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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贱妾拙作,倒让官人见笑了。”李清照轻移莲步,踱至王钰身边,嫣然一笑。
“这画上女子,虽不见正面,然其背影已让人浮想联翩,在下看着眼熟,不知此人是……”王钰明知故问,这世间恐怕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个背影。
“这位娘子正是我辈翘楚,已故瀛国夫人,李师师。”李清照回答道。
一时无言,王钰黯然神伤,李师师虽然不是他的亲堂姐,但自从十五年前自己来到大宋,她从中周旋,几番相助,才成就了今天的自己。可就当自己如日中天之际,她却是红颜薄命,撒手西归,让自己抱憾终身啊。
一声长叹,王钰放下画轴,颓然的坐了下去。李清照也不多言,从桌上提起酒壶,替他满上一杯,喃喃念道:“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官人何必长吁短叹?”
王钰此时才抬起头来,仔细端详眼前这个女人,同样的姓李,同样地年纪,同样的美貌,无论从哪方面,这个女人都能让他联想起化作一偻芳魂地李师师。
正当他若有所思之时,李清照已将酒杯捧到面前,轻声说道:“官人请。”
接过酒杯,王钰仍旧目不转眼的盯着她:“娘子哪里人?何故身陷于青楼之中?”
李清照没有回答他,靠着他身边坐了下去,轻笑道:“萍水相逢,何必问得如此明白?官人一掷千金,图的不过是一夜缠绵,妾曲意逢迎,为的不过是官人黄白之物,本来就是一笔交易,又作什么姿态呢?”
她把话说得这么直白,倒让王钰有些无所适从了,本来也是,到妓院里,本来就是为了鱼水之欢,又何必故作姿态呢?只是,敢这么跟他说话的人,几乎已经绝迹了。这倒勾起了他的兴趣。
“姑娘才高八斗,在下日前夜读史记,偶得两句,望姑娘赐教。”王钰夜读史记不假,这“偶得两句”嘛,倒是说了假话。他有心试探李清照,想拿她的两句诗逗逗她。
“哦?妾洗耳恭听。”李清照笑道。
“人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王钰从前读书不认真,不过这两句诗倒是记得分毫不差。本以来,李清照听到这两句诗,肯定是脱口而出,说出下面两句“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可让王钰意外的是,李清照脸上竟然闪过一丝惊慌的神色,虽然很短暂,却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这不是她地诗作么?不等王钰细问,急促的敲门声陡然响起。
“大官人!”周兴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着急。王钰知道周兴为人持重,如果不是紧急要务,他不会如此唐突。
打开房门,只见周兴与王欢都在门外,见他出来,王欢上前两步,在他耳边低声说道:“王上,刚刚接获宁夏都护府奏报。女真人把大部兵力集中在大宋东北面,造成西南空虚,蒙古人果真趁虚而入!不到三日,推进八百余里!完颜晟的九皇子也战死沙场!”
“什么?”王钰闻言大喜过望!女真人果然上当了!
第一百七十八碗 飘香阁赵出云捉奸
把月的心终于如大石落地,王钰感觉浑身舒坦。完颜池中之物,可他还年轻,应该给他给一点颜色,好让他知道,这盘大棋不是那么容易下的。一子落错,满盘皆输。不要把任何人当成傻子,蒙古人不笨,他们一旦得知金国将大部军队调到宋金边境,如果不趁虚而入,那才叫怪事。这盘棋下到现在,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宋,金,蒙古三者之间,关系错综复杂,剪不断,理还乱,相互之间,你来我往,朝秦暮楚,好不热闹。乱吧乱吧,看谁撑到最后。
“官人很高兴?”王钰心头暗喜的时候,李清照来到身边,柔声问道。王钰抬起头,打量着那张精雕细琢般的脸庞,突然吸了一口气,抬起右手,轻轻抚了上去。脂玉一般细滑的感觉,很是舒坦。想当年,自己进京的时候,李师师也不过就是这般年纪,还记得第一次见她,自己一头扎进了她的澡盆,那一副美人出浴的画面,至今难忘。
李清照对于王钰的轻抚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一动不动,目光朝下,一直没有正视过他。这让王钰心头颇有些不快。
“我相貌丑陋?”王钰拿开了手,语气冰冷的问道。
“官人相貌堂堂,何来丑陋之说?”李清照的语气比他更冷,不带丝毫感情。
“那是我不解风情?浅薄粗俗?”王钰又问道。身为摄政王,掌控着整个国家的生杀大权,敢这样跟他说话的人,几乎已经没有了。
“官人谈吐不凡,并非凡夫俗子可比。”李清照例行公事般的回答,惹得王钰冷笑一声。将这个女人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她的性格。倒是没法跟师师姐相比。那种八面玲珑,风情万种,在她身上找不到。
有道是春宵一刻值千金,不过王钰现在似乎没有心情跟她共赴巫山。他很好奇,一个本该成为大词人的女人,为什么会流落到风尘之中?又是什么原因,使得她出了那样一副上联?虽然对她的生平知之不详,不过依稀记得,她出身在一个官宦家庭。
“罢了,既然姑娘不愿。那咱们就当成一桩交易吧。我从来认为,商人虽然惟利是图,但诚信二字,却是安身立命之本。我既然出了钱,你就应该好好服侍我,不是么?”王钰笑意吟吟,看得出来。刚刚接获地情报,让他心情大好。
两人回到桌前坐下,李清照亲自把盏替他斟酒,却是一言不发。
“你似乎对我没什么好感?”王钰抿了一口佳酿,细细品尝着个中滋味。
“是。”不料,李清照竟然这样回答。王钰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微微颔首,自言自语的说道:“看出来了。我一向自认为是个讨女人喜欢的人,今日倒在姑娘面前丢了颜面,好。”不管是在一千年后,还是当今大宋,王钰在女人身上,从来没有失过手,不管郎情妾意也好,金钱交易也罢,只要他想得到的。从来不会失败。
“想必官人有生以来,一帆风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女人对于你这样的人来说,不过是附庸,既然这样,妾又何必……”李清照淡淡一笑,虽未明示,但话中鄙夷之情,表露无遗。
“错。把女人当成附庸的男人是傻子,就如同这杯酒。如果你把他当成可有可无之物。那同样会流,你不如去喝水。好酒还得遇上会品的人,才能体会到其中的妙处。女人也一样,用心去品,自然会发现妙处。”王钰的嘴向来能说会道,今天也不例外。
李清照很明显对王钰这番话有些意外,一怔之后,笑道:“既如此,那官人请多饮几杯。”说罢,又提起酒壶,满上一杯。
执住了她地手,王钰问道:“现在,姑娘愿意说了么?”
扭头看了他一眼,李清照缓缓落座,一时无言。王钰也不催促,有滋有味的品着美酒。
“我本是宦官之家,父亲大人官拜礼部员外郎,只因得罪了权贵,被罢官流放,妻小也发配充军,而我则没为官妓,流落至此……”听她轻声细语,娓娓道来,话中却充满着萧索之意,让人不觉心中一紧。
王钰刚把酒杯抬到嘴边,却再也没有往前递。权贵?什么权贵这么了不得,听她的意思,她父亲似乎被人公报私仇,礼部员外郎官衔虽然不高,但好歹也是命官,谁这么大的胆子?在我眼皮子底下作怪?
放下酒杯,王钰脸上没有了笑容:“我倒是很想听听看,哪位权贵这么飞扬跋扈?朗朗乾坤,天子脚下,还有这等不法之事?”
“这个人普天之下,恐怕没有人惹得起他,不说也罢,莫让妾的家事,扰了官人的雅兴。”李照清嘴里这么说着,
已经含着热泪。强颜欢笑,站起身来。“妾替官人抚助酒兴。”
“哎,不急,你倒说说看,或许我能帮上你的忙。”王钰拉住了她。
李清照仍旧不肯明说,摇了摇头,侧过脸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王钰听出来了,赵允同才四岁,不可能是指他。那么除了他之外,能当得起这句话地,不就是自己么?怪事,历年来罢免的官吏之中,自己似乎没有听说过有一位礼部员外郎的。而且自己当权以来,虽然也清除过中央机构中的异己分子,但都是师出有名,至少从来没有以“莫须有”的罪名处置过谁。
“你是说王钰?”
李清照突然失手打翻面前的酒杯,惊恐莫名地抬起头来:“官人慎言!当心隔墙有耳!”
一咬牙关,王钰心头怒火中烧!我虽然并不想作什么圣贤之君,但自问享尽荣华富贵之时,并没有忘记天下的百姓。变法,领军,东征西讨,固然是为自己地利益在斗争,可同时也在替国人谋福利,何以让她怕成这个样子?难道我王钰是像纣王那样的暴君?
强行按压住心中怒意,王钰平静的问道:“姑娘这般惧怕当今摄政王,莫非是他害了你一家?你直言不妨,外面有我的人在把守,不会泄露。”
李清照疑惑的盯着王钰,试探着问道:“官人是朝廷的人?”敢直呼王钰名讳,如果不是朝廷重臣,怕是没有这个胆子。
王钰略一迟疑,点头道:“算是吧。”
“那妾就更不敢连累于你,如今靖王大权独揽,被赐封为两位摄政王之一,权倾天下。官人既是朝廷命官,自然是仰人鼻息,何苦自寻麻烦?”李清照坦诚的说道。
王钰有些不耐:“姑娘,自本朝太祖皇帝立国之时起,便定下铁律,国人皆有上书言事之权力。但凡对朝政不满,人人都可直言,即便是触怒天颜,顶多也就是流放岭南,如果我没有记错,摄政王辅佐新君,仍旧在推行广开言路吧?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个道理,他不会不懂。”
面露难色,李清照沉吟再三,这才开口道:“不错,我父的确是因为摄政王的关系,而被罢官夺爵。他老人家一生为官清正,治学严谨,空有报国之心,却是未遇明主。”
“你父亲叫什么名字?”王钰脸色不太好看。
“李格非。”她说地这个名字,王钰可以肯定,没有印象。再三思量,扭头朝外面叫道:“王欢。”
“在,官人有何吩咐?”房外,传来王欢的声音。
“马上去打听打听,有没有一位叫李格非的官员,被罢官免职的,速速报来。”王钰估计,这是下边的人作了手脚,如果真如李清照所说,她的父亲为官清正,又有才华,那早就受到自己重用了。
“多谢官人。”李清照起身一福,感激万分。
“路不平,众人踩,何必多礼?倘若真是摄政王的过错,他也必须认。”王钰轻笑道。
“王,王,王,王大官人!”这是王欢的声音,舌头像是被打了结。不是刚刚才走么?这么快就打听到了?
“什么事?”王钰问道。
“不好了,三夫人她……她闯进来了!”虽然没的看见,但王钰已经想像得到,王欢现在一定是急得手足无措。出云?她来干什么?王钰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呀!不好!自己怎么忘记这件事情!
当年赵出云可是敢带着人硬闯飘香阁,抓赵的奸!逼得身为一国之君赵从后院落跑。她还把堂姐辱骂了一顿。现在,她是故伎重演,又来抓自己地奸!这女人胆子可比南仙还大,一惹急了,天王老子也不认。
估计是看出什么来,李清照对王钰说道:“官人,既有不便,请暂避一时。”暂避?我为什么要暂避?这又没偷,又没抢,床边都还没有沾,她捉的那门子奸?
正想着,外面一记响亮地耳光,然后门开了。不用说也知道,王欢那个冤大头挨了一记耳刮子。看到站在门口的赵出云,王钰当时就乐了。那家伙女扮男装,打扮得像个阔少,一身的珠玉,手里还摇着折扇,活脱脱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样。
赵出云盯着王钰半晌,忽然双肩一耸,冷笑道:“哟,真是巧了,王大官人今儿也来这里找乐子?怎么着,嫖上了?”
王钰哭笑不得,好歹也是个郡主,金枝玉叶,你说这赵广他怎么教的女儿,愣是培育出一个悍妇来。
第一百七十九碗 南仙出云大打出手
强悍的老婆,可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又特别是赵出云这处优,贵为皇族的女人,自从她嫁到靖王府,就从来没有消停过。现在居然闯到这烟花之地,来捉丈夫的奸。两人一个堵在门口,一个站在房内,四目相对,许久无话。
“看你这意思,好像在为没有把我堵在被窝里而感到遗憾?”王钰开口打破了沉默,开玩笑似的说道。
“堵你?我堵你作甚?今日我也是到这飘香阁来找乐子的,不想碰到了你,倒是真巧。”赵出云脸上挂着恶作剧似的笑容。王钰闻言一怔,你找什么乐子?这是男人寻开心的地方,你一个女人……
“就这样吧,王大官人,你接着乐。”赵出云把折扇一收,回过头去对身后同样扮着男装的站着的仆从说道:“去,找老鸨子,挑两个漂亮的姑娘来侍奉本大爷。”说罢,白了王钰一眼,扭头便走。
“这,这……叔父?”王欢瞪目结舌,没弄错吧?三姨娘怎么可能到这里找乐子?这不是故意跟叔父过不去么?王钰的脸色也不好看,赵出云固然顽劣不堪,可没有想到她会来这么一手。万一被人识破身份,传将出去,你让我这摄政王的脸往哪儿放?两口子都跑到妓院寻欢,这叫什么事啊。
再也没有心情呆在这里,王钰叹了口气,转身对神色平静的李清照说道:“罢了,今日就到这儿吧,日后若得空,我再来看望姑娘。”
“官人慢走。”李清照一福,轻声说道,仿佛这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王钰又打量了她一阵,苦笑着踏出了房门。周兴王欢二人紧随其后。三人刚走下楼去,还未到大门口,便瞧见耶律南仙又穿着整齐的男装奔了进来。王钰一怔之后,突然发笑道:“绝了!还差一个,咱们全家就到齐了。”
瞧见丈夫,耶律南仙匆忙奔上前来:“官人,出云郡主她……”
王钰扭头指了指楼上,笑道:“在楼上找乐子呢,怎么着,你也想来插一脚?”
没有理会王钰的玩笑。耶律南仙拔脚就走,这事必须马上解决,否则传了出去对王钰的名声影响不利。站在原地想了一阵,王钰是越想越好笑,这事也是在我靖王府才有可能发生。
“不好,叔父,打。打打起来了!”王欢脸色大变,因为他听到楼上传来桌椅板凳的碰撞之声,还有赵出云惊涛拍岸般的尖叫声。不仅是他,这飘香阁里好些客人都听到了,大家伙齐齐把目光投向楼上,发生什么事了?怕不是河东狮吼吧?
不一阵。谜底揭晓,一个俊俏的汉子拎着另外一人从二楼地一间房里走了出来。被制住那人拼命挣扎。无奈另外一人似乎力气极大,像拎着孩童一般将他提下楼来。赵出云那点花拳绣腿,在耶律南仙面前,如同儿戏一般。
“哟,这怎么回事?两个大男人打上了?”
“不会是争风吃醋吧?为女人大打出手,嘿,怪事年年有啊。”
“什么眼神,两个都是女的,正主在那儿站着呢。”有人手指王钰笑道。
周兴见势不妙。小声对王钰说道:“王上,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行回府吧。”
靖王府,被耶律南仙捉回来的赵出云立在厅上,满不在乎的盯着上首的王钰与童素颜。王钰没事似的喝着茶,童素颜面有难色,不知如何是好,而耶律南仙立在丈夫身侧,不满的盯着赵出云。
良久,童素颜开口说道:“郡主。你也太胡闹了,这种事是能闹着玩的吗?如果传出去。你叫王上的脸往哪儿放?”