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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大熊男友-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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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是很爱哭吗?被死当了,还不大哭特哭?”
  “那你怎么又不难过了?你一向很在意分数,一点小事就会想不开。”张奇廷也笑著交握住她的小手。
  “你笑得很白痴喔,我看你是不是伤心过度,头壳坏掉了?”她伸出手去按他的额头,测试一下温度。
  “那你为什么笑呢?”
  “看开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以前就听学姐说曹国宾专门开当誧的,就算不被当,分数也很低,所以要出国申请学校的人,就不选他的课了。”
  “只怕会影响你研究所甄试的分数。”他倒是替她担心。
  “不能甄试,就用考的喽,反正又不考环经。”
  “你顿悟得很快。”
  “自从你剃光头当和尚以后,我忽然有了悟道的灵性。也明明知道你得罪曹国宾,还不怕死的跟你一起选,这叫自寻死路。”
  “你跟我一起跳悬崖了?”他兴奋地搂住她的腰。
  “傻瓜才跟你跳,是你自己不用功。”
  其实她有些心疼大黑熊。他对环境经济学很用心,搜集很多资料写报告,偏偏两次考试出了特别刁钻冷僻的题目,一考出来,大家就哀鸿遍野。
  “被死当不难过?不找老师问问?”她又追问一句。
  “算了,反正是选修课,我下学期再补一门课就好。”
  “不过你这个死当分数实在很难看,以后出去找工作,面试的人看你成绩单,问你这科怎么只有三十九分,你怎么说?”
  “我说啊,我考试那天发烧了,变得呆呆的,老师又不给补考,只好被当了,不过,我学得很好,我可以提出环境和经济之间的关联,我也可以让你们看我的学期报告”
  “好了,再说下去,人家就叫你闭嘴。”郑雨洁想到他那滔滔不绝的画面,相信他绝对有能力说服别人,“你以后做行销工作,一定很厉害。”
  “嘿,这正是我的专长,主动、积极、能言善道,本来客户要买一万元的产品,我就有办法叫他买十万。”张奇廷很热烈地述说自己的优点。
  “你呀,是专门耍嘴皮子唬人的。”唉,她就是被唬得愈来愈喜欢他。
  “听说现在有一种工作叫理财专员,专门骗人家来存钱、买基金、做投资组合,看样子好像很有趣。”
  “你喜欢去骗钱,从现在就要开始努力了,有空念点书,多考几张证照,也算是你以后工作上的资产。”
  张奇廷点点头。他不打算念研究所,虽说大学还有一年半加当兵两年,但很多事也该从长规划了,若想找到一份能够发挥长才的工作,他一定得增强战备能力。
  然后努力存钱……嘻!很快就能实现天天抱著小人儿睡觉的心愿了。
  “雨洁,那你念完研究所,想做什么?写小说?”
  “不写了。”郑雨洁有些气馁。
  “你换一家出版社,第二本稿子不是过稿了吗?我等著看你的新小说封面呢。”他搂住她的小身子,让她靠上他的胸膛,算是安慰鼓励。
  “没什么斗志了,我没有写小说的天分。”她愈说愈无力。
  “要振作,别给自己压力。来,我问你,你写小说是兴趣?还是非写不可,不然就没钱吃饭了?”
  “只是兴趣而已,也不一定拿来谋生。”
  “这就是了嘛!”他按住她的肩膀,低头看她黯然的眸子,“像我的兴趣是看漫画,看到了很开心,有时候借不到我想看的漫画,会有些懊恼,但换一家租书店就好了呀。再借不到,我排队总可以吧。我看漫画是一件快乐的事,你写小说也是快乐的事,为什么要把快乐的事情变成痛苦呢?”
  她抬头看他闪闪发亮的黑眼珠,窒闷的心情好像被那亮光融化了。
  “其实我写的时候是很开心,被退稿就不开心了。”
  “谁说你会被退稿?你不是说换了这家出版社,比较符合你的风格和故事走向吗?而且还没发生的事,千万别悲观,要是还没投稿出去,就想说一定被退稿,那我们也不用念书考试了,反正一定会当掉。”
  “你什么时候这么会安慰人?”尤其他才刚看过死当的成绩。
  “我不要你不开心。”他很专注地看她,帮她抹抹头发。
  “可是你不开心的时候,我就不会安慰你了。”
  “你会的。”他也不知道被她安慰多少次了,那是她自然而然流露的真性情,也是他想永远拥有的温暖。
  “我不会,我拿拐杖的那阵子,你简直一副世界末日的样子,害我心情也跟著不好,更别说安慰你了。其实后来我想,你是真的担心我。”她朝他一笑。
  “知道我的用心就好啦!”他握住她的手,很开心地说:“你呀,才说悟道,千万不要再钻牛角尖想不开了。”
  “你不当和尚,我就没灵性了,尤其看到你这个熊猫头发,想到我以后的人生都是黑白的,就好沮丧。”
  “以后的人生?”他抓到她的话头,喜孜孜地说:“你是我的心肝宝贝,肝哪好,人生就是彩色的,我也是你的心肝宝贝,我这块肝更好……”
  “恶心啦!”
  “好了,别想东想西了,我带你去骑脚踏车?”
  “好啊!”她已经期待靠在他怀抱里的舒适感了。
  跟他在一起,真好!她可以恣意跟他笑闹、发脾气、吐苦水──不知不觉,她变得想天天看到他,想要握住他那厚厚的熊掌。
  她已经很有谈恋爱的感觉了。
  张奇廷拥住心爱的小人儿,看到她再度展露甜美的笑靥,他也笑了。
  望向冬天的阳光,他油然升起幸福感,他想让这份幸福延续下去。
  可是心底深处有一块阴影,那是他灰暗的一面,总是挥之不去,他怕她知道以后,会因此畏惧而不再爱他。
  脚步不觉变得沉重了。
  “什么,熄火?”郑雨洁抓著电话,叫了一声。
  “火‘花’了。”张奇廷又说一遍。
  “你笔试考一百分,路考骑到平交道,熄火了?!”
  “我油门没抓稳,一个空档,就熄火了,当场被主考官赶出去。”
  “你妈妈、姐姐、姐夫一定很失望了?”
  “我大姐夫比较失望,他觉得是他摩托车的问题,牵去机车行检查了。”
  “唉!还要再考一次了?”
  “如果你来帮我加油就好了,你站在终点等我,我一定会努力地骑到你身边,绝对不会熄火。”
  “你技术不好,别牵拖到我这里,这边的驾训班,我还是帮你报名了?”
  “好吧。”他的声音有点平淡。
  讲完电话,郑雨洁拿起汽车驾训班的广告单,决定帮他报名夜间班。
  大黑熊利用寒假回家学骑机车──他们说好了,他寒假拿机车驾照,开学后再去学开车,拿汽车驾照,可是他练了一个寒假,机车路考还是没有过关。
  她不禁有些担心,他是真的不小心熄火,还是对车子仍有排斥感?
  但他已经克服脚踏车的心理障碍了,难道还要叫她坐到机车前面,让他抱著学骑车,他才能学好吗?
  下学期开学,张奇廷的汽车驾驶课程也开始了。
  “左脚离合器踩下,再踩油门。”教练很权威地教导。
  “喔。”张奇廷抓紧方向盘,有点迟疑地踩了下去。
  郑雨洁坐在后座,虽然她拿到驾照后再也没开过车,但她也看得出来,大黑熊大脚一踩,踩的不是油门。
  “你踩到煞车了!”教练大吼一声。
  张奇廷突然放开脚,老旧的教练车震动一下,发出解体前的哀号。
  “退档,重新再来!”教练很凶地说。
  张奇廷去抓排档,也不知道心思放在哪里,竟然拉起手煞车。
  教练又吼了,“喂!我第一天就跟你说了,这是手煞车,这是排档,两个很近,但是长得不一样,不要搞错好吗?要是你应该换档前进时,却去拉了手煞车,后面的车子就跟你撞成一团了!”
  张奇廷手心冒汗,就是没办法集中精神。
  教练说:“重头来!从钥匙打开电源开始。”
  郑雨洁轻轻拍了张奇廷的肩头,要他镇定。
  他察觉她的关心,点了点头,转开汽车钥匙。
  他告诉自己,为了学开车,他从脚踏车、机车一步步适应,上星期机车路考重考,他终于拿到驾照了;接下来,他一定得接受驾驶汽车的考验。
  开车不难,最难驾驭的是自己的心。
  教练教过的步骤一一出现在脑海里,手脚也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地配合,这次他小心翼翼地踩下油门,车子开始移动。
  强烈的灯光打在夜晚的教练场上,周遭的景物像幽灵一样地移动,场内有其他教练车在练习爬坡、走S型,有的快速地从他旁边超车,轮胎摩擦声音显得十分刺耳。
  他猛然松开油门,车子跳了一下,熄火了。
  “我不教了啦!”教练几乎抓狂地说:“别人第一堂课就可以开了,你学了三堂,还开不出去,接下来你也别学了!”
  张奇廷没有说话,神情十分颓丧。
  “你自己练习练习,下次还是开不出去的话,我请会计退你钱,你学不来,我也不好意思A你的学费!”
  教练劈哩啪啦说了一堆,气冲冲开了车门跳下车。
  “奇廷,奇廷。”郑雨洁心情也很不好,仍安慰著:“你休息一下,还有半个钟头可以练习。”
  “我没办法。”
  “可以的,你脚踏车、机车都这样学过来了,汽车也可以。”
  “我不喜欢车子。”张奇廷干脆下车,把车子抛在场中央。
  “喂!大黑熊!”郑雨洁也赶忙下车,追著他的大脚步,“你等一下,要去哪里?连我也不理了?”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她,直接在场外的斜坡坐了下来。
  她也陪他坐下,望著他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沉郁眼神。
  这个时候,她宁可他大哭,至少她还能知道他难过,可是他什么话都不说,就这样安静地坐著,像尊死寂的雕像。
  “奇廷,你自己跟我说,你想学开车的。”她握住他的手。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不想了。”
  “为什么?你也缴了学费,就要认真学。”
  “教练说可以退费。”
  “奇廷!”
  她有些生气了,把手拿开,他却立刻抓了回来,用两只手掌包住。
  他的手在颤抖,轻轻的,微乎其微的,但她感觉得到。
  他绝对不是一个会退缩的大男孩,他被死当、被嘲笑发型和特立独行都无所谓了,怎么会轻易败给一部没有生命的车子?
  她不要他变得这么沉默,她要把他从那场车祸梦魔拉出来。
  “奇廷。”她再轻柔地按上他的右手,“可以告诉我怎么了吗?”
  “我不想碰车子。”他低下头,几丝白发垂到额前,仿佛添上几许沧桑。
  “这年头大家都要碰车子啊,你搭公车、回嘉义搭火车,都是车子。”
  “我不喜欢轿车。”
  “我知道,你的车祸很严重,你会怕……”
  “我爸爸在车祸时过世了。”
  他维持僵硬的低头姿势,没有眼泪,没有表情。
  她终于了解这场车祸和他爸爸的关系了。一场撞死他爸爸、撞伤他的车祸,这是怎样难以磨灭的悲伤印象啊。
  她该如何安慰他?如果他总是在同学面前表现活泼开朗的一面,又有谁能了解他的心情?除了家人以外,他又跟谁深谈过这个变故?
  午夜梦回时,当他想到父亲,是否像个小男孩般躲在被窝哭了?
  过去她老是笑他爱哭,哭得难看,可是他现在不哭了,她的心却疼了起来,好疼──为还没走出阴影的大黑熊而心痛。
  她主动偎进他的怀抱,她知道,让他抱著,就是安慰他。
  果然他张开双臂,将她用力拥住,脸颊深深埋进她的肩窝里。
  教练场的车子仍是来来往往奔驰,倒退,起步,发出各种尖锐的噪音。
  她忽然感觉脖子湿湿的,心里一揪,是他掉泪了。
  “奇廷……”她轻抚他的背,轻轻唤他。
  “雨洁,你爱我吗?”他低声地问。
  “爱。”她为自己毫不迟疑的答案吓了一跳。
  “我有忧郁症,你还爱我吗?”
  第九章
  他终于回家了。
  他躺在救护车上,人还在发烧,整条右腿动弹不得,手臂挂著点滴,身边有护士陪伴,随时为他做紧急护理。
  今天是爸爸出殡的日子,医生特地让他回家祭拜。
  当他被推下救护车时,不知哪来的力气,他立刻从推床坐了起来。
  入目便是黄白菊花缀成的灵堂,还有放在尽头一张慈祥笑容的照片。
  那是好久不见的爸爸,他心头大恸,放声大哭。
  “爸爸!爸爸!我阿廷啊,我回来了啊……”
  无人回应他,爸爸笑容依旧,好像在告诉他:回来啦?去把手脚洗干净,妈妈煮好饭了,准备去吃晚餐。
  所有的往事飞快地在脑海旋转──第一次钓到苦花的喜悦、第一次骑上脚踏车的兴奋、第一次学会狗爬式游泳的惊奇,所有的场景里,都有一个带他成长的爸爸。
  可是现在,爸爸再也不能跟他分享生命中的种种快乐了。
  “爸爸!”他泪眼模糊,心脏快要承受不住了。
  大姐夫和二姐夫忍著眼泪,帮他推推床,来到爸爸停灵的地方。
  他们已经移开冰柜,爸爸静静地躺在那里,准备走人生另一趟旅程。
  “爸爸,爸爸,我是阿廷,你在睡觉,是不是?”
  他泪流不止。尽心救他的爸爸怎么不动了?是不是又想多睡一会儿,忘了今天要带他去钓鱼?
  他倾过身子,想要推推爸爸,叫他起床。
  “爸爸,起来呀!”他的双手被姐夫抓住了。他们为什么不让他碰爸爸,他只是要喊爸爸起床啊,他们愈是拉他,他愈是要上前靠近爸爸。
  他要叫爸爸起来,他要跳上爸爸的摩托车,抱住爸爸粗壮的腰,他们父子俩还要去找野溪、钓大鱼……
  “爸爸!爸爸!爸爸……”
  他拚命喊,泪水流了又流,爸爸还是带著安详的睡容,静静地不动。
  “阿廷,你身体不好,不要激动。”大姐夫好言相劝。
  “爸爸都死了,我还……”
  他说什么?他自己说了什么蠢话,他怎能说爸爸死了?!
  如果爸爸不是为了救他,拼著老命爬上山路,又跑来跑去找车子,后来又爬下山谷陪他,脑内出血就不会一直扩散,说不定还有救,他们父子俩还可以一起活下来,将来再一起出去钓鱼……
  都是他不好,是他害爸爸重伤而死的!是的,是他害死爸爸的,就是他!
  “爸爸啊──”
  他心好痛,痛得快裂开了,想要扑到爸爸身上,跟著爸爸一起去,可是姐夫把推床移开了,他离爸爸愈来愈远、愈来愈远……
  夜,变得安静。
  汽车教练场结束一天的课程,所有的车子停放妥当,把教练场照耀得如同白昼的水银灯也灭了。
  他们坐在黑暗里,只有附近的路灯投射过来微弱的光芒。
  他从小时候开始说起,一直说到爸爸的葬礼。
  像是流出心中那潭沉滞的死水,流啊流,流到无尽的夜空里,将过往化作风中微尘,轻轻一吹,飘飞而去。
  一只小手在按摩他剧跳的心脏,好轻好柔,像是怕碰坏他似地,温温柔柔地轻抚。
  他闭上眼,低下头轻轻摩挲她的脸颊,在彼此暖和的接触里,他的心跳渐渐平缓。
  仿佛有什么湿湿的东西滑过他的脸,渗进了嘴里──是咸的。
  “雨洁,你哭了?”他按住她的肩膀,看她红红的眼睛。
  “你才哭了。”她轻绽微笑,以手心帮他抹抹大脸上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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