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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菊-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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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一家都是贼也不怕遭人非议,偷遍大江南北也算是劫富济她这个穷,她偷得理直气壮、盛气凌人,只差没叫人家把宝物直接往门口一放,省得她翻箱倒柜去找。
  “血玉蟾蜍呀血玉蟾蜍,你好歹给我争点气,一定要藏些惊世珍宝让大姐刮目相看,不负菊盗君子之美名。”
  不因窃人财物而羞愧的罗菊衣兀自沾沾自喜,为私自出林未被大姐逮回感到开怀不已。
  抚著怀中小如手掌的血玉蟾蜍,心里想著透过月光浮现的地形图,那股想要一探究竟的心痒还真难以控制,仿佛罕见的财富朝她招手。
  与贪无关,纯粹是骨子里的贼性难改,一知道哪里有好宝贝藏著,她就迫不及待想取来……
  “咦,不开眼的肥羊,怎么连个小毛贼近身也瞧不出端倪?”
  啧啧!技巧真拙劣,真坏了贼祖宗的盛名,当街行扒还让人打个照面,想尝尝衙门的米饭好吃与否是不是?蠢得要命。
  看来是欠教训吧!她就“替天行道”当一次真君子,教教肥羊和小乞儿钱财的重要性。
  “呃,这位姐姐,你挡住小乞儿的路了。”双手紧紧环著微凸的腰际,满脸污垢的小乞儿卑微的退了两步。
  他往左,罗菊衣一步往左,他往右,同样嫩黄的身影也跟著移动,存心踩在他跟前不让他通行,他惊觉不对劲地抬起头一望。
  “不不不,我挡住的是你的财路。”纤纤葱指左右一摇,语气轻柔得如黄莺在枝头轻啼。
  小脸一惊露出慌色,“姐姐说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你要施舍我一粒馒头吗?”
  “是呀!馒头,你怀里兜著的银子够买一整城的馒头和包子了。”就这么点出息,怀里兜著两包银袋居然只想著馒头,起码要来两只熏鸭、熏鹅才像样。
  像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西湖醉鸭、锁阳嫩鸡、清蒸黄鱼、炒三鲜、快火蒸九孔、闷烧咕哮肉、白腐虾茸、红烧鱼片……
  满桌佳肴呀!光凭想像就满口生涎,巴不得美酒好菜一一出现眼前,一口食一口白术菊花酒,补心定志气,那真是人间美味。
  “你呀你,能不能有点志气,别丢了咱们老祖宗的脸,人家往你面前一站就露了馅,马上一脸贼相叫人看出你的心虚。”螓首半摇地发出叹息声,玉颜娇如春水的罗菊衣惋惜不已。
  “我……我哪有心虚,小乞儿自幼无父无母乞食维生,哪来的福份和姐姐你同祖宗,姐姐真爱戏弄人。”他回以呵呵的乾笑两声,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抱紧怀中的财物。
  “我说的是贼祖宗。”她不怀好意的勾起香唇一笑,轻轻拍他肩上的脏污。
  “贼……贼祖宗?你也是扒手?!”小乞儿吃惊的睁大眼,有些迟疑的盯著她瞧。
  “呋!别把姐姐我瞧扁了,那种唬唬人的小把戏我还不屑为之。”要偷也要偷些可观性高的,区区俗气的银两她还不放在眼里。
  罗菊衣忘了不久前她才因为盘缠不够而“借用”一位富商的荷包,顺手牵羊也不算太光彩。
  梅、兰、菊、竹号称四君子,受外公阴风怪盗侠小小影响的罗家四姐妹,正好取名为梅衣、兰衣、菊衣、竹衣,因此出手时会各留其信物代表到此一游,不知情的江湖人士误以为她们四人为男儿身,故以盗中四君子称之。
  排行老三的罗菊衣娇憨甜美、冰灵生俏,小嘴甜腻十分得人宠,她不像罗梅衣那般善口舌、懂谋略,专门算计人,但天生的聪慧狡黠有其姐的七分真传。
  唯一不同的是她比较善良,心眼虽多却不会用来害人,老是突发奇想的搞砸手上的事儿,张冠李戴偷错人家指定的货物。
  贼不一定只偷自己喜爱之物,有时她们闲来无事也会接些差事做做,一来练练身手,二来打发时间,三来还可以去观赏别人的收藏,何乐而不为呢?
  像这次罗梅衣要她在半路盗取卫天堡的血玉观音,她手巧人也巧的伸手一摸,倒让她摸出个玩意儿。
  只不过人家要的是观音,她得手一只血玉蟾蜍,虽是同一块血玉所分割出来的宝物,但意义却大为不同,惹得她平白的挨了大姐一顿冷嘲热讽。
  说来也巧合,竟让她在无意间发现血玉蟾蜍内的秘密,她不知道这是不是武林人士趋之若鹜的藏宝图,但以她当贼多年的敏锐直觉,铁定也是价值不菲,不去玩玩似乎有点可惜。
  反正大姐、二姐前后离开红叶小筑,她们忙自个儿的事都来不及了,她爱玩多久就玩多久,不怕有人唠叨,这才是她此行的另一个目的。
  “贼就是贼,还有分二流、三流的吗?”小乞儿满脸怀疑的一嗤。
  一知道是“自己人”,他的态度为之一变地用上吊眼睨人,少了先前的惊惶恐慌,多了一分你能奈我何的流里流气。
  总之是不怕她高喊捉贼,一个瘦不拉几的“同行”哪敌得了他的乞丐同伴,他随便一吆喝就有一大伙乞丐聚来吓得她腿软。
  “小鬼,你这轻蔑的口气听在姐姐耳里非常不痛快,像背上多了一根刺般。”她最忌讳人家说她只有半桶水的功夫,好像只能落于大姐、二姐之后。
  他不驯的一哼,两脚叉开地仰高鼻孔。“不然你想怎样?”
  捉他报官吗?
  超龄的冷笑浮现在他扁薄扬起的嘴角,一副被生活磨出来的老练,丝毫不认为她敢大声嚷嚷。
  大宋年间百姓都极为贫苦,除了少数商家和大富人家能过得无忧外,大多数的农家和贩夫走卒都是勒紧肚皮在过日子,能少一张嘴吃饭就尽量少一张,省得拖累全家人。
  所以街上的乞丐以老人和小孩居多,养不起孩子的父母只好任其自生自灭,抛老弃幼地勉强度过连年战乱,现在蛮夷又开始蠢动了。
  他小乞儿的身世就比较悲惨了,尚未出生就克死爹亲,不及三个月大娘亲又辞世西归,老实的祖父母听了道士的一派胡言就将他丢弃野外,准备让狼群叼了去。
  幸好他命大被个老乞丐给拾了,有粥吃粥,没粥啃树皮的赖活了六年,直到某一年冬雪冻死了老乞丐后,他才自食其力的四处行乞。
  只不过挨饿的感觉实在不好受,三天吃不到一顿温饱的情况下,他渐渐的打起别人系在腰间荷包的主意。
  “不怎么样,本来打算见者有份三七分,现在倒是便宜我了。”一人独吞。
  罗菊衣笑笑地抛著绣上狻猊的银袋,一脸和气生财的俏模样。
  “你……偷了我的银子!”他跳起来要抢,可惜九岁大的身子看起来比七岁还瘦小,力不从心。
  “你的吗?我以为是刚刚那对主从所有。”唉!双足生得不长是一大悲哀,连她细瘦的手臂都构不著。
  “我……我……那是我先拿到手的,是我的!”气愤的双眼瞪得如牛鼻子上的铜铃般大,随著她的左抛右掷而转动火大的眼珠子。
  “在谁的手中就是谁的,这是江湖上的规矩。”谁叫他没能好好磨练,抱在怀中的财物都能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摸走。
  火候不够。
  小乞儿的表情一沉,像要扑向她,“银子再不还给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喔?怎么不客气?”她拭目以待。
  欺凌个头不到肩头的小乞儿是有些可耻,此事若传出去还真不好做人,堂堂的菊盗君子居然也是个凌弱之徒,盛名受累。
  可是这跳豆似的小人儿著实有趣,即使一身破烂脏污还挺有骨气的,明知技不如人还拚命抢她手里头的银袋,好像他还有机会夺回似的。
  只见他左扑右扑如扑蝶般想追上她粉嫩身影,几番跌倒又爬起的以手背抹鼻,下肯死心地随著她飘怱无踪的足尖一再落空。
  瞧他一头的汗和一脸不甘,心软的罗菊衣不忍再折腾,乱世出盗贼,贫民猛如虎,就给他几锭银子吃顿好的,养壮没长肉的小个头。
  “买馒头去吧!以后见到我记得留神点,不要让我摸光你身上的碎银铜板。”
  天空落下几锭银子雨,忙著捡拾的小乞儿急得脸发红,想追著轻笑而去的她夺回全部银两,又怕落在地上的银子会被人拾去,气急败坏的弯腰又跺脚,直说大白天见鬼了。
  风吹动杨柳,飘来一阵清脆悦耳的笑声,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留下一串串懊恼的咒骂声。
  西湖三映月,映出笑闹人生。
  华丽的画舫划过湖心,溅起层层白浪,琴瑟和鸣博君子展颜,一文落题“西湖春”。
  第二章
  “啊!小偷,你偷走我的银子!”
  划破天际的一声喊叫如铜锣响起般,铿锵有力、落地声洪亮,宛如平静的湖心忽然投入千斤巨石,白浪溅高三尺余,落下无数涟漪向岸边漾去。
  一时间整间茶楼鸦雀无声,众目灼灼地往倚窗二楼雅座一瞟,不知发生什么事的微露疑色,半晌后,大伙又谈笑风生地品茗。
  事不关己何必惹是非,哪有贼儿绫罗绸缎的穿得好似大家闺秀,面容姣好谈吐高雅,单侧面一瞧就足以称之为美人之姿,何须做贼自贬身价。
  何况有哪个偷儿敢大大方方的出现在失主面前,无疑是自往虎口里投,让人逮个正著。
  所以一切又恢复平静,仿佛未有刚刚那一声惊天动地的呼喊,没人当一回事的赋诵风月,为繁华似锦的杭州城带来更多的文史。
  “请问银子刻上你的名还是你的字,怎么它还有主人的?”人家哪有偷,不过是大鱼吃小鱼地黑吃黑而已。
  人娇嗓音柔,甜甜腻腻犹似刚起炉的雪花糕,含在口里化在心里,叫人酥软软的温了心房。
  “那明明是我的银袋,去年中秋在京城李老爹的铺子买的,我记得很清楚。”她还讨价还价了老半天,李老爹才肯割爱。
  “人有相似、物有相同,你如何肯定它就是你的呢?”相仿的银袋满街都是,市集卖荷包的摊子随便一挑有一成排一样。
  “我……我……”要什么肯定,那根本就是她刚失窃的随身物。
  “我知道没钱装阔是不好的行为,但也不能诬赖别人偷钱,你有亲眼看见我行窃吗?”如果真被她瞧见了,那她也别想在这一行混下去了。
  表情坦荡的罗菊衣看不出一丝心虚,以两锭银子打发唱小曲的姑娘,没有愧色的与主从三人并桌而坐,并“点了”一壶上等的碧螺春。
  当然,寻常的茶楼酒肆哪有进贡的好茶,她点的是一壶热水,自备一小包茶叶放在器皿里由小二倒水冲泡,她自得其乐地跟著旁人学起风雅。
  嗯,这窗外的风景好呀!有青山、有绿水,还有一头头很肥的羊羔子,出来一趟真是值得,不用来去匆匆赶著回林。
  难得闲情呀!
  “我……我是没看见你下手,可是那个银袋真的是我刚才掉的,袋口的丝线落了两针。”西凤急道。中原人未免太不讲道理了,别人的银袋还占为已有。
  拿高一看,罗菊衣惊讶的掩著唇轻笑。“真的耶!线掉了两针,和我一样不善女红。”
  一听,气得想用鞭子抽她的西凤怒拍桌子。“谁跟你一样不善女红?我是找不到合适的丝线才姑且著用。”
  “哇!姑娘好大的脾气,自个银两没保管好还迁怒他人,借题发挥找人晦气,这种心态真是要不得。”她的表情似在说:女红差劲也不会有人怪你,反正你这么泼辣可以驱魔避邪,连鬼也怯于近身。
  “你……你……”西凤当真恼上了火,指人的手指因压抑不住的怒意而发颤。
  “西凤,坐下,别引人注目。”
  一句简单而清冷的命令消弭了她一触可发的杀意,悻悻然的收回放在鞭子上的手,她不怎么情愿的拨弄杯盘,令它发出扰人的声响。
  “二少爷,绝对不能纵容不法之徒,一定要将他们绳之以法。”否则她绝不善罢甘休。
  不懂刺绣和针黹是她心头的痛,她最恨人家说她不像个姑娘家,只会舞鞭和玩蛇没有教养。
  “等我查明真相再行定论,勿妄加以臆测。”他心里清明得很。
  “哼!”西凤赌气的一撇嘴,拿茶当酒猛灌。
  气色不甚良好的楚天魂瞧她孩子气的行径未加多言,眼神清明的看向侧坐身边的率性女子。
  “这位姑娘贵姓大名?”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娘说出门在外要小心行事,切记不要跟不三不四的人勾搭。”她一向很听娘亲的叮嘱,不敢或忘。
  闻言,他并未动怒地还以谦逊一笑,“在下是柳月山庄楚天魂,排行第二,并非拐骗良家妇女的坏人。”
  “谁会把坏人两字写在脸上,你……咦!等等,你是楚家要死不死的药罐子老二?”跟鬼一样精明,却满身该死的病痛?
  “放肆,我家二少爷福泽绵厚。”身康体健与天同寿。
  一把锋利的剑往罗菊衣颈上一架,不见任何宽贷。
  “游龙,别吓著了人家,把剑收起来。”他几时也学起西凤的冲动来著?
  “是,二少爷。”表情不变,游龙冷然地收剑入鞘。
  吓……吓死人了,他还玩真的呀!开开玩笑居然动刀动剑,江湖传闻本就如此,不能拿来挂在嘴上吗?
  瞧瞧那脸上不正常的泛白,要说没病还真没几人会信,光是靠近他身边就能闻到一股淡淡药味,虽然不浓,却逃不过她灵敏的鼻子。
  做贼就是要眼观四面、耳听八方,任何小细微都得观察敏锐,一个轻忽都有可能使自己送命。
  毕竟她们姐妹游走的都是一些大门大户的人家,护院、侍卫肯定不在少数,有的甚至是江湖上喊得出名号的威赫人物,不谨慎点真要吃免费的牢饭了。
  轻功绝顶但武功不济的罗菊衣还有一项不为人知的专长,那就是看苗头不对就准备开溜,不会傻得留下来等死。
  瞧人家出手多快呀!扎扎实实地往她脖子一搁,以她偷鸡摸狗的三脚猫功夫哪能接个两、三招,不赶紧在脚底上抹油怎么成?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就算是走错路、摸错了门,千山万水不必再相逢,后会无期。
  思及此,罗菊衣立即想起身要溜。
  “姑娘请留步。”
  不会吧!眼儿这么尖,她才一提脚就给盯上了。
  “当是有缘坐下来一聊吧!在下还有事请教。”他应该不是食人猛兽,不至于吓得她退避三舍。
  “呵呵呵!有缘、有缘,就怕剑老兄会有缘地抹上我这吞茶吞涎的咽喉。”说实在的,她还挺怕死的。
  “姑娘言重了,我这位随从是过于护主心切惊扰了你,在下在此以茶代酒向你赔礼。”茶杯一端,楚天魂有礼的予以致歉。
  先礼后兵,有鬼。“哪里、哪里,楚二公子客气了,小女子哪敢跟自己的小命过不去。”
  她说得有几分怨,小嘴微噘,模样清丽可人,流露出被宠坏的小女儿娇气。
  “姑娘毋需忧心,若无在下的命令,他绝不敢任意伤人,这点望请宽心。”剑不伤人,伤人的是人心。
  楚天魂一再保证随从无害,儒雅的眼中透著与外表不符的刚毅,不卑不亢有著过人才智,圆滑的处事态度令手底下的人心悦诚服。
  他也看出她手中的银袋确实为西凤所有,而且为她所喜爱著,但他并不急著为属下索回所有物,仅不动声色的静观其变。
  不可否认那道嫩黄的身影十分吸引人,令他为之闪神地多瞧两眼,暗自猜测她的出身和来处,希望能与她相处片刻。
  她有一双非常灵活的大眼睛,似吸收了天地灵气不带污浊,叫人一瞧打心底喜欢上。
  “在下在下,听来多刺耳,你一向都这么多礼吗?”与他们罗家的随性一比真难适应。
  罗菊衣有点受不了他一身文人气息,明明是个袖里掌控乾坤的市侩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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