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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和小优的努力成果,不然,像英丰这样的倔强孩子,我不知道他会恼我们到几时。”
睿哲围起妻子的肩背,这些年有她,他学会真正的爱情。
淑娟或许不如幸慧优秀,但她是全心全意爱自己、爱英丰,她付出所有心力,为他创造温暖和谐的家庭。对于这样一个坚韧女子,他怎能不爱?“这次离开,我相信他会再回来,到时,他会成熟懂事,会了解你的期望。”
“真的吗?”执起妻子的手,笑纹在他眼角成形。
“真的,我看好你,也看好我们的儿子。”紧握住丈夫的手,她的幸福来自他,早在十年前,她就放弃自己的人生,不敢多作奢望,哪里知道,命运又为她安排起这个男人,为她编出一部幸福乐章。
“走吧!我们去公司,我要努力把公司扩大再扩大,然后风风光光地把它交到儿子手中。”
她笑了,世界上再也找不到这样一个宠爱儿子的老爸。
“对啊!今天我还要跑一趟高雄,为新公司开幕剪彩。恭喜你,儿子又多了一问子公司。”
坐上张伯的车,他们跟随在儿子女儿身后,离开家门。
车停,英丰和小优一起下车,他一手提起行李,一手……让小优紧紧握住。
她在害怕,害怕分别、害怕思念、害怕这个早晨是他们生命的最后交叉点。小优很清楚,不管她有多恐惧,她都无法留下他。
他执意想走,有没有……有没有一部分的理由,是因为他腻了她?腻了她的眼泪、腻了她的纠缠,所以他宁可离家,走得远远?是这样吧!想起他闪躲她的亲吻……苦苦的涩意爬上心间。
其实,不用这样子,真的!只要他明白告诉她,他讨厌她、不想看到她,她会躲得远远,不叫他为难。
甚至……她可以去申请宿舍,搬到外面,再不、再不……再不,她可以封了自己的心,强逼自己不爱他……
又是泫然欲泣,英丰讨厌看见她这号表情。
烦!甩开小优的手,想留他吗?不留!想影响他吗?不行!他不会教她得逞,不会背叛妈咪,不会、不会……
他想赶在闪黄灯时过马路……却不料,一部抢红灯的车子疾开过来。
一心挂着小优的愁云惨雾,英丰没注意来车;但小优注意到了,跑上前,用力推开他,自己却来不及躲,一个撞击,她在轮前倒下。“小优!”扔掉行李,他冲过来抱住她。该死!她居然用这招留住他,恨!他恨自己也恨小优。“你在做什么?”他恶狠狠地朝她咆哮。
肇事司机也停下车,跑到她身边。“小姐,你有没有怎样?”
“我没事……”咬住掺白双唇,她痛得几要晕厥。然而,真正让她想哭舶是英丰的表情,他在怀疑她作戏?“我的脚好像有一点点扭伤,这位先生,你可以送我到就近的医院看看吗?”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疼痛已远远超过她所能忍受。
“当然,我会负责的。”只是扭伤?司机松口气,放下心。
“哥,你走吧!快赶不上飞机了,很抱歉,我就送你到这里。抵达美国后,打个电话给储伯。”她深呼吸,努力让语调保持平稳。
“你只是扭伤……”英丰问。
“我没事的,加油哦!下次回来,一定要变成伟大的小提琴家。”挥挥手,她固执地要他离开。
“我会打电话回来,问问你。”皱眉,他总算走开。
他说要问问她……她还在他心间吗?他的背影从视线中消失后,她双肩垮台,交给司机先生一串数字,人便跌人昏迷……
再清醒,床边储伯的眼神充满关爱,这是一双父亲的眼神,她懂!
“储伯,我没事,别担心。”拍拍他的手,眼泪滑落。
“痛吗?”拭去她的泪,心有不舍、有愧疚。
“还好。妈呢?”小优问。
“她到高雄出差,我刚联络上她,她会赶最近的一班飞机回来。小优……撞上你的陈先生说,你是要救英丰才自己撞上车。”
“不是救不救,是下意识反应。储伯,我伤得重吗?”看看自己的腿,它们缺少痛觉。
“伤到脊柱,也许以后……你不能再跳舞……想走路……要经过长时间复健……”他支吾地转述医生的话。
这样……她算是残废了……
幸好,车子没撞上哥,小提琴家要英气潇洒地站在舞台上,不能受伤。
“没关系,我可以不当舞蹈家,哥不能不当音乐家,他是很有才能的天才型人物,当音乐家是他的梦……”
“小优,医生说你怀孕,那孩子……是英丰的吗?”他艰难问出。
明知道挑这个时间问她,太残酷,但……他焦急啊!是英丰吗?小优除开上学,哪里都不去的呀!
孩子,她居然有哥的孩子!他们的关系又多了一些些。
孩子?是男生,还是女生?会长得像哥,还是像她?他会遗传到哥的音乐天分吗?她有孩子了!在从哥身边偷来父爱之后,她又从他身上偷来孩子,不过这次小优决意不归还,她要独占到底。
“我还有未来,不能再事事往后看、件件追究,如果孩子是个错误,就把他当成我年少轻狂中的一段,谁也不要再去提起。储伯,请答应我,我不想再让妈妈担心,她为我,吃的苦够多了。”
何况,他对她没责任,是她“主动”跳上他的床啊!
“好!”他艰难点头。
“还有我的脚,不要让哥知道我受伤,明天他打电话回来,请转告他,我没事,妈那边……就说我自己不小心吧!”不当他的负担,不成他的累赘,她有她的骄傲和自尊。
“小优,你不需要永远委屈自己,不需要为英丰说谎。”这孩子,怎处处为英丰,不替自己多设想?“不委屈,事情说破……于事无补,只是增加旁人的心理压力。”
“小优,我应该骂骂你,善良要有个限度,你这样只会叫我们心疼。”
“不要骂我,出院后我还要你们的支持帮助,我要积极投人复健工作,等哥回来,我又是好好的一个人,到时,我们谁也没说谎。”笑逐颜开,她用笑容安慰。
“好吧!你休息,我先到机场接你妈。”
“嗯,我睡了。”挥挥手,闭起眼睛,她让他安安心心离开。
门关起,伪装不再,泪决堤……
要留下孩子,首先,她要先跟储伯借一笔钱,搬出家里,等孩子生下来,她可以去教跳舞,赚钱养小孩,不过,这些不能让妈妈知道,她必须……为了小宝宝,她有好多事情要计划,没时间伤心……
“储伯,请你不要让妈知道我怀孕的事,你先借我一笔钱,等我把宝宝生下来,再让妈妈知道这事,好吗?”灿烂笑容取代刚刚的茫然失意,她快乐、她开怀,生命又重新注入希望。因为她有宝宝!
“小优,听我说,孩子流掉了。医生刚帮你动过手术。”
“为什么?为什么要动手术?不能留下他吗?我想要他啊!”她激动起来,推倒点滴瓶,打翻桌上瓶瓶罐罐,她放大声量嚎哭。
“我要他、我真的好想要他……”
“我知道,储伯都知道,知道你爱他、你要他……可是在送医的途中,他就不好了,没有人刻意要拿掉他,你相信我。”睿哲紧抱住她,不让她伤害自己。
小优缩在他怀里痛哭失声,为什么没有人愿意待她优渥?“原来……是他不要我。”宝宝不要她、“他”也不要她……全世界都遗弃她……
“小优,告诉我,孩子是英丰的吗?如果是,我要他马上回来负担起责任。”
“不要叫哥回来!”在激昂之后,她擦去泪痕、迅速冷静,在最短时间内压缩悲恸,小优又恢复一贯的恬静。
“孩子已经没有了,责任还重要吗?储伯,这件事就当成我们之间的秘密,不要让妈妈和哥哥知道,好吗?”她软声哀求。
“可是……”
第七章
三星期的相处,他们更了解对方,他们一抓到时间就说话,能聊的、该聊的,他们一件也没错过。
这期间,童昕、辛穗、小语都来看过她,英丰和她们也建立起淡淡友谊。
“你的室友都很可爱,我尤其欣赏童昕的坚强冷静。”英丰说。
“我以为你只看得见她的冷艳,没想到还看得见其他。不过她的坚强冷静是保护色,并非真实。”她的话中带着醋意,回报他乍见童昕时的怔愣。
“保护色?女人都要用保护色来不教人看透吗?”
“我看过一本书,书名是‘为自己出征’,里面描述一个武士,他有一件代表着荣誉、智慧和功勋的盔胄,他时时穿着盔甲,连睡觉时都不肯脱下来。后来他最亲近的妻子、孩子厌倦了对一件铁衣说话,开始跟他冷战;于是,他决心脱去盔甲,却发现,无论如何都再脱不下。
最后武士踏上旅程,在寻求真理之道中,将盔甲慢慢脱去。
我想,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件这样的盔甲,保护着我们不受伤,却也在不知不觉中,让胄盔挡住自己的真心。“
是这样吧!当年他的敌意就是一件带着棱刺的盔甲,伤了自己也刺伤别人。
“童昕的坚强冷静是为了保护什么?”
“保护她的心,保护地不教人知的爱情。她爱上一个不该爱、不能爱的男人,一个不小心,就会伤痕累累。”
“这种爱情很辛苦。”
“是辛苦,但是她收不回了。”就像自己的爱情,明知道没有指望,却总在他几度温柔后,希望又悄然升起。
“那个天真却又敏感的小女生呢?她也有保护色吗?”
“你说的是小语,她的天真和辛穗的娇憨傻气一样,都是保护色,保护着她们的爱情。她们心爱的男人不爱她、爱别人,为争取留在他们身旁的机会,小语和辛穗隐瞒起爱情,骗男人,自己是他们的妹妹和朋友。很苦,但没管道申诉。”
“她们选择太辛苦的爱情。”
“所以我们的公寓叫单恋女子公寓,不过,我要反驳一句,不是她们选择爱情,而是爱情选择她们。”如果人能选择爱情,每个人都情愿一帆风顺。
“单恋女子公寓?换句话说,你也有段单恋情事,是我不知道的?”
“不,你知道、一直知道,只不过不想承认。”她幽幽叹息,他承认否又如何,她已经没有能力再去争取。
她的话让他震惊,莫非……她心里还爱着他?是吗!他可以不顾一切取她?他们之间还是有机会?这个讯息让他兴奋莫名,现在他最需要的就机会啊!“小优……”
“别一脸恐慌,那已经是过去式,自从你正面答复我,不爱我,我慢慢把爱情从你身上收回来,我知道你喜欢蜜秋姐,知道你们将要结婚,不会当个破坏者,你别太担心。”她的盔甲挡去预设的伤害,也挡住她的心。
过去式……没错,她已不是他记忆中的小优,她成熟自主,她有足够条件吸引男人,她不用为这个伤她一辈子的男人,再哭红一双亮眼。
她的爱已悄然离开,她的情已随风消逝,他们……失之交臂。“小优,我希望你快乐。”
“我看起来不快乐吗?”她反问。
曾经,她是快乐的,在他们刚认识的那一年,在她成为他的女人那两年,一二三,只有三年,她的快乐短暂得叫人心怜。
“是的。你不快乐!”这话不是指控,是心疼。
不快乐,自找的,一样没有申诉管道。“我但愿自己快乐,也许再过一阵子吧!”等脱去肉体俗身,成仙成佛,再无苦难菩提。
“想不想出去走走?”他曲解她的意思,以为她还在为母亲的骤逝,调适不过。
“去哪里?”歪着头,她不反对。
“淡水,现在去正好赶上那里的黄昏,精采的云霓、美丽的霞光,会让人忘却很多烦恼,然后,我们再到渔人码头去吃海鲜。”
“渔人码头?上次去,我没看到……”上次……五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听说刚建好不久。”
“那……我们还在等什么?”张开手,她大大方方等他的怀抱。
抱起她,他在耳边轻喃:“这次,不带轮椅。”
“这样……我会行动不便。”松开长发,倚在他的肩,于优要当他的人鱼公主,也许,人鱼公主将成为海上泡影,但她不悔,因她拥有他一段。
“我抱你、背你,我充当你的轮椅。”
醇厚的嗓音蛊惑她的心志,这一刻,他又是她的亲密爱人。
“不累?”她舍不得他累。
“不怕累。”也许过了今天,也许错过这回,他们再没有机会相亲。
“我会牢牢抓住你,不让你把我随处扔弃。”这句话是替十年前的小优说。
“我是好公民,不会随手乱丢纸屑。”他的思路没和她接上线。
“你如果要放手,通知我一声,不要让我摔得鼻青脸肿。”这句话,为五年前的自己说。
“不放手,再不放手……”说这话时,他忘记蜜秋、忘记过往,只想从头来过。模模糊糊的想法在脑中一瞬即过,来不及抓住就消失无踪。
一九九六年深秋 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颜老 他二十七岁·她二十三岁
小优做复健比任何人都要来得勤快,几年下来,她拿起拐杖已经能够走得很稳。
可是,在人前她仍坚持坐轮椅,你可以说她虚荣,也可以说她缺乏自信,总之,她紧守住这个秘密,要等英丰回来,给全家人一个惊喜。
这五年,储英丰拿到博土文凭,并经常性地参与世界各地的巡回表演,在国外,他已是个小有名气的演奏家。
听说,最近他正忙着筹备工作室,准备录制一系列的古典音乐选辑。
五年内,他回国几次,时间不长,再扣除应邀演奏的天数,他和家人相聚时间其实不多。
每次回国,小优均在储睿哲的协助下,搬人附近饭店,直到他回美国为止。换言之,他们已经整整五年没见过面。
他一走,小优就要追问起大家,他有没有问过她?但答案年年相同,他没问起她,连一次都没有!
她想,他不提她、他忘记她;他却想,她恨他、她躲他。
小优有自己的固执,一方面,她不顾让英丰看见残破的自己;另一方面,她要他回来是出自心甘情愿,而不是出自罪恶感,她从不想在他身上获得弥补。
于是,他们年年错过、年年失望。
英丰以为小优对自己断了念头,以为她的爱已在岁月增长中消失,却没想过,她正在为自己努力,努力给他一个健康的于优。
汗濡染的背脊,她一回回在铁竿边来回走动,终有一天,她要不靠任何外力站起来。
“于小姐,上个星期的检查报告出炉罗,江医师请你去找他。”
“谢谢,我会的。”
于优是个最认真的病人,她几乎天天都到医院报到,为那双腿而努力,整个医院里,上上下下都知道,复健科有个美比精灵的病人。
前阵子,她发现自己手上有一些红色斑点、精神倦怠、肌肉酸痛,晒过太阳就会严重些,其余的没什么太大感觉。于是挂了号,做检查。
“别太辛苦,你已经有很大的进步,别太勉强自己。”Miss毛走来,递给她一杯水。“我想早一点站起来。”
英丰拿到博士学位,是不是要回国定居,她不清楚。但怀抱着希望,她要在那之前站起来。
“听说你以前是个舞蹈家。”Miss毛拿来热敷袋在她腿上热敷。
“谈不上是‘家’,只是学过舞蹈,跳得还不错吧!”
“所以,你有很多的沮丧,想快点重返舞台?”
“也许……”不置可否。她的舞台……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