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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装少年目光在郭飞鸿面上一转,“哦”了一声道:“阿弥陀佛,这就是了!”
上前一把拉住了郭飞鸿的袖子,接道:“郭相公,你快快来吧!”
郭飞鸿一惊,道:“不要拉,你是谁?怎知我姓郭?”
俗家少年只好驻足,一手搔着头皮,道:“咦,老宗师交待要见你的,我怎不知你姓郭呢?”
飞鸿长眉微轩,这位老祖宗,可真是引起了他的兴趣,当时他暗自道了声稀奇,看来等一会儿自己是真要见一见他了。
海禅大师手指那俗家少年道:“此乃老宗师跟前的香火童儿,名叫灵哥儿,等一会儿,他要带领施主去会见云海宗师!”
飞鸿点了点头道:“好吧,我就去拜见这位老祖宗就是。不过,眼前我却要……”
话没说完,那灵哥儿忽然跺脚道:“大和尚,你到底是怎么搞的?我奉命接引的是这姓郭的,你怎么放进一个大姑娘来,老祖宗要是怪罪下来,你担当还是我担当?”
海禅大师摸了一下光头,皱眉道:“老衲对她无法可施,又有什么办法?你怎么不阻止她呢?”
灵哥儿摇了摇头道:“她身手太快,我正想问她几句,她却己然跑进去了。”
说到此,一拉飞鸿道:“不好,我方才来时,好像听得廊内连声大响,别是那姑娘在拆房子了!”
海禅大师一惊,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你快快入内去看看吧!”
飞鸿闻言也吃了一惊,他倒没有想到铁娥竟然会如此冒失,居然会在佛门善地如此胡闹,当下忙跟着二人向前疾疾行过去!
眼前是一片荒静的院落,地上满是枯朽的落叶,周围散生着许多参天的古树。
三人走到那两株梧桐树旁,海禅大师正要道出“双桐阵”,却见郭飞鸿身形忽定,双掌向前一分,平空左右一推,两株梧桐树已被压得弯了下去。
就在灵哥儿和海禅大师转身看望的当儿,郭飞鸿已如同一只燕子似地飘了过去!灵哥儿呆了呆,张大了嘴道:“好家伙,真是好本事,老祖宗真看对了人!”
海禅大师生恐郭飞鸿误会,当时忙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不要误会,这是设来考验入悬镜廊的人武功如何的,施主目鉴力果真是高人一筹,令人折服!”
话声方落,忽听得“嘭”一声大响,眼前落下了一阵砂土,灵哥儿脸色一白道:“糟了,郭相公,你快进去看看吧!”
郭飞鸿心中悬念着铁娥,闻言点头道:“好!”
一个“好”字出口,身子已蓦地扑了过去,到了悬镜廊入口前,当时右手向外一推,把廊门推开,只觉廊门甚是沉重。
门方启开,就听得廊内传出阵阵的“碰、碰”之声,似乎整个的石廊都在剧烈地震动者,在这些剧烈响声中,还夹着一些钢簧之声。
郭飞鸿微微辨认了一下廊内情形,已知是一个设有厉害埋伏的地方,再从那些相互对映的镜光下,进一步把眼前情势看了一个仔细,不看则已,一望之下,使得他暗暗一惊,心忖道:“铁娥,你也太任性了。”
原来目光至处,竟有十数具皮人,散倒廊内,支离破碎,分明是为铁娥硬打硬折而弄毁了的。
这道悬镜廊占地颇长,曲曲折折,蛇也似的延伸出去甚运,郭飞鸿心中担心铁娥安危,向前走了几步,高声道:“姑娘你在哪里?我来助你!”
说罢放步前行,他武功高绝,目光锐利,这些皮人半数已为铁娥重手法弄毁,失去了作用,余下半数,虽是招式离奇,可是郭飞鸿又怎会看在眼中?是以轻而易举的已前行了十数丈之远。
他艺高胆大,一心悬念着铁娥情况,偏偏此刻前面廊内,竟是一些声音也没有了,他更加着急,身子向前微纵,足落处,仿佛觉得足下地板微微一斜。
郭飞鸿猛一提气,身子正要飘出去,就在这时,耳听得“呼”一声,一股疾风,直向着后脑上打来,他暗吃一惊,忙身子向下一坍,右手向上一托,已触到了一只皮手,才知是一具皮人。
他右手托住了那只大皮手,向外用力一推,使出了七成内力,中听“碰”一声,硬生生的把这具皮人给翻了出去,但同时自己也觉得肩头有点发麻,不由吓得打了个冷战。
他暗呼厉害,心神略定,却忽闻前廊内一声娇叱道:“去!”
随着这个“去”字之后,紧跟着传来了哗啦一声大响,似乎是皮人倒地之声。
郭飞鸿心中一喜,点足而前,口中高声道:“是铁娥么?我是郭飞鸿!”
铁娥没有答话,只发出了一声冷笑。
郭飞鸿一连折了三具皮人,尽管武艺高强,却也禁不住额角现出汗来。
当他转过了前面一个弯角时,已可看见这条廊道的尽头,在模糊的皮人交错影里,正有一个披发仗剑的少女,挥剑怒砍着皮偶。
郭飞鸿一眼就识出了,这个姑娘正是铁娥,虽然他从来也没有见过铁娥的本来真面,可是铁娥那一双凌人的剪水瞳子,他却是熟悉的!
这姑娘真正是胆大妄为极了,她竟然以兵刃来对付廊内的皮人,已有十数具皮人手脚为她利剑砍断在地。
这时就见她正自挥剑,迎着侧面攻击而来的皮人面门上刺去,可是那人身形忽进忽退,竟是灵活十分。
原来这是“悬镜廊”最要紧的尾段部分,云海老人在这一段廊道内的皮人身上,设下了最历害的奇招,如非具有大智和特殊武功者,万难通过。
其实说起来,以铁娥武功智力,只需慢慢应付,并非不能通过,只是她为人孤傲,自负过高,个性极强,哪里肯一招一式地去琢磨猜测,盛怒之下,竟然拔出剑来应付。
在“悬镜廊”内施展兵刃,已是大大违背了山房的规矩,更何况她下手过毒,把云海老人苦心设计,穷极匠心制作的皮人,半数都毁于剑下,这些皮人一经剑毁,无异废物,今后将再也难以修复了。
郭飞鸿目睹此情,不由大为惊心,他虽然不知山房规矩,可是铁娥如此放肆,显然是不对的。
当下他高声叫道:“姑娘使不得,快快收起剑来,待我助你一臂之力!”
说着,他足下疾点,施展出铁云所授的轻功绝技“千里户庭”移步大法,身形微晃,已到了铁娥身边。
附近几个皮偶,不是为铁娥重掌力震毁,就是已在她剑下支离破碎,所以郭飞鸿进身之际,丝毫未遇抵挡。
郭飞鸿来到近前,铁娥正是愤怒到极点的时候,她一生对敌,从未像今日这么为难过,这一百零八具皮人,暗藏了数百式绝招,已然使得她心力交疲。
只见她长发披肩,香汗淋漓,挥动长剑时,简直就像是一个疯子。
在她猛烈的剑招之下,面前一个皮人虽已遍体鳞伤,可是招式不变,它来回进退,有如游龙,端的是猛恶已极。
郭飞鸿身子向前一偎,正逢着那皮人进身之时,只见它两臂一拱,疾如石火电光一般,一双皮掌直向铁娥两肋上夹击而来。
铁娥一声尖叱,右足一抬,踢在了这皮人前胸之上,她身子错出了尺许以外。
可是云海老人,在这里所设计的,乃是最厉害的“连环三皮偶”,是由三具皮人组合而成,三皮人交互攻击,各出奇招,确实是非同凡响。
铁娥显然已在此被困甚久,是以暴怒十分。
她天性好强,自己对敌时,绝不愿任何人插手相助,此时见郭飞鸿来到,更是羞怒异常,一口长剑,翩若飞虹疾电,只听她一声清叱,剑光闪处,那是一具皮人一颗斗大的头颅,已在她青锋之下,滚了下来。
郭飞鸿惊叫道:“姑娘使不得!”
铁娥毫不理会,长剑翻处,那皮人一只右手又随剑抛落,随听那皮人体内发出了“崩”一声大响,哗啦倒了下来。
郭飞鸿身形一闪,绕到了铁娥身侧,他目睹铁娥那张苍白的脸,已为汗水湿透,柳眉倒竖,杏眼圆睁,身上长裾,已有多处破碎,不由甚是痛惜。
只是这时候,却不容他再说话,铁娥长剑又翻了过来,直向第二具皮人身上砍去。
郭飞鸿右掌向外一吐,“碰”一声,把那具皮人打在了一边,口中叫道:“姑娘快收起剑来!”
铁娥忽地转过身来,娇叱道:“不要你管,滚开!”
只见她右手向外一展,掌中剑带出了一片奇光,反向着郭飞鸿面上刺来,郭飞鸿忙自闪身避退。
他真想不到铁娥竟会如此,心中一寒,遂见铁娥冷冷一笑,陡然间腾身向里面扑去。
这时已到了悬镜廊末尾,铁娥身子向下一落,右掌向外一推,怒叱了声:“开门!”
她盛怒之下,第一招式,无不用其极致,掌力至处,只听轰然一声大响,两扇铁门霍然大开。
铁娥有如一个疯子似的,陡地闪身而入。
她身子一落地,迎面看到那海禅大师同着那个俗家弟子立在眼前,不由一声冷笑道:“我道这悬镜廊是什么龙潭虎穴,今日一看,也不过如此!”
说着,把宝剑插回鞘内,目视着海禅大师,冷冷地又道:“和尚,你还要怎么说?”
海禅大师见铁蛾此刻模样,不由心中暗凛,他双手合十念了声佛,讷讷道:“女施主方才在廊内,竟然使用兵刃了么?”
铁娥点头道:“自然是用了,怎么样?”
言方到此,那灵哥儿忽然一声叱道:“好个大胆的女人,你惹下大祸了!”
身子一闪,逼到了铁娥面前,并二指,照准铁娥咽喉就点,海禅大师见状,为之大惊道:“灵哥儿你退下来……”
话还未完,铁娥已如同走马灯似的,只一转,便到了灵哥儿身侧,玉指微伸,正点在了灵哥儿的“志堂穴”上,顿时那灵哥儿就不能动弹了。
海禅大师跌足道:“女施主,你也太放肆了,你如此胡闹,老衲怎能带你去见祖师爷呢!唉!唉!这下如何是好?”
说罢连连苦笑,无计可施,忽见铁门再启,郭飞鸿翩若惊鸿的腾身而出。
海禅大师见了,面色微喜,合十道:“阿弥陀佛,郭施主你可赶来了!”
铁娥忽地回身看了郭飞鸿一眼,面若秋霜冷冷一笑,并不理会郭飞鸿,却上前一步,手指海禅大师微懑道:“喂,和尚,你说话算不算数?”
海禘大师苦笑道:“姑娘,你太胡闹了!”
铁蛾秀眉一挑,怒声道:“什么胡不胡闹,云海老人既然有言在先,凡是通过镜廊者,皆可入见,这什么我就不行?和尚,你若是不愿带我进去,我就自己闯进去了!”
海禅大师一惊,吓得面色惨白,连声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女施主,这万万使不得的!”
说着,看了郭飞鸿一眼,叹了一声道:“姑娘你先把灵哥儿穴道解开,老衲带你入内参见云海老宗师就是!”
铁娥冷冷笑道:“这人太也无礼,待我出来之后再为他解开也是不迟!”
海禅大师频频苦笑道:“铁氏乾坤指,岂是等闲,只怕姑娘出来时,这灵哥儿已没有命了!”
铁娥冷冷笑道:“我保他不死就是了!”
海禅大师转向郭飞鸿,合十道:“郭施主可懂得解法么?请为他解开吧!”
郭飞鸿见铁娥如此任性,心中颇不以为然,但由于种种原因,却又不便与她翻脸,这时闻言之下,只得叹息了一声道:“大师父不必担心,弟子为他解开就是!”
说罢大步走过去,双手在灵哥儿两肩上一按,微微一抖,陡然退身,那灵哥儿“哇”一声大叫,呛出了一口浊痰,当即醒了过来。
铁娥那张苍白的面颊,微微现出一些惊异之色,一双瞳子,向着郭飞鸿望了一眼,冷冷一笑又把脸转向了一边。
那灵哥儿霍然醒转,想起前情,只管望着铁娥发呆!
海禅大师口中念了声阿弥陀佛,对着郭飞鸿合十欠身道:“少侠真是功德无量了!”
说罢,回过身来,望着铁娥冷冷一笑道:“姑娘一定要去参见老宗师,以怕会失望,因为老祖宗数十年来,是从来不与无缘的生人答话的!”
铁娥冷笑道:“那你就不必多管了!”
郭飞鸿生恐和尚多言,又把铁娥触怒,生出事端,当下就道:“大师父何妨就带铁姑娘入内一见,怎又见得她没有缘呢?”
铁娥只是抱臂冷笑不语,她甚至连看也不看郭飞鸿一眼。
郭飞鸿这时不免生出无限感慨,他真没有想到铁娥竟是如此一个人!更不明白的是,自己到底是怎么得罪她了?心中紧紧系着一个解不开的结,禁不住微微发起呆来。
海禅大师见郭飞鸿也如此说,明知此事有违云海老人训诫,却也无法可想,因为这位女施主太棘手,实在是不易对付。
当下叹了一声,合十道:“那么姑娘请随我来。”
说罢转身成行,铁娥目光转向郭飞鸿,似想说什么,却又忍住,冷冷一笑,就跟随着海禅大师向后走去。
海禅大师领着铁娥穿过了一条甬道,来到了一座静院之内。
但见这院子里,满是一人多高的荒草,静得连一点人声都没有,旁边一个老黄瓜架子上,开着几朵黄花,垂挂有百十根黄瓜。
海禅大师来至这里,小心翼翼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袈裟,显得很是庄重,铁娥冷笑道:“老宗师就住在这里么?”
海禅大师看了她一眼,没有答话。
这时日光透过花架,洒落在院落里,地上交织成一片美丽的光影。
日光也映照着铁娥,她那亭亭玉立的身材,披散的秀发,冰冷冷的一双大眼睛,虽在愤怒中,却仍然蕴含着令人不可抗拒的美,她清艳绝伦,一颦一笑,无不吸引人,普天下美貌佳人多得是,但是令人一见面刻骨铭心的却不多,铁娥似乎具有如此的气质,她能在一见面之下,就紧紧扣住了你的心弦,然而,她却是一个如此冷漠,不易令人亲近的人。
海禅大师领着她穿过了院落,直趋一座花岗石凿成的静室前,停住了脚。
随见他双手合十,双目垂帘,在一个蒲团上跪了下来,望着室内平空拜了三拜,恭声道“三代弟子海禅叩拜宗师,请允许来客铁娥入见!”
他说了这几句话后,静待回音,可是室内却是静无声息,甚久,他又重复地禀了一遍,仍然没有回应,这老和尚拜了一拜,站起来,回身苦笑了笑,挥了挥手,意思是爱莫能助,请铁娥离去。
铁娥秀眉微颦道:“和尚你先出去,我自己进去见他就是!”
海禅大师脸色大变,连连摇头道:“使不得!”
可是铁娥却冷冷一笑,举步上阶,海禅见状忙加阻拦,铁娥这时已把石室木门推开,闪身而入。
海禅大师吓得双手合十连声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跟踪而入。
铁娥进入室内,抬目四望,只见石室内设备十分简陋,正面立有四具高大的石像,那四具石像,并非是想像的沙门佛像,而是四个俗家装束的人物,四个人四种打扮,看起来,虽是石刻,却栩栩如生。
在四具石像正中,一个红木坛座上,设有一个香草厚垫子,其上跌坐着一尊泥像。
是时,海禅大师早已扑跪在地,同时转脸怒目望着铁娥道:“姑娘见了老宗师也不下跪么?”
铁娥微微一怔,道:“老宗师在哪里呀?”
海禅大师长叹了一声,转脸深深一拜道:“老祖宗万请勿罪,此女太也无知……”
铁娥见他跪拜之人,竟是一尊泥人,正自好笑,可是当她目光再次掠过那泥人时,却不禁大吃了一惊,原来那状似泥像的竟是一个人,一个极为瘦削的人。
说他是人,也委实不易令人相信,看上去就像是泥塑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