚只来得及见到女儿第一趟回来。他想了一下实在记不起来之后的事，便扯直了嗓门叫厉妈出来帮忙回答。“老婆……老婆！”
“我听到了。”厉妈腰上系著围裙出现。“阿心第二趟回来之后不久，跑来跟我说什么她会出国一趟，我当时睡得正香，来不及问她要到哪去，她人『咻』地就不见了，到现在连通电话也没打……对了，怎么会是你跑来找阿心？她前一阵子不是说要帮你干么吗？”
“是啊，前几天她的确是跟我在一起，不过她今天一早打电话跟她组长请假，说她以后都不过去了。”宫劲彦心头又烦又急，一方面担心阿心的安危，一方面又恼怒她的举动。搞屁啊这，躲他躲成这样，难不成他是瘟神，还是得了什么恐怖传染病，竟然连夜走人！
被宫劲彦这么一说，历妈开始担心了。“阿心这丫头怎么了？她从来没这样子过！”
“这样好了，伯母，你们家电话借我打一下。我刚打了好几通电话给她，我怀疑阿心是故意不接我电话。”
“你打、你打。”厉爸挥手要宫劲彦快去。
果然不出他所料，用厉家电话拨厉心婕手机，才响没两声她就接了。“喂？”
一听见她声音，宫劲彦劈头就骂。“你这家伙，到底是躲哪去了，当我是死人啊，要请假不会先打电话跟我通知……”
宫劲彦还没骂完，电话那头“啪”地被人挂上，他顿时傻眼。
马的！这家伙……
宫劲彦再拨。“你跟我拗上了是不是，听见我声音你就……”
电话再度被挂断。
真的是！
宫劲彦拿开话筒，若不是心头还依稀记得电话是厉家的，电话早被他给摔得稀巴烂！搞什么东西啊！宫劲彦瞠大一双黑眸，一副恨不得把话筒啃进肚子泄愤的凶残相。
一旁的厉爸厉妈一见宫劲彦的表情，两个老人家一下就看出，喔，原来小俩口吵架啦！
厉爸朝厉妈使使眼色，厉妈会意地走向前去，取走宫劲彦手里的电话。“我来打。”
再拨一次女儿的手机，接听的厉心婕也学聪明了，劈头就先问打电话来的人是谁。
“谁，你妈啦。”厉妈回答。
“阿心啊，你人现在到底在哪里？……旅馆？你不是跟我说要去帮劲彦……请好假了？”厉妈转头瞟了一眼宫劲彦，只见后者用嘴形提示——“问她住哪家旅馆”
“你住哪间旅馆？我担心嘛！什么，你不说！”
宫劲彦闻言，脸色顿时一黑。阿心这家伙到底在搞啥鬼啊！干么莫名其妙躲起来？
“那你到底要在那住多久……什么？明天要飞美国？跟谁……啊？好啦好啦，记得到了要打个电话回来报平安，知不知道？”说到这，厉妈朝话筒说了一声“掰”，宫劲彦还以为轮到他讲了，正伸长手想接，却只见厉妈将话筒挂上。
啊？！他还没讲耶！宫劲彦傻眼。
“阿心说不跟你说话。”厉妈朝他摇摇头。
说这什么鬼话！她还没告诉他干么莫名其妙请假，还有，她是真的要跟方云杉那家伙到美国去吗？
“我看你还是暂时先不要去找她，我刚听她的声音，哑哑的，好像哭过了。”厉妈一说完，只见宫劲彦脸上浓眉一拧。
大敌当前依然面不改色的阿心哭了？宫劲彦回想刚打给厉心婕的电话，有吗？啊糟！他刚只顾骂人，竟全然没留机会让阿心说话。
宫劲彦还没懊恼完，厉妈突然又朝他丢了颗炸弹
“我问你劲彦，你跟我们家阿心到底是怎么了？她刚怎么告诉我，她这一次去美国，是要跟她的准男友一块去的？”
什么？！宫劲彦暴跳。“阿心说……”
“对，就是那三个字——准男友。怪的是，我一直以为你跟我们家阿心是一对啊。”
“我跟阿心……”宫劲彦呆了一下，想也不想就直接撇清。“没这回事。”
一看宫劲彦的反应，厉妈这下终于知道自个儿女儿为啥要躲到外头去了。这呆小子，竟然不知道阿心喜欢他很多年了！
虽然厉心婕从来没跟厉妈提过她的感情事，但厉妈一见女儿跟宫劲彦相处时流露的小女生娇态，心里就猜出了大半。再加上两个人打从认识到现在，三不五时就会约出去吃饭逛街，厉妈还当他们俩是出去约会，结果怎知道，事情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这样子的话，那厉妈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刚只是在担心阿心她脚踏两条船，有了你还想另外交男友……既然你说你跟我们家阿心从来没交往过，那她想要发展她的恋情，我当然是乐观其承……”
怎么会这样呢？听历妈这么一说，宫劲彦整个人都混乱了。“伯母您都还不知道追求阿心的人是谁，就答应让她去美国，万一……万一她被骗了，万一她受到伤害呢？”
宫劲彦这厢说得心急如焚，但厉家两老，却是一副“老神在在”，厉爸转头和厉妈交换了一眼后，厉爸说话了。
“我们怎么会不担心，可是阿心那孩子今年都二十四岁了，既然我们当初以为你跟她是一对的事是个误会，而现在她又已经有人追求……”厉爸搔搔头。“我实在看不出来，我跟她妈到底有什么好反对。”
“人品啊！那男人的人品……”
“你认识那男人啊？”厉妈接口。“他真有你说得那么不好？是骗了人钱，还是……”
“没有，方云杉没有骗人钱，但是，我不觉得他适合跟阿心交往，他根本不是真心的。”
听人再三诋毁自己女儿的选择，厉爸表情顿时一皱。“他们都还没交往，你就这么笃定那个叫什么杉的会玩弄我们家阿心——我说劲彦啊，你可别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噢。之前那么多时间可以让你追我们家阿心，你不追，结果她现在有人追了你偏开始唱衰他们。”
“我……”宫劲彦手指著自己。他哪有唱衰，他说的可全都是事实！
“老公！”厉妈顶顶厉爸的肘，要他少说一点。然后她转头望向宫劲彦，她知道劲彦这小子还有话想说，但是她朝他摇摇手指。“劲彦，我知道你关心阿心，但是这一次，你就放手让她好好去试吧。”
“万一她发生什么事情……”
“我们厉家大门永远为她开著，这点你大可放心。”厉爸补充。
听两老这么一搭一唱，宫劲彦本以为厉爸厉妈会帮他将阿心唤回来的念头，顿时被浇灭。他终于知道，他是得不到他们的帮助了。
这念头一从脑海中闪过，宫劲彦顿时惊慌失措。
他突然发现，自己跟阿心之间拉出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他就快失去她了！
宫劲彦狠狠倒抽口气，他没办法接受这结论。他已经习惯阿心待在他身边的感觉了，只要他车子一开，扬声一喊就能找到她人，跟她拌嘴，一块去喝咖啡，打打闹闹——曾几何时，一切就只剩回忆，她人已经走了……
不！
“厉爸厉妈，很抱歉打扰你们，我先走了！”
不待厉家两老回应，宫劲彦话说完立刻转身奔出大门。直到他疾跑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厉爸才转头看著厉妈问：“ㄟ老婆，刚阿心真的有说『准男友』那三个字吗？”
“当然没有。”厉妈贼贼一笑。“我不说得严重一点，劲彦那傻小子哪会知道要紧张！”
“希望你不是乌鸦嘴，刚好被你一语成谶。”厉爸叹了口气。“我是真的觉得劲彦这孩子跟我们家阿心挺配的。”
厉妈也是这么想。
一上车！宫劲彦立刻拿出PDA，查阅方云杉今天整天的行程。现在时间是十一点二十分，宫劲彦估算出方云杉此时应当在前往台北一O一的路上，行程安排他今午在君忱的宝艾西餐厅用餐，用餐完毕会到旁边的台北一O一小逛一番……
宫劲彦在心头忖著，他到底是直接杀到宝艾西餐厅等方云杉，还是忍耐一下撑到他到一0一逛街时再过去问他比较好？
理智要求他稍安勿躁，但这个时候，要他怎么安静得下来！宫劲彦将PDA往驾驶座旁边位子上一丢，脚踩油门，银色跑车像箭般驶了出去。
停红灯的空档，他启动无线耳机拨号给组长阿廖。
“老板？”阿廖接听。
“你们现在人在哪？”
“差不多再十分钟到君悦。”
“好，对了，等会儿你们到君悦，帮我找个服务生要他为我保留一个桌位，我已经在路上了。”
“是 。”
二十分钟后，宫劲彦车子驶近君悦饭店，油车员上来接手停车，他塞了 一张千元钞给油车员后，便急急忙忙冲进君悦大门。
“宫先生，这边请。”服务生上来领位。
“方先生呢？你们安排他坐哪？”一进西餐厅宫劲彦立刻眯眼搜寻。服务生指示里头包厢，宫劲彦二话不说立刻举步向前，但却被自家员工挡在包厢门外。
“还有谁在里面？”宫劲彦问。
组长阿廖说了一个名字。
宫劲彦当然听过，这名字在台湾，谁人不晓。“好吧，一等他出来，就马上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